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負聖望。”
鄭源辄直至日落時分才領着兩名的宮女離宮,鄭源徵以擔心鄭源辄身邊的人伺候不周為由,特意派了兩名宮女照料鄭源辄。
賢王府內,鄭源辄命管家安排兩名宮女的住宿,特意交代管家好生照拂兩人,讓管家誤以為鄭源徵賜下的兩名宮女會是鄭源辄将來的房中人,管家當即着手安排兩名宮女的瑣碎。鄭源辄見管家眼裏的誤會,也不當面點明,如果鄭源徵有一日當真賜給他房中人,他們的關系必定不負當初。
轉眼過了七月,進入八月,十五中秋将至,宮中早在半月前就開始着手中秋宴。去年是太後主持後宮大事,因新帝登基,忙于朝中大事,中秋宴并未大操辦。今年太後病了月餘,後宮大事交到皇後手中,病愈後太後以休養身體為由,後宮諸多雜事依舊由皇後處理,只有遇到大事,太後才會插手。這一次中秋宮宴,太後為了磨練皇後,便将中秋宮宴大部分交給皇後操辦,只派了身邊
一名得力嬷嬷輔助皇後處理一些雜事。
皇後十一歲入宮,五月生,而今已年滿十三。女子豆蔻年華最是動人,尤其是皇後這樣的美人,一舉一動明豔動人。若是待字閨中,必定名滿京華,向相府求親的人或與林賢妃當年比肩。
相對于宮中衆人的忙碌,宋敏舒在後宮的日子沒有半點改變,除了請安就是待在雲陽宮,若非朝中有宋畢昇那樣一個聲名顯赫的大将軍爹爹存在,以宋敏舒近日在後宮中的低調,或将被人淡忘。可她五歲入宮封貴妃,分位僅次皇後,又有宋畢昇在朝堂的影響,張狂也好,低調也罷,注定了她這一生将處在衆人的矚目下。
自中毒後,宋敏舒除正常用膳外,在午膳後添了一頓,是随香依照劉潛的食療方子做的藥膳。每換一次藥膳的處方,宋敏舒必先将藥膳的方子和所需食材的功用背下,等到劉潛來雲陽宮時,師徒兩人會進行簡單的交流。其他宮人在時,劉潛是正經守禮的劉太醫,一旦宋敏舒身邊只有随香随緣,師徒兩說話鮮少有着調的時候。假使此時給外人看見,絕對會驚掉下巴,太醫院平日不茍言笑的劉太醫竟如一個潑皮無賴,常常同一個無理取鬧的小丫頭貴妃打口水戰,且不亦樂乎。随香随緣一開始極不适應劉潛和宋敏舒相處方式的突然轉變,後來漸漸習慣了師徒兩不着邊際的特殊交流,只是注意把好門,以防他人知道。
這一日,宋敏舒入揮退宮人,只留随香随緣在身側抽,與往日一樣留劉潛在雲陽宮內。
“我聽說劉太醫上次給賢王診脈,不知賢王現今病情如何。”
宋敏舒難得的正經語氣讓劉潛收起了往日的調笑心思。宮妃關心外臣,這外臣還是皇帝的兄弟,傳出去可不是一件好事。聽宋敏舒的語氣,對鄭源辄的身體狀況相當關心。據他所知,宋敏舒入宮以前并不曾和鄭源辄有過交集,那只可能是入宮後。以往的宋敏舒對人對事慣會躲閃,是個懶散的主,今天主動問及鄭源辄,可見宋敏舒對鄭源辄非同一般。若說宋敏舒對鄭源辄有男女之情,劉潛看不出宋敏舒眼中有任何情意。也是,同一個六歲多的女孩提及男女□是早了些。
劉潛骨子裏不是個注重禮法的人,不然也不會和宋敏舒這般相處。既不是男女之情,卻是為何。宋敏舒這一問,勾起了劉潛的好奇心。能讓宋敏舒重視的人不多,他若不能探聽其中原委,今日回去鐵定睡不着。
