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挑選
皇後要見她?怕不是看她日子太好過,存心要磋磨磋磨她。
姚纓捂着微脹的小腹,換過月事帶,又喝了整整一碗紅糖姜茶,才好受了點,聽聞皇後召見,痛感再次襲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着,更不舒坦。
谯氏照顧周到,灌滿了熱水的湯婆子,去了核的紅棗,再來一碗甜甜紅糖水,直把暖意捂到人心裏去了。然而周到過了頭,姚纓有些消受不起,特殊的日子,她并不是很想多跑幾趟恭房。
身子不順,又有個礙眼的人在跟前杵着,姚纓心情很難愉悅,面色越發的白,失了平日裏那幾分紅潤之氣,眉頭微鎖,顯得弱不勝衣,楚楚可憐。
鄭媪笑臉瞅着,膩得不行,不由暗罵:這可不就是天生狐媚子,迷惑人的玩意兒,一張面皮,一身皮肉,把個男人迷得團團轉,就連最為端方自持的太子居然也沒能守住節操,可見小妖精道行之深,向來穩得住的皇後都有些坐不住了。
“嬷嬷也看到了,我家主子實在不舒服,這樣去見皇後,對皇後也是冒犯。”對着鄭媪,谯氏很難有好臉色,她可沒忘記那段日子在長春宮受的罪,心腸最惡的,就是這位笑裏藏刀的鄭嬷嬷。
鄭媪沒少磋磨谯氏,心虛得很,又在人家地盤,加之姚纓貌似極為受寵,不敢說重了話,只能忍住了氣,笑出一臉褶子:“其實也不急在這一刻兩刻,不過好些時日未見了,皇後甚是想念姑娘,姑娘還是就近擇個日子,我在皇後那裏也有個交代,到時再派個轎子來接,也累不着姑娘。”
姚纓很想說,她寧可繞着皇城內牆走上三圈,也不願去面對吃人不吐骨頭的長姐。
壓抑着腹中那點牢騷,姚纓叫玲珑把福寶帶進屋解悶,福寶見了姚纓就喊美人,逗得屋裏的人直樂。
鄭媪更是咂舌:“哎呀,這鳥真是稀罕,都要成精了。”
玲珑不免得意道:“福寶是太子爺擱我家主子這裏養的,跟主子可親了,張嘴就是誇人的話。”
鄭媪順勢也誇:“寵随主人,那真真是靈透了。”
玲珑更是笑:“承嬷嬷吉言了。”
這一笑,都笑了,表面一團和氣,內心把對方撕了的念頭不會少。
玲珑這麽一打岔,春花又在外頭嚷殿下要過來了,膳事熱水什麽都要開始準備了,鄭媪就怕被太子爺撞見,哪裏還敢多留,忙不疊要走,可等走了出去,到了鹹福宮門口,腳步一頓,腦袋一拍,才想到小姑娘何時去見皇後,還沒給個準确回複呢。
鄭媪暗暗叫糟,咬了咬牙再要進去,守門的小太監攔在了前頭:“對不住了,這牌子只能遞一次,嬷嬷你都一腳跨出去了,下回趕早,天一黑,不是這宮裏的人在這宮裏瞎晃,被太子撞見,是要吃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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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攥的那點勇氣被小太監幾句話一說,瞬間消失殆盡,鄭媪跨着臉回到長春宮,不等陰着臉的主子發話,自覺擡手扇自己耳光,淚眼縱橫,好不冤枉。
“那對主仆實在是狡猾,你一句我一句就把話岔開了,又是太子的地方,老奴又不能強壓着她來見娘娘,是老奴無能,老奴沒用。”
姚瑾面若寒霜,如若不是念舊,早就要把鄭媪丢到掖庭脫一層皮了。
被雁啄了眼睛是什麽樣的心情,就是她如今想到姚纓的心情,那是怎樣暗恨都不夠。十幾歲的小姑娘,面上乖乖巧巧,一團溫順,誰料拆出了芯子,卻是一肚子的壞水。
鄭媪想要補救,小心翼翼問:“不如奴婢明兒個再去一趟?”
姚瑾冷眼睥向她,嗤笑:“你以為那人寵了小妖精就真的會放松對本宮的戒心?”
往日那一筆筆的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購銷,可沒那麽容易,太子從來就不是大度的人,至少對她不是。
“那---”
“滾出去,本宮看着就煩。”
姚瑾似是累了,斜倚在軟榻上,背過了身,一眼都不想多看鄭媪。
鄭媪被訓得灰頭土臉,也只能灰溜溜地撤了。
這一夜,皇後伏在榻上,一睡就是一宿,床榻對面的支摘窗沒拉壓實,透了風進來,翌日晨間,皇後醒來,只覺頭腦昏沉,打發了身邊女官到皇帝跟前告罪。
“皇後娘娘鳳體微恙,怕感染給皇上,等身子好些了,再來近身侍奉皇上。”
皇後怎麽又病了?老皇帝第一反應就是這。
女官是個伶俐人,恭恭謹謹道:“娘娘本就有頭疾,吹不得風,又記挂着妹妹,思慮過重,不免就有些疏忽了自己。”
妹妹?皇帝一時沒反應過來,斜眼一掃,瞧到坐在圈椅上怡然自得的太子,方才想起了那個走大運的小姑娘。
不過這姑娘是不是跟皇後八字犯沖,才進宮幾個月,皇後就病了兩回。想到這一層,皇帝對這個未來兒媳婦就生出幾分反感的情緒,給她一個側妃,都是便宜她了。
皇帝眼珠子一轉,周祐多少都能猜到這個不着調的老父親在尋思什麽歪招,擱下了手裏的茶盞,出聲即是厲喝:“當職的宮人是如何守的?這般不當心,要來何用。”
一兩句話就将幾名宮人打發回掖庭重新調-教。
垂着腦袋的女官身子繃得更緊,連連稱是,手心直冒冷汗。
将女官遣了出去,周祐起身走到榻前,仔仔細細給老父親掖嚴實被角,又端了溫熱參茶親自喂給老父親,皇帝老來感懷,一邊喝茶,一邊沉浸在父慈子孝的感動中不能自拔......
