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曾經問過他的那個問題,竟然真的有了答案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感情淡了怎麽辦?長輩們會說,生個孩子就好了。

于是,丁之童借了兩個來試試。

只是玩笑。

其實是宋明媚沒跟她客氣,有一天還真把孩子送到她這兒來了。

丁之童到小區門口去接,語琪頗有些母親的風範,很有禮貌地跟她解釋:“媽媽說她今天一定要把一個視頻拍完,她約了北京那邊的一位老師。”

丁之童莞爾。

語林卻插嘴,說:“不都已經約了好幾次了嗎?我總是聽到他們在吵架。”

“吵架?”這倒是丁之童沒想到的。她從來沒見過宋明媚和秦暢這二位跟人吵架,都是默默理清思路,然後直接下手的主。

“那不叫吵架,”語琪糾正,“他們是在讨論問題。”

嗯,顯然讨論得比較熱烈。

“什麽問題啊?”丁之童旁敲側擊。

語林說:“好像是什麽地球融化。”

語琪嘆了口氣,又糾正:“什麽地球融化啊,是地緣政治和美股熔斷。”

學校仍舊沒有開學,安排了學生在家線上學習。課程設置得很周到,每天都有一節直播的體育課。但缺點就跟在線健身差不多,沒有人監督,全憑自律。于是便出現了這麽一副畫面,體育老師在視頻畫面裏示範仰卧起坐和俯卧撐,語琪和語林看着熱鬧偷懶。

甘揚倒是比他們還感興趣,郵件也不回了,湊在旁邊一起看,一邊看一邊品評:“你們這個體育老師不大行……”

語琪和語林問:“那怎麽叫行?”

甘揚現場給他們表演,俯卧撐擊掌,俯卧撐捂臉,俯卧撐超人飛。

結果就是視頻裏體育老師一頭汗,視頻外面他也一頭汗,倆孩子坐在沙發上看得挺高興。

一節課結束,甘揚才發現上當了,即刻回了自己家一趟,拿來一新一舊兩塊滑板,還有全套護具,帶着他們下樓去了小區花園。

等到那天下午宋明媚開車過來接,兩個孩子都已經學會了上板和在平地上腳蹬滑行,玩得雙頰緋紅,一頭的汗,連滑板也想抱走。

甘揚很大方地說:“拿走拿走,就是給孩子準備的。”

丁之童看得稀奇,回到家之後問他:“你裝備怎麽這麽齊呢?”

甘揚猶猶豫豫,最後還是說了:“……一塊是我自己的,另一塊是後來買的,我那個時候就做過這個思想準備。”

“什麽時候?什麽思想準備?”丁之童沒聽懂。

甘揚解釋:“就是在綜合訓練館看見你跟語林呀,我當時就考慮過怎麽養這麽大的孩子,覺得滑板他肯定喜歡……”

“怎麽養孩子?你為什麽要考慮這個?”丁之童笑起來。

甘揚抱住她,捂着她的臉不許她笑,說:“我就随便想想,不行啊?”

丁之童掙脫不開,真不知道他這算是愛心還是陰險。

但這只是生活一面,另一面也許恰如語林的童言童語,地球正在融化。

美股的熔斷機制始于1988年,只在1997年發生過一次。而在2020年的3月,9日,12日,16日,18日,一個月之內,标普500指數四次暴跌超過7%,觸發一級熔斷機制,當時的風險溢價率已經接近2008年金融危機時的水平。

而LT的收購計劃卻仍在繼續往前推進着。

那一周的項目會議上,李佳昕簡述了接下去各個重要的時間點:

3月,由LT Capital牽頭,組成買方財團,計劃收購目标公司兩位最大股東手中共計38%的股份。

4月,買方財團對目标公司發出要約函件。溢價根據提出要約的前一個交易日的股價計算,所以這個時候就要拟定以每股多少港元的價格進行收購。

而目标公司收會成立一個特別委員會,在財務和法律顧問的協助下,對要約和其他可能采取的替代性戰略選項進行評估。如果評估通過,預計在5月會進一步協商收購協議的條款。

而後,便是收購計劃中最關鍵,也最不确定的部分。

由于與大股東的交易已經超過了一次性增持30%的比例,根據香港證監會的《收購守則》,将會觸發有條件現金強制要約。也就是說,需要在21天到60天的時間範圍內,由二級市場上的小股東自行決定是否也跟大股東一樣,接受買方的要約。

