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宮務由她一手處理,如今出了這等大事,到底是誰在背後玩花樣陰她。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怎的将事情傳開。”

“那宮女當時未死透,拖着最後一口氣爬到顯眼的地方,給清晨巡視的侍衛看見,方落下最後一口氣。巡視侍衛見那宮女死了,當即将情況上報給禁軍首領,奴婢聽信趕到時,已經阻止不了事情的發展。”

“轉頭回坤和宮,将今日早晨在禦花園巡視的侍衛隊長傳來,本宮有話要問。那命死去的宮女是哪個宮的,為何會在禦花園附近出現,現在何方。”

“那名宮女是德雲宮的二等宮女荷香,原是德雲宮的三等宮女,因無辜受了宋貴妃三十板子,在于婕妤的哭鬧下,皇上将其升為二等宮女以作補償。當初于婕妤搬進采英殿,荷香仍守在德雲宮,并未随于婕妤一同搬去采英殿。現下,荷香的屍身已經被送到宮外驗屍房交由仵作驗屍。”

一刻鐘後,坤和宮外有小太監來報,侍衛隊長在坤和宮外求見。年飛走進坤和宮時,皇後端坐在殿中。

“禁軍侍衛隊長年飛參加皇後。”

臣子未經允許不得擡頭面君,皇後是後宮之主,年飛是外臣,更不能擡頭面見。年飛自踏入宮門那一刻,眼睛餘光觸及皇後的臉,心頭忍不住一顫。十三歲的皇後已經是一個有着傾城容色的美人,女子發育較早,自入宮後皇後身量漸漸長開來,此時已是一朵嬌花,到了完全綻放的前夕,美豔不可方物。

“年飛,本宮問你,今日那名女子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禦花園中怎的出現這種肮髒之事,宮中守衛幹什麽去了。”

皇後嚴詞追問,打斷了年飛心中遐想,年飛驚起一身冷汗。收起心神,年飛将今晨在禦花園撞見的一幕詳細地說了出來,包括初見宮女荷香時,荷香身上衣物多處被撕毀以及臉上脖頸上的累累傷痕。只是年飛有意略去了荷香咽氣前咬詞含糊不清的話,當時他湊在荷香耳邊,隐約聽到一個“武”字,當他将這話告知禁宮侍衛長嚴礠正時,嚴礠正讓他不得向他人提及此事。

揮退年飛,皇後陷入沉思,荷香被殺一事,就目前來看,毫無頭緒。宮中出現了匪徒,禁軍守衛不利是一罪,可事情畢竟牽扯到後宮,說大了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說她治理後宮無能。

皇後雙眉一鎖,正惱煩事情苦無頭緒時,一名宮女匆匆走進坤和宮。

“皇後娘娘,德雲宮來報,采英殿一名宮女今晨被人發現在德雲宮遭人奸/污致死。”

1、34引禍

德雲宮的掌事女官紅姑匆匆趕到坤和宮時,被皇後身邊的宮女杏香告知,皇後娘娘正在小憩,容後再宣她入殿。紅姑在殿外站了小半個時辰,心思飛轉幾遍,也沒能摸清皇後的想法。按理說,德雲宮兩名宮女出事,且死前被人糟蹋,這在後宮中不是小事。宮中,主子可以杖斃奴才,可以暗中處死奴才,卻不允許有人淫/亂宮闱,此乃後宮大忌。畢竟那兩名宮女是在皇後執掌後宮諸事時遭人毒手,事若鬧開來,于皇後的名聲沒有好處。皇後宣她入坤和宮,不問清事情原由,卻讓她久候在宮門外,不知有何打算。

“紅掌事,娘娘請紅掌事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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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香姑娘客氣了,紅姑區區女官,怎當得起娘娘一個請字。”

坤和宮主殿內,皇後斜倚在軟榻上,雙眼微合,一臉安詳,紅梅輕輕捶打在皇後肩上。香爐中一縷青煙緩緩升起,有淡淡清香入鼻,使聞者通體舒暢。紅姑跪在殿中給皇後請安,半響皇後才緩緩睜開惺忪睡眼,看向殿中跪拜在地的紅姑。