“娘娘能告訴臣因何探聽賢王的病情。娘娘是皇上的貴妃,賢王充其量不過是皇上兄長,便是關心兄長的身體,也是皇後做的事。”
宋敏舒白了劉潛一眼,她怎會知道關心賢王的身體不妥,可皇後就能大方随意關心鄭源辄的身體?頂多在鄭源辄生病的時候賜個藥材什麽的,表示她作為一國之後對皇上兄弟的照拂。劉潛還真把她當成孩子,不知人情世故,想套她的話,沒門。
随香暗嘆,宋敏舒對鄭源辄的心當真過了。宋敏舒是她和随緣看着長大的,最怕惹事的一個人,怎的一遇到鄭源辄就折騰出這許多事。好在宋敏舒不是不知輕重的人,今日問的人是劉潛,否則一國貴妃過度關心外臣,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你不說我也知道,賢王先天體弱,天生眼疾。本來想和你說,我或許有法子治療賢王的眼疾,既然你覺得我關心外臣不好,那我不說也罷。”
Advertisement
鄭源辄的身體狀況全是宋敏舒從随香哪裏聽來的,鄭源辄的眼疾不過是先天性近視眼,放在上一世配一副眼睛就能搞定,在東啓卻是個棘手的病。鄭源辄天生體弱多病,她現在沒法子治療,對于近視,只要她能做出一副眼鏡,就能解決鄭源辄看不清遠處東西的毛病。可這事,她出馬有太多的不方便,只能寄希望于劉潛。
沒有一個學醫的人不對可以治愈疑難雜症的法子感興趣,明知宋敏舒故意為之,劉潛偏偏不能置之不理。宋敏舒知道劉潛的死穴,以良方誘之,明知是陷阱劉潛也無法拒絕。
“娘娘關心臣子,為皇上解憂是東啓之福。”
“難道不會壞了規矩,傳出一個不雅的名聲?”
“怎麽可能,娘娘只是提供方子,為賢王診治的是臣,輪不到世人說三道四。只是娘娘是從何處找到這個方子,可以治療賢王的天生眼疾。”
1、38身殒
見劉潛興味十足地盯着她,宋敏舒對上劉潛的目光,輕輕一笑,唇邊梨渦漩起,像足了一只狡猾的小狐貍。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臣不問方子出處,娘娘總可以說。”
“賢王的眼疾除了看不清遠處的東西,并未給身體造成其他影響。神仙說,賢王這病要治不難,只需要配一副水晶鏡。”
“水晶鏡是何物,為何治療賢王的眼疾只需要配一副水晶鏡。”
藥典記載,水晶“辛寒無毒”,能“安心明目、去赤眼、熨熱腫”。從質材來看,水晶對人确實有好處。據宋敏舒所說劉潛猜測,水晶鏡大約一件外物可以輔助眼睛看清楚遠處的事物,但不能從根本上治愈眼疾。鄭源辄的先天眼疾不同于普通疾病會導致雙目逐漸失明,只是看不清遠處的事物,倘若借住外物能讓眼睛看清遠處的事物,未嘗不是一件好法子。
宋敏舒向劉潛提及眼鏡,最看重的是劉潛不是一個死板固執的人,不會排斥新奇的東西。只要眼鏡能夠改善視力,讓近視的人看清楚遠處的東西,劉潛絕對是推崇眼鏡治療近視的一大助力。
上一世,宋敏舒不是近視,卻在眼鏡店配過無度數眼鏡用做裝飾,當時閑來無事與驗光師聊了一些與眼鏡有關的話題,知道眼鏡是利用凹透鏡成像原理制作而成。凹透鏡中間薄兩邊厚,成小于事物的直立虛像,通常用于配置眼鏡以矯正視力。近視眼主要是由于晶狀體的變形,導致光線過早的集合在了視網膜的前面。凹透鏡則起到了發散光線的作用,使像距變長,恰好落在視網膜上,使人能看清遠處的事物。