如果最終選擇接受的股份比例,加上原有的38%,總數沒有超過50%,那現金要約失效,小股東繼續自行持有。

而如果超過了50%,買方就必須以同樣的價格全部拿下。

收購計劃說完,丁之童又從大方向上做了分析。比如發展定制消費和體驗消費,以及在服裝家紡行業提升新品牌和培育高端品牌,是符合大趨勢的。中國消費者運動參與程度的不斷提高,也支撐着對于優質運動産品和服務的真實需求,并且會在較長期間內持續增長。眼下暫時的市場低靡,反而可能成為他們的機會。

但等到她和李佳昕先下了線,LT董事會的幾個代表還是争論得很厲害。

贊成的人說:“如果疫情恢複了,那我們就是在股價最低的時候完成了收購。”

反對者問:“如果沒辦法恢複呢?現在連全面複工都做不到啊!”

“緩一緩吧,我覺得還是緩一緩。”更多的人是這個意思,就和丁之童手上其他幾個項目的情況差不多。

雖然LT的目标本來就是得到被收購公司的絕對控制權,但在這個時候這麽做卻顯得有些冒進。

美股一向被當成是全球金融市場的風向标,再加上原油暴跌,疫情蔓延,一天一個利空消息,港股市場也有了反應。恒生指數從1月底開始高點回落,最大跌幅已經超過27%,當前市淨率僅0.93,已經是跌破淨資産的狀态。

未來的幾個月裏,線下零售門店恐怕會是最受影響的行業。誰都不知道目标公司的股票會跌成什麽樣子?LT又會不會成為接了最後一棒的冤大頭?

但甘揚只是提了一個問題:“如果不是這個時機,我們要買齊50%以上的比例,股價會漲到什麽程度?又有多少成功的機會呢?”

還是作弊,丁之童聽到了。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突然意識到,甘揚跟她的想法其實是一致的。

這是一個最壞的時機,也可能是一個最好的時機。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

那天的會開到很晚,最後投票,險險通過。

視頻挂斷之後,甘揚講話都講累了,躺在落地窗旁的瑜伽墊上,連燈都沒有開。

丁之童走到他身邊坐下,拉開窗簾。

隔着玻璃望出去,恰好是對面那棟房子的客廳,有人在落地窗後面跑步,有人在跳鄭多燕,還有小朋友在家裏跳繩。

他轉過頭去看着,明白她的意思,靜靜笑起來。

丁之童說:“情況很嚴重,但絕對不至于崩塌,現在已經最糟糕的時候,都會好起來的。”

甘揚回答:“賭神說賭一把,那就賭一把咯。”

丁之童卻道:“你知道的,這不完全是賭博。”

一時間,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像是又回到多年以前那個深夜,他獨自坐在寫字臺後面的地上,想象中的她也是這樣對他說:你知道的,這不完全是賭博。

“要是輸了呢?”他又像那時一樣問。

“那就輸了吧。”她回答。

“沒錢也可以嗎?”他玩笑。

她接了這個梗,說:“我在你心目中就這麽愛錢嗎?”

“你看過那個漫畫沒有?”他拉住她手。

“哪個?”她問。

“就那個,”他給她描述,“熊在家種胡蘿蔔,兔子問熊,你幹嘛種胡蘿蔔啊?熊說,這樣就可以有個理由請你來我家玩。”

就像他們,因為一個又一個的項目重逢。

“嗯,”丁之童點點頭,“這個系列的漫畫我看過,就是那只用兔子擦屁股的熊嗎?”

