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手中十兩銀子還是有的。”

“劉太醫比我還富有,不如接濟一下我吧,前幾日又買了許多食材,花銷挺大的,皇上哥哥一月給的例銀完全不夠用。劉太醫,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不好。”

劉潛瞧見宋敏舒眼中的光,忍不住後退一步。這到底是誰打劫誰啊,他剛才就不該多嘴。想從宋敏舒手中撈到好處,他下輩子也做不到。

“劉太醫別急着拒絕嘛,先聽我說完。我的意思是,劉太醫出一份銀子買食材,屆時做了好吃的,劉太醫可以與我一同享用,絕對不會虧本。劉太醫也只是為了果腹,無非是一日三餐,我每日也是要吃的,算上劉太醫一份,也不費勁。”

劉潛可不敢應承宋敏舒的要求,去雲陽宮蹭飯的那段日子,鄭源徵沒少給他下黑手。至今脖子上被咬的地方似乎還隐隐作疼,他仍記得宋敏舒看到他臉上的抓痕和咬痕時,意味深長的目光。

“娘娘好意臣心領了,臣今日來主要是替娘娘診脈。”

“明明都沒穿官袍戴官帽,也不知是從哪個地方趕來的,卻說是給我診治,劉太醫這話說得也太不敬業了。想讓我繼續學醫就直說嘛,何必拐彎抹角,其實我很好說話的。雖然劉太醫你兇了點,說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這兩月來我認真思考劉太醫說的話,之前我确實沒完全将心思放在學醫上。在宮中時每日要例行晨昏請安,來皇莊後病了要養着,實在靜不下心學醫。那一日對答基礎知識沒錯,卻犯了醫者大忌。醫藥不僅能治病救人,一旦用藥失誤,也會置人于死地。”

聽到這裏,劉潛面露微笑。只有意識到這一點,宋敏舒才真正有資格繼續跟着他學醫。雖說宋敏舒一直在找借口掩飾,小毛病無傷大雅。

見狀,宋敏舒暗暗得意。對付劉潛這種骨子裏有傲氣的人,一味地妥協只會讓他看不起,強硬僵持不靠譜。她不擅長用暴力法子,那便只有旁敲側擊,軟磨硬套,最後才能水滴石穿。一開始她沒想明白劉潛用意所在,生氣是必然的,而将一件事拖了兩月,直到劉潛上門,也是她能成功達到目标的第一步。雖說劉潛讓她不痛快了,她也沒少給劉潛添堵,這就夠了。

別管用什麽法子,能達到目的就是好法子,至少她得到劉潛的真正認同。

1、27猝死

白日的灼熱氣息漸漸散去,高高的青石牆外,有侍衛手執火把巡邏。只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破口大罵。

“娘的,今日真TMD的不順,臭娘皮害得老子白白丢了兩百銀子,正好拿你瀉火。”

“滾開,你這潑皮今日敢動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哈哈,老子偏要動,你待怎樣。這細皮嫩肉的,啧啧,怪不得那些風流公子願費重金睡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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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老子從前就沒嘗過這麽細皮嫩肉的女人,今日非要嘗嘗不可。”

“滾開,滾開 啊 ”

衣服撕裂的聲響、女人的呼喚聲、男人的淫/笑聲混雜在一起,在昏暗的夜色裏格外刺耳,巡邏的侍衛循聲走趕去。

“刑部大牢外,何人敢作奸犯科,拿下。”

“什麽人壞老子的事。”

灰衣男人甩開身下的女人,從草叢中抽出一把大刀,閃着冷光。

“将這逆賊拿下。”

侍衛抽出佩刀,殺向灰衣男人。灰衣男人橫刀一劈,擋下侍衛的攻擊,短兵相接,一時間灰衣男人與侍衛陷入混戰。那邊衣服被扯得破破爛爛的女人顧不上攏緊衣裳,一骨碌爬起來跌跌撞撞想夜色深處跑去。

“站住,你是何人。”

