第105章 我私心裏……想這般多……

鐘瑜不肯看他, 扭頭又往一邊走去,誰知付久珩長腿一邁,又站到了她的身前, 她便索性一把将人從身邊推了開來。

付久珩順着力道後退了一步, “嘶”的一聲,左手捂上右肩,微微蹙眉, 似是被觸碰到了傷處。

這幾日他一副沒事人的模樣能跑能跳的, 力氣也大的很, 鐘瑜都快忘了他身上還有傷的事。仔細一想,剛才她下手的地方正是他受傷的肩膀,當下心中一軟, 回身上前問道:“碰到傷口了?”

付久珩緩了下,直起了身, 道:“無妨。”

鐘瑜卻不放心,鄉下地方尋個好醫者本就不易, 上回好不容易遇上個雲游的名醫,現下若是再裂開了,也只能湊合等到了下個村子讓村醫幫着瞧瞧了。

“不然你讓我看看吧。”

付久珩看着她擔憂的神色,笑着牽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側,道:“雖則我并不介意讓你再瞧瞧我的身子,但是你這點力氣當真是無妨的。放心, 我心中有數。”

說完, 他低頭去瞧她的嬌顏,眨了下眼,道:“心疼了?”

鐘瑜哼了一聲, 偏着頭犟嘴道:“誰心疼了,我還生氣呢。”

兩人在杏林間打打鬧鬧的,好一陣兒才回了馬車。

鐘瑜坐回到馬車中,想到不可一世的世子殿下竟然也有怕的東西,越想越覺得好笑,從前他給她留下過許多印象,英俊,優雅,高傲,霸道,如今相處的久了,倒發現了他還有可愛的一面。

她自己也不知曉,這副坐在那傻笑的模樣,像極了思及愛人時的甜蜜。

不過這笑意也只持續了一會兒,溫馨的氣氛漸漸的煙消雲散了。

蛇。

除了這一次突然的下車賞花,這幾日她都不曾見過蛇蟻鼠蟲這一類按說在農家十分常見的活物。

仔細想想,除卻剛尋了農戶入住的那一日,之後她住的地方都是幹幹淨淨的,衣食住行的物品也漸漸精良了許多。

她原以為,這是因着離鎮上漸近,農戶的生活水平也随之提高了的緣故。可是越是深想,卻越發覺得不對勁。

昨夜他們停留的那家農戶,還有專門的沐室。這當真是奇怪極了,便是京中的人家,許多人也是在卧房中放置一扇屏風便在卧房中沐浴了的,也只有些大戶人家才會有專門的沐室,怎麽這戶農家要專門騰出一間空房來做沐室?

還有那名莫名出現的雲游醫者,怎麽看都不像尋常鄉野間的游醫,更可疑的是,怎麽好巧不巧便讓他們遇上了,仿佛是專門出現就為了給付久珩治療傷勢一般。

再聯想到付久珩懼蛇,而這幾日他們住的地方便沒有見過這類活物。日子再富足,生活在鄉野之中也避免不了蛇蟻鼠蟲的侵擾的,為何第一日之後,每次的農戶都是幹幹淨淨的呢?

她昨夜在院中發現的那個香爐,內裏的幽香極淡,味道是極好聞的清香。農戶之家驅蟲,不燃艾草黃蒿一類的尋常之物,反而用這等她都不識得的好物?

似乎有什麽答案呼之欲出了。

付久珩臉頰正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只素手便從內裏掀開了車簾,他的心上人與他一同坐到了車前來。

他側頭看她,道:“你怎麽出來了,不是嫌曬嗎?”

鐘瑜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在他好看的眉眼中逡巡着,好一會兒,啓唇道:“你是什麽時候和付家接應的人聯系上的?”

付久珩回視着她,那一片如水的雙目中一片了然。他喜歡的這個女子向來聰慧謹慎,他也知這事瞞不了她太久的,于是坦然回道:“第一日我們宿在農家,我去尋馬車之時。遇上的是先來護送之人,接應之人還在鎮上。”

“南安王那邊一早便知曉你遇刺之事了?”

“不只父王,太後那裏應也是同時知曉了。我雖是匆忙動身,然而每到一處,都是會知會當地付氏手下的官員的。我沒有按時抵達下一站,自然會有人送信與南邊和宮中。”

想到自己被蒙在鼓裏多日,鐘瑜難免有些氣惱。

“那你為何不一早告知于我,看我一人焦慮很好玩嗎?”

付久珩目光柔和,伸手想安撫的摸她的頭,鐘瑜卻是一偏頭,躲避掉他的碰觸。

他收回手,道:“如今梁晖生死不明,雖說他背後之人是誰衆人皆是心知肚明,然而這病皇帝養了這麽一支精良之軍,着實出乎我的意料。是以我初時并不打算将我還活着的消息走露出去,以靜觀其變,便沒急着将事情告訴你。

還有就是我私心裏……想這般多和你相處幾日。”

她總是世子來世子去,躲躲閃閃的,還時不時擺出恭敬疏離的态度,能這般和她親近,雖是吃些苦,他也覺得每日都是甜蜜美好的,他不想這樣的日子就這樣匆匆的結束。

“無瀾他們怎麽樣了?”

