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紫宸宮內,鄭源徵放下手中的幾枚銀針,看向嚴礠正。

“磁正,你如何看。”

“臣以為事情雖然看似意外,卻有跡可循。錢嬷嬷多次夜會沁荷,一次兩次或許沒人關注,可貴妃娘娘住的地方,一定有人關注,有心人真要借此事陷害于尚書,費點心思找到錢嬷嬷的出身亦非不可。”

“磁正以為,這人是誰。”

“明日,臣要赴湖陽樓之約,來人自稱是尤湘公子的家仆。”

“尤湘。”

右相··· ···

湖陽樓臨水而建,一望無邊的湖水與天相接。尤湘宴請嚴礠正的包間選在二樓臨湖雅間,從雅間窗戶看去,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湖水。湖的遠處,有架着白礬的漁船,近處岸邊有游湖的大船停靠在岸,通常是大戶人家備下以作游湖之用。

嚴礠正到湖陽樓時,尤湘已候在雅間,一名青衣童子見走來的嚴礠正,連聲招待,引嚴礠正去雅間。

尤湘是一個二十左右的男子,裳服華貴,舉手投足自有一股風流,可以讓人忽視他不出衆的外貌。

“嚴大人,尤湘久聞威名,今日能請到嚴大人是尤湘之幸。”

“尤公子,嚴某人今日來赴約,原是因公子的名字而來,希望公子能開門見山。”

“嚴大人說笑了,不知在下的名字有何玄機,足以令嚴大人赴約,不過在下确實有一件買賣想與

嚴大人談一談。”

“我不是商人,只為皇上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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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大人何不坐下喝一杯,今日既來此赴約,心中必定有一番計較。在下的條件還沒有提出來,嚴大人怎的急着拒絕,說不定在下知道的一些消息正是嚴大人所需。”

說罷,尤湘親自給嚴礠正斟了一杯酒,托起酒杯。

“在下先幹為敬。”

嚴礠正飲下一杯酒,放下酒杯,尤湘執壺欲為嚴礠正添酒,被嚴礠正擋住,尤湘也不惱怒,放下

酒壺。

“尤公子有條件不妨明說,嚴某人能接受的不會拒絕。”

“嚴大人果然快人快語。在下于三日前抵京,夜遇一灰衣男子,身上有血腥味。不瞞大人,在下自小對異味敏感,當下派人暗中跟蹤那名灰衣男子,發現灰衣男子到了一處胡同後再未出來。”

“你為什麽連夜赴嚴府宴請嚴某人,而且知道嚴某人需要找到這名灰衣男子。”

“不,在下并不知道嚴大人需要找到這名灰衣男子,只是在下是一名商人,遇到這種事情只是憑借心中只覺,想賭一把。而在下很幸運,又一次賭對了。”

“你的要求。”

“放了關押的尤家人,保證尤家在京城的生意不受刁難。”

在尤湘的敘述下,嚴礠正得知尤家的對手與官府勾結,陷害尤家在京城的生意,官府勒令尤家在京城的酒樓關閉,抓了幾名尤家人,尤湘趕往京城正是為了此事。據尤湘所說,會找到嚴礠正是因為而他的夫人曾經有幸在廟中見過嚴礠正的夫人,那日幫了嚴夫人一個忙得了眼緣,恰好得知嚴礠正是禁宮侍衛長,皇上身邊的紅人。嚴礠正想起那一日夫人在他跟前随意提起這趟邀約時的表情,心中有了數,他答應赴約原是為了尤湘這名字,竟誤打誤撞真得到灰衣男子的消息。只是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可不管是不是陷阱,他都不得不入局。

“你能确定灰衣男子還在。”

“可以。”

“只要尤家人沒有觸犯律法,我可以保證官府會放人,不刁難尤家。”

