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誰知梁氏自小有武功底子,趁守衛疏忽,在貼身伺候的人掩護下逃回光武将軍府。光武将軍梁濱聽得實情,勃然大怒,發誓要焦作卿官位不保,名聲掃地。梁濱雖是個武夫,卻不是個四肢發達沒有腦子的人。梁氏回将軍府後,梁濱立馬派人去焦府将焦作卿罵了個狗血淋頭,稱焦作卿若不給他一個交代,梁焦兩家自此死仇。焦作卿登門請罪并發誓以後善待梁氏後,梁濱這才作罷,只是梁氏不肯随焦作卿回府,梁濱也就允了唯一女兒梁氏的要求。

焦作卿回到焦府,心中惱恨,又尋兩名小妾發洩了一通方罷。且說梁氏與焦作卿成親後,得知焦作卿除了貪圖杯中物,更喜美色。梁氏本是個美人坯子,婚後的幾日,焦作卿對她還是很歡喜,只是梁氏的性子爽直,對焦作卿這個新婚夫婿十分在意,可這一切在焦作卿看來卻是嚣張跋扈。焦作卿因此厭了梁氏,叫梁氏好一通惱恨。當日還想與夫婿相敬如賓過一輩子,而今梁氏死了心,只想焦作卿一敗塗地,遂将焦作卿貪杯好色的事告訴了梁濱。

梁濱定下一計,設計焦作卿認識了一個青樓名妓如娘,那如娘生得千嬌百媚,尋常人為了得如娘一夜不惜耗費千金。如娘雖為青樓女子,卻也是個有性子的人,只是曾得梁濱恩惠,便同意勾引焦作卿。

焦作卿雖貪杯好色,身為朝廷命官也不敢公然藐視法規去青樓押妓,平日裏也只是與他的小妾尋些樂子,小妾再有手段焉能比得過歡場女子。如娘一出手,頓時将焦作卿的心魂勾了去。焦作卿與如娘厮混了幾夜後,嘗了如娘蝕骨*的味道,怎的離得了,當即要為如娘贖身。誰料被禦史臺的人得到消息,正欲參他一本,又聽梁濱大罵焦作卿寵妾滅器害死嫡子,囚禁妻子,不是東西的消息。于是禦史臺連夜寫了一本折子,将焦作卿參到君前。

“焦尚書,禦史臺所參之事,你可認。”

“臣與梁氏相敬如賓,怎會做出寵妾滅妻的事。如娘本是臣路遇救下的一個女子,願委身臣做妾,臣同情如娘的遭遇,便同意納如娘為妾,至于如娘是青樓女子,臣也是受了蒙騙,今日才知。禦史所參,臣不敢認,也不能認。”

官位豈是一個女子能比得了的,焦作卿當即舍下如娘。焦作卿心想,梁氏必定不會否認他的話,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梁濱日前想是聽了那些風言風語才說罵出那番話,畢竟梁焦兩家是姻親,梁濱斷不會舍了老臉任他被人踩,讓梁氏保不住尚書夫人的位子。

“皇上臣有本要參。”

“連侍郎,你這是要參誰。”

“臣要參的正是戶部尚書焦作卿。”

1、24舉證

工部侍郎連恒雙手執笏,走到殿中央跪下。

“哦,連侍郎也要在這個時候參焦尚書一本,又是為何。”

鄭源徵的話雖說的不重,任誰聽在耳中都有別的想法。焦作卿本就被禦史臺參了一本,連恒此刻再參一本,确有落井下石之嫌。

“臣要參焦尚書家奴縱馬行兇,撞傷了臣府邸的女眷。”

“連侍郎确定是焦家奴所為,衆所周知,焦尚書是有名的善人。”

