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帽的劉潛,臉上的表情不由得僵了僵。每次用劉潛做擋箭牌時,都會被劉潛當場抓包,可見劉潛這個擋箭牌不是她能随意使用的。

“不知娘娘今日感覺如何。”

“醫者不都會望聞問切的絕活,以劉太醫的本事,想必看看就清楚我的身體是怎麽一回事。”

宋敏舒以為,天生的不對盤大概說的就是她與劉潛這樣的。其實劉潛醫術不錯,她的小命也多虧劉潛才能保住,可她一看到劉潛看向她時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就忍不住想刺他幾句。原因無外乎是劉潛每次見到他,唇邊總噙着一抹了然的笑,仿佛她的心思全在劉潛掌控之中。

這種感覺讓宋敏舒異常不爽,即便是有師徒名分在身,宋敏舒心裏也沒将劉潛擺放在師傅的位置上來尊敬,該怎麽挑刺就怎麽挑刺。而劉潛對此顯然樂見其成,二人之間的相處之道,在外人看來難免不成體統,在知情人眼中,更是無理取鬧,卻無一人出聲阻止。

“以臣初步判斷,娘娘的身體已無大礙,再調養幾日,背宮規學規矩大可放手進行。不過娘娘的病情具體如何,臣還需把過脈才能确診。”

宋敏舒挑了挑眉,心裏忍不住給劉潛一個大大的白眼,不是說古人最終君臣之禮,可為何到了劉潛和她這裏,全成了空口白話。劉潛在雲陽宮壓根就沒有過守過臣子之禮,她相信劉潛便是橫着來,雲陽宮人也無人說他半句不是。一來她的“病弱之體”仍需劉潛的精心調養,二來她身邊的一等宮女,雲陽宮的掌事随香随緣對劉潛恭敬有加的态度,讓雲陽宮其他宮人更加肯定了劉潛在她心中的不俗地位,豈敢多說一句。這個暗虧她是吃定了,并不代表她無法在其他地方搬回場子。

宋敏舒眯眼一笑,甜美的笑容落在劉潛眼裏,卻是另一種含義。以劉潛這些日子對宋敏舒的觀察,一旦宋敏舒生出其他心思,便會露出這種滲人的笑。

“我知道劉太醫的俸祿薄,每月領的銀子少,吃的又不好,風一吹就倒,往後劉太醫來雲陽宮就和我一起用膳,我一個人也吃不完那麽多,浪費了多可惜。我也不能讓劉太醫因為餓着,精神不濟耽擱了診脈一事,拖累我的身體無法早日痊愈。這些日子太難受了,每天不但要喝難喝的藥,連宮規也學不了,半年之期過後,我卻什麽都不懂,會被舞陽嘲笑的。”

旁人以為宋敏舒年紀小,說話不着邊際,劉潛一聽,卻是嘴角一抽。他不就是用久病成良醫的理由噎住宋敏舒,讓她乖乖跟從他學醫,不料今日宋敏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委婉地告訴他,他劉潛醫術雖好,卻是體弱不得不從醫自醫的結果。他身量偏瘦,也絕對沒到風一吹就倒的地步,太醫的俸祿再少,怎至于眼巴巴跑來雲陽宮混飯,何況這飯還是因她吃不完,未免浪費才喚他同用。試問這世間有比他更憋屈的師傅,有比宋敏舒更嚣張的徒弟?

且不說這些,合着她學不好宮規,在舞陽跟前丢了面子,乃是他身弱以至診斷時精神不濟診斷不準,延長了她病愈的時間。這一番話下來,他劉潛這一身醫術在宋敏舒眼中已淪落到一文不值的地步。

“娘娘的好意,臣自當遵從,即日起臣将日日入雲陽宮用膳,将身子養好,不至于拖累娘娘身體康複,也使臣将來有精力在醫道上走得更遠。”

說罷,劉潛扣住宋敏舒伸過來的手,食指和中指輕輕搭在脈搏上,好一陣沒有動靜,直到一旁的随緣忍不住出聲。

“劉太醫,娘娘的身體如何,可有大礙。”