東啓沒有樹脂合成技術,唯一能夠用來制作眼鏡的只有水晶。水晶是天然石英礦的純淨結晶,透明度較好,清晰度略高,質地細膩堅硬,遇風沙不易磨毛,是用來制作眼鏡的最佳材料。只是用水晶制作眼鏡不宜長時間佩戴,光線通過水晶時會出現雙重折射作用,産生疊影。且水晶能通過紫外線和紅外線,在強烈陽光下戴與不戴沒有區別,并無保護作用,長時間佩戴容易使眼睛産生疲勞。
想到這裏,宋敏舒遲疑地看了一眼劉潛,她無法向劉潛解釋紫外線紅外線會穿透水晶等一些光學原理,她對這些東西一知半解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她無法解釋為什麽她會知道不該出現在這個時空的知識。
“這水晶鏡雖能讓人看清楚遠處的事物,卻有一個缺點。人久戴水晶鏡,眼睛極易感到疲勞。”
“娘娘可否讓先臣看看水晶鏡。”
“我也沒有水晶鏡,只能将水晶鏡的大概模樣與制作說一下,要制成水晶鏡全靠劉太醫。神仙只給我看了一眼水晶鏡的模樣,至于能否做出适合賢王的水晶鏡,這可說不準。”
宋敏舒是真的說不準眼睛能不能制作出來,水晶質地堅硬,脆性大,不易研磨,加工困難不說,即便加工出來了眼鏡的度數也不一定符合鄭源辄的需要。方法是有,實施起來比較難。
自從與劉潛說過眼睛一事後,宋敏舒就将心思重新放到了随方嬷嬷學宮規禮儀與學醫一途上。對和大哥哥有三分相似的鄭源辄,她能做到的已經盡力做到,餘下的就看劉潛能否研制出水晶眼鏡。
一晃十餘日,中秋宴終于來臨。八月十五這一日,宮中上上下下一片忙碌,中秋夜宴成了皇宮中的重頭戲。這一日朝中大臣攜家眷同赴中秋宮宴,繼新帝登基,皇宮迎來了又一次盛宴。
楊氏随宋畢昇入宮後沒有急于去雲陽宮見宋敏舒,只在昌平宮內供衆命婦休息的側殿中小憩。昌平宮是宮中歷年來舉行宮宴的地方,此刻宮宴尚未開始,一早入宮的朝臣與家眷則被安排到昌平宮的左右兩側殿,只待宮宴開始再入席。
彼時昌平宮一衆命婦休息的側殿內已坐滿了朝臣家眷,從楊氏的角度看去,側殿中最受命婦關注
的是當朝皇後之母,右相夫人元氏。與元氏一同赴宴的是皇後一母同胞的妹妹右相府中的四小姐張卿顏。八歲的女孩唇紅齒白,眉眼秀麗,容貌不及其姐,也是個美人坯子。與元氏聊的最歡的是吏部尚書夫人李氏、禮部尚書夫人趙氏以及新上任的戶部尚書厲爵的夫人烏氏。張卿顏不似其母,是個文靜內斂的女孩,面對年紀相仿的女孩親熱的打招呼,也只是客氣地回上幾句,便不願多說。盡管如此,張卿顏身邊仍不乏上前示好的女子,也有兩名女子說話風趣,幾句說下來竟逗樂了張卿顏。
楊氏無心避開命婦,早在元氏攜張卿然到來之前已和衆位命婦一一見禮,說了好一會話。元氏到來後,楊氏同元氏見禮後就回到座位上休息,靜候宮宴開始。這會兒只要元氏被衆命婦纏上,就沒心思對上她。熱鬧的側殿中,楊氏淡看衆命婦歡聚一堂,收回思緒。
“一年多不見,舒兒長高了嗎?瘦了,胖了?”
