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親也親了,哭也哭了,填飽肚子的同時也該把憋了滿肚子的話往外倒一倒。
寧躍眼尾紅紅,穿得毛絨絨縮在小桌前,握着一只白瓷勺舀小米粥喝。
“你現在還帶徒弟嗎?”
“現在不帶了,之前帶過兩個。”
“他們聰…好帶麽?”
陸非舟聽他以咬花卷來改口,輕笑道:“還行,至少每一個都比你聰明。”
“哦。”寧躍扁嘴,“我在乎?”
相對而坐,陸非舟将他倔強無比的模樣盡收眼底,覺得好笑,心軟,還很想欺負。
再忍忍,陸非舟自我安撫,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好時候,解開心結,把話說開才最要緊。
“算--計--,”他坦言,“就先說我是如何找到你的吧。”
寧躍擡眼瞟他,算是默認。
“在網上搜你的手機號,搭配着姓名和鳶蘭排列組合着搜,之前能搜到的有效信息就是你投遞的簡歷,後來,就是我來租房的前一天,搜到了最新內容---你在房屋中介網上挂次卧出租。”
卻不料寧躍毫不吃驚:“果然…”
“嗯?”
“許揚安也是這樣找到我的。那天他在群裏發我的定位,我當時太激動了,沒反應過來他怎麽會知道的。”
寧躍憤憤:“你們,都,雞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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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非舟笑道:“是你太笨。”
小米粥裏有甜糯的紅薯塊,寧躍用勺尖逮住一個,把它戳得稀巴爛,他稍微一琢磨就發現華點:“我剛挂沒兩天就把你招來了,那你,恰好搜到?”
“隔三差五就搜。”陸非舟聽出話外音,莞爾道,“有些肉麻,不過我的确一直在找你。”
“找我幹嘛?”嘴巴挂油瓶,寧躍嘟囔,“你不是煩我麽?”
陸非舟卻答非所問:“我煩你這個想法是不是在你心裏根深蒂固?”
“是啊,難道你不煩我嗎?我既不聰明還總惹麻煩,你敢說你不煩我?”
“對不起。”
寧躍本想“嘁”他,可是,但是,他也曾換位思考過,換做自己成天帶一個扶不起的阿鬥,難道就會比陸非舟做得好嗎?
光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連累加班到淩晨這一點,寧躍就能把這號拖油瓶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一遍。
陸非舟沒有,陸非舟認命且認真地一邊努力教會他,一邊冷漠地說教他,除此之外再無一句多餘的話。
所以有時寧躍會覺得是自己在無理取鬧,就他這德行憑什麽還去嫌棄陸非舟?
唉,不過相比起說教,寧躍真想要一頓狠罵。
“你上次,就已經跟我道過歉了,以後不要再說了。”
陸非舟沒說答應與否,他垂下眼睛:“我煩你這個想法也在我心裏根深蒂固過,等你走了,沒人煩我了,我才慢慢發現,更煩了。”
他看向寧躍:“後來,等我終于把你扔掉的那二十五張筆記拼好時,我才恍然大悟我到底錯過了什麽。”
二十五張…筆記?
寧躍猛地一愣,勺子差些沒拿穩,他磕巴:“筆、筆記…是我,撕碎了扔在垃圾桶裏…的…?”
“嗯。”陸非舟笑笑,眼裏卻充滿愧疚,“那段時間又忙又亂,耽誤了很久才拼好。”
那是寧躍剛離職的時候。
他們在天臺上分別,陸非舟望着重重摔合的鐵門一陣心慌,風吹得愈發急,他沒來由地回過身去尋找那枚彈在他胸口的煙頭,最後在女兒牆下的溝槽裏找到了。
星星點點的火光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
陸非舟發呆了片刻,認識到剛剛那場痛徹心扉的剖白不是在做夢。
他扔下煙頭趕忙往回跑,想要追上寧躍,一些畫面在他腦海裏飛速地閃過,一種可怕的猜想也湧上心頭。
他顧不及先去求證了,他屈從本能地想要先找到寧躍,然後帶他去監控室,并且告訴他,他一時怒極,冤枉他了。
跑到辦公樓層,工作位不見人,陸非舟當機立斷地往衛生間奔去,可惜一個個隔間裏也都沒有他要找的身影,他懊惱至極,大步走出廁所,卻在轉角處猝不及防地被撞了滿懷。
陸非舟握住寧躍肩膀:“我正找你!”
“我馬上就收拾東西滾蛋了,你別找我。”
兩句話的功夫,寧躍掙脫逃跑了,可陸非舟看得很清楚,他手裏死死捏着的紙張是他從不離身的黑皮筆記本裏的紙頁,淺淡的紅藍色交替虛橫線,頁面右上角用藝術字體印着年月日。
陸非舟沒有追上去,他在原地稍等了小半晌,才尾随寧躍進了備用樓梯,然後站在高一層的轉彎平臺上偷聽寧躍和保潔阿姨的閑聊,說只是一些廢紙,卻又在最後和這堆廢紙鄭重地告別。
“我把它們都撿回來了,還好那天的垃圾桶裏沒有湯湯水水,它們沒有被打濕。”
陸非舟回憶那段拼圖時光:“一是你撕得太碎了,二是我那段時間焦頭爛額,導致我用了五個月才将它們完全拼好。”
寧躍已經聽呆了。
“我撿完紙片回去時,你已經走了,電話短信一切聯系方式全都被你拉黑,借同事電話打給你也打不通,前後就這麽一小時不到,我就完全找不到你了。”
陸非舟追悔:“我應該讓保潔阿姨把桶留着的,什麽時候撿不行,我可以先回去追你。”
寧躍搖搖頭:“那你也追不上的。我沒有回去,我從宣傳部的貨梯走的,離開公司時發現工作牌還挂在脖子上,我直接扔垃圾桶了。”
陸非舟忍住想要道歉的欲望,“對不起”這三個哪怕再真心實意,說得多了也招人反感。
“它們還在,你要看麽?”
寧躍震驚、羞恥、又無措:“在…哪兒啊?”
陸非舟起身,先給他再添一碗小米粥,見他喜歡紅薯,于是多盛了幾個進去,這才準備回屋裏:“我去拿。”
他說:“就在我枕頭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