甘揚聽得大笑,翻身起來抱住她,又放倒在墊子上。兩人身體相貼,呼吸融在一起。那個姿勢就像他們曾經在伊薩卡跑步之後,回到他的房子裏拉伸。但周遭卻又是上海春夜略帶潮濕的空氣,城市的燈火混雜着清淡的月光漫射進來,照亮彼此的臉。

“我那個時候可能真的做錯了,要是我們在一起……”他看着她說。

丁之童搖頭:“不是的,那個時候的我們做不到,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這樣想,也這樣說。曾經問過他的那個問題,竟然真的有了答案。

第92章 但在那一刻,丁之童和甘揚卻有一種無比确定的感覺,無關金錢,無關世界。

進入4月,國內疫情基本得到控制,各地陸續複工複産。美國的确診人數卻是不斷刷新紀錄,紐約更是成了震中。

有一天,甘揚突然問:“童童,你說我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丁之童看看他,不知道他又在發什麽神經,怎麽冒出一句這麽文藝的話。

甘揚給她看他的手機,上面正播放一段無人機航拍的視頻,畫面中是身穿白色防護服的囚犯在紐約的哈特島上挖一個幾百米長的大坑,掩埋從車上卸下來的木板棺材。據說裏面都是無人認領的屍體,醫院停屍房已經裝不下了。

唏噓之後,她才知道他何來這樣的感嘆。原來他悄咪咪給他們倆報了當年11月紐馬的直通車,包括3晚的住宿和參賽名額,錢都已經交了。但看現在這個情況,估計得黃。

跟07,08年的時候不一樣,最近幾年跑馬拉松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不少人就是熱衷于集齊全球六大馬拉松的完賽獎牌,號稱“六大滿貫”,于是便有了這種“直通車套餐”服務。

甘揚是通過一個第三方跑步平臺報的名,app裏一整排直通車産品列表,其中“2020年紐馬”的廣告詞看着尤其讓人激動:

世界馬拉松大滿貫(World Marathon Majors)創始成員之一,全世界最受歡迎和最具包容性的馬拉松賽事——紐約馬拉松将于2020年迎來50周年大慶!

柏林馬拉松50周年要等到2023年,芝加哥馬拉松50周年要等到2026年,倫敦馬拉松50周年要等到2030年,東京馬拉松50周年要等到2056年!想想那時候你已經幾歲了?

而且你肯定已經錯過了波士頓馬拉松50周年,因為那已經是73年前的事了哈哈哈!

所以紐馬50周年可能是和你最有緣分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旦錯過,不能擁有!

丁之童看了之後卻說:“你不知道嗎?去年好像就有人投訴過這家報名不成功還不退費,估計那個時候現金流就出問題了。”

沒想到甘揚也對她說:“你知道嗎?我從前還考慮過投他們的pre-A,後來聊了聊覺得他們太激進了,用這個态度去做跑步社區不太對,就放棄了。”

丁之童職業病發,順手查了查,發現果然如此。

這個跑步運動社區成立于2014年,15年做了天使輪,16年pre-A,17年A輪,18年B輪,一直保持着一年一輪的速度,大概是為了達到投資協議裏簽的業績目标,還不能免俗地搞了“商城”和“錢包”,規模擴張得巨大,而原本的核心服務——賽事資訊、組織和報名,反而做不好了。

又過了幾天,甘揚收到該平臺發來的公開信,說因為疫情的影響,公司暫時沒有能力以現金形式退還賽事報名費,只能暫時退至錢包餘額,可以在平臺上消費,至于什麽時候能提現,尚無确定的日期。

那一陣,宣布延期或者取消的跑步賽事的确很多。但實際上除了東京馬拉松耍流氓,專業賽如期舉行,只是取消了大衆跑者的比賽資格,然後又單方面宣布不退報名費,讓大家理解一下他們的難處。其他賽事的主辦方還是比較地道的,都是官宣取消之後,立刻公布退費的時間和方式。

該平臺沒錢退費,顯然不僅僅是因為疫情的影響,只是這幾個月讓一些原本就存在的問題更快地暴露了出來。跑友圈子裏還有人在傳,說他們已經在準備申請破産,讓大家趕緊集中起來打官司維權。

丁之童笑甘揚,說:“你看,又是一個被資本玩兒壞的。結果你這個資本家交了錢退不了,真是蒼天饒過誰?”