咦,剛才想說什麽來着?
诶,忘了就忘了,兒子難得孝順一回,不能掃興。
待到茶喝完了,皇帝從感動中抽了出來,想了想,還是想說點什麽,便聽到太子溫聲道:“兒臣的正妻非一般人不能當,寧可選慢一點,也不能看錯。”
皇帝聞言,點了點頭:“是這個理。”
太子稍作停頓,又道:“側妃倒是可以提前納一個。”
皇帝聽了繼續點頭:“朕有許諾過皇後,給她妹妹留個位子。”
說這話時,皇帝留意着兒子面上神色,波瀾不驚,滴水不露,瞧不出是中意,還是不中意。
不中意的話,又怎會只留那一人在身邊伺候。
太子臉上揚起清清淺淺的笑意,話裏透了點溫情:“兒臣瞧着,楊将軍家的嫡次女倒是不錯,面相有福,體态康健,聘為側妃,還算合适。”
皇帝一愣:“你說的楊沖?他那個女兒容貌不是甚美,要不你再看看?”
這女子就是用來湊數的,皇帝萬萬沒想到,眼高于頂的太子居然看中了。
“若你只是看她體态康健好生養,大可不必,這一批的人選,都是為父慎重考量過的,家世清白,無病無災,甚是妥當。”皇帝為了老兒子的終身大事也是操碎了心。
周祐垂眸聆聽,說不感動不可能,但掂量起來也就那麽一點,畢竟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自己。
“兒臣覺得這位楊二小姐就很不錯,還請父皇成全。”周祐堅持己見。
皇帝心想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聽話,就喜歡跟老子對着來,老子是你老子,還能虧了你不成。
“那冊子上的姑娘,哪一個挑出來不比她強,要不你再回去看看,把眼睛睜大了,仔細比較,抽空到宮外瞧瞧真人也行,做得隐蔽點,別給人發現了。”皇帝簡直要被自己一腔拳拳父愛感動壞了。
太子微笑:“父皇關愛,是兒臣的福氣,不過兒臣覺得無需多此一舉,只是一個側妃,楊二小姐很合适。”
小兒固執起來比老父親還要牛氣,簡直是那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皇帝有些惱了,不把兒子這瞎眼的毛病治一治,他就枉為人父。
“側妃比不得正妻,但也不是一般的妾,豈能如此兒戲,你這般品貌,世間幾人能敵,楊沖那閨女只是中庸之姿,給你做妾都是糟踐了你。”要不是楊沖在邊關打了勝仗,皇帝一時高興把他閨女加了進來,擱在平時,是絕不可能的。
周祐遲疑了下,不是很情願道:“那就再看看吧。”
皇帝終于欣慰地笑了:“這就對了,好席不怕晚,不急。”
父子倆很久沒這樣暢談,皇帝砸了咂舌,有點渴了,才要開口,茶水已經被識時務的太子送到了嘴邊,一口清茶入喉,瞬間身心舒暢。
自己親手教養出來的太子,就算有時不太聽話,那也是人無完人,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
出了太極殿,周祐走在長長宮道上,迎面對上了向他走來的高太尉。
高弼行過禮後,拿出冊子呈給周祐:“冬狩随行名單,已經大致定下,殿下看看可有遺漏,需要補上的。”
周祐接過冊子翻了翻,看兩眼就扔回給高弼,不鹹不淡道:“孤的随行人員,無論增減,記在孤的內務冊上,這邊就不必再加了。”
高弼一聽這話就知太子這邊必有變動,但太子七竅玲珑心,輕易套不到話,高弼不做無用功,只能笑着道好,到了那日再做打探。
是夜,姚瑾和高弼約在密道裏會面,高弼先是恭喜皇後娘娘得償所願,有了個兒子傍身,不過那語氣并不見得有多喜。
皇後想到那個只會啼哭的幼兒,也沒表現出有多歡喜的樣子,眉眼淡然,避而談正事:“此次冬狩,你有何安排?”
高弼挑眉一笑,不解道:“我能有何安排?自然是随着太子殿下的安排而安排。”
姚瑾喉頭裏逸出一聲冷哼:“你就裝吧,這麽好的機會,本宮就不信你會放過。”
高弼不以為意:“皇後久在禦前,機會應該比臣更多,可也沒見皇後幹出些名堂來。”
姚瑾告訴自己不氣,忍住了,勉強擠出一抹笑:“那本宮就拭目以待,看太尉大人能幹出怎樣的名堂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了,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