“你就是德雲宮掌事女官紅姑。”

“回皇後娘娘的話,奴婢正是德雲宮掌事紅姑。”

說到這裏,紅姑不再言語,皇後的目的很明顯,要找出殺害那兩名宮女的兇手。如果她一入坤和宮皇後就迫不及待問她當時的情況,她反倒能從容應對,荷香是坤和宮的二等宮女,卻死在禦花園,死在德雲宮的宮女笑笑卻是采英殿的人,真要推責,她未必不能将禍水東引,可是皇後擺這一道,委實讓她摸不準皇後的真實意圖,才叫難辦。眼下只有先聽皇後說什麽,才能做出判斷。

坤和宮內一時間靜谧無聲,只有燃燒得更加旺盛的青煙,煙霧缭繞,清香彌漫。良久,皇後才遲遲出聲。

“今日死在禦花園的宮女是德雲宮的吧,德雲宮與禦花園一南一北,間隔重重宮殿,那名宮女是怎麽躲過重重守衛偷跑到禦花園中。還是,德雲宮平日裏管制松懈,連宮女夜不歸宿也不知道。”

皇後懶懶地說着,渾不在意的語氣讓紅姑一顆心懸起。如果皇後在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之前抓個人頂罪,讓她做個替死鬼,定她一個馭下不嚴的罪名未必不可。要活下去,需得仔細謀劃。紅姑略一想,低頭對皇後緩緩道來。

“回皇後,入夜後奴婢親自清點人數,當時确定德雲宮無一人缺席,至于荷香是怎樣躲過重重守衛去禦花園,奴婢實在不知。據奴婢所知,荷香是在今晨才咽氣,而采英殿的宮女笑笑被宮人發現時,身子已僵硬多時,初步判定,笑笑在半夜遭人玷污爾後被殺。奴婢在笑笑的身上發現多處傷痕,必定是那賊人在行事時所致,然而德雲宮衆人沒有聽到半點動靜,卻是不該,除非笑笑不是在德雲宮被殺,是死後被人帶進德雲宮。至于賊人的目的,奴婢不知,請娘娘解惑。”

紅姑短短幾句話,将自身的責任摘得幹幹淨淨。首先荷香是在清點人數後避開守衛偷偷溜到禦花園,紅姑是為不知情,無罪。其次,笑笑死前被人玷污,身上有多處傷口,出事時必定有動靜鬧出,德雲宮守衛卻未聽到,那便是另一個可能,笑笑出事地點不在德雲宮,是事後被人栽贓丢到德雲宮。

“好膽色,不愧是先帝文太傅的孫女,就這份臨危不懼的氣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紅姑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後,嘴邊一抹嘲諷的笑一閃即逝。先帝帝師文忠的孫女,二十年前入宮,最有可能晉封貴妃,榮極一時的文紅樂,一夕之間錯失妃位,成為先帝宮中宮女,也是唯一一個被先帝臨幸,卻沒有晉升的人,曾經傳奇一般的存在。九年前先帝下令命文紅樂擔任德雲宮掌事,時至今日,在風雲變幻的後宮中文紅樂漸漸被人忘卻,宮人只知道有一個名叫紅姑的女官掌管德雲宮的宮務。

“皇後娘娘謬贊,紅姑不過是德雲宮的一個普通女官,擔不起娘娘的誇贊。”

“本宮不相信曾經先帝跟前風雲一時的太傅孫女文紅樂會變成一個普通女官,如果姑姑只是一個普通女官,後宮中人豈能容忍姑姑活到現在。姑姑,明人不說暗話,本宮需要姑姑的幫助,本宮也可以讓姑姑得到想要的。”

紅姑搖了搖頭,仿佛皇後篤定的東西在她眼中并不重要。皇後将紅姑的拒絕看在眼中,面色如常,看不出半點異樣。

“娘娘高看奴婢了,奴婢別無所求,惟願天下大同,皇上太後福壽安康,後宮清明。也不枉費奴婢祖父對奴婢的教養之恩。奴婢無力為娘娘分憂,心中惶恐,只是有一事想向娘娘禀明,奴婢猜測或許與那兩名宮女之死有關。”

