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不該現世,孝義皇後的随葬品竟然出現在宮中?北鍺孝義皇後親手織就的藏綠,當世真僅有一匹?
東啓朝局尚在太後張權把持當中,北鍺、南羯最近又開始不安分了嗎
1、11解毒
所謂傷敵一百,自損三千的法子,不是退無可退,沒有人願意用。太醫院藥房中,劉潛親自挑選解毒的藥材,湯藥所用與藥浴所需的藥材加起來,堆成了一座小山。鄭源徵對解毒所需藥材甚是大方,連宮中收藏多年的幾百年份的雪蛤和人參也給了他。只不過補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底子傷得太重,也是承受不起的。
“王太醫,沒想到劉太醫一出手就診斷出宋貴妃中了扶桑之毒,真人不露相啊。”
說話的正是那日在雲陽宮出聲阻止劉潛替宋敏舒把脈的齊太醫。此刻齊太醫撩起官服,坐在椅子上,看向一旁的王太醫。
“消失三十年的毒,劉太醫略一把脈即知,果然是個中高手,怪不得平日不與我等一道,原是真藏不露。”
王太醫摸了一把長須,瞟向專心配藥的劉潛,冷哼一聲。
“宋貴妃突然中毒,我等都無法解毒,劉太醫确實勞苦功高,否則皇上一怒,我等人頭只怕早不在腦袋上,說來劉太醫可是我等的恩人。”
“哼,這毒是誰下的,還說不定。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宮中第一禦醫,确實值得人冒險。”
王太醫一掌拍在桌上,茶碗晃了一晃,那邊齊太醫連聲安撫。
“王太醫這又是做什麽動怒,為了那些不值當的人生氣,沒得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我等行醫之人只為竭盡所能使病患免受病痛之苦,做不來那等傷敵一百自損三千的事。”
“哼,這藥房今日我是呆不下去。”
王太醫齊太醫二人的到來與離去并未給劉潛帶來影響,不相幹的人和事,若時刻放在心在,還有什麽心思做正經事。将手中的藥配好,劉潛提起包好的藥向雲陽宮走去。在宮中,藥經他人之手,劉潛用的不放心。僅是太醫院這一塊方寸之地,藏着的龌龊事不少,他不參與并不代表不知道。剛才明裏暗裏諷刺他的王太醫,是太後身邊的紅人,齊太醫是李太妃的同鄉。
扶桑之毒消失三十年,不代表沒人知道他的存在和解毒之法,人若将自己的目光局限在一個高
度,再難有進步,若非如此,他怎麽會在皇宮中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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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醫來了,娘娘昨日用了您的藥,臉色已有好轉。”
劉潛看出随香随緣的擔憂,那一日他與鄭源徵的話被雲陽宮內所有人聽在耳中,且宋敏舒的安危系着他們的榮耀生死,事關自己的性命,豈能不在意。
“娘娘此次是中毒不深,又發現及時,僥幸保住性命。不過這一次傷了底根本,我雖保住娘娘的性命,将來身體難免弱了些。我有一個調養身體的方子,娘娘按照我的方子調養,可保一世安虞。”
“奴婢替娘娘謝劉太醫。”
“救死扶傷是醫者的本職。将這幅藥熬成湯藥,替娘娘洗浴,熬藥之時,你需在旁看守。”
“奴婢明白。”
劉潛将藥交給随香,随即走到床邊替宋敏舒把脈,随緣随侍一旁,瞧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宋敏舒,心中一酸。
