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午三點,梧桐大樹下,兩個人目光一碰,接頭成功。

“你就是跟我約好了去看房的非洲?”

“陸非舟。”

“啊,對對,啊哈哈,名字真特別。”

“……”

中介小哥笑得幹巴巴,自讨沒趣後對這個同他一樣穿着西裝、卻顯然并不是同一個行業甚至階層的年輕男人點點頭,邀請道:“這就帶你去看房子,我和房東也約好了,他正等着我們呢。”

兩人并肩朝小區裏走,綠化不錯,道路幹淨寬敞,要租的目标樓正好在花園旁邊。

“戶型呢你在網上也看過了,田字形,一進門一條小過道,左邊是兩個卧室,外面有一個相通的大陽臺,右邊分別是廚衛,沒有客廳。雖然七十平不到,但是住兩個人也不算擁擠。”

中介邊說邊打量這位客戶,真酷,又冷又酷,氣場真是個奇妙的東西,不知那位古怪的房東瞧不瞧得上眼,還是又要挑三揀四地把人氣走。

“我先跟你提個醒兒。”趁着電梯上行四樓,中介道,“房東是個小夥子,年紀不大心卻特細,待會兒他可能會問你一堆雜七雜八的問題,你千萬不要發火,不樂意了咱們轉頭就走,啊。”

陸非舟保證道:“不至于。”

“不至于就好。上回來看房的是個暴脾氣,當場就罵罵咧咧摔了行李箱,房東也一點就着,兩人差點打起來,還好我在中間死命攔着。”

電梯停,一梯四戶,其中一戶半開着大門,能看見門口堆放了兩包垃圾。

“就這家。”中介大步上前,喊道,“房東,我們來了。”

一陣沖水聲,緊接着衛生間門被打開,一個形象邋遢的男人趿拉着拖鞋跑出來,嘴裏還叼着個煙屁股。

走到門口,四目相對,本就不咋熱情的房東不知為何突然就冷漠成了一座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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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非舟有點想笑,他問候道:“好久不見。”

寧躍回神了,冰渣子碎一地。

常言道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尤其當仇人西裝革履威風堂堂而自己蓬頭垢面不修邊幅時,誰落魄誰眼紅,一地冰渣子全紮在寧躍心窩裏。

他吸一口煙,随後把這截煙屁股彈到陸非舟的前襟上去,哼笑道:“好久不見,滾蛋吧。”

煙掉在地上,門也嘭一聲關得冷酷絕情。

中介迷茫至極:“啊這…”

走廊靜悄悄,除了迷茫,還彌漫着尴尬。

門突然又開了。

寧躍語氣不善,問:“租房?”

陸非舟認真道:“嗯。”

“一千翻倍兩千,愛住不住。”

“住。”

寧躍被這果斷的回答弄愣了,他又嗤笑道:“你想清楚了,我們現在可不是上下級關系,你管不着我。而且我們之間從來都相處得不怎麽愉快,你上趕着自讨苦吃?”

陸非舟站着沒說話,一旁中介小哥咂摸出點味道來,合着這是昔日小員工要翻身做主人了?

寧躍見他一副默認的樣子,開始問話:“單身麽?”

“單身。”

寧躍挑眉,眼神像在說我就知道,他繼續:“還在那家公司?”

“你走之後我也離職了。”

陸非舟抿着唇輕笑了一下,眼前這個房東,鳥窩頭、蒼白臉、青黑眼圈以及下巴上冒出來的幾顆熬夜痘都讓他分外想念,就像又回到共事的日子,只是那時心境不同,一看他就頭疼心煩。

寧躍抱着胸,或許自以為把氣勢端得挺足,他撇撇嘴,重申到:“确定想清楚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這是進狼穴進虎口,現在可是我說的算。”

陸非舟對旁邊默默看戲的中介小哥伸出手:“合同呢?”

“在、在我這。”中介忙打開公文包,拿出一疊黑字白紙和一支筆,他問寧躍,“簽了吧?”

寧躍轉身進屋,中介忙跟着,還不忘回頭對陸非舟豎起大拇指。

門口只剩下一個人,他彎下身,撿起那枚燃盡的煙頭攥進手心裏,又揣進衣兜兒。

當晚夜深人靜時,小小的田字形房間只有一扇門的門縫兒裏隐約漏出些微光,明明滅滅,聽不見動靜。

陸非舟垂眸看了一會兒,想要踏進他的生活,至少先要敲開這扇緊閉的門。

他指尖微動,輕輕揉搓在那截煙屁股上,随後他擡起手,将它含進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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