翌日,紫宸宮內,鄭源徵聽着宮人的彙報,皇後已将殺害那兩名宮女的兇手抓到。據說皇後定下一計,在入夜後讓一名宮女獨身在宮中行走,果然引來兇徒。兇徒行兇之際被尾随宮女身後的侍衛制住,兇徒在反抗中被侍衛重傷致死。仵作檢驗兇徒的屍身發現,兇徒是一名禁軍侍衛中,因常年服用一種致幻藥物抑制疾病,導致精神失常,方有此暴行。

正因皇後發現死去的采英殿宮女在死後被人帶到德雲宮,才懷疑兇徒有可能在德雲宮附近行兇後趕往禦花園,不料撞上夜游在外的荷香,再起兇念施暴行并痛下殺手,由此推斷,兇徒必定對皇宮十分熟悉。于是皇後設下陷阱,坐等兇徒上鈎。

鄭源徵揮退宮人,嗤笑一聲。所謂的兇徒不過是個替罪羊,憑張家的手段,不會安排這樣一出漏洞百出戲,皇後有心揭過這一段,可惜手段嫩了些。

“去禦花園走走。”

剛走到紫宸宮外,鄭源徵停下腳步,向雲陽宮方向走去。到雲陽宮才知道宋敏舒往翠微湖去了,大約有半個時辰之久。

入宮一年多來,宋敏舒是第一次見到翠微湖。翠微湖說是湖,不過占了個湖的名,面積不大,一眼望去能将湖四周的景色看得一清二楚。翠微湖邊延湖修建了幾段護欄,護欄旁建有涼亭,可供人游湖時休憩。湖中有兩艘小船,船身上雕刻有精致的畫,八位神仙在海上各顯神通,自在逍遙。仔細看來,船槳竟是白玉做的手柄,宋敏舒“啧啧”兩聲,眼中閃爍着精光。

“楊順,你帶我要上船,我要游湖。”

随香下意識想勸宋敏舒,卻被随緣制止,随香見狀,心知她說了,宋敏舒也不見得會聽,索性随宋敏舒性子行事。

上了船,離了岸,楊順搖着船槳,将船劃向湖中央,宋敏舒悠閑地坐在小船上,不時趴在船頭撈起一串水珠,看連成線的水珠從指縫中掉落湖水中,聽水珠四濺時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玩得不亦樂乎。

咦,那是什麽東西。水中一個黑色的東西一閃而過,宋敏舒示意楊順将船劃回去,趴在船頭低頭往湖水裏看去。

“娘娘 ”

撲通一聲,原本趴在船頭的宋敏舒掉進湖水中,楊順一頭紮進湖水中。從掉進湖中到被楊順撈上船,宋敏舒不過嗆了幾口水。當船駛到岸邊,迎着随香随緣擔憂的眼神看去,不遠處一名玄衣少年向翠微湖走來,身後跟着兩名太監。

1、35賢王

少年大約十四、五的模樣,身量修長,遠了看只覺他通透如玉,走近看方知世間竟有這等俊俏的兒郎。宋敏舒目不轉睛的盯着一步一步走近的玄衣少年,渾然忘了她濕漉漉的一身狼狽樣。

自永和帝駕崩後,鄭源辄再未踏入皇宮一次,養了數月的病,直到近日才徹底痊愈。七皇子鄭源徵繼位後,五皇子鄭源辄封賢王,八皇子*輝封武王,因未成年,鄭源辄和*輝便一同留在京城。鄭源辄與鄭源徵的關系一向不錯,鄭源徵對自小照拂他的鄭源辄頗多依仗,今日入宮,也是鄭源徵有要事宣他入宮相商。

鄭源辄剛走到翠微湖邊,便聽到有人落水,岸邊宮人呼喊的聲音,走近一看,一個身穿宮裝的女孩渾身濕漉漉地走上岸,一雙烏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鄭源辄被宋敏舒赤/裸/裸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換做宮人是絕不敢這樣盯着他看,只是換了這位東啓最小的貴妃宋敏舒,他除了不喜,實在不知如何應對。