“我要替娘娘施針,煩勞姑娘按照我說的做。”
因為宋敏舒有言在先,不喜歡旁人随意進寝殿,鄭源徵也沒派人進寝殿伺候,到是太後和皇後聽聞宋敏舒中毒,趕來雲陽宮探望時發現寝殿中只有随香随緣二人伺候,太後當下指了身邊的宮女雅枝,皇後指了煙柳一同伺候宋敏舒。
宋敏舒昏迷未醒,随香随緣無權指派雅枝和煙柳,只是能不讓她二人沾手的,盡量自己做。劉潛說話時,雅枝和煙柳站離床稍遠,待随緣扶起宋敏舒時,二人趕忙走上前。
“不用,随緣姑娘一人便可,人多了,我不好施診。有勞雅枝姑娘替我拿針包。”
“是。”
細長的銀針鋪在針包內,光滑流轉。劉潛取出一根銀針,對準穴道插在宋敏舒背上。通常施針之時以身體□為佳,古人重名節,一般人着中衣施針。劉潛施針的速度快,下針準,三十六針下來,動作一氣呵成。
“今日到這裏,稍後讓娘娘在藥湯泡一個時辰,明日我再來。”
“有勞劉太醫。”
宋敏舒是在劉潛第二次施針後醒來的,當時劉潛正将銀針收入針包,宋敏舒突出一口黑血,悠悠醒來。
“娘娘,您醒了,您終于醒了。”
随香哽咽了,随緣更是喜的流下眼淚。
“多謝劉太醫的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謝我,我只是做了醫者應該做的事。”
宋敏舒一醒來就聽到劉潛的話,淡漠的語氣讓她注意到寝殿中除了随香随緣外和兩名宮女外,還
站着一個男子。目光落到劉潛身上,只見一個二十四五的男子身穿青色袍服,頭戴黑色官帽。
“他為什麽不帶綠帽子,穿綠衣服不是應該配綠帽子才合适?”
宋敏舒眨巴着眼睛看着随香随緣。聲音虛弱,卻掩蓋不了她強烈的求知欲,難得随香随緣紅了臉。
“娘娘,臣尚未娶妻,沒綠帽子可以戴,他日娶妻,臣以為戴綠帽子的可能性不大。”
“無妨,我讓随香給你做一定綠帽子,不收你錢,只管戴。”
随香的臉更是紅了個透,眼見剛剛醒來的宋敏舒和劉潛興致勃勃的談論戴綠帽子一事,雅枝和煙柳也尴尬得紅了臉。
“随香姑娘若肯為臣做一頂綠帽子,臣一定戴給娘娘看。”
“劉太醫說笑了,娘娘開玩笑的,算不得數。”
随香尴尬笑道,只見宋敏舒一臉嚴肅。
“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劉太醫太可憐了,只能戴黑帽子,穿綠衣服。随香你多幫劉太醫做幾頂綠帽子,順便做幾頂紅帽子,紅紅綠綠的多喜慶。”
“娘娘 ”
眼看随香羞得不能再羞,随緣蹲在一旁,輕聲說道。
“娘娘剛剛醒來,不宜多說話,勞累了身子。劉太醫的帽子也不急在一時,奴婢瞧這黑紗帽挺不錯的,想必劉太醫更喜歡黑紗帽。”
宋敏舒無心為難随香随緣,本是有意調侃劉潛,誰知此人刀槍不入,也只得作罷。畢竟中毒傷了根本,那一口黑血吐出,性命無礙,卻失了心頭血。不過說了幾句話,宋敏舒只覺得疲累不堪,在随香随緣的伺候下,重新躺在床上。
“那兩位姐姐不是伺候太後和皇後的,怎麽在我這裏。”
“娘娘昏迷多日,太後和皇後擔心娘娘身邊只有奴婢和随緣二人,特意指了雅枝姑娘和煙柳姑娘一起照顧娘娘。”
“哦,還是太後和皇後姐姐對我好,我病了,也沒見皇上哥哥賞賜好東西給我補身體。”
劉潛一聽,心裏樂了。聽聞這個五歲的宋貴妃入宮一月先後同淑妃與舞陽公主鬧上,今日一見,果然是個有趣。
“娘娘昏迷當日,皇上匆匆趕來看娘娘,若不是皇上請劉太醫前來為娘娘診治,娘娘或許就不會這麽快醒來。”
“宮裏這麽多太醫,是不是劉太醫的本事最好。”
“奴婢只知道,娘娘病了,只有劉太醫能醫治娘娘。”
“可是我剛才看到劉太醫在收銀針,她用銀針紮我,害我在夢中也不舒服。”
“這是劉太醫在為娘娘治病。”
“我為什麽會生病呢?”