想到這裏,楊氏的臉上浮起一絲寵溺的笑,這一笑恰好被轉過頭來的元氏看到。元氏從衆命婦包圍中走出來,身上的飾物随着元氏的走動發出叮咚聲響。
“宋夫人不與衆位夫人交談獨居于此,莫不是我等冷落了宋夫人,讓宋夫人不高興了。”
楊氏從座位上站起來,迎上元氏,靜靜地看着她,直到原本話語聲不斷的側殿沒有一絲聲響,楊氏輕笑出聲。
“張夫人說笑了,宮宴即将開始,我不過是躲懶休息一會罷了。方才與衆位夫人交流持家之道,深有所悟。都說京中相國府中,夫人持家有道,使家宅興旺,妻妾和睦。張夫人治家有方,若能指點我等一二,必将受用無窮。”
元氏聽罷,一張笑臉霎時冷下來,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楊氏,心裏卻恨得牙癢癢的。元氏對楊氏既是妒忌又是豔羨。張府一門權貴,在外人看來分光無限,可她十分厭惡張府後院中一日多過一日的美人。元氏入張府十幾年,好不容易在前年得了一個兒子,費了千般手段這才穩住了相國夫人的地位,讓府中兩位老人不再看她不順。今日楊氏提及張府諸事,表面上誇她治家有道,實則暗損張府後院混亂。有宋府作比較,元氏對楊氏的暗恨又多了幾分。
“若說持家有道,京中何人比得上宋夫人,誰人不知宋大将軍與宋夫人鹣鲽情深,容不下第三人,連宋老太爺和宋老夫人都不多說一句。宋夫人的手段才叫絕。”
楊氏暗道元氏不入流,小小激将法便能觸怒她。想用宋畢昇不納妾為由指責她善妒,用宋家老
人不敢反對訓斥她不孝父母,可笑的理由。只有愚蠢的女人才會和一群女人鬥,她楊氏何須做那些無用功。反觀一旁的張卿然,顯然聽懂了她的話,卻裝作不知,才是真正的聰明人。怪不得相府後院的女人一日多過一日。
“請諸位夫人入席,中秋宴即将開始。”
兩名宮女的到來打斷了楊氏與元氏的争執,元氏心有不甘也只得暫時作罷,在宮女的引領下入席。
在萬歲與千歲的跪拜聲呼中,鄭源徵、太後、皇後、宋敏舒及後宮衆人入席。鄭源徵高坐龍椅之上,太後居左,皇後居右,宋敏舒的座位在皇後下手,于婕妤次之。太後下手是先帝太妃公主。
身體輔一落座,一道殷切的目光傳來,宋敏舒回頭一看,只見楊氏溫柔地看着她,眼睛裏滿溢慈愛的光。宋敏舒沖楊氏甜甜一笑,唇邊兩側梨渦淺漩,眉眼彎彎,粉嘟嘟的臉蛋煞是可愛,看得楊氏心都軟了,恨不得抱着宋敏舒入懷。
中秋宴上少不了朝臣的賀詞,更少不了歌舞。舞衣輕薄,腰肢柔軟的美豔舞姬在殿中翩然起舞,舞到興起,朝臣同舉杯恭賀君王。
“走水了,走水了 ”
皇宮西北方向火光沖天,飛雨殿外,守夜的宮女太監大聲疾呼。熱浪一波連一波,沖向床上躺着
的人兒。滔天的火焰襲來,床上的人兒不見一絲動靜。
天恒二年中秋夜宴,飛雨殿走水,公主舞陽身殒。
1、39楊氏
中秋夜飛雨殿火勢兇猛,若非飛雨殿與其他宮殿之間有一段距離,宮人侍衛及時将火勢隔開,一旦火勢蔓延到旁邊的宮殿,後果不堪設想。飛雨殿一夜之間付之一炬,先帝最寵愛的公主舞陽也葬生火海。火勢熄滅後,宮人清點飛雨殿,發現了舞陽和幾名宮女的屍身。鄭源徵大怒,飛雨殿二十餘名宮人全部為舞陽殉葬。
宋敏舒聽到消息已經是第二日午時過後。對舞陽的死,她談不上多傷悲,只是為舞陽在如花年紀死于意外可惜,那些殉葬的宮人,确是無辜。飛雨殿突然走水,火勢兇猛差點殃及其他宮殿,可見不是意外而是人為,有人故意致舞陽于死地,才設計了一場滔天大火,讓舞陽缺席中秋夜宴,獨留飛雨殿。