“奴婢參見賢王。”

鄭源辄在宋敏舒五丈外停下腳步,見宋敏舒身邊的宮人對他行禮說了聲免禮。鄭源辄對眼前這個盯着他看的六歲貴妃有些微惱,礙于宋敏舒的身份不好拂袖而去,只得停下。這時,呆愣的宋敏舒一雙明亮的眼睛裏眼淚突然止不住的往下流。随香随緣被宋敏舒突如其來的淚水吓慌了神,一時間不知所措。

“娘娘,奴婢伺候娘娘回宮換下這身濕衣服,以免着涼。”

不過瞬間,随香鎮定下來,掏出手帕輕輕擦去宋敏舒眼角的淚水,随緣立馬反應過來,掏出帕子給宋敏舒擦臉上的水。

“娘娘,奴婢抱您回宮。”

宋敏舒不理不睬,只盯着鄭源辄止流淚,看得鄭源辄一臉莫名其妙,若換個體貼的人,或許會問上幾句安慰幾聲,鄭源辄平日裏也不是個清冷的人,只是今日見了宋敏舒盯着他看,他便不喜,也歇了心思勸宋敏舒,何況宋敏舒雖年幼,卻是皇妃,他是臣子當避嫌。

“舒兒,是誰惹你哭了,告訴朕。”

鄭源徵從禦花園過來時,正看見淚眼迷蒙的宋敏舒。鄭源徵從未見過宋敏哭,何況今日還是全身濕透一身狼狽,對着素未謀面的鄭源辄哭。鄭源徵沒有不悅,相反很奇怪鄭源辄究竟做了什麽,會讓一向不肯吃半點虧的宋敏舒掉眼淚。

聽到鄭源徵的聲音,宋敏舒錯開随香随緣的手,小跑幾步,一頭竄到鄭源徵懷中,抱着鄭源徵不放開。厚重的濕氣透過層層衣物傳到身上,鄭源徵忍着腰下的不适感,俯身輕輕拍在宋敏舒頭上。

“皇上哥哥,昨天晚上有一個對舒兒很好的哥哥死了,和這個哥哥長得像。舒兒不想那個哥哥死,舒兒想讓那個哥哥一直好好的活着。”

在見到鄭源徵的一刻,宋敏舒從悲傷中醒來。上一世已經過去,那個從小對她好的大哥哥已經死在前世,她十二歲那年。宋敏舒以為她的眼淚已經在大哥哥死的那年已經流幹,不想這一世見到一個和大哥哥只有三分相似的人後會有這麽深的觸動。鄭源徵是個多疑的人,她今日情緒失控,鄭源徵或許不會在意,難免日後想起不會起疑,胡謅這個夢,卻也符合孩童心性。宋敏舒慶幸,她現在的年紀夠小,再過幾年遇上這人一哭,非惹下大麻煩不可。

鄭源徵一聽,便知曉宋敏舒是因夢的緣故,才會鬧這一出,輕輕搖了搖頭。

“夢都是反的,不哭。回宮去換一身宮裝,仔細着涼,又得喝藥。”

“恩,舒兒不要喝藥。可是皇上哥哥要保證,這個哥哥不會有事,不然舒兒就哭給皇上哥哥看。舒兒聽皇上哥哥的話,回宮換一身宮裝,舒兒告退。”

宋敏舒從鄭源徵懷中掙開,沒有看站在一旁的鄭源辄,走到随緣跟前伸開雙手,随緣将宋敏舒抱在懷裏。因宋敏舒來翠微湖時沒有準備轎辇,這會兒要回雲陽宮,需等轎辇擡過來,抑或是走回去。宋敏舒現在的情況不适合候在湖邊等轎辇,只好由随緣抱她回去。看着宋敏舒一行人離去,鄭源徵收回目光。

“五皇兄,随朕去紫宸宮,朕有一事和你說。宋貴妃童言稚語,不可信,五皇兄無需在意。”