劉潛聽着主仆三人的一問一答,暫緩了收針的動作,不料宋敏舒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因動作幅度太大,又因身子虛弱,猛咳起來。
“娘娘,您小心一些。”
“劉太醫,我要看看你那些紮過我的針。”
“娘娘不怕再被他們紮疼,這可不是一般的針。”
宋敏舒癟了癟嘴,心道自然,她又不是真正的五歲小孩,不知道有針灸這回事。在宋府的五年內,她被楊氏照顧得很好,沒有生過病,即使是生病,一般的小病小痛也不需要用到針灸。她只
是好奇傳說的中醫針灸,想看一看那些銀針罷了。
“就是怕才要看,現在看了,知道他長什麽樣,以後見了就不會再害怕。”
宋敏舒白了劉潛一眼,劉潛明明白白從宋敏舒眼中看到“這都不知道,真是白癡”的意思,他索性将收了一半的珍寶重新鋪開,一排銀色的長短不一的針密密麻麻鋪在針包內,展現在宋敏舒眼前。
銀針對于醫者有着特殊的意義,宋敏舒雖然想摸一摸這一套銀針,卻沒提出這個要求。醫學發達的未來,醫者将人體解剖,透視了人體的各個部分,始終無法找到中醫中的穴位,可針灸這門古老的中醫學确實流傳數千年。中醫通過把脈判斷人體的病症,通過穴位針灸治療病症,效果之神奇,是後世醫學所不及的。宋敏舒前世雖不是學醫的,身邊卻有一個學中醫的朋友,耳濡目染了一些,對中醫的一些東西也很感興趣。
“娘娘想摸一摸這些針?”
“可以嗎?”
“不可以嗎?”
宋敏舒突然有種被自己噎死的憋屈感,這好比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說,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而另一人則肯定的回了一句,那就別說。
1、12閑适
看着宋敏舒糾結的眉,劉潛又樂了,只是沒等他接着樂下去,就見宋敏舒一臉同情地看着他。
“那我就勉為其難摸一下劉太醫的銀針。劉太醫沒得妻子,連綠帽子都沒得戴,本來就夠可憐了,難得有個小小心願只要我摸摸銀針,我成全劉太醫。”
劉潛心裏別提那個憋屈,向來只有他噎到別人,不想今日被一個五歲的女童噎到,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嗎?眼看着宋敏舒捧着針包将所有銀針仔仔細細摸了個遍,時不時點點頭,盯着銀針雙眼放光,劉潛心裏別提那個悔,幹嘛要多嘴說一句讓宋敏舒摸他的銀針。這一套銀針跟了他十七年,是他們這一傳下來的,世間僅此一套。萬一這個不着調的送貴妃看上了,送給她絕對不可能,只是被她纏上,絕對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娘娘仔細被這銀針傷了手,娘娘今日剛醒,身體疲累,不如等養好身體後臣再将銀針拿來給娘娘研究。”
宋敏舒看着劉潛一臉心痛地盯着被她捏在手中把玩的銀針,本想再說幾句,礙于疲憊的身體,最後放下銀針。
“劉太醫一定別忘了今日的話,等我好了,定要尋劉太醫看針。”
“臣記着,等娘娘身體康複後,臣會帶着銀針讓娘娘仔細研究。”
劉潛迅速收起針包,生怕宋敏舒一個後悔,嚷着讓他留下這一套銀針。
“嗯,那就好,今日我先睡了,太困了。”
宋敏舒睡下後,随香送劉太醫出雲陽宮。