在尤湘的指引下,找到了灰衣男子所在的地方,只是見到的是灰衣男子的屍體。從屍體的僵硬程度判斷,灰衣男子已經死了一日一夜。從灰衣男子的屍身來看,灰衣男子死于重傷不治,灰衣男子屍身旁邊的是死于嚴礠正手下的女子。嚴礠正從灰衣男子和女子住的地方找到一些銀錢和幾枚銀針,并搜出一封信,正是刑部尚書于方與寫給灰衣男子的密信,刺殺前戶部尚書焦作卿。

嚴礠正立刻将周圍的人調查一遍,得知這房子是灰衣男子半月前買下的,原房主賣了房子,已經搬離。據原房主的鄰居說,原房主要去南邊發展,便賣了京城的宅子,帶着家眷南下做生意。

嚴礠正趕回宮中複命,一面安排人去官府詢問尤家酒樓被封,尤家人被扣押一事。尤湘得了嚴礠正的信,當即感激萬分。

紫宸宮內,鄭源徵看過信,将信放下。

“景。”

景從暗處閃出。

“皇上。”

“看一下這封信。”

“筆和紙都沒有問題,字跡同于尚書的筆跡一樣,可是墨不對。屬下見過于尚書的手稿,所有的墨出自常州,這這個墨不是常州産的煙墨。”

“查一查那個尤湘。尤家人被扣押,酒樓被查封,他竟能等上三天,讓你們将事情查證後,心中有了一番計較再來談判,此人不簡單。”

鄭源徵坐在龍椅上,一臉嚴肅。

“是。”

嚴礠正一直知道景的存在,只是見面卻是頭一回。皇上雖然年幼,身邊卻有這樣這樣一支暗衛的存在,恐怕在他人的意料之外。

“這件事先放下,明日你去皇莊将宋貴妃接回宮,回宮後朕有事要你辦。”

“臣遵旨。”

大半年不見,他的小貴妃只怕早已樂不思蜀。想到這裏,鄭源徵臉上冷硬的棱角被柔化。

“皇莊,也不是個可以放心的地方。宋畢昇在朝一日,在後宮一日,你就無法過自在的小日子。”

1、31回宮

宋敏舒回到宮中,已近黃昏,皇城內外籠罩在金色的夕陽下,威嚴、肅穆、高貴、冰冷。走下轎辇,宋敏舒回到離開八月有餘的雲陽宮,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湧上心頭,驅散了入宮時的不快。走進那寬闊的寝殿,宋敏舒二話不說,脫下鞋子爬上床,抱着小豬抱枕坐在床上,看着随香随緣收拾寝殿的忙碌身影,心中對回宮的排斥突然就釋然了。

鄭源徵走到雲陽宮外時,宋敏舒剛用完晚膳,正在挑剔禦廚的手藝差了,埋怨吃來吃去都是這麽幾個菜色,毫無新意。随緣安慰宋敏舒宮裏不比皇莊,不能像在皇莊中時不時找人弄點新鮮東西嘗鮮,即便用自個的銀子也不成。聽到這裏,鄭源徵夠春一笑,走進雲陽宮。

“奴婢參見皇上。”

宋敏舒回頭就看到一身明黃龍袍的少年走來,大半年不見,鄭源徵又長高了不少,俊美的小臉上皇者威嚴日益顯現。

“皇上哥哥怎麽來了,舒兒還沒來得及去紫宸宮給皇上哥哥請安。”

宋敏舒說話的同時向鄭源徵行禮,随即有宮人上前服侍。

“朕看舒兒在皇莊過得不錯,一回宮就挑剔宮中吃食。”

“有皇上哥哥養着,舒兒哪能過得不好。”

“朕聽說舒兒手頭的零散銀子不足十兩。”

“劉太醫的嘴真長。皇上哥哥要私下給舒兒補充小金庫?”