“臣明白,不會多心。”

鄭源辄第一次見鄭源徵被個小女孩纏着撒嬌,還一臉寵溺縱容的模樣,不是不驚訝,鄭源徵從來都對別人冷漠,對自己更殘酷。先帝在世時,鄭源徵沒有母親護佑,能在後宮中活下去,最終得到帝位,并不是世人想象中的懦弱無能,全憑大将軍宋畢昇的支持才能保住皇位。沒有人會料到當年劉美人逝世後,鄭源徵的選擇,如果沒有那一次偶遇,他或許會和其他人一樣輕看當時那個無依無靠的七皇子,自然不會有後來與鄭源徵的諸多交集。

“咳咳”鄭源辄掩唇輕咳兩聲,苦澀湧上心頭。宋敏舒從未見過他,偏偏在夢中夢見一個和他相似的人過逝,初次相見就淚流滿面,說完全不在意不可能。世人都說孩子的話做不得數,可很多時候,往往是天真孩子的童言稚語一語成真。他天生眼疾,看不清遠處的東西,自幼體弱多病,一年中有小半年在病中,若不是拖着這殘破的身子,也避不開當時的皇位之争。有得必有失,如今這樣也罷。

“不是說賢王的病好了,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麽伺候主子的,來人,速宣劉潛去紫宸宮。”

“皇上,臣無礙,微咳幾聲不妨事。”

“五皇兄,你是朕的左右臂,無論何時朕都不希望你有事。”

“臣遵旨。”

鄭源辄看着眼前比他矮一個頭的鄭源徵,臉上昔日的稚嫩漸漸褪去,帝王的沉穩、威嚴日盛。鄭源辄想,先帝八子中,最适合坐上皇位的不是奪位中死去的太子,也不是其他皇子,是眼前這個年僅十歲的幼帝鄭源徵。

鄭源徵和鄭源辄離開翠微湖後,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湖中冒出頭,選了一處隐秘的地方避開侍衛瞧瞧潛上岸。

雲陽宮中,宋敏舒換了一身淺綠色宮裝,用了一杯姜茶後躺在床上,許久也沒能入睡。那人的臉和大哥哥的臉在腦中轉換,直至混淆分不清。那人比大哥哥好看許多,按理說她不該将兩個只有三分相似的人牽扯在一起,也許是時間過得太久了模糊了記憶,也許是思念藏得太深了成了魔障,以至她一眼看去就移不開目光,只想多看一看那張臉,找到和大哥哥相似的地方。

為什麽剛才要因忌諱錯過看那張臉的機會,宋敏舒心中後悔不已。不行,她還想再看一眼和大哥哥相似的那張臉,去紫宸宮,那人一定還在宮中。

“随香,準備兩盒紫玉糕,我要去紫宸宮。”

“娘娘,紫宸宮不比正寰宮嚴苛,雖未禁止宮妃入內,可未經皇上宣召,娘娘盡量不去的好。此刻紫宸宮有外臣在,娘娘更不合适去。”

宋敏舒認真地看着随香,見随香一臉嚴肅,絲毫不肯退讓的樣子,心中明白今日要出門難,除非她耍性子和随香鬧翻。

“真的不能去嗎,我從來沒有去過紫宸宮。”

宋敏舒不肯放棄,下回還能見到那張臉嗎?也許很難,畢竟大哥哥死的時候才十六歲,她對大哥哥的記憶也停留在那個時候,等那人長大了,說不定他的臉上就再難找到和大哥哥相似的地方。不甘心,她剛才為什麽不回頭再看那人一眼。

“娘娘,今日您不能去紫宸宮,其他時候奴婢不會阻攔您,但是今日娘娘在賢王面前失态,娘娘不能再去紫宸宮見賢王。”

宋敏舒還想說什麽,在随香的叮囑下歇了說話的心,她突然發現,言語是那樣的無力。不可否認,随香很了解她,随香沒有相信那個所謂的夢的說辭。她在見到那人後的失常,瞞不過貼身伺候她的随香随緣二人,不管她失态的原因是什麽,随香随緣都不會過問,這是她們對她的忠誠。正因為忠誠,才不會放任她胡鬧,她是東啓的貴妃,此生此名份已定,再無更改的機會。