“劉太醫,不知那方子 ”
“明日過來,我将方子寫給姑娘。”
“不知劉太醫的方子是湯藥方子,還是可以配成丸藥再服用。”
大人都不願意日日喝藥,何況一個孩子。劉潛想到日後宋敏舒今後每日對着湯藥苦愁深大的模樣,只覺有趣。
“我給姑娘的方子是一份食譜,照着方子上的食物用膳,平日裏莫再受寒氣,養個七八年也能養回來。”
“奴婢代娘娘謝劉太醫活命之恩。”
劉潛搖了搖頭,這些謝恩的話他聽的膩了,并不放在心上。他不是個悲天憫人的大夫,他們這一門也沒出過一個濟世為懷的醫者。
“還請劉太醫見諒,莫把娘娘方才的戲言放在心上,娘娘年幼,不通俗世之事 ”
“姑娘不必耿耿于懷,娘娘天真可愛,戲言罷了,我不會放在心上。”
“謝劉太醫。”
随香目送劉太醫走遠,回到雲陽宮內,随緣正替宋敏舒掖被角,看見走來的随香,打趣道。
“喲,這不是要給劉太醫做綠帽子的随香姑娘麽。”
随香瞪了随緣一眼,也不理會她眼裏明顯的笑意,查看了一番宋敏舒的情況,走到雅枝煙柳跟前。
“我剛剛問過劉太醫,劉太醫說娘娘的性命已無礙,眼下娘娘休息,有我和随緣二人照看不礙事,勞煩二位姑娘跑一趟慈安宮和坤和宮,好讓太後和皇後安心,這事其他人比不得二位姑娘。”
雅枝和煙柳明白随香随緣在宋敏舒身邊的地位,她們雖然被太後和皇後指派來照顧昏迷不醒的宋敏舒,卻插不上手。随香随緣照顧宋敏舒,事無巨細必定親自動手,礙于太後和皇後的命令,随香随緣不會随意指派她們做事,她們不過是雲陽宮暫時添的兩個隐形人。宋貴妃已經醒來,日後想進寝殿恐怕很難,這位主兒可不是個心思剔透的人,敢當着太後胡鬧的人,如何指望将來依靠她榮享富貴。
将來雲陽宮絕對沒有她們的一席之地,只能盼着早日重回舊主身邊。眼下在雲陽宮呆得時間越久,以後回到慈安宮和坤和宮越不利。人心難測,宮裏最不缺的就是會讨主子歡心的人,一旦她們的地位被別人取締,今後在宮裏的日子絕不會好過。随香提出讓雅枝和煙柳二人去慈安宮和坤和宮報信,一來雲陽宮中沒有比她二人更适合的人選,二來,她們心不在此,也樂得走一趟。
“随香姑娘說什麽客氣話,我與煙柳自當跑一趟。太後和皇後得知宋貴妃醒來,也能盡早将心安放,我二人也算得了個好差事,算不得功勞。”
雅枝和煙柳得了差事,便往慈安宮和坤和宮趕去,掌燈時刻才一前一後回到雲陽宮,臉色略顯憔悴。随緣和二人說了幾句話,察覺到二人情緒不高,便歇了說話的心思。随香見了二人的臉色,只說宋敏舒今日不會醒過來,這才勸得二人同意去休息。
翌日,鄭源徵下了早朝直奔雲陽宮,早在宋敏舒清醒的第一時間,鄭源徵已收到消息。雲陽宮宮人見鄭源徵到來,紛紛行禮,這一次鄭源徵心情大好,揮退宮人直奔寝殿。鄭源徵走進寝殿見到是,偌大的寝殿裏,只有随香随緣在裏面伺候,宋敏舒則抱着個奇怪的枕頭睡得香甜。
原本宋敏舒也想裝作什麽也沒聽見,可鄭源徵一路走來,弄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且不說外面那一檔子人因跪拜行禮發出的聲響,便是寝殿內随香随緣二人的聲音也足夠她聽見。覺察到落在身上的三道目光,宋敏舒睜開雙眼,對着鄭源徵微微一笑。眉眼彎彎甜美可愛,琉璃美目燦若星辰。
“皇上哥哥,你來看舒兒了嗎?舒兒有二十五天沒見到皇上哥哥了,皇上哥哥真的來看舒兒了
嗎?”
