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清晨, 一輛毛驢車踏踏踏走在鄉間小路上,深秋的早晨格外寒冷,許諾緊緊身上的薄襖, 還是堅持坐在車外面, 希望能與程戈再多一點相處時間。

他不知道哪來的這股預感, 他和程戈此次分別可能再相見的機會渺茫, 但他不能自私的把他留下。

無論是從趙文浩那方面,還是程戈眼裏生動的眸光, 在第一次趙文浩提出請他們護送時,許諾就看出他蠢蠢欲動,所以他不能再阻止。

這些都讓許諾明白,他骨裏那份熱血,他戰場厮殺的經歷, 都不能讓他平淡的留在自己身邊。

“外面冷,進去暖和一些。”程戈看他臉頰發紅, 身上有些蜷縮,勸許諾進車廂裏去。

“沒事。”許諾笑笑,“以後就我坐在外面趕車了,也不差這一天, 正好還可以适應一下。”

程戈沉默無言, 他不想入權利中心,更不願意人與人之間爾虞我詐,但他畢竟是個軍人,怎麽能眼看着趙文浩這樣的人身處危險而不伸援手。

他知道許諾不希望他去, 他也如他的心願拒絕。但趙文浩侍衛找來, 說出一切他們身份與為何頻頻招人刺殺,他無法在不近情理冷漠拒絕。

好在許諾對誰都有一份憐憫之心, 更是性情灑脫樂于助人,雖不願可仍然開口讓自己決定。

“我會回來,會很快回來。”程戈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許諾,只能留下這句承諾。

許諾只是淡淡的笑,并沒有說什麽。既然不能阻止,也無法自私的一直把程戈留在身邊,說什麽都顯得蒼白。

“許諾,你怎麽了?”二蛋見他無精打采,有些擔心的問道:“是哪裏不舒服嗎?你這一點精神也沒有。”

“沒事。”許諾有氣無力的說道。

自從送走程戈回來,他就感覺心裏空空的,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他知道自己已經呆坐在院中很久,就是程戈以前長坐的地方,不怪二蛋擔心他。

“昨晚沒睡好,我進去補一覺。”許諾懶懶的說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也許是昨晚沒睡好,也許是心疲憊,許諾躺下後不一會兒就睡着了,睡夢中還帶着隐隐不安,緊緊皺着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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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五髒鬧翻天的時候醒來,迷糊的看着窗外,房前樹的陰影漫過窗棂,已經是下午時分。

怪不得肚子造反,原來他這一覺錯過了午飯。雖然餓可卻沒心思吃,賴在床上不肯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隐隐有種不安。

“東家,東家。”門外傳來林掌櫃叫門。

“怎麽了?”許諾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打開房門出來。

“有人找東家。”林掌櫃說道。

“知道是誰嗎?”許諾問。

“說是周府管家。”

“周府”許諾心裏咯噔一下,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

他深呼吸一口氣,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大步走進前廳,果然看見周府管家笑眯眯的坐在前廳等候。

“小東家,叨擾了。”周管家與許諾打招呼,他們也算是熟人。

“周管家客氣,今日怎麽有空閑過來”許諾回個微笑,坐在他對面。

接過林掌櫃送上的茶,不卑不亢的與周管家周旋。

“小東家。”周管家态度溫和的笑道:“今日是奉老太爺之命過來。”

許諾點頭沒言語,一副洗耳恭聽的态度。

周管家道:“逸少爺他們前往京都,短時間不能回返,所以老太爺讓過來與小東家商量一下,把鋪子收回去。”

周管家看許諾沒有一點意外之色,他倒是愣了一下,接着繼續道:“至于小東家合資之事盡可以放心,會一點不少的退回去,不會讓你有一點損失。”

聽到這裏許諾笑笑道:“恕小子無禮問一句,你們逸少爺知道這事嗎?”

“這。”周管家遲疑一下。

許諾神色不變接着說道:“我想老太爺可能沒問過逸少爺,否則不會讓周管家走這一趟。”

他迎着周管家疑惑的目光道:“逸少爺,在臨走之時把鋪子已經賣給我了。”