“娘娘的身體無礙,只是傷了根本,今後需靜養,切忌大動肝火。晨起在庭中走走對身體康複有益,旬日裏多看看書打發時間最好不過。”

随緣将心放下,她沒有随香肚子裏那麽多的彎彎繞繞,只要宋敏舒平安,她能守護着宋敏舒,便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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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劉潛還真和她杠上了。宋敏舒斜了一眼一臉高深莫測的劉潛,暗自咬牙。

明知今日之事由晨起散步引發,劉潛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得往上湊,過分。看書靜養是變相背宮規,晨起散步是換着法子減少她的睡眠時間,切忌大動肝火正是告訴她,有委屈她就得憋着,動火傷肝更傷身,真是氣死她了。

一場交鋒下來,二人誰也沒占到便宜,自此劉太醫因家貧俸祿薄,以至身體羸弱不堪一擊的消息在皇宮內流傳開來,漸漸連京城中也有風言風語。原本被一些官宦人家看好的劉潛,一下拉到黑名單中,畢竟沒人願意将女兒嫁給一個窮病秧子。一個大男人為了口腹之欲,日日赴雲陽宮用膳,當真丢進天下男人的臉面,更讓太醫院一衆太醫鄙薄不已,紛紛表示不屑與劉潛共事。

與此同時,宋敏舒也開始了每日背宮規的艱難歷程。有傳言說宋貴妃生性愚笨,一本宮規足足背了半年也沒能完全記住。期間宮人為了讓宋貴妃更好更快的背誦宮規,應宋貴妃要求特意準備了多本圖文并茂的宮規書冊,方便宋貴妃記憶。而宋貴妃這一舉措創下了背宮規時間的最高歷史記錄。

當宋敏舒抱着一本書頁封面印有宮規二字,內容實為醫學藥典的僞宮規背誦時,悲憤之情溢于言表。

1、18喜好

綿綿春雨過後迎來盛夏,氣溫一日高過一日,雲陽宮寝殿四周儲放有冰塊,溫度并不高,宋敏舒最愛窩居寝殿中,吃着小點心,喝一杯茶,慢慢背誦宮規。一連背了三月的書,宋敏舒小有收獲,宮規早已熟記于心,而劉潛給的藥典也翻了一半。

得益于好記性,一本書看過三遍,宋敏舒便能記下來,只是看的過程十分糾結,如不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她必定抱着書直接進入夢鄉。所以背書的時候,随緣必定守在一旁,一旦宋敏舒神情恍惚,立刻出聲提醒。

起初宋敏舒對學醫一事不甚熱衷,任誰被逼着做一件事,總會有些許逆反心裏,只是宋敏舒終究不是一個真正的五歲孩子,在這具稚嫩的身體裏,住着的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劉潛的教學方式不同于一般的師傅帶徒弟,沒有口口相傳的秘方,沒有悉心的指導,劉潛只會隔十天半月找來一本藥典醫書,讓她背下來,時不時抽查一下。這種放羊式教學,兩人都能接受,至少宋敏舒單方面樂見其成。

自從她說出讓劉潛來雲陽宮用膳的話後,劉潛每日雷打不動必來雲陽宮,對于這一點,宋敏舒除了感嘆劉潛的臉皮之厚已到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境地,更多的是無視他的存在。而鄭源徵似乎默許了劉潛在雲陽宮的行為,完全沒有顧慮到一個外臣日日厮混在他後宮會産生哪些不良影響。太後和皇後的态度不明,宋敏舒也不想費心思去猜測別人的心意,日子就在這樣的渾渾噩噩中過去一天又一天。

盛夏過去,初秋的涼風卷走了暑氣,白日裏少了幾分燥熱,夜裏添了幾分涼意。半年禁足時間過得飛快,快到宋敏舒還來不及調整心态,只剩幾日就要恢複皇宮的作息時間,屆時早起早睡,日日給太後皇後請安,又成了必不可少的課程。