甘揚不理她,心裏還在暗暗期盼紐馬能夠如期舉行。

哪怕美國那邊的确診人數一天一個新高,哪怕嚴愛華從一個旅游工作者的專業角度出發,話說得更加幹脆:“紐約國際車展都已經延到明年了,馬拉松要是搞得起來就見鬼了。”

的确,馬拉松哪有車展有錢啊?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是因為錢。

嚴導說完這話之後,還去長島前夫的朋友圈看了看,卻見這人還在po照片,陽光正好,天空正藍,春花爛漫。而皇後區老板娘卻又在po超市裏搶購面粉、罐頭、廁紙的大場面,以及街上好多人連口罩都不戴。大家好像都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世界有了一種奇異的割裂感。

丁之童便由着甘揚去做夢,只覺他工作的時候和私底下完全就是兩個人,竟有種反差萌。

但她當然也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想去紐約。

她不會忘記畢業典禮之後,他們離開伊薩卡的那一天——陽光下抛向空中的方帽子,入夜之後狂歡的小鎮,初夏的月色,夜空中清晰可見的銀河,草場的馨香,卡尤佳湖的水汽。

她記得自己拉着他的手,很是留戀地感嘆:“最後一次了……”

而甘揚笑着對她說:“怎麽會呢?我們以後可以再來的。”

世事無常,這一句“再來”,以及2008年的那一場紐馬之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實現。

12年之後,春末的上海。

這一次,輪到她湊到他跟前說:“哎,上馬升級成白金标了耶。”

“啊?哦。”甘揚正對着電腦回郵件,擡頭看看她,沒懂她什麽意思。

直到她問:“贊助商名額還有沒有?”

他才笑起來。

“阿甘,”她開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跑步?”

他看着她點頭,電腦放到一邊,把她擁進懷中。

截止當時,國內的馬拉松比賽和越野賽已經有一百多場官宣取消或者延期,11月的上馬其實也不一定能夠如期舉行。就好像那一場正在進行的收購,以及撕裂中的世界,沒有人能夠預知最後的結果。

但在那一刻,丁之童和甘揚卻有一種無比确定的感覺,無關金錢,無關世界。

收購正在按照計劃推進着。先由M行牽線,組成了買方財團,再對目标公司發出要約函件。收購的價格也已經拟定了,計劃以港元每股3.3元的價格購入當時市價2.98元的股票,溢價10%。一年多以前港股市場上曾有一筆相似的交易,溢價30%,但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他們都知道這是在冒險,但也是時不再來的機會。

5月,目标公司通過了收購協議,公告發出。與一般的收購差不多,股價應聲漲上去。

丁之童時刻關注着數字的變化,以及小股東接納的比例,好似正觀看着一場微妙的心理博弈。

你可以選擇在二級市場用同樣的價格賣掉手上的股票,但如果量太大,沒有接盤,那麽成交均價會在3.3港元以下,而且市價也随時有可能回落。

你也可以接納要約,以3.3元的價格把所有的股票賣給收購方,此後市價的波動就完全跟自己沒有關系了。

一切都取決于你如何看待未來。

那段時間,雖然國內的疫情已經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上游的資源國和下游的消費國都深陷泥潭,卡在中間的制造業大國似乎也難以獨善其身。而且正被普遍看好的是“宅經濟”的概念,實體店雖然開門營業,但門可羅雀。

要約期限從5月底一直到6月中旬,越南那邊倒是傳來好消息,往來中國的航班複飛了。LT旗下的工廠也都差不多實現了複工,雖然整個供應鏈還沒有恢複通暢,部分原材料需要用更高的價格獲取,防疫的成本也要加上去,但事情真的在肉眼可見地好起來。