Advertisement

焦作卿在京城小有美名,京中時不時能聽到焦尚書救治了誰誰誰,是有名的善心人士。

“臣的夫人昨日攜女眷去萬佛寺上香,在回府的路上被幾名當街縱馬的奴仆撞傷,說是是焦尚書府上的,因有要事才走得急了些。臣的夫人心中惱怒,卻不願因幾個家奴生事,只吩咐護衛押着那幾名家奴送到焦尚書府上,讓焦尚書懲治。誰知,那焦府的奴才見臣府上的護衛押了自家奴仆回府,二話不說,便與臣府上的護衛動起手來。随後放言,焦尚書是京城有名的善人,臣府上的護衛就是将那日的事說出去也沒人相信。臣一怒之下,才寫了這本折子,請皇上明鑒。”

“連侍郎休得胡說,皇上明鑒,臣府上的奴才一向本分老實,絕對做不出仗勢欺人的事。”

鄭源徵饒有趣味地看了一眼殿中争論的二人,又看了看默不作聲的朝臣,最後将目光落在相國張權的身上。焦作卿是張權的門生,倘若相國今日不出面為張權說上兩句,怕是會失了一部分人心,畢竟焦作卿一向唯張權之命是從。

“皇上,臣有話想問一問連侍郎。”

“哦,相國有話要問連侍郎。”

“焦尚書心善的名聲在京城衆所周知,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惡之人在善心人身邊也會有所頓悟,放下惡念從善,家奴從小跟在主人身邊,耳濡目染感受主人的善心,怎會做出縱馬行兇的惡事。連侍郎所說不過是一面之詞,而那些自稱是焦府的家奴,真是焦府的奴才,不是有人陷害焦府有意誣陷焦尚書?”

“相國所言下官不敢認同,下官府中的女眷确在回複路上受到驚吓,焦府的家奴對下官府中的護衛動手也是事實。相國不相信下官之言,那禦史臺參焦尚書一本,又作何解。下官自認沒有能力慫恿禦史臺參焦尚書一本。”

“啓禀皇上,禦史臺所參之事,絕非空穴來潮,有人确定看到了焦尚書與那青樓女子抱在一起,那女子是當紅一妓,恩客不少,因此絕對不會将那女子認錯。臣已派人去青樓拿到那女子的手書,那女子已經事情的始末寫下,請皇上預覽。”

禦史羅寧聞言,走到大殿中央,從袖中掏出一份手書呈上。

“□無情戲子無意,歡場女子之言,豈能言信。歡場女子做的是皮肉生意,用錢就能買到她們的身體,作假又有何難。”

“相國慎言,下官自認擔任禦史以來,對得起皇上,對得起良心,這栽贓陷害之事絕不敢為。下官所奏之事有理有據,相國若不信下官所言,那光武将軍的話,總該相信。”

“光武将軍是焦尚書的岳父,舉證當避親,羅禦史作為言官,想必這一點比本相清楚。”

張權縱橫朝堂數載,斷不會依羅寧所言。焦作卿囚禁梁氏的事雖然隐晦,他卻聽到了風聲,梁濱那匹夫看重梁氏,若為了梁氏發瘋,未為不可。縱然梁濱願意為了梁氏放下對焦作卿的成見,反駁羅寧所參之事,屆時禦史以梁濱與焦作卿關系叢密,有包庇之嫌為由否認,最多落一個舉證不利。張權豈會做這種毫無益處的事,何況梁濱會不會反咬一口,還是未知數。

“幾位愛卿所言都有理,既然各執一理,不如聽聽朕的看法。”

“臣等恭聽聖訓。”

“朕以為幾位愛卿各有道理,要理清孰是孰非為今之計只有将當事人宣來當堂對峙,一問便知。來人,去光武将軍府請告病的光武将軍和焦夫人來朝,說朕有要事請問光武将軍和焦夫人。秦安,你找人将那女子帶來。連侍郎,你家護衛要認出那動手的家奴不難吧。”

“請皇上指派兩名高手随臣府中護衛一同前往,臣擔心焦府中的那些惡奴不肯就範。”

“這個簡單,讓宮中侍衛走一趟就是。衆位愛卿對朕的提議沒有意見吧。”

“皇上聖明。”

殿中幾人各懷心思,心道做都做了,再來問他們同意與否,他們能說不?

