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昏沉

唐烴步子邁得大,折返也快,再回來,他兩手滿滿,步履輕快,吹着小哨兒,卻臨到池邊驟然止住。

唐烴一度懷疑自己眼瞎了,魚就這麽好抓,美人兒居然已經上岸了。

更讓唐烴掉眼珠子的是,他那一向沒什麽情緒,愛擺棺材臉的表哥,抱起了美人,吻得極其兇,像只俊美的獸,欲而不色,張狂肆意。

本該在男人身上的外袍罩到了女子身上,将她包得嚴嚴實實,不容任何人窺伺,只留一頭濕漉漉的黑發披散在背後,緊貼長袍,垂落的下擺空蕩蕩,一股股細流沿着袍擺往下淌,滴到石板地上很快暈開。

驕陽燦燦,仿佛在兩人周身鍍了圈金光,繪出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不是那麽從容,甚至帶着幾分狼狽,但依然美得驚心動魄。

唐烴咳了一聲,又咳一聲,很好,這兩人渾然忘我,他算個屁。

兩人貼得太緊,這麽抱一會兒,周祐身上的雲緞青衫也被沾濕,本就不厚,濕了之後,男人一身好體格也顯了出來,贲起的上臂肌肉修長結實,腰背部的張力強得驚人。

唐烴怔怔望着,這才注意到,表哥竟是像抱着小兒那般抱着女子。兩臂扣住女子雙腿,托起女子身體,穩穩圈在胸前,那露出來的繡鞋尖尖在男人腰側踢了一下,便垂了下去,無力地輕晃着。

忽然間,一聲低吟飄了過來,軟軟的,夾雜着一絲媚,唐烴只覺從頭酥到了脊尾骨,甚至産生了那麽一絲可恥的幻想,抱着女子熱吻的是他,而不是表哥。

“還沒看夠?”

男人懶懶的語調,帶着幾分餍足,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流味兒,聽得唐烴心頭又是一熱,露在外面的右半邊臉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

他把裘衣和暖爐擱到了一旁大石塊上,以譴責的語氣說了句:“表哥,平日你就會說我,你看看你自己,□□的,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也太,太不懂事了。”

說完,唐烴都沒勇氣多看男人一眼,轉身就要走。

“過來,把魚帶走。”

不可違抗的命令口吻。

“哦。”唐烴木着臉回過身,目不斜視,誰也不看,拿過池邊放着的簍子就去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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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水池裏直接抓上來的魚就是新鮮有活力,搖頭擺尾在地面上蹦跶了好半晌,還沒消停,不遺餘力地耗盡生命最後那點勁。

唐烴提着簍子,和男人側身而過,腦袋垂了下去,餘光卻瞥到女子紅撲撲的面頰,半阖的眸,微張的唇,有着屬于少女的豔,少年郎心頭一陣狂風亂作,連走帶跑幾下走遠,好似身後有狗在追的匆促樣,更像是落荒而逃。

周祐看着跑遠的蠢弟弟,又低頭看看懷裏的人,嗤了句,小禍害。

姚纓被吻得暈暈乎乎,眯着眼回敬他,大禍害。

這姑娘可真是可心,就連罵人,他都覺得好看。

剛出水那會兒不覺得,這時候是真冷,姚纓不客氣地從男人身上獲取溫暖,還不忘提醒,三尾魚,一條都不少,食言的話,鼻子會變得和胡蘿蔔一樣又粗又長,醜得不能見人。

不經意間,周祐被撩起了火,傻妞,這又粗又長,可不是這樣用的。

周祐捉住小姑娘還想往他臉上撓的柔軟爪子,語調少有的柔緩:“你乖,孤便允。”

他唇貼向她的額頭,感受到不同尋常的熱度,眉頭不自覺攏了起來。

身子骨這麽弱,還在他面前逞能,仗着有點本事就瞎胡鬧。

不過她從水裏躍出,像個女王,兩手高舉着活蹦亂跳的魚,朝他粲然一笑,得意洋洋的模樣,也是真的美。

美到,只有他一人能看。

這一路,鹹安宮的宮人們總算親眼見識到了新來的美人兒有多麽受寵。

太子爺自己只穿着輕薄長衫,卻将外袍和大氅都給美人裹上了,抱了一路,未曾讓美人兒兩腳落過地,幾乎走遍了大半個鹹安宮。宮女們遠遠看着,羨慕得不行,恨不能自己就是太子懷裏的美人,被太子就這樣抱到天荒地老,哪怕手斷了腿瘸了,這一生也值了。

夜風驟起,透過窗縫拂了進來,燭火搖曳,一室靜谧。

燈影綽綽下,帷賬重重,映出床邊那抹修長挺拔的身影,仿佛老僧入定,久久未動。

“媽媽,好熱!不要穿!脫掉!”

燒糊塗了的姚纓呓語不斷,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像個天真的孩童,說着稚氣的話。

帷帳那抹身影終于動了,周祐伸手握住姚纓掙出被子的手腕,他一掌扣住還有餘,怎會這樣瘦。

“這藥到底管不管用?”