她本不該多想,上一世已成過往,何必再牽挂。可是,頹廢了六年,掙紮了四年,到死前她依然忘不掉。這一世帶着記憶見到了那張僅有三分相似的臉,她還是無法控制心中執念,不去思念。

“娘娘,賢王是皇上器重的兄弟也是臣子,娘娘是皇上的貴妃,以後可不能像今日這般在人前哭鼻子,讓人看了笑話去。”

随緣走到床前,将放在一邊的小豬抱枕送到宋敏舒懷中。

“奴婢會一直陪着娘娘,娘娘安心休息一會兒,睡醒了一切都會過去。”

宋敏舒摟着小豬抱枕,抱緊了放開,稍稍放開後又緊抱在懷,最後宋敏舒将小豬抱枕放在一側,躺在床上睡去。

轉眼十幾日過去,宮中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每日除了給皇後太後晨昏請安,餘下的時間宋敏舒在雲陽宮随方嬷嬷學規矩,捧着藥典背誦各種藥方。

這一日,宋敏舒從慈安宮請安回雲陽宮,半路繞道翠微湖,不想與賢王鄭源辄再次不期而遇。

1、36風波

宋敏舒遠遠就看見鄭源辄從翠微湖走來,她停下腳步,靜靜看着陽光下那高貴優雅的玄衣少年,神思飛入九重天,直到随香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回過神來。鄭源辄覺察到一道目光鎖在他身上,順着難道目光來源看去,只見遠處有幾個模糊地影子,料定其中一人是那道目光的主人,只不知是誰。

自上回入宮與鄭源徵商讨前戶部尚書焦作卿被殺一案的牽扯,鄭源辄離宮後立刻指派手下順着鄭源徵給的線索調查,昨日查到一些新的線索立刻上呈宮中。鄭源辄今日原不必入宮,卻突然記起那一日和鄭源徵相談時,鄭源徵說的話。

“武王隔三差五就去慈安宮給太後請安,五皇兄你常年受病痛折磨,在府中養病時可以免了俗禮,如今身體恢複,還是多進宮走動走動,給太後請安。”

鄭源辄的母妃是先帝德妃,一生不受先帝寵愛,除了生下鄭源辄這個病弱的皇子,再無所出。比起先帝榮寵一時的三皇子和舞陽公主生母林賢妃,德妃除了年節能見上先帝一面,其他日子仿佛住在冷宮一般。德妃在先帝駕崩前三個月逝世,鄭源辄尤記德妃臨去前安詳的神色,心中難免不舒服。德妃這一世對先帝的寵愛不在意,對他不在意,對母族也不甚在意,否則德妃也不會在入宮後與母族極少聯系。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他和鄭源徵在缺少母親疼愛上十分相似。

鄭源辄對太後沒有太多感觸,因德妃不受寵,不關心宮中之事,太後甚少給他母子二人下絆子,他對太後沒有鄭源徵那種複雜的感情。給太後請安,比起武王*輝他确實做得不夠。想到這裏,鄭源辄決定親自進宮一趟,給太後請安。請安離宮路上突然想起那一日在翠微湖邊看到的一幕,鄭源辄臨時起意繞道翠微湖。

因看不清遠處的人是誰,鄭源辄放慢腳步,免得與來人沖撞去了。宋敏舒見鄭源辄放慢腳步,心頭一滞,又是開心又是生氣。開心能再次見到那張臉,生氣她不能主動走上前與那人打招呼,她不用看都知道随香一雙眼睛看着她,生怕她作出不合時宜的舉動。

鄭源辄見那一群人站在小道上不動,猜測來人有意避嫌,遂改道向湖的另一方向走去,宋敏舒眼見鄭源辄掉頭走遠,心中一急,拔腿就追了上去。

“哥哥,你等等,我有事同你說。”