“什麽”周管家驚訝的瞪大眼,差點失态的把手上茶杯甩出去。

“官府已經備案。”許諾淡定的說出最有力的一句話。

完了,完了,全完了。周管家心裏一片冰冷,三夫人算盤落空,不知道還要怎麽鬧騰,逸少爺他們要慘了。

他有心想勸解一下許諾,但有些事情又不好出口,只能默默嘆口氣,不知道這個許諾是否會受牽連。

許諾心裏同時灰暗,他知道如果周府與自己死磕,非要收回鋪子,自己是抵擋不過,只希望他們還能在乎一點臉面。

自然,這個臉面也是在周宇逸兄弟在周家是什麽地位所決定的,也是許諾心裏沒底的所在。

當初就是提防周家搞鬼,周宇逸才把鋪子轉到自己名下,希望能抵擋一下,但也說過若是周家想要有很多辦法拿回,讓自己不要與他們硬碰硬免得吃虧。

思索再三周管家沒有開口,索性先回去報與老太爺再做打算。

許諾看他臉色凝重,客氣的把周管家送走。心裏暗自嘆氣:不知道事情最後如何,但心裏的不安明顯更甚。

“老太爺。”周管家試探的叫了一聲。

“唉!”周老爺子聽到鋪子賣了,良久沒有言語,臉色泛起一片苦澀。

那兩個孩子怕是防着呢,從此也看出來他們沒有再回來之心。

周老爺子豈是一句鋪子賣了就能打發的,他此刻倒沒去想此事真假,而是想那倆兄弟恐怕把一切都算計到了,才會有這一出。

“告訴三老爺,此事就此作罷,不用再想。”周老爺子艱難的開口。

他無法強硬奪回鋪子,那是與兩個孩子撕破臉,以後再無緩和的餘地。

他再重視周府門楣,再想子孫出息光宗耀祖,也不能擡舉一個打壓一個。只是他們很叫他失望,以為那麽好脫離徐氏嗎?

沒有他一力壓着,早把他們綁回來了,到那時他們處境更難,稍有不慎可能會更凄慘。

在這個家裏,也就是自己能護着一二,別人根本是與己無關,再生氣也要看護,畢竟還有他們外祖父的情面。

“什麽”徐氏大怒,随手把手裏的杯子摔在地上,眼裏滿是火氣的問周百川:“他們竟然把鋪子賣了?”

“可能是囊中羞澀吧。”周百川倒沒想別的,只是他知道徐氏克扣兩個庶子,出行時一切費用也是一減再減。

對于庶子開的會館他一趟沒去,雖然聽別人說多麽多麽好,也沒想到能賺多少錢,只以為是小打小鬧,根本沒放在心上。

以至于錯過徐氏心裏真實想法,還以為真是為大兒子做這一切。對于先前唠叨庶子鋪子的事,他也以為同往常一樣,是想打壓苛待庶子的行為。

徐氏臉色變化莫測,怨毒的目光恨不得把那兩個賤種撕碎,就是千刀萬剮也不解恨。

還有那個王氏,若不是周老爺子明言,若是她有個意外,就把三房趕出周府,她早就弄死她了。

以前是兒女小,她又是庶出不能太依仗娘家,只能拿着知府家的名頭狐假虎威,但現在她還怕什麽,有大兒子給她撐腰。

“好了。”周百川看她低着頭遲遲不說話,不耐煩的道:“讓宇書早點回去,把消息帶給宇文,再幫着他大哥把那個會館開起來。”

他想了想又說道:“賣了也好,宇文也不用擔心別人旁議庶弟的事,更不會有搶奪生意之嫌,豈不是一舉兩得。”

他的意思是不用與周宇軒他們因為這事糾葛,更不用總是被周老爺子甩臉,大兒子還能達成所願,這簡直是一舉三得了,但這話不能與徐氏說。

徐氏強壓下心中怒火,她再有娘家撐腰也是周家媳婦兒,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做主的。

“老爺。”徐氏擠出一個笑容道:“宇文開鋪子花費不少,還要多拿些銀子過去。”

“哦”周百川扶額,還有這事在呢!

州府那面可不比這裏,開個鋪子花費不少,這要是再要買鋪子,周百川開始頭疼。

許諾自從周家收鋪子開始,整顆心就一直提着,每天鬧的他坐立不安。

他想了很多辦法,都一一否決,沒有能阻擋周家的力量支持,無論是想什麽還是做什麽都于事無補。

他只能每天守在鋪子裏,恐怕有一點點意外發生,許諾也知道這是徒勞,可他就是安不下心來。

鋪子丢了不怕,以後總有機會開起來,何況他還留了平民會館那個後手,若是想把他擠兌的一點做不下那是不可能。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連四、五天都沒有動靜,許諾稍微松口氣,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太大驚小怪起來。

也許是看古裝劇太多,那些私底下的勾心鬥角,還有各種陰謀詭計太多,把自己吓的有些草木皆兵了。

程戈走以後,家裏的事情全得他自己親自操勞。家裏一些活物喂養,還有地裏搶種的一些秋菜,都得他自己親自打理。

放下周家的事,他全心投入家裏一些事宜,強壓着自己不想那麽多,把周家和程戈全抛在一邊,日子總是要過的。

“東家,東家。”天還沒亮,林掌櫃就在外面敲門。

許諾迷迷糊糊睜開眼,在聽清楚是林掌櫃的聲音後,心裏咯噔一下突突心跳加快,顧不得穿好衣服,披上一件踏拉着鞋跑去開門。

陰暗的天色下,林掌櫃一身狼狽不堪,披頭散發臉上滿是淚痕,許諾只覺眼前陣陣發黑,勉強扶住門框支撐住身體,竟然是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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