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合

“你們這些狗奴才, 成天溜須拍馬就是不幹正事,連一個小小的娃兒都看不好,要你們何用?”

壽陽公主人還沒進來, 聲兒就先聞,一副興師問罪的硝煙味兒。

只是不過一瞬, 又陡然換了個調調。

“太妃, 你慢些, 仔細腳下的路。”

姚纓一愣,和太子對視一眼,賢太妃也來了。

這可真是, 好事不出門, 壞事一傳就是千裏。

內務府大總管潘英躬身立在太子身側忐忑不定道:“殿下, 是否挂白?”

新年新歲的,趕在這當口挂白幡辦喪事總歸是不吉利。

更何況, 早喪的幼年皇子皇女,喪事也不宜大辦, 用小式朱紅色棺木盛殓停靈, 各宮來人悼念, 到第三日便可葬入皇室園陵。

當然也有大辦特辦的例外, 不過那是極其受寵的皇子, 十二公主生母不顯, 養母也不貴,年歲又小, 跟皇帝沒幾年相處的感情,跟太子更不用提了,底下弟弟妹妹那多,有的見了面, 太子都未必能第一眼認出這是哪個弟妹。

是以卡在這種日子,殁了個不是很重要的公主,實在叫人為難。

姚纓聽後反問:“為什麽不挂?”

死者為大,年不年,少過這一次又如何。

這時,壽陽公主挽着賢太妃也進來了,正好聽到姚纓的話,她輕笑道:“太子妃也先別急,小公主貴為皇嗣,就這麽不明不白沒了,怎麽也說不過去,太子和太子妃身為兄嫂,也該為這個幼小的妹妹讨個公道。”

稍頓,壽陽一雙斜長的吊梢眼睥向退到一旁靜默不語的謝太醫。

“謝太醫,不如你來說說,惠寧好好的一個人兒,怎麽就說沒就沒了。”

Advertisement

話還沒完全落下,便聽到陳妃一聲凄厲的哭喊,從偏殿跑了出來,白着臉,發髻披散,嬷嬷在後面追。

“我的惠寧,我的惠寧啊!”

人在極度失控的情況下,力氣也格外大,陳妃一下子揮開了嬷嬷和想攔住她的宮女,幾步跑到了床邊,抱着已經渾身涼透的小公主不放。

謝太醫身為醫者,在一旁看着,想要提醒又不便說出口,只能嘆氣,直搖頭。

壽陽公主瞧見謝太醫嘆氣,只是笑笑,卻沒說什麽。

陳妃經常帶小公主去看望賢太妃,為賢太妃乏味的老年生活帶來了不少樂趣,賢太妃反倒對這個跟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孫輩感情更深些。

瞧見曾經在自己膝下呀呀稚語的小童如今滿臉青色,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賢太妃也是說不出難受。

“你們在這看着陳妃,讓她們母女倆再好好聚聚,我們出去說。”

賢太妃作為這裏最年長的人,果斷拍板。

太子面色也是沉沉,瞥了一眼緊抱着小公主的陳妃,擁着不動的姚纓要把她帶出去。

然而才轉過身,就聽到離陳妃最近的宮女一聲驚道:“不好了,娘娘流血了。”

幾人離去的腳步頓住,紛紛又回過頭。

姚纓一直覺得事有蹊跷,下意識想過去看看,卻被周祐更緊地禁锢在懷裏,不讓她再往床邊一步。

壽陽公主倒是目力佳,沒有往前,但也一眼瞥見了陳妃嘴角溢出來的小股血漬,居然是黑色的。

謝太醫這時倒是沖到了床邊,拉長了袖子卷兩下把雙手裹住,厲聲呵斥宮女不要碰陳妃,自己則掰着陳妃肩膀,顧不上尊卑和男女之別,猛地用力拽住把她和小公主分開。

“都別碰陳妃娘娘和小公主。”

醫者的道德,使得謝太醫終于說出了這話。

壽陽聞言立刻就道:“謝太醫你之前吞吞吐吐,半天不說,現在又說不讓碰,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姑母聽不出來?”太子終于在壽陽進來後說出了第一句話,卻是極其不客氣。

梗得壽陽一度說不出話。

她離京有十載,離京之前最後一次見太子,他還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小少年郎,雖比別的同齡孩子更早慧,更沉穩,也更心智過人,可到底還只是個孩子,看到她也會彬彬有禮地喚一聲姑母,那模樣,尚且青澀,但所言所行都是熨帖到了她心裏。

以至于她和驸馬一直都是堅定的太子黨,即便大皇子和三皇子私下那般的游說,她也未曾動搖動。

因為記憶裏,太子給她的印象實在太好,性情淡淡,但心細如發,她便是一個咳嗽,他都能尋到最好的止咳藥命人快馬送到她的封地。

便是這些細節之處,一點點地收買了人心。

等到太子地位穩如泰山,不可撼動,他們這些人是不是就無用了。

“殿下這般急着走,是為了掩飾什麽?還是想護着誰?”壽陽身為先帝最寵的公主,又是今上的嫡親妹妹,脾氣也不是一般大,便是太子,真惹惱了她,她也不介意杠上一杠。

氣氛就此變得緊張。

姚纓輕拉了周祐衣袖,沖他搖頭。

壽陽便将火力轉到了姚纓身上:“既如此,本宮也不怕把話挑明了,據說惠寧前兩日去太子妃那裏問過安,還得了太子妃的一個大紅包,想必那時候壽寧人還是好好的,愛玩愛鬧的一個小丫頭,怎麽才兩日的工夫,人就沒了。”