“如果能無限期禁足下去該多好,至少不用每日早起給皇後太後請安。”

“娘娘,解了禁足令後就可以到處走走,奴婢聽說皇宮中有很多漂亮的地方,娘娘入宮不久就被勒令禁足,還沒來得及看,眼下正好可以走走。”

随香了解宋敏舒的性子,她這麽說就一定是希望禁足的日子繼續。換做旁人,要能解了禁足令,

心中鐵定是歡喜的,哪裏會如宋敏舒一般渴望禁足生活。随香搖了搖頭,宋敏舒再不想卷入後宮這場是非中,別人也不會允許的,大将軍在朝中的地位注定了宋敏舒在後宮受人關注。與其被動接受,不如主動出擊,将主動權掌握在手中。

随香見宋敏舒聽到禁足時間還剩幾日時,露出仿佛天将塌下的無力又不得不接受現實的表情時,仿佛又看到了宋府中那個五歲的小女孩聽到即将嫁入皇宮為妃時,吃驚糾結,苦愁深大的表情。

貼身伺候宋敏舒五年,随香明白宋敏舒的喜好。在宋府時,除非必要,宋敏舒絕對懶得踏出小唐院一步,生活除了睡覺就是吃東西,最大的愛好是蕩秋千。有時候随香會以為,宋敏舒不是一個孩子,只有當楊氏來看她,或者教導她規矩時,她才會撒嬌露出小女兒的嬌态,表現出一個孩童對娘親的依戀。

“哪裏的風景都是一樣,只要還在皇宮裏。”

只要還在皇宮中,她就如一只圈養的金絲雀,應該說是一群金絲雀中最小的一只。不過像她這種懶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要是扔到宮外自力更生,鐵定活不下去。

“娘娘。”

“随香,今日你說了一個讓我很不開心的消息,我決定罰你多做一倍的點心,安撫我受傷的心靈。”

說罷,宋敏舒捧起藥典,認真地背誦。從最初的應付,到今日的心甘情願,宋敏舒的轉變是在看了關于扶桑的記載後。要解扶桑,需傷敵一百自損三千。毒可解,卻會讓中毒的女子再難有身孕,男子不育,這也是三十年前,南羯王室子嗣凋零,幾乎絕後的原因。

解毒之初,除了身體容易疲勞,宋敏舒并無其他後遺症,對劉潛的危言聳聽不甚在意,她曾以為劉潛在故意誇大扶桑毒的毒性。起初宋敏舒對藥典上扶桑毒的記載是有過懷疑的,畢竟扶桑之毒消失近三十年,世人對這種毒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而劉潛為了糊弄她,瞎掰一個方子放在上面,以此激勵她學醫,未為不可。抱着應付式的心态,她将藥典從頭到尾看了下去,卻發現,藥典上記載的針對同一種病可能出現的不同症狀,該用什麽樣的方子,都一一的列舉出來,表明寫下這部書的人态度之嚴禁,絕無造假的可能。而她愈往後看,對每種病症所需的治療方子愈發感興趣。

潛心背誦藥典之時,宋敏舒感嘆,劉潛此人雖率性不羁,卻是個有本事的,不得不承是,之前她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身中扶桑之毒,不會立刻失去性命,只會陷入昏迷,七日後死亡。即便及時解毒保住性命,也會傷了身子,最大的傷害是再難有孩子。古人将子嗣看得極其重要,一個不能延續後代的女人會被夫家休棄,下場悲涼。劉潛的話聽在任何一個東啓女子耳裏絕對是一種毀滅性的打擊,換成宋敏舒,只要無關生命,子嗣一事,她并不強求。只是關乎自身身體健康,宋敏舒無法做到不在意,如果能尋到機會還她一個健康完整的身體,學醫似乎也不是那麽讓人為難的一件事。何況在皇宮生存,将來必然要面對旁人的算計,只有識藥懂藥才能從根本上杜絕被人下藥,遭了算計。