女人停住奔跑的腳步,整了整胸前的衣襟,慢慢轉過身來,一改方才的驚慌無錯,輕輕一笑,勾魂攝魄。

“怎麽,這位爺擋住奴家的腳步,是不是想與奴家春風一度。”

女人仿佛沒有看見男人臉上冰冷的表情,将淩亂的發絲攏到耳朵後,一步一步向男人走近。突然一道銀光閃過,叮地一聲響,三枚銀針被劍鞘擊落。男人抽出長劍,直指女人眉心。

“這位爺,怎麽對奴家這般粗魯,奴家好怕啊。”

女人不死心,又走上前一步,仿佛剛才被擊落的三枚銀針不是出自她的手。

嘶,長劍刺破血肉,鮮紅的血液順着眉心留下,女人的臉看上去妖冶詭異。又是一道冷光,女人頭一偏,動作快如閃電,一柄短匕首停在男人胸前,再無法上前一步,一柄長劍穿透女人的頭骨。

“大人,刑部大牢裏的犯人死了。”

來人一身禁宮侍衛裝扮,是平日跟在嚴礠正身邊的下屬賀平。賀平見嚴礠正收回長劍,目光掃到躺在地上女子的屍身上。

“去刑部。”

嚴礠正賀平二人趕到刑部大牢時,刑部牢門處還殘留有兩灘血,看守牢門的獄卒被殺,屍身已被挪到另一處,只等仵作檢驗後方可蓋棺定論。手執聖上令牌,嚴礠正走到大牢內一路暢通無阻。原本關押前戶部尚書焦作卿的牢房大鎖已被人砍斷,鎢鐵鑄就的鎖能被人一刀砍斷,可見來人本領之高。牢中,焦作卿的屍身還留在原處,被人割了咽喉,一刀斃命。

嚴礠正将焦作卿屍身細細查看了一遍,又将周圍仔細檢查了一遍,現場并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大人,這是在鐵鎖裏發現的。”

賀平将一根細長的銀針包裹在一塊白色帕子上,呈給嚴礠正。

“将那個女人的屍身帶來,別落下東西。”

那個女人射出的幾根銀針,和這根銀針是不是一處的?嚴礠正擰了擰眉心,目光深邃。今日接到皇上密旨,暗中調查焦作卿。皇上懷疑焦作卿身上有相國張權的把柄,否則白日裏張權不會對焦作卿百般維護。張權那只老狐貍,向來無利不往,誰知還是晚了一步。他和賀平在離刑部不遠處聽到打殺聲,賀平趕赴現場,他則去追那個逃跑的女人。那個女人被他殺了,賀平來報時,焦作卿也死了。從焦作卿入獄,到策劃入刑部大牢刺殺焦作卿,不過短短半日。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殺了看守大門的獄卒,找到焦作卿所在,必定是對大牢內部十分熟悉的人。

焦作卿手中究竟握有什麽,會令那人等不到第二日,倉促入刑部大牢殺人。他追殺那名女人到賀平來報,期間最多沒超過一刻鐘,刺殺途中如有一環踏錯,就不會是現在的結果。來人身手之快,不可小觑。

“大人,侍衛趕去時那名女子的屍身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了這三根銀針。”

嚴礠正接過賀平呈上來的銀針,與手中的銀針對比,果然一樣。

“之前發生了什麽事,為何會聽到打殺聲。”

“是一名灰衣男人在刑部大牢附近襲擊一名女人,引得巡視侍衛前去。侍衛要擒拿灰衣男人,灰衣男人抽刀反抗,那女人則趁機逃跑了。”

“如此看來,被大人擊斃的那名女子正是逃走的女子。”

“有人設了一個局,引開巡邏守衛,殺死獄卒摸進大牢,迅速找到焦作卿所在的牢房,将其殺害。”

嚴磁正站在牢房中,看守大牢的獄卒站在一旁不敢喘一聲粗氣,焦作卿被人殺死在牢中,是他們看守不利造成的,上面要是發難,這官職報不報得住暫且不提,腦袋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