看宋敏舒雙眼放光,鄭源徵突然來了興趣,他到想看看宋敏舒會怎麽說。

“其實舒兒的例銀已經不算少了,可耐不住花,偌大個雲陽宮,光宮人就有幾十,時不時要打

點,就是一筆好大的銀子。要不給,手下的人會覺得主子太摳門,很容易離心。花點錢收買人心,不虧。”

站在一旁的宮人聽着宋敏舒毫不避諱的話,尴尬有,緊張有,擔憂更甚。在皇宮中作奴才,如果要主子拿錢收買才會忠誠,那便離死不遠。秦安見狀,揮退宮人,偌大的殿中只留随香、随緣伺候。

“人心是不會滿足的,舒兒,能用錢收買的人不可靠。”

“恩,舒兒有随香随緣就夠了。俗話說的好,能用銀子避免的麻煩就用銀子解決,不然要銀子有

何用。銀子就要花在刀刃上,才能體現他的價值。”

銀子要花在刀刃上才能體現他的價值。鄭源徵垂眼,想到空虛的國庫,前戶部尚書焦作卿貪墨的二十萬兩白銀,朝中諸多雜事,心頭一冷。宋敏舒挑出一塊點心,嘗了一塊,又挑了一塊送到鄭源徵嘴邊。

“皇上哥哥,嘗嘗随香新做的紫玉糕,吃一口保證煩惱全消。”

鄭源徵用眼神制止秦安欲上前試毒的動作,接過宋敏舒遞過來的紫玉糕,嘗了一口。入口即化,

甜而不膩,軟而不粘,齒頰留香。

“你到是會吃,宮中的禦廚都比不上你這兒的手藝。”

“人活着就是為了吃好睡好,天大的事有高個子頂着,小事有随香随緣安排,舒兒沒有其他事可做,就剩下琢磨吃喝一事。何況舒兒有皇上哥哥護着,有爹娘疼愛,有宮人伺候,安心享受就

行。”

宋敏舒與鄭源徵正說話,一名太監帶着皇後的賞賜來雲陽宮。宋敏舒看了看皇後賞賜的六匹雲錦,兩串珍珠項鏈,一對翡翠镯子,當即喚随香将幾樣東西歸檔。宋敏舒一回頭就見鄭源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歪了歪頭,唇邊一個小梨渦漩起,煞是可愛。

“皇後姐姐為什麽一回宮就賞賜東西給舒兒呢?其實就算皇後姐姐不送東西給舒兒,明日舒兒也會去坤和宮給皇後姐姐請安,這是規矩。要是每日都有東西得,多好。”

“這些東西是前些日子藩王進貢的,皇後給你的這幾樣還算不錯。

鄭源徵笑着搖了搖頭,這時一名小太監跪在殿外求見。

“啓禀皇上,大将軍在紫宸宮外求見。”

鄭源徵放下手中的紫玉糕,看着宋敏舒,說道。

“宋大将軍在紫宸宮,舒兒要不要與朕一同前去。”

“舒兒是想見爹爹,可爹爹要見舒兒會直接來雲陽宮,不是去紫宸宮。爹爹找皇上哥哥必定有重要的事情相商,舒兒就不給皇上哥哥添麻煩。等哪一日爹爹空閑了,再和娘親帶上弟弟一起來雲陽宮。”

“好,朕一定将這話轉告宋大将軍,不會讓舒兒等太久。”

鄭源徵對宋敏舒的回答很滿意,在鄭源徵看來宋敏舒可以在他身邊撒嬌,卻要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起初他提及讓宋敏舒同去紫宸宮見宋畢昇時,話中藏了一份試探之意,就在他以為不合适時,宋敏舒給了他這樣一個滿意的答案。

鄭源徵所想自然不在宋敏舒考慮範疇之內,宋敏舒只是單純的想,宋畢昇既然找鄭源徵有事,她何必自讨沒趣湊那份熱鬧。她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孩子,對宋畢昇沒有那麽強的依賴。

“娘娘,皇上同意娘娘與大将軍見面,娘娘何不借此機會見一見大将軍。”

宋敏舒看着一臉不解的随緣,搖了搖頭。

“随緣,皇上哥哥剛才是不希望我去見爹爹的。我現在該做的,是休息,明日還要去坤和宮、慈安宮請安。”

想起鄭源徵離開時的神色,宋敏舒稍一想就明白了鄭源徵的意思。在朝堂上,鄭源徵必須依仗宋畢昇的勢力與張權抗衡,同時也得防着宋畢昇的勢力坐大,以至将來張權倒臺後壓制不了宋畢