鄭源徵走進雲陽宮門處,看到的是桂樹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坐在秋千椅上捧着書,看得津津有味。夾帶着些許涼意的風吹起她的衣角,秋千椅一蕩一蕩,小兒人似融入這一片綠蔭華蓋中,悠然自在,好不惬意。

“随香,餓了餓了,趕緊拿點心來吃。背書太耗費精力,皇上哥哥一點也不心疼我,就随他們折騰我。哼,我決定了以後不喜歡皇上哥哥。”

宋敏舒放下書,從秋千椅上跳下,也不管随緣一顆心挂得老高,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摔在地上,磕傷了胳膊膝蓋。

“娘娘小心點,別磕碰到了。”

“舒兒,你真決定以後都不喜歡朕?”

宋敏舒一擡頭就見到鄭源徵那張俊美的小臉,沒有平日裏的高高在上,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距離感,多了幾分親切自然。

“誰對舒兒好,舒兒就喜歡誰,皇上哥哥會一直對舒兒好嗎?”

宋敏舒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天真與疑惑,鄭源徵有片刻微怔,随後笑了笑。

“在宮中,朕不對舒兒好,還有誰對舒兒好。”

“随香随緣,還有太後和皇後姐姐,以後還會有其他人。恩,一定會有更多人對舒兒好,舒兒這麽可愛,沒理由不喜歡舒兒。”

鄭源徵看着宋敏舒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被她沒理由的樂觀逗笑了,連心底最後那點不快也消失不見。

“舒兒知道今日朕來雲陽宮所為何事?”

“難道是特意告訴舒兒,舒兒的閉門思過即将結束?”

“要結束了嗎,朕以為舒兒不會喜歡這麽快結束禁足。”

“知我者,皇上哥哥也。哎,太後能讓舒兒再禁足幾年嗎?要不皇上哥哥你和太後說說,就讓舒兒一直待在雲陽宮,哪裏也不用去。”

會主動讨要禁足令的,除了眼前這個小人兒,世上再難找到第二個。鄭源徵搖了搖頭,小手輕拍在宋敏舒額上。宋敏舒眉尖一簇,癟了癟嘴。

“犯錯才會被罰,不過舒兒若再犯錯,太後指不定會罰舒兒默寫宮規。”

“不要默寫宮規,背誦宮規已經很不容易了。皇上哥哥來雲陽宮要告訴舒兒什麽好事?”

鄭源徵收回手,輕輕一笑,暖如春風。

“半月後,朕帶舒兒去皇莊,屆時舒兒可以看到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皇莊?那個傳說中藏有東啓王朝寶藏的地方。

1、19挑刺

東啓王朝建國二百三十七年,聖祖徒手打下東啓江山,得到前朝寶藏,将寶藏安置在一處隐秘的地方,只傳帝王。然而一百六十年前,東啓王朝經歷了一次大動亂,帝王臨終前将秘密傳給新皇,不料消息被探子探聽到些許,又經過數十年時間,一個關于東啓王朝寶藏的消息在一些勢力之間隐隐傳開來。爾後又過了許多年,有一個關于寶藏的傳說傳得活靈活現,傳言稱寶藏藏在皇莊,因東啓每一任帝王都會選擇在繼位後去皇莊住一段時間。

宋敏舒不知道鄭源徵選擇在這個時候帶她去皇莊的原因是什麽,可以肯定的是與傳言中的寶藏關系不大。寶藏存在的真實性還有待考究,宋敏舒不相信皇室會将寶藏藏在皇莊。一是目标太大太明顯,一旦被有心人找到寶藏,有了足夠的財力,颠覆一個國家未嘗不可;二是寶藏埋藏的地點皇莊的位置已經暴露,寶藏必定會被轉移,即便沒有被轉移,藏寶的地方定然極其隐蔽且充滿危險,足夠讓尋寶人只進不出。