是夜,嚴磁正入宮将焦作卿被殺的消息禀報鄭源徵,鄭源徵冷哼一聲。

“愚蠢,養這幫人何用。匪徒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在刑部大牢外行兇,明顯是調虎離山之計,這都看不明白,長腦子何用,撤了。”

紫宸殿內,鄭源徵發了一通火,嚴磁正靜候一側,只待鄭源徵下一步指令。

四枚銀針是找到兇手的關鍵,只是單從銀針外形判斷,與普通銀針并無差異。不對,這四枚銀針的硬度不同于普通銀針。如果是普通銀針,怎能卡在鎢鐵鍛造的大鎖中而沒有被折斷。

“皇上,這四枚銀針異常堅硬,臣以為不妨從制作四枚銀針所需的質料下手。”

“磁正,你取走一枚銀針,其他三枚留下,朕另有他用。朕只要結果,盡快。”

“臣遵旨。”

嚴磁正從宮中回到府中已是午夜過後,卻聽妻子年氏提起今日下午有一名自稱是尤湘尤公子的家仆找嚴磁正,說尤公子三日後在京城最大的酒樓湖陽樓恭候嚴磁正大駕。

“尤湘?”

随着焦作卿的被殺,風波暗湧在京中一夜翻滾開來,而皇莊中确是難得的平靜。宋敏舒在送走劉潛後,随意用了一些瓜果就早早歇下。靜夜有涼風,吹進內室,吹走白晝的浮躁暑氣,送來陣陣清涼。那夢境光轉流離,看不清是過去,還是現在,送走浮華,只剩滿心滿眼的平靜。睡到半夜,宋敏舒從夢中醒來,已然忘了剛才夢中的一切,只覺胸膛裏比平日寬了幾分,愈發的自在舒暢。

輕輕走下床,行到窗前,一輪明月高挂在深邃的夜空裏,只有零星幾點星光在遠處閃爍。窗外的池塘中,偶爾有錦鯉游動發出的丁點兒聲響,愈發顯得靜夜沉靜寂寥。

因宋敏舒有睡覺不關窗的習慣,這會兒她也不用費力打開窗戶,順利攀上窗檐,幾下就爬到窗臺上坐下。光潤潔白的肥嫩小腳丫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時不時打在窗檐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咦,那是什麽。”

坐在窗臺上,宋敏舒一眼看到池塘裏有一處荷葉搖晃得厲害。“咻”地一聲響,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水中冒出頭。宋敏舒雙眼放光,既然她都能魂穿了,保不準有個鯉魚精美人魚之類的存在。若是能養一條鯉魚精做寵物,比起五歲做貴妃什麽的更拉風。

宋敏舒順着窗臺爬下去,悄悄向池塘走去。剛走到長廊右側拐角,只見一個渾身濕漉漉的東西狼狽地從池塘中爬上來。宋敏舒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那池塘中爬上來的不是鯉魚精也不是美人魚,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這個人正是她白天剛見過的劉潛。

1、28夜游

劉潛從水中出來後,将預先放在防水包裹裏的衣物鞋拿出來換下一身濕衣物,動作之快是宋敏舒所沒見識過的。兩人相隔的距離不是太遠,從長廊的一側可以看到劉潛光潔的背部,因宋敏舒視力不錯,又因劉潛站在燈下換衣服,宋敏舒一眼望去正好看到劉潛背上有一個紅色胎記,像一朵花。至于是什麽花,宋敏舒來不及看清楚,劉潛已經套上了衣服。

正當宋敏舒做好準備随時跟蹤劉潛的動作時,只見長廊另一側的劉潛突然轉過身來,朝宋敏舒躲藏的位置一笑,讓宋敏舒陡然升起一種毛骨悚然的危險感。果然,劉潛将那一堆濕衣服放入油布包後,朝宋敏舒藏身的地方走來,那大搖大擺的模樣猶如半夜在自家庭園中閑庭漫步一般潇灑。

宋敏舒咬了咬下唇,糾結了一會兒,從拐角處走了出來。

對上劉潛眼中的盈盈笑意,宋敏舒白了劉潛一眼,小聲說道。

“如果我大叫一聲,你就慘了。”

“所以我要聽你的?”