“娘娘,宋夫人在宮外求見。”
楊氏來了。宋敏舒詫異地看着随香,随即明白楊氏的來意。昨日的宮宴因飛雨殿大火中斷,楊氏
沒能和她說話,本就不放心,再加上昨夜飛雨殿大火,楊氏不來親自确認她安好無損,怕是無法安心。
宋敏舒快步走向宮門,剛跨出宮門,楊氏迎面走來。似乎感覺到宋敏舒的急切,楊氏未等宣召直接走向雲陽宮內。初一見面,宋敏舒小跑着撲到楊氏懷中,緊緊地抱着楊氏的腿,将頭埋進楊氏的懷抱中。
“娘,舒兒想你。”
宋敏舒确實想念楊氏,楊氏的寵溺,楊氏的溫柔,楊氏的一切在入宮後變得愈發清晰,讓她深深眷戀。一直以來表現得像個小大人的宋敏舒此刻才是一個六歲的孩子,依偎在母親的懷抱裏肆意的撒嬌。
楊氏俯身擁宋敏舒入懷,抱起宋敏舒向雲陽宮正殿內走去。感受着懷中小兒人柔軟的身體帶來的充實感,楊氏懸了一夜的心終于在此刻放下。從沒有哪個時候比昨晚更讓楊氏心憂後悔。憂心宋敏舒在後宮的日子過得好不好,後悔當初同意宋敏舒入宮。
“舒兒,在皇宮過得好不好,娘的舒兒都瘦了。”
“娘,是舒兒長高長大了,再過幾月舒兒就滿七歲,是大孩子了。”
只要與楊氏相處,宋敏舒總不自覺露出小女兒的嬌态,說話思考也轉換成孩子應有的方式,根深蒂固。如果說上一世的宋敏舒沒有父母緣,那這一世楊氏的寵愛是她最意外的驚喜,能在母親懷抱中呢喃、撒嬌、邀寵,比什麽都幸福。
“舒兒,你告訴娘,喜不喜歡在皇宮生活。”
楊氏給随香随緣使了個眼色,随香随緣遣退殿中的宮人,守在宮門處。宋敏舒往楊氏懷中蹭了蹭,嗅了嗅楊氏獨有的清幽體香,窩在楊氏懷裏不願動彈。
“舒兒不喜歡皇宮,每日晨昏要給皇後太後請安,還要學宮規背藥典,都沒有時間睡覺,皇宮一點都不好。舒兒最喜歡在小唐院的日子,每日可以睡到自然醒,醒後有小點心吃。”
“你啊,再這麽懶下去,将來如何了得。”
“舒兒有娘,有娘的孩子萬事足,娘一定不會抛棄舒兒的對不對。”
楊氏揉了揉宋敏舒的小腦袋,輕嘆。
“如果娘當時堅持不讓舒兒進宮,舒兒也不用在這方寸之地過活。娘真想讓舒兒離了這牢籠,不受這勞什子氣。娘的舒兒應該自在地活着,不拘泥于後院中與一群女人争一個男人,看男人臉色過活。”
楊氏的話讓宋敏舒為之一振,如果不是清楚楊氏是土生土長的東啓人,宋敏舒幾乎以為楊氏也是穿越同胞。可惜楊氏不是,楊氏骨子裏的大膽與驕傲來源于家族的教導。宋敏舒沒有見過外祖那一脈,但能教出楊氏這樣的女兒,必定是底蘊深厚的家族。皇宮的日子并沒有楊氏所說的難過,宋敏舒沒有書中穿越女的偉大追求,她不奢求愛情,不強求自由,只要有個舒服的小窩過悠閑的小日子就很滿足。除卻每日晨昏請安一事有些麻煩,其他的還真挑不出不好的毛病來。
每一個決定做出的背後,必定需要深思熟慮,每一個謀劃的成功,定将付出巨大的代價,她不想楊氏為了她犧牲什麽,這樣就好。
“娘,沒人給舒兒氣受,有皇上哥哥護着舒兒,舒兒不會受委屈。娘,弟弟好嗎,怎麽不和娘一起進宮來看舒兒。”