昇。而她不僅是宋畢昇的女兒,更是東啓的貴妃,鄭源徵自然不希望她與宋畢昇太親近,即便身上流着同樣的血脈。她應該慶幸剛才來的是宋畢昇而不是楊氏,換做楊氏進宮來,她鐵定要見楊氏一面,也不會陰差陽錯讓鄭源徵滿意。

翌日清晨,宋敏舒在坤和宮給皇後請安後,随皇後于婕妤一同前往慈安宮給太後請安。正當皇後一行人候在慈安宮外等候身體抱恙的太後傳召時,舞陽從慈安宮內緩緩走出。高高梳起的雲鬓,華麗繁複的宮裝,似雪的肌膚,飛揚的眉眼,是那個驕傲的舞陽公主,卻又不是幾個月前那個能讓人一眼看穿的舞陽。

“舞陽,母後的病如何。”

皇後朝舞陽淺淺一笑,輕聲問道。

“無礙,舞陽剛服侍母後用了藥,母後現在已經睡下。皇後嫂嫂不必擔心,想必再過幾日,母後的病就會痊愈。”

“有勞舞陽,本宮這些日子忙于宮務,多虧有你照料母後,否則本宮這心當真放不下。”

“皇後嫂嫂說笑了,照料母後是舞陽作為兒女應盡的責任,豈敢說勞累二字。”

皇後和舞陽說話的時候,于婕妤靜靜站在一旁,臉上挂着恭謹的笑容,像一尊美麗的雕像。宋敏舒看着這樣的一副場景,幾乎以為她離開的時間是好幾年,而不是幾月。難道人真的可以在短時間內跳躍成長,以全新的面目出現在人眼前?

“太後自從一月前染病在床,就只肯召見舞陽在病榻前伺候,本宮和皇上要見太後一面,委實不易。”

“皇後嫂嫂的意思是舞陽在暗中阻攔,不讓皇兄和皇後嫂嫂見母後。”

“舞陽誤會了,本宮只是感嘆,太後和舞陽不是母女,勝似母女,讓本宮這個太後的親侄女也不得不妒忌三分。”

“母後身子不适,不想見人正常,皇後嫂嫂何必暗中挑舞陽的刺,舞陽行得正坐得直,自問從未做虧心事,皇後嫂嫂這話舞陽聽在耳中膩刺耳。”

舞陽就是舞陽,天生的直性子,縱然吃虧受訓也改不了身為皇家公主骨子裏的傲氣。宋敏舒看得出,沒有了太後的壓制,舞陽不怕後宮中的任何人,之前忌諱皇後,是因在萬佛寺半年對太後有了深深的懼怕,連同皇後也一并忌諱。如今太後生病,後宮中唯一令舞陽懼怕的人不再壓制她,舞陽的性子再度回到驕縱的從前,縱然皇後貴為一國之後,在舞陽眼中也不過是一個後宮中的一個女人讨好皇上的罷了。

看了看舞陽,又看了看皇後和于婕妤,宋敏舒暗想,太後的病和舞陽的改變究竟有什麽牽連。

“放肆,皇後面前,舞陽公主豈可如此肆無忌憚。”

皇後身邊的紅梅一聲呵斥,舞陽瞪向紅梅,刺得紅梅渾身一震。

“主子說話,豈容你這奴婢多嘴,要不是看在皇後嫂嫂的份上,今日本公主就要打殺了你。來

人,将這宮婢拖下去重責三十大板。”

執法太監僵直在一旁,看着皇後和舞陽,不敢動。

“這宮婢以下犯上,舞陽越俎代庖替皇後嫂嫂小小懲戒一番,皇後嫂嫂不會怪罪舞陽多此一舉吧。”

“對公主不敬,是本宮沒教導好,該罰。太後的病,還望舞陽多多照料,本宮感激不盡。”

“這是當然,舞陽還要去服侍太後,就不多陪了。”

