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反正那次之後,全村的媒人都已經把我拉黑了

丁之童替甘揚惋惜,說:“你怎麽就買東曼呢?快二十年的老樓盤了,體察民情啊?”

甘揚便也順着她往下聊,說起自己最近幾年的情況。

不出丁之童的所料,成了投資人的他過上了幾個城市輪流飛的生活,每天不是忙于掙錢,就是琢磨下一步怎麽掙錢,除此之外不太喜歡見人,多說一句話都嫌浪費時間。身邊經常來往的朋友只剩下了王怡和曾俊傑,而且就連這兩個也都與工作有關。

留在中國的代工廠已經全面升級,從OEM轉型到了JDM和ODM模式。工廠和王怡的實驗室有合作,請他們做生物力學和機械力學方面的研發和測試。實驗室在華理漕河泾校區,LT Capital也在那附近的創業園裏設了一個辦公室,他每隔一陣就要過去一次。

而柳總仍舊保持着給兒子囤房子的愛好,覺得他在上海也應該有個自家的住處,各區看了一圈,問他喜歡青浦還是佘山?

甘揚不懂為什麽都那麽遠?

柳總給他解釋,說:“我看青浦那個樓盤附近有一所很好的學校,可以從幼兒園一路讀到中學畢業,一個班最多二十個人,四年級的教室裏還有玩具,每個學生都開開心心的……”

甘揚說他聽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催他結婚生孩子。

“佘山的呢?”他問柳總。

“佘山有座山,還有個人工湖。”柳總這回答得比較平淡,态度顯而易見,想讓他選青浦那個,然後就地結婚生孩子。

“那就佘山吧。”甘揚只當作聽不懂,意思是別催了。

“哦……”柳總铩羽而歸。

但等到下一個必須團聚的大節日,或者他因為工作上的事情要回小城,柳總又會提早發來照片,下面配上一句話:就算你覺得照片不好看也不代表本人不好看,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個子也跟你合适,可以回家看一眼再決定哦。

緊接着再跟上一句:媽媽着急啊。

丁之童這才聽出來他的企圖,轉頭看向舷窗外,輕輕笑起來。暮色正漸漸降臨,天空暗下來,城市的繁燈亮起。飛機騰空,把這些都抛到了雲層之下。

甘揚尴尬了一秒,倒也不怕她笑了,直接反問:“不都這樣麽?你爸媽不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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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之童心裏想,真會說話,一下子又跟她同病相憐起來。

“那怎麽能一樣呢?”她實話實說,“你是33歲的男性成功人士,我是虛歲36的白骨精,四舍五入就是四十歲了,不要說長輩不理解,有些年輕女孩子都覺得我這樣的不正常,不是性格有問題,就是心理有問題。”

每次提到這個,她都會想起姨媽。

自從上回丁言明打電話過去攤牌之後,姨媽還是沒有放棄她,只覺得老丁這個人拎不清,後來又給她發來好幾條微信,語重心長地勸她不要老背着從前的包袱!一定要走出陰影!擁抱新的生活!!

每句話後面都要加一個驚嘆號,有時候是兩個,看得丁之童心驚肉跳,卻完全不想再多解釋。也是奇怪,那邊發來的明明是文字,卻好像能聽見語音,自動配上了姨媽的口氣,噪得她偏頭疼。這症狀要是讓前任秘書知道,估計又得說她快更年期了。

她以為這是個普世的社會問題,沒想到甘揚卻說:“那你就錯了,我們那裏的年齡歧視是很講究男女平等的。男孩子出來相親,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就算大學畢業也就二十一、二十二,我這個歲數,媒人很為難的。”

“但你有錢啊。”丁之童倒是不信了。

“嗯,”甘揚點頭,“看在錢的份上,還有柳總的面子,今年回去過年,一天給我約了六場。”

丁之童目瞪口呆,又覺得好笑,問:“結果呢?”

“結果……”甘揚仰頭輕輕笑起來,“我早上七點多收了封信,被拉去開電話會議,一個電話一直打到快中午,六場裏面誤了一半。下午總算去了第一家,那個女孩子大學都還沒畢業,就是放寒假回來過個年,也不想談,直接給了我她家的Wi-Fi密碼,她打游戲,我加班。”

“人家怎麽沒看上你呢?”丁之童存心問。

甘揚回答:“好像是聽見我打電話,白鞋,綠鞋,黑鞋,總是跟鞋過不去吧。”

丁之童乍沒聽懂。

甘揚給她解釋:“White shoes firm,green shoes option,最後那個是Black Scholes。”

丁之童說:“這也沒什麽吧?你要不下次事先提好要求,跟你見面的必須讀過金融。”

甘揚卻糾正:“不是我嫌對方不知道期權定價模型,是對方嫌我無趣。”

“嗯,是挺無趣的,相親搞得像面試一樣。”丁之童損他。

甘揚倒是無所謂,說:“就是啊,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談戀愛的時候問人家,你知道随機不等于均勻分布吧?還有這道題,要用到貝葉斯理論,分兩個部分算修正概率,再用期望值和修正概率做最優決策。你就給個1/1000,你以為你是小學生,在考腦筋急轉彎嗎?”