而在太平洋的另一邊,紐馬的主辦方官宣這一年的比賽取消。

更神奇的是,丁之童還在新聞裏看到一個熟悉名字——XP能源。因為油價暴跌,難以償還債務,她經手的第一宗交易,那個不可一世的土豪公司正式申請了破産。

第93章 會有失敗的鞋子,也會有壞的交易,但最後留下來的總是最好的那一些。

至此,丁之童親眼所見的“塌房事件”又多了一起。

而且,這還是她入行之後的第一宗交易,又讓她像曾經的無數次一樣,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每周100小時以上,現在到處打飛的工作到底有什麽意義?當然,此處所指是除了掙錢之外的意義。

就是這麽巧,LT的收購也正陷入焦灼。

要約的期限就快到了,但小股東的接受比例仍舊徘徊在9%以上,10%不到,距離12%的目标位就差那麽一點點,偏偏停滞不前。

要是在從前,她遇上這種情況,會逼着自己工作更長時間,哪怕于事無補。但後來慢慢地就不再那麽做了,她會去跑一會兒步,或者做一頓飯,甚至只是吸塵、疊衣服、整理房間。

其實,這就跟甘揚教她的那個秘笈差不多——事已至此,不如先……

這一次,她還是這樣想,合上電腦去廚房拿鑄鐵鍋炖了一鍋紅燒肉,然後癱在沙發上吃冰激淩。

上海已經入梅,窗外正下着一場大雨,很遠很遠的地方隐隐有雷聲滾過。

甘揚走到她身邊坐下,非要跟她擠在一起。

丁之童問:“你幹嘛?”

甘揚不說話,湊過來咬了一口她的冰激淩。

丁之童說:“你自己去拿一個。”

甘揚搖頭不走,可每次她舔出一個完美的半圓,他就湊過來咬一口。她再舔一遍,他又來咬。

丁之童不肯輸給他,加起來快七十歲的兩個人瘋笑着搶吃一個冰激淩,吃到最後舔吻在彼此唇上。甜膩的味道漸漸淡去,只剩下柔滑致密的感覺。

“無論遇到什麽事都可以說出來,知道嗎?”甘揚看着她。

“還不就是你麽?”丁之童怪在他頭上。

重逢之後,他就跟她提起過這筆交易,她自己也承認,XP能源其實就是一場龐氏騙局,先瘋狂囤地,用預期開采量來催高股價,再憑借高股價大規模發債融資,拿到錢之後再繼續囤地,實現急速擴張。一旦遇到危機,資金鏈斷裂,瞬間崩盤。

這種事在08年已經發生過一次。那之後,XP能源持續低靡了幾年,直到13年,那個買島、買飛機、買NBA球隊的CEO引咎辭職。公司重新調整了方向,從天然氣開始向石油轉型,但其實還是在玩老一套的模式,發債,囤地,擴張。而作為韭菜,最重要的自我修養就是記性不好,後來那幾年,他家的股票又大漲過好幾次。

直到2020,又一次危機降臨。疫情突然蔓延,油價大跌。XP能源既然發了債,就要還錢,在縮減了運營成本,又賣了一批資産之後,還是難以償還債務,只得申請破産。總市值只剩下1個多億美元,甚至還不如08年CEO拿到的那筆獎金。

甘揚聽她說完,卻道:“我後來想過,那次的确不應該這麽說你做過的交易……”

丁之童不懂他是什麽意思。

甘揚解釋:“會有失敗的鞋子,也會有壞的交易,但最後留下來的總是最好的那一些。”

“你怎麽什麽都是鞋?”丁之童笑起來,仰頭靠在他身上。

甘揚卻是理所當然,雙臂收攏在她胸前,說:“做鞋是我的基本盤啊。”

雖然措辭不同,丁之童卻覺得聽起來耳熟,秦暢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謊言會被揭穿,真正的價值會得到回報。

在此刻,竟像是預言。

雖然她将來一定還會遇到荒唐的交易,雖然卞傑明也還沒被關起來,但她知道每一次的危機都會是謊言的災難,價值的機會。

就在幾天之後,要約期滿,小股東的接納比例達到了15%,LT最終以3.3港元的價格買到了目标公司53%的股份,完美實現了這一次收購的目标。

7月,嚴愛華和丁言明很低調地重新領了證,沒辦什麽儀式,只是跟丁之童和甘揚一起吃了頓飯,然後在飯桌上就吵了起來,原因是老丁的土豆絲切得太粗。

丁之童早就見怪不怪,眼神示意甘揚,不用勸。

果然,二位賢伉俪在一頓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又言歸于好,還商量着要一起去從前支內的山裏旅游。

8月,宋明媚辦完了離婚手續,之前的起訴已經撤了,鄧柏庭跟她簽了協議,兩個人和平分手。

丁之童聽說之後還覺得意外,問宋明媚:“他怎麽想通的?”