在舞陽飛揚的眉眼中,皇後領着宋敏舒、于婕妤離開了慈安宮。宋敏舒緊随皇後身後,看着壓抑着滿腔怒火的皇後,心中疑窦叢生。

辭別皇後和于婕妤,宋敏舒回到雲陽宮,剛坐下用了一杯涼茶,就見鄭源徵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匆匆趕來求見。

“娘娘,皇上忽然昏迷,大将軍命奴才知會娘娘一聲,這幾日切莫走出雲陽宮一步。”

1、32試探

宋敏舒看向前來報信的小太監,小太監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你是秦公公身邊的小順子。”

“回貴妃娘娘的話,奴才正是小順子。”

“你擡起頭來說話,跪在地上低頭說話不累嗎?”

小順子緩緩擡起頭,約摸十三四歲年紀,臉色略顯黃,眼窩深深凹陷下去,顴骨格外突出。宋敏舒沒錯過小順子擡頭時,眼中一閃即逝的一抹精光。

“本宮的爹爹不是昨日進宮見皇上哥哥,難道昨晚上留宿宮中?”

“大将軍昨日不曾留宿宮中,今日早朝後,皇上宣大将軍入紫宸宮。”

“皇上哥哥昏迷時,除了本宮的爹爹,還有誰在場。”

“奴才當時不在紫宸殿中當值,宋大将軍突然走出來,見到奴才告訴皇上昏迷,讓奴才趕往雲陽宮捎信給娘娘,其他的奴才并不知曉。”

“本宮的爹爹從前認識你。”

“奴才在紫宸宮當差,大将軍認得奴才。”

“你撒謊,根本就不是本宮的爹爹讓你來雲陽宮報信。你也不是秦公公身邊的小順子,秦公公身邊只有一個長得白白胖胖的小太監。”

“娘娘,奴才真的是秦公公身邊的小太監小順子,您說的白胖的小太監是小林子。”

小順子急了,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安靜的大殿內,可以清楚地聽到砰砰兩聲磕頭聲。

“你根本就不是小順子,秦公公身邊壓根就沒有小順子這個人,更沒有一個白白胖胖的小林子,別以為本宮年幼就可以任你欺負。來人,将這個假冒太監胡言亂語的人抓起來。”

殿內兩名太監聽到吩咐,當即押下小順子。

“娘娘,奴才真的是秦公公身邊的小順子,奴才不是假冒的,奴才所言句句屬實,是大将軍命奴才前來雲陽宮傳話,奴才不敢妄言。”

兩手被兩名太監縛住,小順子掙紮着看向宋敏舒,一臉焦急。宋敏舒将小順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搖了搖頭。

“本宮不相信你,皇上哥哥富有天下,身邊伺候的人怎麽會瘦成這樣。你這模樣一看就是餓了多日,一點也不像宮中豐衣足食的太監。”

說罷,宋敏舒擺了擺手,示意兩名太監将小順子押下去。兩名太監得了指示,按住小順子往殿外走,誰料走到宮門處,小順子右腳一掃,将一名太監踢倒在地,反身一轉,掙脫另一名太監的手,一記手刀砍在太監的脖頸處,使那太監當場昏倒。電光閃石間,小順子身形一閃,直逼宋敏舒。随香随緣擋在宋敏舒身前,攔住小順子。小順子見狀,發出一聲奇怪的笑聲,直勾勾地看向宋敏舒。

“娘娘怎會如此肯定我不是宋大将軍派來傳信的人。”

“你長得太難看了,皇上哥哥才不會讓一個難看的人待在身邊。”

“不愧是東啓第一貴妃,可惜。”

小順子突然出手,身形快如閃電,招數詭異,随香的銀針還捏在手中,随緣動作止在半空中,小順子一手已掐在宋敏舒的脖頸上。

“你放肆。”

随緣一聲厲喝,小順子渾然不在意,掐住宋敏舒脖子的手又緊了緊,引來宋敏舒一陣低咳,看得随香随緣心頭一顫。小順子見狀,随即放開宋敏舒,掃向随香随緣的目光帶着幾分輕視。

