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五張筆記,張張不能見人。
寧躍從不是勇士,他在陸非舟放下粥碗、一腳已踏出廚房之際,脊梁骨一凜,驟然乍醒,趕忙回身死死抓住陸非舟的衣角:“我不看!你別拿!”
陸非舟停下腳步,低頭欣賞他驚慌的小樣兒。
寧躍見他不吭聲,隧威脅到:“你敢拿我就---!”
“就如何?”
“就再撕一遍,沖馬桶!”
陸非舟蔫兒壞:“透明膠粘得緊,撕不壞了。”
寧躍嚷:“一把火燒了!”
“我還以為你會把我掃地出門。”
寧躍嚷:“提醒我了!”
可惜一點都沒有身為房東的威懾力,活像小奶貓哈人,徒增惹人垂憐的欺負欲。
陸非舟愉悅:“真不看麽?”
臉頰的溫度都蔓延到耳朵上去了,寧躍惱羞成怒,用死亡視線看殺陸非舟。
同時,他在腦海裏奮力回憶他曾在那薄薄的紙面上抒發過哪些矯情,又立下過哪些豪言壯志,雖不能全全回憶起來,但想想要在陸非舟面前重拾當年心事,且不論煽情與否,尴尬是絕對跑不掉的。
還是令人腳趾摳地、頭皮發麻的尴尬!
寧躍咬牙:“看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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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非舟逗弄夠了:“好吧,聽你的。”
他從善如流地折回身,坐定,聽對面頗不自在地問:“你怎麽找到它們的啊?難不成是尾随我?”
“嗯,就是尾随。”
“心機狗。”
寧躍罵,罵完繼續別扭:“放枕頭底下幹嗎?”
陸非舟笑笑,輕嘆道:“自省。”
吃完下午飯,寧躍主動包攬了刷碗的活兒,他站在水池前機械地任溫水流過手心,心裏反複回味着這場醉酒烏龍惹出來的新戀情。
是戀情啊,都親嘴兒了,親了那麽久,這算蓋章确認了吧?
所以,陸非舟也喜歡自己?
“嗯?”
陡然懷抱和響在耳邊的輕哼一同靠近,寧躍被吓炸毛,反應過來後又忍不住繃緊了全身,他歪過臉試圖遠離那瓣嘴唇:“起開。”
陸非舟将他摟得更緊:“在想什麽,看你發了半天的呆。”
“…沒想什麽。”寧躍嘟囔,“想你是不是故意把我的屏風搞壞的,是不是?”
“是。”
“你賠我。”
陸非舟低笑的聲音撩得寧躍耳朵又癢又熱,他擡手用濕漉漉沾滿了泡沫的手去彈他水:“起開!”
“不鬧。”陸非舟埋首在他肩頭擦擦,“陪你,我今天不去上班,在家陪你。你有什麽計劃?”
“沒有計劃。”說着又要彈水,被陸非舟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直接捉住寧躍的雙手拽去水龍頭底下沖沖幹淨,然後依舊手把手地去扯廚房紙巾,裏裏外外擦幹,仿佛耐心的老父親在教學淘氣的小兒子如何正确洗手一樣。
寧躍好氣,還無法反抗。
他被環胸抱離地面,九十度轉身,又被安放在旁。
陸非舟卷起袖口,接管了未完成的刷碗家務,笑道:“天氣好,等會兒曬曬被子吧。”
寧躍氣得幹瞪眼,瞪不了五秒鐘,跑了。
下午正值陽光充裕的時候,打開窗,就能聽見花園裏小孩子嬉笑的熱鬧。
寧躍趴在窗邊,左心口被捂在了手心裏,怕裏面鼓着氣泡的蜜糖流出來。
二年級的語文作業:請小朋友用“一邊…一邊…”造句。
寧躍現場作答:一邊生氣氣,一邊甜蜜蜜。
估計老師會給打零分。
其實今天有計劃的,先送好兄弟們各回各家,再趁着美麗心情去搜搜最近有沒有心動旅游團,在家裏孤僻了兩個年頭,準備以體驗山水遼闊來恢複精神。
之後,等游完回來,稍作小憩,便要在網上看看招聘信息,了解一下最新行情,再着手設計一份或者兩份簡歷,用愛面不面的心态投遞出去。
可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
以上全部都要推翻掉。
他回頭往廚房裏偷瞄,只能看見陸非舟縱向的半個身影,腿長屁股翹。
寧躍沒能忍住,嘴角勾出了一抹好色的傻笑。
緊接着又想到陸非舟剛剛說過的話,傻笑就抿成了苦澀的嘲笑。
“我後來去了監控室,一開始保安不給調監控,我用一條煙賄賂成功,卻發現送出前後兩天的視頻全都被抹掉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被陷害了。”
寧躍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陷害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親大哥,而原因,卻是想連坐他陸非舟。
我哥看我礙眼,看我成天當你小跟班于是也礙眼你。
我哥視你為有力的競争對手,生怕你搶了他威風,讓他這個“大少爺”領班的團隊業績被比下去。
是我哥,把你第一次帶隊、把我們嘔心瀝血的投标書偷換成一沓白紙,U盤也被格式化,在開标時就徹底成為一只廢标。
寧躍就是在這一天收到了陸非舟的那句“滾”。
他明明核對過無數遍,他知道這次招标有怎樣的意義,他怎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明顯是有人動了手腳。
可惜陸非舟氣昏了頭,罵了難聽的話,讓寧躍不要再折磨他了,滾遠一點。
寧躍能理解的,是他最後封袋再跑腿送去招标方的,把他當成撒氣桶他能理解的,只是哀莫大于心死。
他想,你也不要再折磨我了。
這一切直到寧躍離職,和家裏出櫃,被囚禁在家很久之後,他哥親口對他說的。
“你當初跟在陸非舟身後跟成了他的哈巴狗,你說你喜歡男人,是不是就是喜歡他?”
寧躍犯惡心,不理人。
“他在公司表現一般般,除了你參與的那次流了标之外,連中兩個标,可惜熬得心力憔悴,勸他別逞能還不聽,死魚眼。”
可寧躍随即聽到:“如果我沒有動點心思,說不定第一次你們就能中标吧?”
人無法選擇父母和家庭,寧躍只慶幸自己雖然自卑,好在出淤泥不染,沒有像他們一樣淪為一灘惡臭的黑泥,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