宋敏舒不顧随香随緣等人在後焦急追趕,一路狂奔向鄭源辄。鄭源辄聽到身後女孩的呼喚,停下腳步,轉身一看,只見一個小姑娘跑的飛快,身後跟着一群宮人。待小姑娘跑近了,鄭源辄才看

清來人正是那一日失足掉落湖水中,盯着他淚流不止的宋敏舒。

見宋敏舒一張圓乎乎的小臉因快跑變得紅撲撲的,仿佛掐得出水來,烏黑明亮的眼睛中盯着他,閃着靈動的光,想起他病弱的身子,鄭源辄不由自主地羨慕起宋敏舒健康的身體,連帶看宋敏舒的眼神也多了一抹柔光。

“宋貴妃叫住臣有何事。”

對上鄭源辄那雙清澈的眼,宋敏舒突然不知道話該怎麽說出口。她能說,叫住你就是為了看看你這張和別人相似的臉?別說這話一開口就會得罪鄭源辄,便是鄭源徵也不會縱容她的無理取鬧。她是東啓的貴妃,鄭源徵的女人,以她目前的身板離侍寝的标準差了十萬八千裏,名義上她還是鄭源徵的人。如果她敢明目張膽的惦記着別的男人,鄭源徵第一個就會滅了她。

“那一日我回雲陽宮後,随香同我說,當日我對着哥哥你哭是不對的,我不能因為一個夢就在哥哥面前流淚,會給哥哥帶來麻煩。聽了随香的話,我心裏難過,給哥哥帶來麻煩事我的不對,我一直想對哥哥說聲對不起,就日日來翠微湖邊看能不能遇上哥哥,今日終于讓我見到哥哥。我心中高興,本想今日總算可以同哥哥說抱歉,誰知哥哥見到我掉頭就走,我一急只好追過來。哥哥可不可以不怪我莽撞行事。”

随侍一側的随香聽了宋敏舒滿嘴的謊言,只得将頭使勁往下埋。她何曾與宋敏舒說過這樣一番話,以宋敏舒懶散的性子會日日到翠微湖邊尋人?今日她算見識了宋敏舒這口空說白話扯謊的本事。眼下說謊也好過被心人安上行為不端,私會外臣的罪名。今日之事縱被人捅到皇上面前,宋敏舒也不會吃了虧,畢竟當時宋敏舒對着鄭源辄落淚時,鄭源徵在場,也算知曉“前因後果”。

“娘娘言重了,區區小事不必挂在心上,娘娘的好意臣心領了。”

鄭源辄觀察入微,沒錯過宋敏舒匆匆跑來,編出那段理由前一愣的表情,更沒放過宋敏舒說出理由後,随香埋頭看地的動作。這個六歲的小貴妃能臨場編出這樣一段謊話應付他,還叫人挑不出錯,心思缜密不可小觑。也對,能讓他那冷酷的七皇弟寵溺縱容的人,怎麽可能是一個懵懂不知世事的孩子。他不知宋敏舒為何要叫住他,但他沒從宋敏舒眼中看出惡意,即可。

宋敏舒完全沒想到,這樣簡單的一幕落在鄭源辄眼中,讓鄭源辄對她的看法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宋敏舒還要說什麽,卻被一個匆匆趕來的小太監打斷。

“啓禀王爺,皇上得知王爺今日入宮,名奴才四處尋王爺入紫宸宮。”

“娘娘,皇上有要事宣召,臣告退。”

宋敏舒癟了癟嘴,一臉的不樂意,仿佛那小太監的到來叫走鄭源辄犯了天大的錯。小太監被宋敏舒看了一眼,心頭一緊,不知他哪裏得罪了皇上寵愛的宋貴妃,卻聽鄭源辄說了一聲“帶路“,小太監當即收起心思,引着鄭源辄向紫宸宮方向走去。