“就你們這點本事,難怪娘娘會被人下毒,生命垂危。”

“你 ”

随緣冷哼一聲,扭頭不再看小順子,關切地望向宋敏舒。小順子挑了挑眉,回頭抱拳單膝跪在地上。

“奴才楊順奉夫人之命,保護娘娘安全。”

宋敏舒撫了撫脖子,心有餘悸。剛才那一刻她确切地感受到生命受到了威脅,如果楊順的力道再重一點,她的命就此交代,還好楊順是楊氏派來保護她的人,而不是其他。斂了斂心神,宋敏舒将目光重新放在楊順身上。

“有你在,這樣的事情以後确定不會發生。”

“是。”

“那就這樣吧。你能不能在暗處,不要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楊順從今日開始,暗中保護娘娘的安全。只是,娘娘能否替楊順解了心中的疑惑。”

宋敏舒想了想,直截了當道。

“人說謊時,眼睛會出賣自己。”

如果是鄭源徵身邊的小太監,聽到她的話擡頭時根本不會有其他表情。小順子和小林子都是鄭源徵身邊的小太監,而她一直說小順子是是秦安身邊的小太監,這話本就不對,紫宸宮的小太監都是貼身伺候鄭源徵的,只歸秦安管轄,楊順從一開始就沒意識到這點。最重要的還是她所說的外貌,鄭源徵身邊不會有這種面色發黃,身形瘦小的小太監。這個時代的主子挑選奴才,奴才相貌很重要,印堂飽滿,臉型圓潤才是有福的面相。

楊順聽後,面露微笑,雙手抱拳貼上前額,朝宋敏舒躬身行一禮,不等宋敏舒吩咐,站起身來,退到一側。對宋敏舒的試探,楊順很滿意。遇事冷靜,觀察入微,不偏聽偏信,比他想象中要好,不愧是夫人的女兒。

宋敏舒見狀,不再理會一旁的楊順,走出雲陽宮,阻止随香随緣跟随。似這般甩下随香随緣獨自行動,宋敏舒入宮以來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舉動。默許楊氏的安排,同意楊順暗中保護她的安全并不代表她要原諒随香随緣連同楊順對她的欺瞞試探。在随香随緣心中,楊氏所安排的一切都是為她好,她們順勢而為沒錯,可在她看來,随香随緣這種做法等同背叛。

當初楊氏安排随香随緣二人随她入宮,就明确表明,她是二人唯一的主子,在這宮中,随香随緣二人亦是她可以信任的人。信任意味着她需要絕對的忠誠,容不下以“為她好名義”的試探。随緣呵斥楊順時,楊順輕蔑的目光,嘲笑的不僅是随香随緣自以為是的忠誠,還有她所謂的信任。

這一刻,宋敏舒惱了。或許是來這個世界的時間長了,她被這個世界同化了許多。猜疑、試探、狂妄、自以為是充斥在她內心中,打亂了許久以來的平衡。

宋敏舒坐在秋千椅上,任秋千輕輕搖晃。過了好一會兒,陣陣糕點香味和茶香在鼻尖流淌,散發着濃郁的誘惑氣息。睜開眼,只見石桌上擺上了幾盤點心和一壺清茶,随香撿了幾塊精致的點心送上,随緣倒了一杯茶呈上,宋敏舒接過茶飲了一口,撿起一塊點心嘗了嘗,原本纏繞心頭的煩惱突然消散得一幹二淨。

人果然不能想太多,一旦想多了,心就容易亂,心亂了,*随之而來,權勢地位金錢,誘惑何其多,卻不是她要的。她所求不過衣食無憂,一生安樂。太後何幹,舞陽何幹,皇後何幹,于婕妤何幹,她宋敏舒不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只要抱緊鄭源徵的大腿,好吃好喝做個懶散閑人。