鄭源徵這一招是同宋敏舒學的無賴手段,管你同不同意,先給你戴一個高帽,讓你不得不同意。半年多不見,也不知道他的小貴妃過得如何。想來不會差,那個慣會順杆往上爬的小人兒,一貫會享受,在皇莊沒有晨昏請安,還不知道過得怎麽一個逍遙。

一個時辰後,有侍衛來報,證人都已在正寰宮外等候傳召。鄭源徵一聲宣,以光武将軍梁濱為首的一行人走進正寰宮。

“臣(臣婦、草民、民女)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平身。”

“不知皇上宣臣與小女前來所為何事。”

“朕今日宣梁将軍與焦夫人來朝,只為禦史參了焦尚書一本,理由是焦尚書寵妾滅妻,至于焦尚書押妓,縱奴行兇傷了連侍郎府中女眷,便索性将人一同宣來對峙。梁将軍對禦史臺所參之事有何看法。”

“臣是焦尚書的岳父,臣所言恐怕禦史臺不會取信。”

“所言是真是假在場諸位一聽便知,羅禦史又不是昏聩之人,豈會不信。梁将軍盡管說來,朕聽着,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皇上所言有理。”

衆朝臣随身随聲附和,鄭源徵微笑地點頭。

“臣遵旨。”

說罷,梁濱便将焦作卿寵妾滅妻,縱妾傷子,致使唯一嫡子夭折,爾後因梁氏要面君讨要公道,唯恐有礙名聲,遂将梁氏及近身仆人囚禁于後院,派人看守,對外聲稱梁氏病重一事娓娓道來。梁氏忍辱負重在仆從的舍命幫助下才能逃回将軍府。梁濱一怒之下派人責問焦作卿,焦作卿随即赴将軍府請罪,梁氏不願随焦作卿回複,梁濱便許了梁氏在将軍府中暫時休養一段時日。不料突然聽聞焦作卿押妓一事,梁濱惱恨之下大罵焦作卿不知好歹,誰料禦史臺一早知道焦作卿押妓的事,又聽了他的怒罵之詞,才有了今日之事。

梁濱說的不偏不倚,似乎那曾被囚禁的不是他的女兒,夭折的也不是他的外孫,押妓的更不是他的女婿,讓旁人感覺不到半點虛假。

“焦尚書,梁将軍的說辭,你可認。”

“臣自問對梁氏不薄,不想梁氏竟在梁将軍面前如此污蔑臣。臣痛失愛子,梁氏傷心過度将臣的一名妾室踢打致死,臣也只是擔心梁氏會再施暴使人致死,讓梁氏在院中休養,命梁氏近仆伺候,不得輕易外出。誰料梁氏的近仆生出不主之心,暗中拾掇主子做出有*份的事,臣一片好意,全讓那些奴才弄擰了。至于押妓一事,更是無中生有,請皇上為臣做主。”

“大人,您怎麽可以不認如娘了。您昨日還與如娘歡好,臨別時還向如娘保證,一定會為如娘贖身,怎的才過了一晚,便不認了。”

“住嘴,朝堂之上,哪有你這低賤女子說話的份。”

張權一聲厲喝,如娘身子一縮,顫抖不已。

“相國,如娘既是皇上宣來的證人,如何說不得話。”

連恒站住來,不甘示弱地看着張權。

“焦尚書,朕問你,可認得眼前這個女子。”

“回皇上的話,此女正是臣救下的如娘,臣也确實說過要納如娘為妾,可臣從不知如娘竟是一名青樓女子。朝廷有律法明文規定朝臣不得押妓,臣怎敢明知故犯,藐視君威。如娘,究竟是誰慫恿你,膽敢欺騙本尚書。”

“天地良心,若沒有焦大人的許諾,如娘怎敢诋毀朝廷命官,如娘雖是青樓女子,也是不容人诋毀的。想如娘縱橫歡場多年,竟天真相信了大人與如娘在床榻上翻雲覆雨時說的那甜言蜜語,如娘當真瞎了眼,蒙了心。”