五日後,宋敏舒結束了半年的禁足生涯。時隔半年再次踏出雲陽宮,宋敏舒沒有興奮雀躍的心情,只是在禁足結束的前一晚睡了個早覺。翌日宋敏舒起了個大早,在随香随緣的伺候,前往坤和宮給皇後請安。

宋敏舒在坤和宮等了約一刻鐘,皇後才姍姍來遲。較之半年前,皇後身量長開不少,絕美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繁複華麗的宮裝将她的絕色姿容襯托的愈發尊貴。給皇後請安後,宋敏舒盯着皇後癡看了一會。

“皇後姐姐越來越漂亮了,舒兒都看癡了。皇後姐姐怎麽能這麽漂亮,能分一點點美麗給舒兒嗎?不然舒兒見了皇後姐姐,會自卑的。”

“宋貴妃說的孩子話,這容貌是天生父母給的,如何分得出去。”

皇後聞言勾唇一笑,左邊的小臉上漩起一個梨渦,一颦一笑愈發動人心魂。

“再過三個月舒兒才六歲,還是個孩子,孩子不說孩子話又該說什麽話呢?”

皇後聞言,絕美的臉上笑容一僵,不過瞬間恢複自然。

“宋貴妃說的有理,本宮願宋貴妃能一直保留孩童的純真,做一個天真可愛的人。”

“舒兒一直都很可愛。”

“啧啧,見過自誇的,卻沒見過自誇不要臉的,也不枉費本公主今日早早起床來坤和宮給皇後嫂嫂請安。”

舞陽一襲緋紅宮裝走進坤和宮,白皙的肌膚,飛揚的眉角,除了身量有所長高,與記憶中別無二致。宋敏舒将舞陽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只覺眼前這個明豔逼人,傲氣十足的女孩,有着不輸皇後的張揚美。

“舞陽給皇後嫂嫂請安。”

“不必多禮,半年不見,舞陽公主讓本宮刮目相看,料想太後見了公主現在的模樣,定感欣慰。”

“皇後嫂嫂謬贊了,舞陽哪有嫂嫂說的那般好,不過學了半年規矩,在行事上知進退,不敢丢了皇家的臉面罷了。”

舞陽說罷,目光觸及一旁的宋敏舒,露出一抹鄙夷。宋敏舒渾不在意,仿佛舞陽看的不是她,對上舞陽的目光時,她沖舞陽甜甜一笑,舞陽冷哼一聲,扭頭不再看宋敏舒。

宋敏舒收回笑容,一雙眼珠兒轉得飛快。原來還是那個藏不住心思的暴躁公主,看來這半年,舞陽并未長進多少。也對,太後怎會在舞陽的教導上用心,一個被永和帝寵壞的公主,是絕對不會

招太後待見的。

宋敏舒實在不願意和人做口舌之争,可惜與她一同站在坤和宮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在這宮中的唯一敵人。不争也得争,最好不用去見太後,皇後一道命令下達,将她再禁足一年兩年的,最好不過。

“皇後姐姐,舒兒也學了規矩,論背宮規,沒人能比得過舒兒。”

宋敏舒不甘落後,急于表現的模樣落在舞陽眼裏,又惹來舞陽一記白眼。

“這就是宋貴妃學的規矩,成日裏吵吵嚷嚷不知輕重,也是一國貴妃所為?”

“本宮是皇上哥哥親封的貴妃,不管做什麽,都是貴妃作為,舞陽公主是在質疑皇上哥哥的英明決定。”

“皇兄做的決定自然是英明的,只是難免有被人蒙騙的時候。”

“皇後姐姐你看,舞陽公主居然敢诋毀皇上哥哥,竟說皇上哥哥識人不清,質疑皇上哥哥的英明決定。”

“你胡說,本公主哪裏會質疑皇兄的決定 ”

“可是你明明在質疑本宮,本宮是皇上哥哥親封的貴妃,你質疑本宮,就是在質疑皇上哥哥的英明決定。皇後姐姐,舒兒說的對吧。”

“皇後嫂嫂,明明是 ”