宋敏舒的弟弟宋敏行已經兩歲多了,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聽宋敏舒提起幼子,楊氏頭疼地搖了搖頭。宋敏行不過兩歲多的人,已經是宋府裏赫赫有名的小魔星,普通的小丫鬟通常不願接近宋敏行,一旦被宋敏行盯上,鐵定被捉弄得哭鼻子。宋敏行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即便挨了宋畢昇的教訓,也不掉淚,他只會在給祖父祖母請安時,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往宋老太爺跟前湊。這時,宋老太爺必定會将宋畢昇喚來訓斥一頓,宋畢昇得了罵還不能回嘴,假若回嘴,宋老太爺一但惱火,甚至會抄起棍子就打。那個時候的宋府最熱鬧,堂堂東啓大将軍,被宋老太爺追得滿院子跑,還不敢反抗,而罪魁禍首宋敏行則窩在送老婦人懷中撒嬌看戲。
宋敏舒見楊氏的表情,心知她的小弟絕對不是號簡單的人物,能讓楊氏露出為難的表情,那得付出多大的行動才能辦到。
宋畢昇已過而立之年,楊氏也二十有八,在十五歲女子可出嫁,十八歲男子可娶妻的東啓,宋畢昇與楊氏是正宗的晚婚晚育的人。宋畢昇早年在軍中歷練,直至二十五歲掙得顯赫軍功回京封大将軍方娶妻。楊氏二十歲嫁與宋畢昇,一年後生下宋敏舒,四年後生下宋敏行。随後永和帝駕崩,宋畢昇以雷霆手段鎮壓宮亂,平息諸王動亂,穩住邊境虎視眈眈的三國,成為東啓歷史上最年輕果敢的大将軍。就是這樣一個傳奇般的人物,在府中竟被幼子氣惱、算計,被老父抄家夥追打。宋敏舒稍稍一想,只覺自家弟弟小小年紀就有這般本事,委實不錯。
“別提那個混小子,自從他學會走路以來,沒給府中添禍事,讓你爹爹少生氣。”
楊氏一臉無奈,對面宋敏行當真罵也不是,疼也不得,也不知當初怎就生出這樣一個魔星,方兩歲有餘就是這般性子,連親爹都算計,哪裏來的那許多心眼。看了眼懷中乖巧的宋敏舒,楊氏頓時覺得心中平衡許多,好在女兒懂事,可惜以稚齡入宮,世事總不盡如人意。
楊氏和宋敏舒說得正惬意,卻聽宮外太監一聲高喊,皇後駕臨雲陽宮。楊氏放下懷中的宋敏舒,看着宮外緩步走來的皇後,鳳袍加身愈發襯得皇後明豔奪目。
“臣妾(臣婦)參見皇後。”
“宋貴妃免禮,宋夫人無需多禮,按輩分來說,本宮是宋夫人的晚輩,沒有長輩向晚輩行禮的道理。雖說天家的規矩不可更改,畢竟律法之外無外乎人情,宋夫人以為如何。”
皇後坐在首位,唇角含笑,目光不經意掃過站在一側的楊氏和宋敏舒。楊氏見狀在宋敏舒的小手輕拍兩下,擡頭看向皇後。
“娘娘體諒臣婦心憂幼女,準臣婦入宮看望貴妃,在這個關頭已是天大的恩賜,臣婦焉能不知好歹,以娘娘長輩居之。”
皇後聞言,心下一沉。母親說楊氏是個厲害的人物,三言兩語便可将人堵得說不出話來,确是如此。怪不得宋敏舒平日裏在皇宮中有恃無恐,便是無理取鬧也能占上三分理,感情是深得楊氏真傳。
“昨日飛雨殿走水,舞陽公主都遭了意外,如今宮中正值多事之秋,宋夫人今日入宮可是接錯了旨意,本宮記得從未下過任何旨意允許外命婦入宮。”
楊氏本就沒得旨意入宮,今日入宮純屬放心不下宋敏舒,方打點了一些人才在這非常時期入宮,誰知她前腳剛入宮,後腳皇後就到雲陽宮問罪,真當她軟柿子好捏不成。
見楊氏面不改色,宋敏舒心知楊氏另有盤算,也不急于出聲,以免讓皇後拿了話柄。如果她沒料錯,自楊氏入宮伊始,一舉一動已經落到有心人眼中,來人正是利用楊氏對她的關心,意圖生出事端。
“臣婦斷不會枉顧規矩,未經宣召入宮。”
“本宮方從慈安宮出來,就聽宮人說起宋夫人入宮探望宋貴妃一事,不知宋夫人入宮是奉了誰的