宋明媚笑笑,說:“那邊懷孕了。”

丁之童噎住,心想這大概也算是疫情期間的普遍現象吧。

“你沒什麽吧?”她怕宋明媚生氣。

宋明媚卻是真心祝他幸福,另外還感謝了鄧總女朋友的神助攻,這才如此順利地解決了這件事情。

可能是因為等不及,也可能是鄧柏庭根本就沒跟人家講清楚,女孩子心裏沒底,天天到“花街明媚”下面點贊,終于成功地引起了宋明媚的注意,發現了她的微博賬號,看到她在那上面曬房子,曬老公,曬兩條杠的驗孕棒。

但宋明媚的反應卻跟她料想完全不同,不吵不鬧也不急,一直等到疫情好轉,才請律師派人到他們住的那個小區去了解情況,問了物業,又問鄰居,鄧柏庭是不是跟她夫妻相稱,兩個人住在一起有多久了?

鄧總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既擔心宋明媚告他重婚,又覺得繼續拖着也沒意思,很快同意了協議離婚的要求,兩個孩子的撫養權歸了宋明媚,財産一人一半。

9月,重回單身的宋明媚換了另一套房子住,喬遷新居,辦了個暖屋趴。

那天晚上請的人并不多,丁之童也是去了之後才發現,秦暢也來了。

“什麽情況啊?”她湊到宋明媚身邊,明知故問。

“什麽什麽情況?”宋明媚裝傻。

丁之童也不多難為他們,只是覺得這一天的宋明媚好像看起來特別漂亮,而秦暢居然也有一點都不喪的時候。

10月,上海馬拉松确定将會如期舉行,成為這一年全球唯一的白金标馬拉松比賽。

報名的那天,丁之童填着參賽表格,突然發現了華點,對甘揚說:“你知道嗎?我跟你屬于兩個年齡段哎!你是30到34,我是35到39。”

甘揚看了一眼,嗤之以鼻,說:“這什麽破分法?你反正跟着我跑,我帶你進330。”

女子組跑進330,已經是七星選手的水平。丁之童覺得這目标定高了,她最好成績350,而且還在家裏宅了大半年,只在跑步機上跑。但報名之後到正式比賽的那一個月,甘揚每天帶着她路跑,又是一副殺千刀的體育老師的樣子,難道真的非要她進330?

就這樣到了11月,比賽的前一晚,兩人一起整理第二天要用的東西。

丁之童從甘揚那一堆裏拿出一包巴掌大小的醫用敷貼,問:“這是幹嘛用的?”

甘揚沒好意思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

丁之童秒懂,哈哈笑起來:“你要不要這麽造作啊?”

甘揚只得解釋:“你不懂,我試過好多種,只這個最管用,而且不會掉。”

丁之童當即拿出來看了看,又想象了一下他貼上之後的樣子,更是笑得停不下來。

甘揚給她笑毛了,說:“你這人怎麽這樣呢?”又壓上來捂她的嘴。

丁之童繼續撩,隔着他的手說:“都三十多了,還這麽嫩嗎?”

“這問題你問我啊?”甘揚也貼上來,然後撤開手,吻在她唇上。

“明天還要跑42公裏……”丁之童提醒。

甘揚卻很大方,說:“沒關系的,我這次主要任務就是帶着你跑進330,我不往上刷成績。”

丁之童剛想說,那我呢?還有你要不要這麽驕傲啊?甘揚褲子都已經踢掉了,又一把拉掉了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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