一雙明亮的眼睛裏寫滿了驚訝,更多的是喜悅,看到這樣的宋敏舒,鄭源徵只覺心底有一個角落柔軟了。九年來從未有人這樣期待過他,即使是生母劉美人,也只是在永和帝面前對他關愛有加,一旦永和帝離開了他們母子的視線,劉美人很難對他有一張笑臉。如劉美人那樣的女子,最大的心願是得到永和帝的恩寵,她們寄希望于子嗣,渴望借子嗣得到永和帝的關注,一旦子嗣無能,無法幫助她們獲得恩寵,原本的希望便成失望,繼而冷漠以對。劉美人對他說不上好,只是有劉美人在的一日,得勢宮人們就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他,畢竟永和帝偶爾會記起劉美人那張臉。
鄭源徵眼中劃過一絲冷光,輕輕揉了揉宋敏舒的額頭。宋敏舒順杆往上爬,乘機窩到鄭源徵懷裏。
“皇上哥哥身上的味道真好聞,不是随香身上的甜香,也不是随緣身上的茶香,淡淡的,讓我想想是什麽。是蘭花的香味,皇上哥哥,舒兒說的對不對。”
鄭源徵不習慣有人接近,五歲以後幾乎沒有人能近他的身,宋敏舒突然鑽到他懷中,他本能想要推開,只是當那一雙小手迅速抱住他時,他放開動作,任她湊到胸前輕嗅。
“蘭花?舒兒說的應該是這塊玉。”
鄭源徵從懷中取出一塊羊脂白玉,玉身玲珑剔透,潔白無暇,質地細膩,光澤滋潤,狀如凝脂。宋敏舒湊近羊脂白玉輕輕嗅了嗅,果然又一股淡淡的蘭香。
“據說這塊玉掉落蘭花叢多年,後被人發現。父皇當年得了這塊玉,便将玉佩賜給我。這香味很淡,不仔細聞,覺察不到,你這小鼻子真靈敏。”
“那是自然,無論随香做了什麽點心,随緣泡了什麽茶,我一聞就知道。”
說罷,宋敏舒又往鄭源徵懷裏湊了湊,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眯眼。大病一場,身子果真大不如前,這才說了幾句話,又開始犯困。
“舒兒,該起床用早膳。”
“皇上哥哥,舒兒困,不要用早膳。”
宋敏舒迷糊地應着鄭源徵的話,小手環住鄭源徵的腰,窩在鄭源徵胸前很快睡過去。
“皇上,讓奴婢伺候娘娘吧。”
“無妨,朕抱着貴妃睡一會,你們出去。”
“是。”
随香随緣二人退出寝殿,鄭源徵見宋敏舒抱着他不肯放開,索性依着她側卧在床。懷中的小人兒睡得很熟,抱着他極為自然,想起進前殿時看到的一幕,鄭源徵一眼瞟到被丢棄在旁的奇怪枕頭,心下升起一個的念頭。他莫不是被當做那個奇怪的枕頭?想到這裏,鄭源徵略有些不爽,一國之君被一個五歲的女孩當做抱枕,他丢不下這個臉。
鄭源徵輕輕拿開放在腰上的一只手,正準備移開另一只時,宋敏舒一手輕輕拍打在鄭源徵腰上,嘴中嘟哝着。
“乖,別鬧,舒兒要睡覺,皇上哥哥也睡。”
鄭源徵一怔,搖頭無奈一笑。睡夢中的宋敏舒長嘆道,這小皇帝真難以接近,要不是她裝乖賣萌硬貼上去,動作迅速抱緊了他,那一下肯定會被小皇帝推開。皇家的人戒心真大。
不想了,不想了,睡覺最大。
1、13索玉
鄭源徵醒來的時候,宋敏舒還在睡,且睡得極為香甜,像這樣安安靜靜的睡一覺,自五歲後,他再沒有享受過。
“來人,伺候朕梳洗。”
鄭源徵提高聲音,有意叫醒宋敏舒,無奈宋敏舒睡得沉,便是弄出動靜,也沒見她翻一個身。這般沉睡不醒,如不是傷的重了,怎會疲憊不堪。想到這裏,鄭源徵心頭一冷,将宋敏舒額前的碎
發攏到耳後,觸手的柔軟淡化了最後那點寒意。