“你休得胡說,污蔑朝廷命官,其罪當誅。”

焦作卿怒目瞪向如娘,心中後悔不已,如果當初知道如娘是這樣一個女子,縱然知道那滋味再*他也不得碰。

“依焦尚書所言,是被這女子騙了。那縱奴行兇又是怎麽一回事,焦尚書可要認清楚了,這幾個奴才可是焦府的家奴。”

“回皇上的話,這幾人确實是臣府上的奴才。”

“大人,老奴有罪。老奴不該為了護住這個逆子,借着大人名聲和連侍郎府上護衛鬧了起來。是老奴敗壞了尚書府的名聲,老奴唯有以死謝罪。只是老奴九代單傳,還請大人看在老奴在府中伺候多年的份上,留老奴這逆子一命。皇上,是奴才這逆子被人拾掇蒙了心,沖撞了連侍郎府上女眷,尚書大人不知情,請皇上責罰奴才。”

焦府的那名老奴重重磕在地上,磕了幾下頭上有血留下。而一旁那老奴的兒子,早已吓得不知所措,低着頭哆嗦不已。

“可恨的奴才,膽敢借主人名聲行肮髒之事,死一萬次也不足以彌補你等犯下的錯誤。”

“老奴該死,該死。”

相國一喝,焦府老奴又使勁磕頭。

“停,要磕頭回尚書府磕去。連侍郎,這焦府家奴背主縱馬行兇,焦尚書并不知情,朕看這樣,焦尚書不如将這兩名家奴交給連侍郎處置。”

“皇上,适才相國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兩人既是焦尚書府中家奴,臣不敢越界處置。”

“連侍郎,你是什麽意思。”

張權冷眼對上神情嚴肅的連恒,心下一惱。

“下官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焦尚書除了管教家奴不嚴,以至家奴縱馬行兇沖撞了連侍郎府上女眷,其他皆事出有因。若各府後院之事也拿來朝堂說事,又至國家大事于何處。”

張權扭頭對着鄭源徵雙手合抱作揖。大有鄭源徵今日不還焦作卿一個公道,便會毀了朝綱一般。正在此時,禁宮侍衛長嚴礠正懷抱一物單膝跪在正寰宮外求見,只等鄭源徵宣他入殿。

“啓禀皇上,經焦夫人舉報,臣率一幹侍衛确在焦尚書府中一處暗室裏搜到了進貢之物和白銀二十萬兩。”

1、25小勝

侍衛長嚴礠正的話無疑是當頭一棒,将焦作卿從天堂打下地獄。焦作卿腦袋裏只有一個念頭,完了,一切都完了。那二十萬兩白銀是他利用戶部尚書職位新近所得,還沒來得及處理,而那些進貢之物原是新皇登機前炒了叛王府邸時被人克扣下,他通過一番手段得來的。焦作卿自問密室只有他一人知曉,不想梁氏竟知道密室的存在。梁氏,都是這個賤婦,他的一生都毀在這個賤婦的手中。

焦作卿雙目通紅,瞪着梁氏,恨不得扒梁氏的皮抽梁氏的筋。正在此時,焦作卿突然打了個冷顫,巨大的威壓襲來,壓的他喘不過氣來,順着威壓釋放的方向看去,只見梁濱一雙虎目瞪着他,煞氣十足。焦作卿心一緊,慌忙低下頭。鄭源徵冷眼看着梁濱和焦作卿的動作,冷哼一聲。

“好一個心善無辜的焦尚書,府中随便一搜,便搜到二十萬兩白銀和進貢之物,恩。”

“臣不該聽信小人之言,一時糊塗犯下這欺君罔上的大罪,臣罪該萬死。臣無顏以對皇上,本該一頭撞死以謝天下,只是若放任那小人繼續為害一方,臣縱死也無顏面見先帝。”