随香随緣這才徹底放下心中顧慮,之前一聲不吭甩身離開的宋敏舒讓她們心慌無措,這樣靜靜享受她們服侍的宋敏舒才是她們所熟悉的。

舞陽走進雲陽宮看到的就是主仆其樂融融的場景,她停下腳步,在宮門外站了片刻,提步走進雲陽宮。

見舞陽到來,宋敏舒放下手中的吃食。

“宋貴妃,本公主今日來雲陽宮是要告訴你,別得意太久,你給本公主的羞辱,總有一日本公主會全部讨回。”

說罷,舞陽轉身離去,飛揚的金色裙擺在豔陽下閃爍着奪目的光輝,一如舞陽張揚不羁的美麗。舞陽的來意,宋敏舒懶得去猜,猜來猜去傷神費腦子,日子照樣得過。

因太後抱恙在身,特免了宮妃的晨昏請安,而皇後為了替太後祈福,将其他人的晨昏請安一并免了,于宋敏舒而言是再樂意不過。這樣的日子并未持續多久,不過十餘日,太後病愈,再見太後,宋敏舒以為見到了不是皇後的姑姑,而是姐姐。

1、33禍起

一瞬間的視覺沖擊,讓宋敏舒以為太後的容貌重新回到十□歲的模樣,細看之下,其實不然,再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了歲月的痕跡,太後眼角有一絲極淺的細紋。太後的臉并沒有變得年輕,有人用一種精湛的化妝技術給太後上妝,讓太後看上去年輕了十歲。宋敏舒睜大了眼睛看向太後,一旁的皇後有愣了片刻,只瞬間收斂了情緒,當即笑道。

“臣妾今日竟以為見到的不是母後,是姐姐。”

“皇後又在打趣哀家,該罰。”

太後心情愉悅,臉上的笑容又多了幾分,話裏透着難得歡喜,顯然相當滿意皇後的贊美。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容貌出衆的女人,對美貌的執着好比金錢權勢美色對男人的蠱惑。見宋敏舒睜大一雙眼睛看着她,太後審視了慈安宮中的衆人,最後将目光落到宋敏舒身上。

“宋貴妃盯着哀家看了許久,可有看出個什麽來。”

“太後除了比以前更好看了,舒兒沒有看出什麽。可是太後怎麽能讓自己突然變得這麽好看,舒兒也想知道。”

宋敏舒沒有說假話,她确實很想知道。太後明了,宋敏舒問出了殿內幾人心中的疑惑。太後不在意一笑,素手一揮,一個青衣女子從帷帳背後走出,一張平凡的臉淹沒在宮中,毫不惹眼。

“這是青娘,她這一手出神入化的妝扮術,世間少有人比得過,哀家今日妝容便是出自青娘之手。只可惜,青娘天生聾啞,定親的未婚夫死于意外,青娘為夫家守身至今。”

青娘給衆人一一行禮,卻沒有行跪拜禮,因太後一早有言,特免了青娘對後宮衆人的跪拜禮,皇後不願駁了太後的面子,宋敏舒懶得計較這些,于婕妤默不作聲,只有舞陽冷着一張臉,無視青娘的行禮。從今日太後對舞陽的無視,完全看不出病中太後特意指定舞陽侍疾,連皇後都拒之門外。

“皇上駕到。”

鄭源徵走進慈安宮時,青娘已在太後身側站定。明黃龍袍在身,俊美少年一步一步走來,帝王威嚴日盛。

鄭源徵進慈安宮伊始,宋敏舒的目光就在衆人身上穿梭,看母子兩之間的虛與委蛇,皇後眼中的脈脈情意,于婕妤臉上欲說還休的嬌羞,舞陽神色複雜的臉色,只覺日後鄭源徵廣納後宮之時,定是一個宏偉壯光的大舞臺,演繹着最精彩的唇槍舌劍。宋敏舒看的起勁,突然覺察身後有一道目光注視她,回頭一看,正對上青娘溫柔的目光。青娘瞧見宋敏舒看她,溫柔一笑,那張原本平凡無奇的臉此刻看上去竟是出奇的順眼。

“看來青娘挺喜歡宋貴妃,既是如此,宋貴妃日後常來慈安宮走動。青娘幼年多苦,青年喪夫,膝下無子,喜愛宋貴妃這般年紀的,也是人之常情。”