“好了,都少說一句,随本宮一同前往慈安宮向太後請安。”

皇後臉上顯出一絲不快,舞陽見狀,只得将未開口的話收回腹中。

“是。”

舞陽應承得心不甘情不願,到是宋敏舒,沒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反而乘皇後不注意,朝舞陽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激得舞陽差點沒忍住撲過去。

皇後扶着杏香走出坤和宮,舞陽緊随其右,宋敏舒居左,三人領着一群宮人,朝慈安宮走去。

秋日的清晨風微涼,柔和細密的光灑落在地。穿過重重宮門,走過大紅宮牆,皇後難得舍下轎辇,徒步行走,舞陽和宋敏舒也只能跟着皇後一起走路。遠遠看去,只見一行人走在前方,身後跟着三擡空轎辇,在晨風中一晃一晃,鮮豔的顏色格外惹人眼。

慈安宮內,太後在秀雅玉蘭的服侍下已穿戴好宮裝,待眉間最後一筆勾畫完成,銅鏡中,太後那張美豔尊貴的臉絲毫看不出歲月的流逝。太後走下梳妝臺,玉蘭扶着太後走到前殿,這時皇後及宋敏舒舞陽已在慈安宮內坐了半晌。見太後出來,三人紛紛行禮。

“都起來吧,地上涼,別受了寒,到是哀家的罪過。”

“臣妾的身子好着呢,若因給母後請安病了去,豈不是臣妾的罪過。”

皇後甜糯的聲音仿佛訴說着世上最親密的話語,小女兒的嬌态在太後跟前顯露無遺。畢竟是親姑侄,皇後和太後的關系怎會差了去,張氏一門權貴,與後宮中這兩個身份尊貴的女子密切相關。舞陽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宋敏舒離舞陽近,覺察到一瞬間周身充斥着一股子冷意,心知舞陽又找不到平衡點了。

“太後,舒兒日前中毒,解毒後身子一直不好,如果因為請安受了寒,拖累了太後,那就是臣妾的大罪過。可是子女兒媳要孝敬父母長輩,如果舒兒因害怕受寒就不給太後請安,就成了個不孝的人,舒兒不要做不孝的貴妃,也不想再生病喝藥。舒兒方才琢磨了一下皇後姐姐的話,尋到一個好法子。”

“哦,宋貴妃有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成全你的孝道又能免去請安一事。”

太後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惡。宋敏舒渾不知她的所求已讓太後不悅,眉眼彎彎,小臉上的表情分外生動。

“如果太後下一道旨意,說憐惜舒兒身子弱,特免了舒兒的請安,如此一來舒兒不會因請安受寒傷了體弱的身體,更不會有違孝道。舒兒聽從長輩的意見行事,還可以得到一個孝敬長輩的美名,一舉三得,太後您說舒兒是不是很聰明。”

宋敏舒瞅着太後,滿臉期待得到太後的誇贊。

“這法子不錯,宋貴妃為了免去給哀家請安這一套虛禮,真是煞費苦心。”

“舒兒 ”

碰的一聲響起,太後一手拍打在茶幾上,長袖一掃,茶碗随之摔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宋敏舒聞聲一驚,當場愣住。皇後連連出聲打圓場。

“母後,宋貴妃說話或有不妥之處,望母後念在她年紀尚小,也是一番孝心,恕了宋貴妃這一次。宋貴妃,還不跪下給母後請罪。”

宋敏舒聞言,一臉不解地看着皇後和太後,仿佛兩人對她突如其來的轉變是多麽的不可思議。宋敏舒遲遲不肯跪下,惹來太後一聲冷哼。

“學了半年的規矩,哀家看你也不過如此。方嬷嬷是怎麽教導你規矩的,哀家看她也不必留下來。”