“自然,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從水裏的密道來的,特意選在這個時候,有什麽目的。別告訴我翠屏苑的風景半夜時分獨好。”

“恩,這是個不錯的理由,我正苦惱該用什麽說法搪塞你,我的小徒弟就給為師找了一個最好的

理由。”

“哼,不正經,有半夜偷入徒弟住所的師傅嗎?”

宋敏舒又給了劉潛一記白眼,這時的她才确定,不管劉潛來翠屏苑的目的是什麽,他絕對不會對她作出不利的事。劉潛俯身湊近宋敏舒,突然伸手掐了一把宋敏舒的小臉,爾後輕輕一笑。

“果然光滑柔嫩,怪不得連小皇帝也喜歡掐你的臉。”

“你你你 ”

宋敏舒結巴地說着,又不能大聲說話以免吵醒了夢中的其他人,只得睜大雙眼瞪着劉潛那張可惡的笑臉。宋敏舒一巴掌拍開劉潛再次伸過來的手,可惜她人小力氣也小,這一點動作對劉潛來說,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劉潛一把撈起宋敏舒,一只手抱她入懷,另一只手迅速地在宋敏舒臉上掐了一把,在粉嫩的小臉上留下淺淺的紅印。宋敏舒氣惱地瞪着劉潛,不甘心被劉潛一再掐臉,又不能大聲吼出來,一口氣憋着,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逗弄了宋敏舒一會兒,劉潛收起玩笑心思,一手抱着宋敏舒,一手拿着一個盒子穿過長廊朝池塘一側的假山走去。彼時夜深人靜,只有長廊上高高挂起的大紅燈籠在夜風中一晃一晃,發出紅色的光。天上銀色的月光灑滿大地,照亮了漆黑的夜,宋敏舒雙手環住劉潛的脖子,将一路的景致看了個分明。在皇莊住了八個多月,宋敏舒自以為将皇莊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卻發現她連住了八個多月的翠屏苑也沒完全弄清楚。

原來假山的背後不是牆,而是另一片天地,銀色的月光下,潔白如雪的花綻放在翠綠欲滴的枝葉中,漏鬥狀的花朵在靜谧的夜色下散發出陣陣清香。

“翠屏苑怎麽會有昙花,你是怎麽發現的。”

昙花開放季節約在六到十月間,約在戌時後開花,花開時間不過一到兩個時辰。

昙花性微寒味甘淡;歸經,肺,心經;主治療肺熱咳嗽、肺痨、咯血、崩漏、心悸、失眠、清肺、止咳、化痰。治心胃氣痛,最适于肺結核。

昙花具有軟便去毒,清熱療喘的功效。主治大腸熱症、便秘便血、腫瘡、肺炎、痰中有血絲、哮喘等症。花具有強健的功效,可煮水或炖赤肉服食,也可用鮮品導制調蜂蜜飲服。炖赤肉通常加米酒,與清水各半;或調加生地。淮山及決明子共享。然胃寒者勿服鮮汁,不宜單味長服。

将腦子裏關于昙花的開花時間、藥性疏理了一番,宋敏舒弄清了劉潛半夜潛入翠屏苑的前因後果。作為外臣,劉潛沒有理由在入夜之後還待在翠屏苑,而昙花盛開的時間卻在夜半時分,花期短,要在花凋謝前采摘保存好,才能保證昙花的藥性完好無損,劉潛除了偷偷潛入翠屏苑采摘昙花,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法子。

“你不是第一次潛入翠屏苑采摘昙花,那手法一點也不像新手。”

“乖徒兒,快幫為師采花,等花謝了,今晚就白忙活了。”

劉潛放下宋敏舒,開始采摘昙花。眼看着一朵又一朵潔白如雪的花與枝葉分離,收入劉潛的藥盒中,宋敏舒嘀咕道。

“原來采花賊就是這麽幹的。”