焦作卿能坐上戶部尚書之位,絕不是僅靠依附張權就能得到的。貪杯好色是時下大多數男人的本性,焦作卿好這一點算不得大錯,只要稍微注意點,不被人拿了錯處,自是無礙。若非梁氏出謀梁濱使計,焦作卿怎會入了如娘這一套。

略一思考,焦作卿已經事情的前因後果想了個通透。如今禁軍侍衛在焦府搜出違禁之物,他的官位絕計保不住,如果謀算的好,借張相之首,使一招偷梁換柱計,或能保住性命,何況他手中握有張相一直想要的東西。

焦作卿一聲痛哭,聲音戰栗,仿若痛不欲生。

“既然焦尚書心知所犯之罪不可饒恕,朕就成全焦尚書的求死之心。至于那些奸佞小人,就不牢焦尚書費心,以免焦尚書臨去前還無法安心。來人,除去焦作卿官帽朝服,打入刑部大牢,三日後問斬。”

“皇上,焦尚書一時糊塗觸犯東啓律法,既已認罪,皇上何不讓焦尚書把話說話,将挑唆焦尚書的奸佞小人一并繩之于法。”

“朕以為,一時糊塗也罷,故意為之也罷,錯就是錯。朕從焦作卿今日所言來看,此人絕非善良之輩,死到臨頭拉幾個墊背的未為不可。朕寧可多費心思調查焦作卿嘴中的所謂佞臣,也不願多聽焦作卿一句話。相國歷經兩朝,也被他所蒙騙,可見焦作卿此人本性狡詐,心機之深。相國不必多言,衆卿也不要再勸朕,朕心意已決,衆卿再要言語,便是同朕作對。”

“臣等謹遵聖喻。”

梁濱、連恒首先站出表明立場,大将軍宋畢昇緊随其上,以宋畢昇為首的武将當即随聲附和。張權見狀,心下一惱,暗恨焦作卿被人設計連累于他,惱煩鄭源徵的無所顧忌,更對當初同意立鄭源徵為新帝後悔不已。一個沒有母族,不受先帝寵愛的皇子一繼位便敢明目張膽與他作對,步步緊逼,不過是依仗了宋畢昇勢,遲早有一日他要讓鄭源徵知道與他作對的下場。

“吾皇英明。”

見張權表态,以張權為首的文官紛紛附和,一時間朝中上下無一人反對鄭源徵所提,跪在殿中的焦作卿頭腦一昏,眼前一花,渾然不知身在何處。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這回是徹底完了,即便他将手上的東西交給張相,這條性命也保不住了。可恨,可恨,都是那賤人梁氏。

“來人,将焦作卿押入刑部大牢。”

“皇上,是梁濱那小人挑撥臣,他先将梁氏嫁給臣,以姻親關系迷惑臣,而後拾掇臣做出欺君罔上之事,梁濱才是國之盜賊,臣冤枉 ”

焦作卿被侍衛押下,叫喊聲指責聲,聲聲不斷,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還能隐約聽到斷斷續續的呼喊聲。

見如娘及焦府兩名奴才還跪在殿中,鄭源徵神色恹恹。

“主人是貪贓枉法之輩,這兩名奴才成日裏在主人身邊耳濡目染,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來人,将其押入大牢,三日後與焦作卿一并問斬。焦府中的女眷充入宮中歸為賤籍,男丁流放三千

裏。”

焦府老奴聽罷軟倒在地,那老奴之子當堂暈厥,兩人随即被侍衛拖走。張權聽鄭源徵話裏的嘲諷,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只恨不能一刀了結了焦作卿,更恨鄭源徵忘恩負義。

“如娘是吧,回你該去的地方去。”

“賤妾謝皇上成全。”

如娘吓出一聲冷汗,如果不是心知這引誘焦作卿一事再無第四人知道,她只怕會以為鄭源徵已看穿了一切。坐在帝位上的鄭源徵不過十歲,釋放的威壓卻讓她有種死亡随時将來臨的恐懼感。

“梁氏,朕今日看在梁将軍的份上結束你與焦作卿的婚約,自今日起,去萬佛寺念三年經文再言婚嫁之事。”