總算是把話挑開了。

姚纓一只眼皮子從進屋就開始跳,沒想到終是沒能避開。

“姑母這是懷疑我給惠寧下毒?”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懷疑,她也不會傻到說出來

姚纓直視壽陽咄咄逼人的眼神,笑道:“那麽,我問問姑母,因為我也很想知道,一個跟我沒有任何利弊關系的小妹妹,我害她做什麽?難道不害她,我就坐不穩這太子妃的位子了?”

壽陽回答不上來,被姚纓從容不迫的追問弄得一愣,最後只能哼一聲:“誰知道呢?”

“姑母今日過分了。”太子這時開口,又是一句直截了當的指摘,絲毫不顧姑侄情分。

壽陽面色青一陣白一陣,努了嘴半晌發不出一個字,最終哼出一句:“娶了媳婦果真不一樣了。”

周祐話放得狠,面容依舊平平:“孤只是想提醒姑母一句,不要自作聰明,被別人當了槍使還不知道。”

聽到這話,壽陽又是一惱:“說起糊弄人的本事,誰又比得過太子。”

“行了,別争了,惠寧剛殁,陳妃瞧着也不好,你們不去關心,竟說這些沒用的有何意義。”賢太妃不明着指責誰,但說的話能落到每個人心裏去。

周祐眼眸沉沉,目光轉到半伏在床邊,表情痛苦的陳妃身上,以及已經取出銀針,正在給她紮手指放血的謝太醫。

待到一滴滴黑血從陳妃指尖淌出來,落在宮女端來的銅盆裏,很快在銅盆的清水裏散開,把原本清澈幹淨的水也染成了很深的顏色。

到了此刻,再說不是中毒,已經沒有人相信了。

賢太妃看了更是驚心,頭都有點發暈,捂着胸口直道:“這這這到底是什麽毒啊?”

等到陳妃再吐出一口血,已經沒有之前那麽黑了,謝太醫收回銀針,滿臉嚴肅道:“陳妃娘娘是從小公主身上接觸的毒,毒素也沒惠寧公主埋得深,待我開些藥,還有救,只不過虧了身子,今後怕要仔細靜養了。”

“那麽惠寧公主的毒呢?又是從何而來?”壽陽公主始終抓着這個不放。

謝太醫躬身道:“公主中的這毒甚為蹊跷,一時半會微臣還尋不到毒源,尚需一些時日,不過公主和陳妃娘娘近日用過的物件,能燒就燒掉,燒不掉就埋得遠遠,方才妥當。”

這一聽,怎麽又像是得了瘟疫。

壽陽心裏生出幾分怕意,許是心理作用,便覺呼進鼻子裏的氣都帶了毒,一刻都不想多留。

“太妃,不若我們先走,這裏有太子和太子妃,已經足夠,我們待久了也幫不上太大的忙。”

賢太妃也确實困了,扭頭又跟太子說上了幾句,托他仔細辦好惠寧的身後事,讓小姑娘走得體面些。

周祐點頭應了。

太妃不說,他也會辦好。

壽陽公主看了看太子,卻是什麽話都沒說,而太子更是一眼都沒往她這邊看。

姑侄那點情分,怕是要消磨殆盡了。

等兩人走後,一點影子都看不到了,姚纓才把謝太醫叫過來:“你就跟我說句實話,這毒,跟嶺南有沒有關?”

嶺南奇奇怪怪的花草甚多,巫醫就專愛用這些煉制一些外人解不了的奇毒,姜氏有個婢女就是巫醫的女兒,姚纓對這些也略有耳聞。

謝太醫也說不上來,畢竟這種毒确是罕見,他也要采了陳妃的血,回太醫院和幾個同僚仔細研究。

“既如此,就給你們幾日的時間,務必要查清這毒的來源,和解法。”

但對外,周祐敲打了幾個知情的人,對外一致口徑,小公主染急症而殁,而陳妃因為傷心過度,竟是病倒了。

随即他又命趙無庸暗暗清理小公主近日用過的所有物品,來自哪裏,何人所送,皆要一一查明白了。

自此,寝殿這邊大門緊鎖,不見外客,若要吊唁,直接去靈堂。

而小公主的棺柩也已被封住,遺容不得窺見。

這麽一搞,整個後宮更是人心惶惶,更有一種流言傳了出來。

說是太子妃不祥,才嫁進宮,就出了這多的事,興許八字跟這皇城不和呢。

作者有話要說:  新工作培訓中,有時回來晚了,更得慢,請寶寶們體諒,但是,作者會努力保持日更的,嗷嗷嗷,愛你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