說罷,宋敏舒點了點頭,俯身摘了一朵昙花,放到劉潛的藥盒中。

“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師傅說不采白不采,白采誰不采,趕緊采。”

聽着宋敏舒嘴裏叨念着的詞,劉潛掐斷一朵花,在手中捏了半響,才記起将花放入藥盒裏。劉潛一眼望去,只見宋敏舒在昙花叢中左摘一朵右采一雙,歡快的身影穿梭在潔白的花叢中,恍如月下精靈,靈氣逼人。

“仔細你的腳受傷,明日讓服飾你的宮女發現。”

劉潛停下手中的動作,走過去将宋敏舒一把抱在懷中,潔白光滑的小腳丫已沾上了不少泥土,也不知被劃了幾道痕。

“回去時在池塘裏洗洗,你別抱着我,趕緊放我下來采花,一會就該謝了。”

“今晚采的夠多了。”

合上藥盒,劉潛提起藥盒抱着宋敏舒緩慢行走在花間小道上,芳香清幽,撲鼻而來。

“每天辛辛苦苦潛水而來,才采摘這一丁點兒,也不嫌麻煩?”

“今日是你運氣好,昙花恰恰在今夜開了,不然明日我還得接着來。”

“我就說你白天非要闖進翠屏苑,原來是為了确定昙花開花的時間。想來兩月前你就知道翠屏苑有昙花即将開放,怪不得兩月來每日守在翠屏苑外,蒙騙了一群少女的芳心。”

宋敏舒想起每次将劉潛拒之門外時,随香那欲說還休的表情,就忍不住翻白眼。一開始還只有随香,後來連随緣和其他皇莊中的宮人都在感嘆劉潛執着的同時更加同情他的遭遇,誰讓劉潛遇到了一個蠻不講理的小貴妃。

劉潛聞言,瞅了一眼雙眉高揚的宋敏舒,笑出聲來。

“你小點聲,擔心外面的守衛聽到了,将你揪出去,別連累了我。”

劉潛聽罷,非但沒有小聲,反而大笑開來。園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有守衛循聲趕到翠屏苑外。

“随香,今晚的月光真美,明日給我做月沙餅嘗嘗。”

守衛聽到是宋敏舒的聲音,就沒出聲詢問,雖說宋敏舒半夜三更不休息在外走動不妥當,可皇莊畢竟不是皇宮,沒有那麽大的規矩。聽守衛的腳步聲遠去,宋敏舒狠狠瞪了一眼一臉笑容的劉潛,白嫩的小手在劉潛臉上使勁掐了一把,指甲印立馬顯現。

“為老不尊。”

“不敬長者。”

“你是麽?”

劉潛不再說話,抱着宋敏舒離開。

“等會,讓我再采一朵昙花。”

劉潛不理會宋敏舒的要求,抱着宋敏舒徑自往外走,宋敏舒哼唧了一聲,又懶得多費口舌與劉潛争吵,只好歇了采花的惡作劇心思。

“你怎麽發現翠屏苑方塘裏的密道。”

“你下去走一遭就知道我為何會知道密道所在。”

“小氣,我要能下去,還要你說。”

每日有一大群人看着,除了睡覺,宋敏舒要在衆人眼中消失半刻鐘,還不鬧翻了半邊天。

“等你哪天能出宮,我帶你去看看密道的另一個出口。”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萬一我一輩子出不了宮,豈不是被你诳了。”

“再等等,我會帶你出去的。”

“真的假的。”

“小徒兒,你今晚的話特別多,問題也特別多。大半夜的不睡覺,偷偷溜出來也不怕人擔心。”

“少岔開話題糊弄我。”

“我怎麽發覺你今晚特別聰明。”

“我一直都很聰明,你才發現,真笨。”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不亦樂乎。穿過假山回到院子裏,劉潛放下手中的盒子,抱着宋敏舒縱身跳進室內,将宋敏舒安放在床榻上。手指輕輕彈打在宋敏舒額上,惹來宋敏舒一記白目。

“好好睡一覺,明日再來看你,乖徒兒。”

“哪裏來的哪裏去,不送。”