“臣(臣女)謝皇上大恩。”

梁濱心知這是對梁氏最好的處置,梁氏雖舉報焦作卿有功,實為私仇。且梁氏将焦作卿那名小妾踢打致死,棄夫奔逃便失了為婦應有的德行。若非梁氏是他的女兒,這一世恐怕只能與青燈古佛相伴。

“不知衆卿還有何事要奏,無事就退朝罷。”

鄭源徵一聲令下,衆臣跪地恭送鄭源徵離去。張權擡頭對上宋畢昇,眼中閃過一抹深意。

回到紫宸宮,鄭源徵只覺繼位一年來,數今日最痛快,走到禦案前,提筆疾書,不過片刻已寫滿了兩頁紙。将信放入信封,打上火漆交道秦安手中,鄭源徵眉角上揚。

“景。”

“回皇上,那幾人已經消失。”

黑影從暗處閃出,無聲無息。鄭源徵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一來連府女眷被襲一事再沒有線索可查。可惜了,于方那只老狐貍狡猾得很,不然他何至于利用連恒聯合禦史臺參焦作卿一本,以于方的能耐,真要與張權對立,張權今日損的就不止是一個焦作卿。

“于婕妤回宮後有什麽動靜。”

“于婕妤回宮兩月,除了每日給太後皇後請安,從不踏出采英殿一步。不過舞陽公主不時去采英殿,與于婕妤十分投緣。”

“皇莊中呢?”

“宋貴妃自兩月前與劉太醫鬧了一場後,至今仍拒絕劉太醫的診治。”

“繼續盯着,宋貴妃不許有任何差池。”

“是。”

慈安宮內,聽完張權憤恨不平地指責完鄭源徵的一通話,太後眯了眯眼,輕輕一笑。

“相國,你太急了。誰若沉不住氣,便輸了。皇帝既然想折騰,就随他折騰一番,你只需弄清楚他折騰的資本,就不會如現在一般氣急敗壞。歷經兩朝,相國能在先帝眼皮下翻雲覆雨,怎的被這幼子亂了心神。”

張權聽罷,恍然醒悟,心中更加慚愧。

“太後所言甚是,臣太過焦急了,不過一個焦作卿,便随小皇帝折騰去。”

太後笑着點點頭,看着紫宸宮的方向,目光深邃。

随着盛夏來臨,氣溫一度拔高,皇莊中雖沒有皇宮中炎熱,卻也不涼快。用了一碗冷置後的茶湯,宋敏舒頓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涼爽,悠閑地坐在秋千椅上,任随香随緣一下一下推動秋千椅,好不自在。兩月沒有碰醫書,大把的時間突然空下來,除了睡覺,宋敏舒無事便在院中蕩秋千。

每日随香都會問宋敏舒是否要請在院外求見的劉潛進來,她只當不知道。說她任性也好,糊鬧也罷,沒有誰能打着“為她好”的旗號擺布她的意志。學醫是為了更好的生存,可如果學醫會讓她不痛快,便違背了她的初衷。她不管劉潛當初否定她的目的何在,她不想委屈了自己,就此妥協。遇到阻礙她不會繞道而行,那只剩踏平阻礙一途,最多用的方法不一樣。

“劉大人,未經娘娘宣召,不得入翠屏苑。”

見劉潛甩開阻攔的宮人沖進翠屏苑,宋敏舒勾唇一笑。這世上要達成某些目的,以妥協來換取委曲求全,不是她宋敏舒所為。

1、26添堵

今日的劉潛換下那身太醫院袍服,作尋常打扮,比穿上官服多了幾分灑脫。宋敏舒想,劉潛這樣的人,不該存在于皇宮中,成為一名太醫院只會限制了他的才能。他應該游走在世間各個角落,遇到有意思的病患才出手診治,這才符合神秘高人的形象。

“臣奉皇上旨意,特來翠屏苑給娘娘診脈。娘娘配合臣走一個過程如何。”