感受着手心裏的細膩,鄭源徵用力一捏,柔軟的肌膚頓時被捏出一個紅印子。宋敏舒眉頭一皺,一巴掌拍過去,打在那只罪魁禍首身上,被吵醒後的火氣随着這一下消散了一半。
皇宮中,除了小皇帝,沒有第二個人敢在她床上對她動手動腳。敢捏她的臉,哼,這一巴掌,算是讨債,至于利息,她遲早要向鄭源徵讨回來。
宋敏舒向來讨厭睡覺被人打擾,尤其是睡得正香的時候被人掐醒,來這個世界五年還是頭一遭。不過敢公然報複皇帝的,除了她也找不到第二人。
“皇上哥哥壞,舒兒差一點就能吃到随香新做的糕點,被皇上哥哥一掐,什麽都沒有了。皇上哥哥,你賠。”
宋敏舒一雙明亮的眼睛裏水霧迷蒙,無辜地瞅着鄭源徵,粉嘟嘟的小嘴微微翹起,顯然是受了無端的委屈,雪白柔嫩的肌膚上一個紅印分外顯眼,似無聲地控訴鄭源徵的罪行。
面對宋敏舒的控訴,鄭源徵種犯了天大過錯的罪惡感,第一次被人罵做壞人,他沒臉申訴,只想找個地方藏起來,以掩飾內心的羞愧。他剛才一定是鬼迷心竅才會想要掐一把那手下的柔軟。
“是朕錯了,朕不該打擾舒兒吃點心,朕讓随香給舒兒做點心好不好。”
“随香 ”
“不用了,舒兒要是吃太多的點心,就吃不下飯,娘會打随香板子,舒兒不想随香受罰。”
“沒事,宋夫人現在打不到随香,舒兒可以随便吃。”
“皇上哥哥這是在教舒兒做小壞蛋欺騙娘嗎?”
“這怎麽是欺騙宋夫人,這叫随機應變。”
鄭源徵微微低頭輕咳一聲,掩飾眼底的一絲尴尬。
“原來這就是随機應變啊,那舒兒能不能不和方嬷嬷一板一眼地學規矩,只背宮規。宮規在胸,
以不變應萬變,萬變不離其宗嘛。”
“舒兒說的對。”
宋敏舒的話字面上挑不出錯。将宮規背熟,說話有據可循,人前行禮周到,叫人挑不出錯,沒人能反駁她的所作所為不是一個貴妃應做的。在皇宮裏學規矩,竟和皇上讨論如何投機取巧,恐怕也只有一個宋敏舒。
“舒兒這麽聰明,皇上哥哥賞什麽給舒兒呢?”
宋敏舒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微微眯起,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小臉上挂着一抹笑容。鄭源徵不是沒看過他人的谄媚邀寵,面對那些人時,心裏只有厭棄與不耐煩的周旋,可當面對宋敏舒讨好的笑容時,他只剩下無力和縱容。宋夫人到底是怎麽教養出這樣一個貪嘴愛財好撒嬌的閨女。
“舒兒想要什麽,說來聽聽。”
“這個好聞,舒兒喜歡。”
宋敏舒指了指鄭源徵懷中的羊脂白玉,淡淡的蘭香萦繞,潔白無瑕的玉佩上泛着一層瑩潤的光。見到這塊玉佩的第一眼,宋敏舒就知道,這玉價值不菲,能被鄭源徵貼身佩戴的東西,絕對是值
錢的。能收為己有,最好不過。
“舒兒想要這塊玉。”
鄭源徵神色凝重,審視地目光似要将宋敏舒看穿,仿佛她提出索要玉佩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宋敏舒不死心,越是難得的東西,越能勾起她的占有欲。
“舒兒見過娘佩戴的玉,也見過太後、皇後姐姐和淑妃姐姐佩戴的玉,都沒有皇上哥哥的玉香,舒兒好想有一塊香香的玉。”
宋敏舒睜大眼睛看着的鄭源徵,滿心滿眼裏只有那塊有主的羊脂白玉,完全無視鄭源徵那嚴肅的表情。
“既然舒兒喜歡,朕今日就将他送給舒兒。”
鄭源徵輕輕一笑,那張本就俊美的臉更添七分顏色,看得宋敏舒心理直呼妖孽。
“随香,将你昨日打得那根紅繩拿過來。”