折騰了一個時辰,宋敏舒早就倦了,躺上床不過一會兒就陷入沉沉夢鄉。劉潛收拾好東西,又回頭看了一眼室內的小兒人,發現宋敏舒已然熟睡,搖了搖頭,走水下密道離去。

池塘中水波漸小,直到水面恢複平靜,一切仿佛不曾發生。這時,一個人影從長廊右側走出,看着平靜的池塘發好了一陣呆。

“你還站在哪裏幹什麽,趕緊過來。”

“不是,奴婢以為水裏有什麽東西,這才停下看了一會。”

“水裏除了那幾只錦鯉,還有什麽。盡找借口偷懶,仔細你的皮。”

月光下,一個老嬷嬷拉扯着一個婢女的衣服,朝後院走去。隐約可以聽見老嬷嬷壓低嗓門的罵聲。

“前幾日得了娘娘的賞錢,還不全都交來,別以為藏起來我就不知道。我費了多少心血才将你拉扯長大,要你孝敬幾個錢吃茶還推搪,當初就不該接下你這個包袱。”

“嬷嬷,奴婢真的沒有錢了,娘娘前幾日賞的錢已經交給你了。”

老嬷嬷在婢女手下使勁掐了一把,惹來婢女一聲低泣。

“不許哭,想惹人注意麽。你給我仔細盯着翠屏苑,不許除了任何岔子,別以為我人不在翠屏苑就不知道這裏的事,今晚上約你來就是告訴你,別打那些有的沒的心思,給我老實點。”

“奴婢知道了,嬷嬷。今兒個晚了,嬷嬷先回去休息,別誤了休息累了身子。奴婢以後都聽嬷嬷的話,一定會本分行事。”

“算你有點良心。”

安撫好老嬷嬷,婢女目送老嬷嬷從角門離開,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沁荷,你大晚上的不睡覺站在院子裏幹嘛。”

一名婢女起夜遇到回來的沁荷,小聲說道。

“今夜睡不着,起來看了會兒月光,好姐姐,你別和随香姑娘說,可好。”

“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沁荷連聲應承,生怕婢女反悔。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銀色月光灑下,落在天地間,留下一片清華。

翌日,宋敏舒剛起床,就有人來報,說衡屏苑昨晚上後半夜走水,好在發現及時,并無多少損失。宋敏舒聞言,看了一眼相隔甚遠的衡平苑方向,低聲說道。

“又在玩什麽花樣。”

1、29要挾

“聽說是昨夜衡屏苑看守後院的人玩忽職守,走水的時候不在院中,溫水的爐子裏火沒控制好,燒裂了茶壺,火星沾上了周遭的帏帳燃了。好被在一個起夜的婢女發現,大聲呼喊,引來侍衛,迅速将火勢控制住,這才撲滅了火。”

随香将事情經過娓娓道來,宋敏舒點了點頭,沒有關心事态下一步發展的意思。雖說現在皇莊中宋敏舒最大,她卻不打算沾上這些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莊的大管事穩坐皇莊第一把交椅這麽多年,必定有幾把刷子。

“一會有人要來翠屏苑禀報這件事,就說讓大管事全權處置,我相信大管事一定會将事情處理妥當。”

大管事不能将事情處理妥當,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捅到宮裏,他管事的位置鐵定保不住。大管事收到宋敏舒的話,心也放了下來,宋敏舒真要插手,難保事情不會被弄大。雖說宋敏舒入住皇莊大半年,宮中一直有人關注這位小貴妃。事情真到了宋敏舒手中,哪怕一件再小的事,也會掀起大浪來,屆時有個差錯,受責的必定是他。

不出宋敏舒所料,将皇莊搭理得井井有條的大管事,不過半日就将衡屏苑走水的事情查出了前因後果。昨夜守夜的是一名婢女,因婢女睡死在爐火旁,沒有在着火的第一時間發現,這才導致火勢蔓延。