“可是劉太醫看我這樣好好的待在翠屏苑中,哪裏有半點生病的樣子。被劉太醫調養了半年,我

的身體沒見多少起色,反倒是停了兩月的藥,這病卻慢慢好了。這人啊,有的時候本就沒病,純屬吃多了沒事幹腦子裏胡思亂想,成日瞎折騰。”

劉潛不在意的一笑,走上前一步。宋敏舒眨了眨眼睛,伸手拿點心,不料劉潛忽然靠近,右手迅速扣住宋敏舒的脈門。宋敏舒手一縮,卻被劉潛緊緊扣在手中,動彈不得。

“劉太醫,你放肆。竟敢對娘娘無禮。”

随緣一聲呵斥,卻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事關宋敏舒的名聲,她不能由着性子來。劉潛仿佛沒聽見一般,食指和中指搭在宋敏舒的脈門上好一會兒,随即放開宋敏舒。

随緣還要說話,卻被随香制止,随緣惱火地瞪了一眼随香,只聽宋敏舒輕聲笑道。

“劉太醫,我的身體可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虛火過旺,飲食當以清淡為主。思慮太重,說話因以平和為主。”

“無肉不歡又怎的,合該我長不胖,不多想點,被人拿話堵了去,難受的可是自己。”

好在這會兒貼身服侍宋敏舒的就随香随緣二人,院子裏其他奴婢都被随香使喚到得遠遠的,沒看能清楚劉潛剛剛的動作,只以為劉潛在給宋敏舒把脈而已。

“如果是為了那日的事,臣以為沒有說錯話,娘娘氣性大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否則臣今日也不敢公然做這失禮的事。娘娘年紀再小,也是皇上的貴妃,臣的腦袋說不得金貴也不想丢,這飯碗暫時丢不得。”

“讓我學醫本就是你們的自作主張,我都那麽聽話的每日背誦醫書,你還要挑刺,我為何還要學下去。”

“所以臣才說,娘娘根本沒将心思放在學醫上,不盡心學醫,到不如不學。”

“憑什麽你說學就學,不學就不學。”

“說學的是皇上,說不學的是娘娘,臣只是順着娘娘的話往下說,并未替皇上和娘娘做過任何決定,不是嗎。”

宋敏舒早就做好準備面對劉潛的攻擊,可真正面對時,又是另一番情景。要她學醫的是鄭源徵,說不學的是她,劉潛不過是暫時充當了一個放牛先生的角色,至于牛要如何吃草,突然跑去哪一塊吃草,就不是他能做決定的事。

耗了兩個月,宋敏舒耗去的只有怒氣,她好比一個吃不到糖的別扭孩子,等着別人放下身段來哄她。一個裝嫩六年的成年人走到她這個地步,也夠失敗的。劉潛在醫學上的嚴禁絕對不是她輕易能糊弄得過去的,否則也不會有這兩月來的僵持。既然擰着走不過去,唯有曲線救國。

“如果說皇上哥哥在摧殘東啓未來的花朵,你就是罪大惡極的幫兇。劉太醫,你怎麽忍心對我這麽兇,我要告訴皇上哥哥,你不肯替我治病,還兇我,好在我吉人自有天相,身體無需醫藥養着也好了。可是我的病好了,是我的事,和劉太醫無關,劉太醫無故礦工兩月,按理扣除兩月俸祿即可,可未免以後有朝中其他官員有樣學樣,應扣除劉太醫半年的俸祿以作懲戒。”

劉潛嘴角微微一抽,明明前一句話他們還在讨論學醫的決定權在誰,下一句就扯到他礦工兩月要罰俸的事上,他的俸祿發放問題何時歸宋敏舒管?這種詭異的思維方式,也只有這個不靠譜的宋貴妃才會有。

“娘娘,臣 ”

“我知道劉太醫對自己這兩月來的玩忽職守心懷愧疚,必定贊同我的建議,雖說我罰得輕了些,也是念在劉太醫囊中羞澀,僅靠俸祿才能勉強度日的份上,就不多為難劉太醫。劉太醫不用太感激我,如果皇上哥哥知道這件事肯定會罰的更重,可誰讓我和劉太醫投緣,皇上哥哥哪裏就由我來說,劉太醫不必擔心。”