付久珩垂下目光:“無瀾受了傷,安置在鎮上養傷。其他人……”

他沒繼續說下去,鐘瑜也明白了他內裏的意思。

“那一步,你打算怎麽辦?”

“待到了鎮上會有人接應,護送我們出雍州,從嘉州往青州南行。”

嘉州便已然是付氏的地盤了,到了那裏,她便再不可能逃離他了。

确切的說,一早她便被他仿若藤蔓般牢牢的纏在了掌控之中,那時在山洞中他說,那是她唯一逃離他的機會了,她若不忍心,便只能做好與他糾纏一輩子的準備了。

她無法抛下他,而之後他已然與付氏的人彙合,便是他一人她都不是對手,何況如今還有付家護送的人在,她又能逃到哪去呢?

鐘瑜面如青灰,低頭坐着,默不作聲。

付久珩大致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雖是心中不舍她難過,卻又無法做到放她離去,一時二人均是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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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兩人到了鎮上的客棧,接應之人是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年紀約近四十,鷹揚虎視,行走之間氣勢如鴻,雖是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色衣衫,仍是難掩雄壯威武的身姿,顯然并不是尋常之人。

他一見付久珩便幾步跨了過來,激動的朝着他的肩膀連拍了數下,口中道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

鐘瑜瞧着那人膀大腰圓的,感覺一巴掌都能把自己給拍死,再看他這幾掌全拍了付久珩受傷的右肩處,忍不出小聲道:“他右肩有傷……”

這黑衣男子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面色黝黑,若是膽小的,被這威武壯漢瞪上一眼都怕要吓尿了,是以鐘瑜這一聲下意識說的極輕極小,卻沒想到甫一出聲,場面中的兩個男子全齊齊的朝她望了過來。

她惦記着他,護着他,付久珩心生愉悅,看向她的目光滿是柔情。

而對方則不然了,黑衣男子調轉了目光盯着面前這小小的一只,滿臉的不解,看向了付久珩,疑惑道:“世子,這、這是哪來的?”

世子的隊伍中并沒有女子,現下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女子,十有八九便是世子路上識得帶着的了。

付久珩未作解釋,只是柔聲朝着他身側的女子道:“肩傷無礙的,黃将軍瞧着身形魁梧,可不是個莽漢,他下手有分寸。”

被稱作黃将軍的黑衫男子這下眼睛都瞪直了,眼睜睜的瞧着世子理也未理會于他,輕聲細語的親送了女子回了房間,好一會兒都回不過神來。

鐘瑜其實也不想杵在這防礙兩人談公事,回程的路上遇上了這麽大的事,付氏只怕要來一筆大手筆了,她可不想參與進來,或是聽到什麽要掉腦袋的機密。

于是從善如流的被送回了房,逃亡的日子已然結束,她也想好好洗個澡,睡上一覺。

付久珩因着之前瞞着鐘瑜的事惹了佳人不快,這幾日吃了許多的冷眼,這會兒因着鐘瑜出聲關懷,心下很是滿足,眼中盡是笑意。

将鐘瑜送回了房間,回到客棧的院中時,這眼中的笑意還殘留着幾分。

黃将軍還保持着他離去時的姿勢,見着他眼中的溫情和笑意,反而有些明白過來了。

手一指,他濃眉一橫,盯着付久珩,驚道:“這,這難道是鐘家那女子?”

付久珩含笑不語,默認了。

黃将軍一拍手,道:“我說呢,能讓世子這般擡舉,這女子當真有福。”

什麽福,人家還不想要呢。付久珩自嘲的笑笑,并沒接茬,道:“進屋說吧。”

兩人進了黃将軍在客棧中的居室,黃将軍的室內只有酒,付久珩卻是因着趕路多日,身上疲累,并不适宜飲酒,黃将軍叫了随行之人換了熱茶,并将其他人遣了出去。

付久珩飲了一口熱茶,道:“京中如何了?”

黃将軍道:“世子遇刺一事,王府和宮中知曉之時已然過了幾天了,此事必然是那無能的病皇帝所為。世子生死未蔔,太後便命人扣留了寶鳶公主,想着以此來警示皇帝,莫要再派殺手追殺。王府那邊,王爺已然命了韓師爺着手調查這支來路不名的軍隊。

只是……”

付久珩執着手中茶杯,擡頭正視着他。

“只是世子如今所處之地離京城也有些距離,消息要傳至宮中需要些時日,在得知世子安在的消息之前,太後便已然賜死了寶鳶公主,對外說是自戕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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