守夜的婢女致使衡屏苑走水,原該丢了性命,可沒想到的是,那婢女平日裏人緣十分好,與婢女一同處事的人都出來指證婢女不是一個做事懈怠的人,大管事一查,果然發現守夜婢女在昏睡前喝了一杯茶,這杯茶是一個叫錢嬷嬷的老嬷嬷給婢女添上的。那錢嬷嬷是一名在皇莊待了多年的嬷嬷,平日不得人緣,常常仗着輩分長,做出欺壓奴婢的事。此事一出,大管事只細問了幾件事,就将錢嬷嬷問得大汗淋漓,滿心顫抖。

為了避開婢女出衡屏苑,錢嬷嬷給婢女下了藥,趁着夜色去找一名在翠屏苑當值的婢女沁荷拿些銀子吃茶。她厭棄沁荷不是一日兩日的事,白日裏不好與沁荷會面,只得選在夜間尋沁荷。這事以前也有過好幾回,從未出過岔子。錢嬷嬷話畢,曾經守夜時吃過錢嬷嬷茶的婢女都面色不善,而大管事最終将這事禀報給宋敏舒,畢竟錢嬷嬷的話中提到的沁荷是翠屏苑的婢女。

大管事将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站在一側。宋敏舒聽罷,随即傳婢女沁荷。沁荷走進院裏時一眼看到了屋子裏的大管事,心咯噔一聲,按下心悸,快步走進屋。

“奴婢沁荷參見娘娘。”

“沁荷,昨晚你和衡屏苑的一個錢嬷嬷見面了,可有此事。”

“昨夜奴婢兩次起夜,戌時左右奴婢去腳門處沒有見到錢嬷嬷就回屋了,原以為錢嬷嬷不來了,

怎知半個時辰後又聽到了錢嬷嬷的聲音。”

宋敏舒聞言,靜靜地看了一眼沁荷,只見沁荷俯首跪在地上,身子縮在一處,驚恐萬分。

“你明明不害怕,為什麽要裝作驚恐的樣子。随香,我很好騙嗎?”

随香起初沒發現,聽了宋敏舒的話一想,冷哼一聲。這小婢女說話條理清晰,分明心中有譜,卻裝作驚惶不安的模樣,若非娘娘孩童天性,對人對事感知能力強,她一時大意就讓這小婢蒙混過去。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沁荷聞言,心中大駭,她兩次起夜,第一次似乎看見一人抱着一個孩子消失在假山處,可惜她沒看清楚那人是誰,心中猜想絕計不是随香随緣中的一人。翠屏苑只有宋敏舒一個六歲的主子,沁荷立刻想到那孩子是宋敏舒,可那抱着宋敏舒的人卻是猜不出,畢竟只看了一個模糊的背影,只是那人不像女子,可翠屏苑裏沒有外男。如果有人趁機偷溜進來,恰好被宋敏舒撞上,那人必定是宋敏舒認識的人。沁荷故意說起出兩次起夜時間,原想試探一下宋敏舒,誰知被宋敏舒一語點破。

“随香,可是我昨夜醒來在窗前看了許久,也沒見到她。”

一早,随香随緣伺候宋敏舒起床時就發現了宋敏舒腳上的泥與幾道劃痕,一問之下才知道宋敏舒昨夜醒了,沒有喚醒她二人,一個人從窗戶爬出去在外走了一圈。宋敏舒心知瞞不過随香随緣,除了隐去劉潛潛入翠屏苑的事,将她心血來潮去假山後看昙花的事一一道來。

正是有這一遭,才令随香更惱火。這小婢必定是看到了宋敏舒獨自夜游一事,竟不自量力想借此要挾,那就別怪她不客氣。

“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奴婢也只從長廊拐角處路過,娘娘沒有見到奴婢情有可原。”

長廊啊,劉潛昨日可不是從池塘裏爬上長廊的,也不知沁荷看了多少。劉潛真是個禍害,專挑這些麻煩送給她,可惡。

宋敏舒擰了擰眉頭,估算了昨夜的劉潛在翠屏苑待的時間,前後最多半個時辰,可能被沁荷看了個正着,也可能沁荷什麽也沒看到,只是她想岔了。

“你昨夜從長廊路過,有沒有看到池塘裏的錦鯉戲水。”