太後的話沒留半分情面,明面上是怪責方嬷嬷沒有教導好宋敏舒,實則有意打壓宋敏舒,換一個人估計早就被驚吓跪倒在地,連聲請罪,無奈遇上了軟硬不吃,後知後覺的宋敏舒。

“方嬷嬷每天都有教導臣妾規矩,臣妾每日都會背宮規學規矩。方嬷嬷深得太後真傳,規矩自然錯不了,方嬷嬷從未說過臣妾在行禮上做得不對,可見臣妾的規矩确實學得不錯。臣妾知道給長輩請安是孝道,所以臣妾在禁足解除後就立刻來慈安宮給太後請安。臣妾明白太後心疼臣妾身子弱,擔心臣妾因請安傷了身子,又不好壞了規矩,臣妾再三思考,才提出這個法子,既能全太後一番好意,也能惠及臣妾身體。可皇後姐姐為什麽要臣妾跪下給太後請罪?臣妾明明記得宮規中沒有說給太後請安是虛禮。”

宋敏舒無賴的說辭将太後和皇後堵得一口氣卡在喉嚨裏,真是不上不下,憋得難受。

方嬷嬷是從慈安宮出來的人,如果方嬷嬷的規矩都學不好,太後怎會指派方嬷嬷來教導宋敏舒規矩。再者,說請安是虛禮的是太後,宋敏舒體諒太後疼心後輩的一片真心,想出這個折衷的法子,也是全了孝道,替長輩着想,完全沒有偏離宮規行事,說不出半點錯誤。重要的是,她說話行事完全依據宮規來,禮儀上叫人挑不出錯,太後突然生氣,皇後匆忙請罰,與她有無關,為何要她跪下。若真要挑錯,只能說她揣摩心思錯了位。太後和皇後也絕不願承認她們刻意責難人。

“宋貴妃好厲害的一張嘴,哀家今日才真真見識到,好,很好。”

太後冷哼一聲,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敏舒,那目光仿佛要看透了她。

“太後是第一個誇臣妾厲害的人,臣妾的娘總是說臣妾糊塗,日後臣妾見了娘一定要将太後的話告訴娘,也叫娘知道,臣妾也是個了不起的人。”

“今日哀家倦了,皇後你們先退下吧。”

說罷,太後也不管仍在站在殿內的幾人,在玉蘭的攙扶下徑自走向內殿。皇後見太後離去,轉身看向宋敏舒和舞陽,目光複雜,最後沒說其他,只讓宋敏舒和舞陽回各自的住處。

見太後皇後相繼離開,宋敏舒轉身對随香說道。

“為什麽沒有見到于婕妤姐姐,難道她也被禁足了。”

1、20皇莊

“娘娘忘了,于婕妤半年前病了,現在還在病中,太後和皇後憐惜于婕妤特賜恩典免了于婕妤晨昏請安,許于婕妤安心養病,早日康複。”

“我就知道太後和皇後姐姐最是心善,于婕妤姐姐一病,就得了太後和皇後姐姐的恩典。想來我剛才提的法子,太後一定會應承,太後一向疼惜我,肯定不忍心看我因每日早起來回奔波的傷了身子。”

“娘娘 ”

在慈安宮,随香不好說什麽,既不否認也不奉承。她也沒有權利說宋敏舒的不是,今日她若說出宋敏舒的想法不對,只怕第一個饒不了她的就是太後,畢竟宋敏舒的話裏挑不出毛病,而太後憋了一口氣總歸是要發洩的。屆時太後要治她一個拾掇主子,不敬主子的罪名,宋敏舒也不能說太後的不是。殺雞儆猴,随香還是懂的,太後礙于宋敏舒的身份不能動,她不過一屆宮人,太後要打殺一個宮人,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

舞陽目光複雜地看着宋敏舒主仆二人,宋敏舒不是第一次在太後面前肆無忌憚的說話,可偏偏她的那些話都叫人挑不出具體的毛病。她以孝道為名,以長輩慈愛為意,行事說話有根有據,縱是太後和皇後吃了悶虧,也只得忍了。以太後在後宮的手段,要整治一個貴妃不難,難在宋敏舒的爹是當朝大将軍宋畢昇,在朝中與相國張權分庭抗禮,沒有絕對的把握前,太後不會無緣無故為難宋敏舒。

想到這裏,舞陽心中悶得難受,如果父皇還在,她的日子豈會如今日這般委屈。宋敏舒不過一屆朝臣之女,竟能蓋過她堂堂公主,哼!