好一個“人家”。

丁之童也想起來了,都是她從前跟他說過的話。其實也挺無趣的,但卻被他記住了,記了這麽些年。

甘揚接着又道:“反正那次之後,全村的媒人都已經把我拉黑了。”

丁之童沒忍住,也跟着笑起來。

甘揚看着她笑,就那麽靜靜地,半晌才又開口:“其實,我覺得東曼挺好的呀,地段不錯,出入方便,聽說還對口一個重點小學。”

話題繞了一圈,又回到這個地方。

那時,飛機已經平飛,四周像是一下子安靜下來,但丁之童一直都沒往下接。

兩個半小時之後,航班降落在虹橋機場。

丁之童在接駁車上給宋明媚打去電話,接通之後就問:“你現在在家嗎?”

“怎麽了?”宋明媚反過來問她,像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丁之童故作輕松,說:“我回上海了,剛下飛機,現在過去找你方便嗎?”

那邊似乎怔了怔,又好像笑了,說:“丁之童你這個人真的煩死了……”

但丁之童還是能分辨出對面聲音裏的一絲異樣。她眼眶熱了熱,知道宋明媚一定也想到了從前,就是她們都在紐約的時候,出了卞傑明那件事,她大半夜地跑去格林威治。還有後來,只要她有事,宋明媚也會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

回到上海的第一夜,丁之童是在宋明媚那裏過的。

畢竟是好友的私事,她只跟甘揚說了個大概。估計宋明媚這個時候也沒心思見人,他們出了機場叫了輛車,開到宋家門口,丁之童下了車,就打發甘揚走了。

宋明媚到院子裏來給她開門,樣子看起來跟從前無異,一點都不像是個病人。

“你一個人回來的?”不等丁之童開口,宋明媚先問了。

丁之童臉上一尬,反問說:“還能是幾個人?”也不知道剛才有沒有被她看見。

航班到得晚,兩個孩子已經睡了。宋明媚直接把丁之童帶去了卧室,一邊換衣服洗漱,一邊說着話,感覺就好像回到從前在宿舍裏同住的時候。

第二天一早,兩人一起出門。先送了孩子去學校,丁之童又陪着宋明媚去醫院,見醫生,确定手術方案。

醫生是個跟她們差不多年紀的女人,短發,很幹練的樣子。宋明媚聽着醫生給她解釋眼下的幾種選擇,詢問治療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超脫得簡直不像是在讨論自己的病情。

因為分級是4C,而且形态不好,再加上有疼痛和溢液,惡性的幾率較大,而且就算是良性也有轉成惡性的可能。醫生建議不做穿刺,直接手術切除。如果術中病理确診惡性就擴大範圍全切,如果是良性的,那就局部摘除防止惡化。

其餘各項指征在保乳和不保乳之間。遇到這樣的情況,醫生自然是讓病人自行考慮,一般年輕病人也都會選擇盡量保乳。但宋明媚想要直接決定不保乳,全切加掃腋,就為了一個不易複發的結果。

“這樣做對生理和心理上的恢複,以及将來的生活質量都是有影響的,這個問題你一定要想清楚。”反倒是醫生這麽勸,說完又看了一眼陪着一起來的丁之童,像是要她也跟着商量商量。

結果也真的是丁之童叫了暫停,帶着宋明媚出了診室,先在醫院附近的思南路上找了個僻靜适合談話的地方吃飯,吃飽了才問:“你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如果複發呢?”宋明媚反過來問她。

“這種問題你留給醫生來做判斷不好嗎?”丁之童勸她。

宋明媚一時無語,嘆了口氣才道:“但有些風險不是醫生可以判斷的。”

“什麽風險?”丁之童沒懂,本以為她只是擔心複發。

宋明媚給她解釋:“我問過律師,語林6歲,語琪8歲,這個年紀的孩子撫養權判給誰,主要看将來是不是會影響他們的生活。但問題就在于有兩個孩子,法庭一般都會判一人一個。我這方面可以證明鄧柏庭很少管他們,但是他也可以證明我身體不好,沒辦法帶兩個。而且,他父母肯定是想要語林的。

第一次開庭還有三個月,一般判不下來,那就還得等半年才能第二次起訴,整個過程至少一年。在這段時間裏,我必須做完手術,還有後續的化療,恢複到可以帶孩子的狀況。如果這次沒成功,我沒時間再來這麽一遍。”

丁之童聽得心驚,直到這個時候,宋明媚還是像從前一樣,把所有的事都考慮好了。

拜金羅曼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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