劉潛越聽越覺得他憋屈得緊,他不相信翠屏苑周圍的暗衛沒有眼睛,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可今日宋敏舒這番話說出來,鄭源徵鐵定不會說她胡鬧,保不準還會贊許她一番。劉潛見識過鄭源徵的手段,那個十歲的皇帝,絕對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否則當初他如何會死皮賴臉要認宋敏舒這個徒弟。劉潛承認,天下就沒有比做宋敏舒師傅的他更委屈的了,名分是私下裏的,憋屈是明面上的。宋敏舒學不好,他說不得,要哄着,被嘲諷了,他得聽着,想他這一門,在外面歷來被人尊崇,任誰見了他如今這樣子,不笑掉眼珠子才怪。

“娘娘一番好意,臣受之有愧。娘娘也知道,臣囊中羞澀,度日艱難,沒有那點俸祿,實在過不下去。這兩月來,娘娘一氣之下将臣拒之門外,臣連用午膳的地方都沒有,怎一個慘字了得。娘娘既然同情臣的困境,不如接濟臣一把,臣縱使丢了半年俸祿,也不至于晚上回去心疼得睡不着覺。”

一個人胡攪蠻纏,旁人可以無視,兩個人一起裝傻耍潑,旁人再想無視,也得有那份淡定。對于忽然變臉的劉潛,随緣睜大了眼,直直得盯着劉潛,仿佛在說,劉太醫你怎麽可以這麽無恥地對待娘娘。随香則是紅了紅臉,索性扭過頭,不再看這一大一小的兩張臉。可是宋敏舒一聲輕喚,随香不得不重新回到現實。不是極品不聚頭,沒有緣法哪能成得了師徒。

“随香,算一算我那錢夾裏還有多少銀子,劉太醫太可憐了,又被罰了半年俸祿,我怎麽也得接濟接濟劉太醫不是。”

“娘娘,您平日的例銀都花在了做各種吃食上,零碎攢下的銀子确實不多。奴婢昨日清點了一下娘娘的錢夾,不過十兩銀子,還欠三錢。”

随香也不大樂意在外人面前爆出宋敏舒的家底,畢竟比她家娘娘的零花錢還少的貴妃再找不出一個來。宋敏舒一月的例銀三分之二要用在做吃食上,剩下的再均出一大半打賞奴婢用,能留下的委實不多。至于這所剩不到十兩的碎銀,還是因為前幾日,宋敏舒為了做一份獨特的吃食,使皇莊的人外出買了幾樣材料後剩下的。

随香理解宋敏舒為何一直堅持不用皇莊裏的錢在她的吃食上,無非是怕給人拿了短處。随香想勸宋敏舒,這點子錢在外人眼裏壓根不算什麽,只要不是太過分,沒人會放在心上。只是見了宋敏舒那一頭熱,随香也就歇了說的心。其實随香完全誤會宋敏舒的意思,宋敏舒從來就不會擔心別人會在這上頭拿了她的錯處。宋敏舒純粹就想體會一把花錢的快感,要知道在皇宮裏可是沒有花錢買吃食的機會,她要真這麽幹了,沒準還會落人話柄。

在宋敏舒的觀念裏,錢就是用來花的,她這輩子貴妃是當定了,只要鄭源徵是皇帝,宋畢昇不倒臺,她就能在貴妃的位置上坐着。按照宋畢昇對鄭源徵的忠誠度來看,背叛絕對不可能,她不用擔心失寵的問題。每月有例銀可以領,積攢起來又不會生錢沒意思,若只用來打賞宮人,也太浪費銀子存在的價值。每一兩銀子只有花在刀刃上,才能體現它作為貨幣的價值,她這是在為最大程度實現她手中的每一兩銀子的價值做貢獻。

“娘娘怎能如此拮據,臣雖落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