舞陽甩袖離開,宋敏舒和随香說了一會話,發現偌大個慈安宮殿中只剩下她,當即召了随行宮人離去。慈安宮內,一名宮女從簾後走出,看着走遠的宋敏舒和舞陽,向內殿走去。

“宋貴妃真是這麽說。”

“奴婢不敢妄言,這就是宋貴妃的原話,一字不漏。”

“哀家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太後。”

太後睜眼,一道厲色閃過,美豔尊貴的面容上勾畫出一抹猙獰。

辭九月入十月,秋風掃過的地方可見滿地的落葉。馬車駛過官道,進入一片林子,不算寬的道路上金色的葉子鋪了厚厚一層,馬車從葉子上碾過,轱辘“吱呀吱呀”響了一路。

中毒後,宋敏舒格外畏寒。從馬車上下來,宋敏舒已經裹上了披風,小小的身體縮在紅色的披風下,露出一張粉撲撲的小臉。明亮的雙眼掃過一遍皇莊周圍的景,随即收回視線。一早,皇莊的大管事領着皇莊的奴婢在皇莊外跪迎聖駕到來。鄭源徵走下禦駕,見皇莊大門外,黑壓壓跪倒一片,說了聲平身,徑自走進皇莊。

此次與鄭源徵一同來皇莊的除了宋敏舒,還有久病半年的于婕妤,據說鄭源徵有意讓于婕妤來皇莊養病。皇後則要随太後一同打理後宮,此次就留在宮中。

宋敏舒在鄭源徵之後入皇莊,有女管事領着她們去各自的住處,于婕妤住在皇莊西北角的一處院

子,名喚衡屏苑。宋敏舒住的地方是皇莊西南角的一處院子,名喚翠屏苑。苑中有一方池塘,池上駕一座石拱橋,将池塘分作不均等的兩半,池的右側修有一座八角亭,自右側的長廊處修一條小道,直通亭子。池塘左側有一處低矮的山石,石上兩只仙鶴翩然起舞。

池塘裏栽種的荷花早已枯萎,枯萎的杆下偶爾有錦鯉游過,聽到人走在石橋上發出的動靜,錦鯉一驚,迅速竄離枯杆,游向池塘深處。池塘左側不遠處有一處假山,假山旁邊栽種有一叢翠竹,青綠的竹葉在秋風中搖擺,發出飒飒的聲響。

宋敏舒一行人安置好後,女管事走到宋敏舒跟前行了個禮。

“奴婢織娘,是皇莊中的女管事,娘娘若有其他需求,可以喚奴婢。”

“随香,以後有什麽需要找織娘。”

“是,娘娘。”

見宋敏舒沒有其他事,織娘請離,随香送織娘出門,在院中又說了一些話,無非是希望宋敏舒住在皇莊時,有勞織娘多多關照的話。織娘應聲說好,只說是她的本分,不敢說有勞之類。

随香走進屋子裏,随緣已經伺候宋敏舒梳洗完畢,正準備上床小憩一會兒。清晨從皇宮出發,坐了大半日馬車,宋敏舒早已疲憊不堪。雖然皇家的馬車極盡奢華,舒适度同屬一流,畢竟沒有上一世的汽車舒适,這讓習慣了汽車的宋敏舒依然有些不适應。一躺倒床上,便沉沉睡去。只是睡前納悶,說是一同前往皇莊的還有于婕妤,一日下來她卻沒正面見到人,莫非于婕妤已經已經病得不成人形,不敢輕易見人?

一覺醒來,已是掌燈時分,宋敏舒睜開眼,對上頭頂上陌生的簾帳,有片刻恍惚。

“娘娘起了嗎?”

“這會兒還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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