随香取來一根紅色的細繩,遞給宋敏舒,一旁鄭源徵在幾個宮女的伺候下整衣冠,淨臉,洗手。
“娘娘是要将玉佩穿起來挂在脖子上嗎?奴婢替娘娘換下這根短繩。”
随香手巧動作快,不一會兒就将紅繩換到玉佩上,親手給宋敏舒戴在脖子上。确定玉佩牢牢挂在脖子上後,宋敏舒托起羊脂白玉,将玉仔仔細細看了個遍。
“舒兒,可有看出不同來。”
“暫時沒有看出不同,不過皇上哥哥放心,舒兒一定會好好保管我們的定情之物。娘說,夫君送的定情之物一定要貼身珍藏,舒兒絕對不會弄丢這塊玉佩。”
鄭源徵算見識到宋敏舒無中生有的本事,明明是她将玉佩強行索要過去,轉眼就成了他二人的定情之物,這話便是将來也說不清。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宋敏舒以後絕對不會承認這塊玉是她強要過去的。
見宋敏舒将玉輕輕收進衣內,鄭源徵收回視線,看向窗外庭院中。入目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綠,一棵高大的桂樹長在庭院東側,枝葉向四周伸展,長成一個華蓋,擋住一片陽光,形成一片樹蔭。樹蔭下兩根繩索懸着一把長椅,足夠一人躺下。緊挨着長椅有一張石桌,四個圓石矮凳列在石桌周圍。庭院的西側有一個花圃,花圃中種了一些低矮的綠色植物,綠葉叢中有花朵若隐若現。.
鄭源徵記得初來雲陽宮,桂樹下并沒有長椅,也沒有石桌石凳,這才多長時間,就添了幾樣享受的物什。當真是什麽樣的屋子住主人,這偌大個寝殿,擺設的物件沒見幾樣,只挂着一個輕紗珠簾,将床隔出一片空間,怕是為了遮擋進入寝殿的光,擾了主人的清夢。
宋敏舒更衣梳洗完,見鄭源徵看着窗外出神,她湊到鄭源徵跟前,輕輕晃了晃鄭源徵的衣袖,軟軟糯糯的聲音如清風吹拂流雲,讓人聽着舒暢。
“皇上哥哥一定餓了,從清早到現在都沒有用膳。”
宋敏舒眨巴着眼,一臉篤定地看着鄭源徵,鄭源徵抹了抹宋敏舒的頭,俯身湊近。
“舒兒想吃什麽,朕叫禦廚給舒兒做。”
“皇上哥哥上次在雲陽宮用膳,吃了三十六道菜,舒兒記得對不對。”
“來人,傳膳,朕今日在雲陽宮用膳。”
鄭源徵閉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宋敏舒眼裏精光,用皇帝腹饑為借口光明正大蹭禦膳的人,迄今為止只有她。
禦膳三十六道,端看菜色便知味美,宋敏舒吃過一次後,卻歇了心思。禦廚用心做菜,菜式精美,味道不錯,只是鄭源徵每吃一道菜前,都必須由秦安嘗過以後再吃。宋敏舒雖不至于吃人口水,可心裏總有些怪,吃得也不那麽自在了。
見宋敏舒停下動作,鄭源徵也随之停下。
“怎麽不用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劉太醫說,大病過後,忌飲食過度。”
“娘娘能告訴臣,臣何時同娘娘說過這樣的話。”
劉潛突然到來揭破宋敏舒的謊話,并沒有給宋敏舒造成多大尴尬。面對劉潛眼裏明顯的戲谑,宋敏舒小嘴一撅。
“皇上哥哥,劉太醫欺負我,昨晚上我明明聽他說,大病後忌飲食過度,忌操勞,他怎麽可以睜眼說瞎話,在皇上哥哥眼下诋毀舒兒。”
劉潛一愣,這當面打小報告,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他自愧不如宋敏舒。