衆人聽了太後的話,心中各有思量。青娘縱是太後身邊的紅人,終究是一個奴婢,聽太後話裏的意思,竟是将青娘擺在了長輩的位置上,宋敏舒年幼,卻是東啓貴妃,太後這樣說無疑是當着鄭源徵的面打他的臉。氣氛一時陷入凝重。

彼時宋敏舒與青娘相對而望,太後說了什麽并未聽清,還是随香不着痕跡地推了宋敏舒一把,宋敏舒才從青娘的溫柔目光中回過神來。

“宋貴妃,哀家方才所說,你意下如何。”

“咦,太後剛剛和舒兒說話了?方才舒兒看到青娘的笑,好像見到了娘親溫柔慈愛的臉,一時恍惚沒能聽清楚太後的話,太後可不可以再說一次,舒兒保證這次一定會張開耳朵聽清楚太後說的每一個字。”

太後鳳目微眯,臉上的笑意沉了下去。宋敏舒仿佛沒看見太後變臉,依然固我地看着太後,似乎等不到太後的回答不罷休。

“太後是不是生舒兒的氣,生氣對身子不好。劉太醫常常對舒兒說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少年頭,人只有保持心态平和才能使美貌常駐,青春長存。太後這麽好看,一定擁有一顆平和慈愛的心,怎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舒兒的氣,是舒兒小家子氣,誤會了太後。”

太後聽罷靜靜看着宋敏舒,不發一言。宋敏舒見狀,歪了歪頭,似乎對太後的沉默有天大的疑惑,目光不經意轉向鄭源徵。

“母後,宋貴妃天真爛漫,雖說童言稚語做不得數,可朕看來,稚子之心最是熱誠,母後定不會拂了宋貴妃一片美意。”

“皇上說笑了,哀家怎會和宋貴妃計較,既然青娘喜歡宋貴妃,宋貴妃也喜歡青娘,往後常來慈安宮走動,也可與舞陽一起給哀家解悶也好。”

又是青娘。鄭源徵聽罷,心中冷哼一聲,面上沒顯露半分,随即附和太後,說了聲母後說的是。宋敏舒一聽日後要常來慈安宮,頓時苦着一張臉,眼巴巴地看着鄭源徵,巴望着鄭源徵能給她免了這項差事。

皇後見宋敏舒一臉懵懂,而鄭源徵對宋敏舒百般維護,當即心生惱怒,只是此刻心中有火也無法發洩。貴為一國以後,最忌嫉恨,将來皇帝後宮三千,皇後有責任安排後妃侍寝,奉勸皇帝後宮雨露均沾。天家夫妻高貴,注定無法享受平頭百姓的夫妻恩愛。想到這裏,皇後按下心中怨怒,浮現一絲苦澀。太後病了月餘,期間召舞陽侍疾,将她拒之門外,是在告誡她日前枉顧家族,任性行事,沒有張家的支持,她皇後的寶座坐不穩。打從她戀上皇上的那一刻開始,她已無法完全聽命于家族,既然無法兩全,那便只能自我謀劃,奪取她所要的一切。

“皇後娘娘,一名宮女被人污了清白後死在禦花園。”

皇後身邊的一等宮女杏香聽了小宮女的回報,湊到皇後耳邊輕聲說道。皇後聽後神色一變,向鄭源徵和太後行了一禮。

“皇上,母後,宮人來報,禦花園出了一點事,臣妾請旨走一趟禦花園。”

“皇後去吧,別誤了事,哀家這邊沒什麽事,皇上呢?”

“朕無事,皇後且去處理宮務。”

得了鄭源徵和太後的旨意,皇後匆匆離開慈安宮坐上轎辇趕往禦花園。宮中死幾個人本是常事,只是宮女遭人污了清白死在禦花園,還被人發現,就不得不重視。後宮中的女人都是皇帝的人,此人竟色膽包天膽敢動皇帝的人,不是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太後生病的日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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