周祐隐含不悅的聲音飄到帳外。

守在外頭的容慧忙道:“太霸道的藥,怕姑娘身子弱受不住,太醫開的較溫和的藥,估計還得熬這麽一晚上。”

沉默片刻,周祐又道:“趙無庸呢?叫他領個人過來,拖拖拉拉。”

話音剛落,趙無庸就急匆匆趕到,正要問安,周祐不耐煩道:“人呢?”

“人,人過不來了。”趙無庸抹了把額上的汗,掂量着道,“那邊的嬷嬷說谯氏病了好幾日,不宜見風,小主子要看人,得自己過去。”

不愧是感情深厚的主仆,連病都病到一塊去了,不過谯氏究竟是病,還是怎麽回事,沒有親眼見到人,誰都說不準。

皇後那人,幹的缺德事還少了。

現下就看主子願不願意插手管這遭閑事了。

周祐看着燒得面頰緋紅的美人,勾手撩起她頰邊的碎發,繞在指尖打着卷兒,良久,才淡嘲了一聲:“你的好姐姐。”

偌大的皇城,但凡有點風吹草動,不到一日的光景,就會傳得沸沸揚揚,這回還是很多人親眼所見,便似燎原之火,零星半點,啪的幾下就燒成了烈焰。

“她怎麽敢讓他抱。”姚瑾一腳踹開給她揉腳的宮女,更想說的是他怎麽可以抱她妹妹,他連她都沒抱過。

鄭媪看宮女那縮成一團的五官都覺得疼,低頭弓腰,大氣都不敢出。

姚瑾卻沒想放過她,招了招手讓她靠過來,鄭媪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前了幾步,還未吭聲就被姚瑾狠狠一記掌掴。

鄭媪面上很快浮現清晰的五指紅印,可見力道有多大。

鄭媪不敢喊痛,跪在姚瑾跟前,先認罪:“是奴婢辦事不利,求娘娘息怒,為那樣一個吃裏扒外的小賤皮子氣壞身子不值當。”

啪的一聲,鄭媪右邊臉也紅了,一邊一個,左右對稱。

姚瑾稍稍解氣,拿帕子擦了擦手,冷冷睇着她:“你嘴裏的賤皮子是本宮的妹妹,把她送到太子那裏的也是本宮。”

“是,皇後給她指了條明路,送她大好前程,她卻不知感恩,攀上了太子的高枝就翻臉不認人,這般過河拆橋,實在寒了娘娘的一片恩德。”鄭媪最讨巧的一點就是比別人更懂姚瑾的心思,馬屁拍得剛剛好,姚瑾聽着舒服。

“谯氏那邊呢?叫她再給姚纓寫封信,要看人,自己過來。”以為有了太子撐腰,就能為所欲為,姚瑾又豈會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如願。

鄭媪面露難色:“這老東西也是個硬骨頭,餓了三天都不松口,我摁着她寫,還被她抓花了手。”

“那就繼續餓着,餓到活不下去了,就不信她不就範。”姚瑾的自私涼薄刻進了骨血裏,除了她和她在意的人,別的人命都不值錢,唯一的價值就是為她所用。

這時,一名宮人走了進來,得到姚瑾的許可,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姚瑾面色微變,把屋裏的宮人全都攆出去,自己則走進裏屋,找了件大氅披上,拉上了風帽蓋住大半張臉。

她之前住的并不是長春宮,之所以搬到這裏,是因為長春宮有條通往外城的密道,知道的人很少,一個是她,一個是高弼。

密道七彎八拐,姚瑾走了好一陣,到了一間密室前停下,推開了門,高弼已經等在了裏面,悠哉喝着茶水。

姚瑾摘下了風帽,也不寒喧,開門見山便道:“如今聖上不事朝政,太子乃是國之根本,也該選妃了。”

高弼可有可無地哦了一聲,似乎并不感興趣。

姚瑾忍着不耐,繼續道:“高大人這般不盡心,難不成有別的想法。”

“太子選妃是大事,豈能說辦就辦,未免太過兒戲,”高弼放下了茶杯,挑眉看向姚瑾,似是納悶道,“往年提到太子選妃,皇後都說不急,這回倒是轉了性,不知有何緣故?”

“高大人這是明知故問。”姚瑾冷笑。

高弼也笑,話裏卻毫不客氣:“奉勸皇後幾句,男人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也不喜自作聰明的女人,更不喜聰明得不夠識趣的女人。”

“那麽太尉呢,聰明過頭,作繭自縛,連個女人都守---”話還沒說完就一下子斷開,姚瑾被高弼扼住了脖頸,面色泛紅,只剩嗚咽。

高弼目光沉冷,透着狠勁:“奉勸皇後的話不聽,将來若是陰溝裏翻了船,可別怪高某不念舊情了。”

說罷,男人甩開姚瑾,理了理微亂的袖口,徑自離開。

姚瑾捂着脖子嗆咳幾聲,眼裏的恨意愈發濃烈,這些該死的男人,都給她等着,總有一天,她要他們全都匍匐在她腳下。

作者有話要說:  狀态不對,小修了下,冷評體質只能靠紅包拯救了,這章再發二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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