鄭源辄走到紫宸宮門口時,鄭源徵正在紫宸宮內大發脾氣,地上碎了一個茶碗,一名侍衛跪在地上,周邊伺候的宮人屏息不敢發出一絲動靜。

鄭源徵見鄭源辄到來,在桌上撿起一本折子,從龍椅上走下,将折子遞給鄭源辄。鄭源辄越看,神色越凝重。江南旱災過後蟲災爆發,百姓流離失所餓死的人不計其數,前戶部尚書焦作卿貪墨的二十萬兩白銀就是赈災款。當時江南一帶災情被人壓下,朝廷不了解實際情況,撥了三十萬兩白銀救濟江南百姓,卻被焦作卿一人吞了二十萬兩。朝廷撥款赈災,真正落到百姓手中的少之又少。若非暴民動亂,朝中官員壓不住了,才将災情的具體情況上奏上來,否則事态還不知如何發展。

鄭源徵看到八百裏加急奏折時,猛地一掌拍在案上。恰在這時,有侍衛來報,焦家流放的男丁在半道上被人截殺,鄭源徵當即摔了手邊的一個茶碗。

1、37誘惑

紫宸宮內靜谧無聲,一時間宮人連呼吸都刻意壓低了聲音,生怕一個不慎沖撞了龍威。鄭源辄看着奏折上所奏,心中一寒。先帝突然駕崩,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東啓給鄭源徵,鄭源辄是知道的,可今日看了手中這份奏折上,卻讓他有種沉悶的窒息感。張氏滿門權貴,不是一朝成型,張家在先帝之前只是二品之流,先帝榮寵加身,張家地位日漸水漲船高,直至先帝後期也壓不住張家。現在的張家表面上聖寵加身風光無限,暗地裏貪婪龌龊,實在是國之蛀蟲,他恨不能處之而後快。江南一帶的災情被壓下,沒有張權一手遮掩,僅憑前戶部尚書焦作卿,絕對無法做到。

“焦家男丁在流放途中全部遭人殺害。”

鄭源徵的話無疑是一記重擊,鄭源辄聞言對上鄭源徵冰冷的瞳孔,眉間一緊。

對方要致焦家男丁于死地,只有一種可能,焦作卿拿了對方的把柄。對方找不到那把柄索性将焦家男丁殺害,斬草除根。如果真是這樣,焦家充入宮中的女眷或許是對方的下一個目标。

“如此一來,焦家充入宮中的女眷需派人盯住,對方若想斬草除根,是不會放過焦家的任何一人。”

“焦家的女眷充入宮中做賤籍時,朕早有安排。可惜現在焦家的女眷中在宮中活下來的只剩一人,焦作卿的庶長女焦倩倩。”

早在焦作卿在刑部大牢被人殺害,鄭源徵就留了心眼,焦作卿手中一定握着對方重要的東西。利益共存時,讓焦作卿活着沒關系,一旦焦作卿可能以那件東西威脅對方時,對方必然選擇斬草除根,永除後患。

焦家女眷以賤籍充入宮中為奴後,鄭源徵命人暗中盯着焦家女眷,卻發現焦家女眷自入宮後被一只無形的手控制,不時有人死去,到後來加派人手看護依然沒能阻止焦家女眷一個個死去。唯一活着的焦倩倩還是被特意安排到德雲宮才免了禍,随即有宮女在德雲宮出事。真當他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子,以為一切都是巧合,鄭源徵冷哼一聲。

“皇上可曾探得焦倩倩身上有何不同之處,按理說,焦作卿入獄突然,就算留有後手也不會将東西交給一個十二歲的庶女。”

“如今之計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不管焦倩倩手中有沒有證據,單憑她能躲過暗殺,朕也要保下她

的命。德雲宮兩次出事,和焦倩倩脫不了關系,朕也不會放過那等惡賊。朕今日召五皇兄前來,除了收拾江南這個爛攤子,就是請五皇兄代為安置焦倩倩。”

據暗衛來報,采英殿那名死在德雲宮內的宮女笑笑當日曾見過焦倩倩,當晚笑笑被人玷污後殺死,事情絕對不是巧合。如今皇宮中已容不下焦倩倩,要保住焦倩倩的命,只有讓焦倩倩出宮。放焦倩倩一人在宮外,鄭源徵不安心,他能相信的只剩鄭源辄。

“皇上放心,臣一定命人保護焦倩倩的安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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