“奴婢匆匆路過,不曾注意,無緣觀看錦鯉戲水。”

“好可惜,昨晚上,錦鯉戲水可歡快了。”

宋敏舒一聲嘆,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宋敏舒入夜後在池塘旁看錦鯉,夜已深了。好在只是在翠屏苑中,若是出了院子,就極不妥當。在宮中,入夜後随意走動極有可能被當做刺客,在皇莊沒有宮中嚴苛規定,卻也有他的一套規矩。

沁荷弄不明白宋敏舒的意思,莫非昨晚真是她的錯覺,宋敏舒只在池塘邊看魚,不曾去過假山附近。偷瞄了一眼一臉嘆息的宋敏舒,沁荷實在看不出宋敏舒有心虛的樣子。也是,如果昨夜宋敏舒真會見了外男,被她一說肯定會心有不安,現在看來,是她料錯了,賭錯了。

“娘娘,沁荷入夜後私會他人,乃宮中大忌。”

“是嗎,那就按着規矩來吧。”

看随香的架勢,有收拾沁荷一番的打算,宋敏舒不想幹涉,如果昨晚被沁荷看到劉潛和她,以沁荷一開始就以話語試探她的打算,這會兒估計該頭疼的就是她。宋敏舒示意随香和大管事下去,知會她一聲事情結果就行。

“娘娘,往後要出門,一定要叫上奴婢和随香,昨夜只給那小婢看了,她就敢伺機生事,萬一遇上歹人,奴婢不敢想。”

“下次一定會叫上你和随香。”

宋敏舒連聲應承,暗中埋汰衡屏苑什麽時候走水不好,非得選擇在昨夜,不是麻煩不聚頭嗎?

衡屏苑走水一事在宋敏舒這邊已然結束,然消息傳到皇宮,與暗衛調查到的消息彙集到一處,卻成了一個契機。前戶部尚書焦作卿的死一時間證據全部指向刑部尚書于方。

1、30栽贓

審問錢嬷嬷和沁荷的過程中,大管事得知錢嬷嬷從小抱養沁荷的真相。錢嬷嬷出自刑部尚書府,沁荷本是刑部尚書于方府中一個丫鬟的私生女,年輕時候的錢嬷嬷與那名丫鬟交好,就答應了丫鬟臨終托孤的請求。錢嬷嬷得了丫鬟攢下的一筆錢,和一個玉墜子,據說是沁荷親生父親的東西。

沁荷小時被錢嬷嬷托養在一戶農家,後來農家遭了禍,剛好被去看沁荷的錢嬷嬷撞上,錢嬷嬷就帶走了沁荷,自此沁荷随了錢嬷嬷入皇莊幹雜活。當時錢嬷嬷托他人的關系,并未當衆說沁荷是她抱養長大的姑娘。錢嬷嬷入皇莊幾十年,未曾婚配,自小失去親人,如果突然抱來一個女娃娃,很容易被人想到是她的孩子,畢竟錢嬷嬷曾病過大半年,不曾出門,若說沁荷是她的女兒,也說得通。

錢嬷嬷與沁荷交惡,在宋敏舒入住翠屏苑之前。當日沁荷言語上得罪了錢嬷嬷,被錢嬷嬷拾掇人安排到翠屏苑做粗使奴婢,實則是錢嬷嬷将沁荷安插到翠屏苑做探子,方便打探即将入住翠屏苑的宋敏舒的消息。在此之前,錢嬷嬷一直潛伏皇莊,直到那一日接到原主子的命令,監視宋敏舒。

受不住刑訊逼供,錢嬷嬷将事情的前因後果悉數交代。沁荷則因暗中攀咬宋敏舒夜會外男,被随香知道後處理了。大管事命人收拾錢嬷嬷和沁荷住的屋子時,搜到了幾枚銀針,與前戶部尚書焦作卿死前,那名女子身上掉落的銀針質材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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