“敢問娘娘,昨日臣未時二刻離開雲陽宮回太醫院,随後一直待在太醫院,有太醫院各位作證。除非娘娘做夢,否則臣不可能出現在雲陽宮。”
“可不是在夢裏說的,随香還替你做了一頂紅綠相間的帽子,配上這身青色的袍子,比戴黑紗帽
好看多了。”
在劉潛走進雲陽宮時,鄭源徵揮退宮人,所以宋敏舒這番理直氣壯的話只落在鄭源徵和劉潛耳朵裏。鄭源徵看不出表情,劉潛一張臉明顯挂着一抹玩味的笑。
“臣參見皇上,宋貴妃。”
鄭源徵揮了揮手,劉潛徑自走向宋敏舒,挨着她坐下。
“小丫頭,我收你為徒好不好。”
面對劉潛突如其來的親近,宋敏舒有些不适應,前一秒還是正兒八經站在一旁和他争論的劉太醫,一眨眼換了一張臉,竟要受她做徒弟,莫名其妙。看鄭源徵揮退宮人,默許劉潛的動作,宋敏舒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是劉潛的突發奇想。只不過她沒有做人棋子的習慣,不想讓人随意安
排她的路,路還是自己親自走出來的好。
“你準備送什麽禮物給我呢?師傅第一次見徒弟,總得給點見面禮吧。”
“你還不是我徒弟,就想着從我這熱撈好處。人家拜師,是要準備拜師禮,徒弟問師傅要見面禮,我還是頭一遭聽見。”
“娘說過,人不能活在自以為是裏,見的多了,才會知道原來的自己是多麽的膚淺。皇上哥哥,舒兒聰明嗎,娘說的話,舒兒都記得。”
鄭源徵看着宋敏舒眼裏寫滿了得意,心裏不由得好笑。剛才開口誇她,被她索要了一塊玉,這一次再誇,她又該提出什麽要求?
“淑妃娘娘,皇上和貴妃在用膳,請娘娘容奴婢通禀。”
“給本宮讓開 ”
1、14大戲
淑妃嬌俏的身影走進雲陽宮,雙頰帶怒,美目含淚,走到鄭源徵身前,跪倒在地,話未說出口,聲音早已哽咽。
“皇上,求皇上賜臣妾一死,沒得讓那些人敗壞臣妾的名節 ”
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淑妃泣不成聲。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慢慢說來,一開口便要朕賜你死罪,倘若真是想死,何必費盡心思來尋朕。”
鄭源徵這話說得毫不客氣,淑妃顯然沒想到鄭源徵是這樣一個态度,哭聲戛然而止,就那麽怔怔地看着鄭源徵,一張臉憋得通紅,又是羞惱,又是悲憤,又是委屈。
宋敏舒自禁足以來,已有大半月沒見淑妃,以往每日給皇後太後請安時,淑妃儀容精致,叫人挑不出一點錯。後宮中女子容貌無人能出皇後之右,在皇後面前皆失了顏色,淑妃不同,那張清麗的臉總能讓人清楚的記住。
淑妃沒有皇後的傾城容色,卻懂得打扮,于細微處精修飾,別出心裁,絕不會讓人忽視她的存在。而眼下這個鬓發蓬亂,裳服不整,淚水染濕整張臉的淑妃,哪裏有平日的半分風采。人要衣裝,果然是千古不變的真理。宋敏舒點點頭,對她得出的結論甚為滿意。
可是小皇帝一貫走親民之路,今日一改溫和作風,絲毫不顧忌淑妃尴尬與否,一語道破,看來此事不簡單。可見皇宮裏就沒有一件簡單的事。
淑妃呆愣地看着鄭源徵好一會兒,淚水順着眼角往下流,似有無窮的委屈,只有化作滾燙的淚水,才能稍稍排解她心中的苦。
“是皇後,皇後要陷臣妾于不堪,臣妾惱怒之下才做出那般粗魯的事情。”
“說重點。”
淑妃的話被鄭源徵打斷,淚水流得更兇,看着冷着一張的鄭源徵,慢慢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