旨意。”
楊氏看着皇後一臉篤定,心下冷笑。這皇宮裏除了你皇後和太後,就沒有別人了。
“宋夫人奉朕旨意入宮,不知皇後對朕的旨意有何意見。”
作者有話要說:小幽有一個小侄子,兩歲多在家裏調皮搗蛋,讓人頭疼不已,所以說宋敏行兩歲多就讓宋畢昇吃虧,也不是不可能的。
1、40失蹤
鄭源徵的突然來到出乎皇後意料,打斷了皇後的謀算。眼看就要将楊氏逼得無路可退,偏偏鄭源徵一句話将所有盤算打亂,皇後暗中咬碎了銀牙,卻不得不笑臉以對。
“臣妾聽宮人說宋夫人入雲陽宮探望宋貴妃,心想太後與臣妾都未下懿旨宣外命婦入宮,心下疑惑便來雲陽宮向宋貴妃求證,別無他意。昨日飛雨殿走水,臣妾擔心在這個時候有其他意外,才走這一遭。臣妾委實不知宣宋夫人入宮是皇上的意思,臣妾若知曉,斷不敢拂逆皇上的意思。”
皇後言辭懇切,句句發自內心,讓見者動容,如果不是宋敏舒将這一場戲從頭看起,恐怕也會被皇後一心為後宮安危不辭辛勞的奉獻精神打動。見皇後雙目含露,委屈地鄭源徵,宋敏舒眯了眯
眼,興味十足地看着皇後和鄭源徵。
楊氏從鄭源徵進入雲陽宮那一刻開始,就知道她入宮前做的安排打了皇後一個措手不及。如果皇後不找她麻煩,她不會動用那顆棋子讓鄭源徵趕來,以她對鄭源徵的了解,只要張氏在朝中存在一日,鄭源徵就離不開宋畢昇的扶持,絕對不會允許讓她在宮中出事,更會費盡心思護宋敏舒周全。以後宮平衡朝堂雖是下策,對于這個年紀的鄭源徵來說,能讓後宮勢力均衡發展牽制朝堂,已做得很好。盡管楊氏清楚,鄭源徵的後宮中沒有宋敏舒這樣一位貴妃,宋畢昇也會誓死效忠君王。
“皇後有心了,昨日飛雨殿大火,宋夫人擔心幼女,請求入宮探望,朕豈能不允。何況飛雨殿走水乃是意外,與宋夫人入宮看望舒兒無關,朕體諒宋夫人慈母心緒,準了宋夫人的請求,并無不可。”
鄭源徵坐在首位,皇後退坐一側,聽鄭源徵對宋敏舒的稱呼與話裏行間對宋敏舒和楊氏的維護,心頭湧上一陣酸澀,百味陳雜,苦不堪言。
“皇上體諒宋夫人愛女心切,恩準宋夫人入宮看望宋貴妃,是宋貴妃的福氣。能得皇上厚愛臣妾也替宋貴妃高興。”
看着皇後時而憂愁時而悵惘的表情,宋敏舒對皇後的表演恨不能拍手叫絕。每一個表情的把握當真經過精細的算計,多一份徒惹人厭棄,少一分則失了真情實意,讓人看着虛僞。如果不是真情流露,皇後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絕對是一部精彩的戲,牽動善良人的淚點。而此刻幸災樂禍的宋敏舒顯然不屬于善良人範疇之內,她巴不得皇後多多表露她對鄭源徵的深深愛意,好讓她研究人的面部表情究竟有多少種,可以衍生出多少東西。
楊氏暗中扯了扯宋敏舒的衣袖,示意宋敏舒看戲不要太入戲,小心反被戲中人戲弄,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皇後只顧在鄭源徵跟前表現,忽視了一側的宋敏舒,鄭源徵卻将宋敏舒的表情收入眼底。楊氏見狀,只得将宋敏舒拉回現實,憑宋敏舒大條的神經,絕對不能盼她會主動覺察到周圍盯上她的目光。
這樣的性子,怎麽适合在這吃人的地方生存。楊氏心道不妥,即便安排随香随緣貼身伺候,暗中有楊順護着也不夠。楊氏心中有了另一番計較,一時間雲陽宮正殿內四人一人唱戲,一人看戲,兩人游離在局中,各懷心思。
楊氏離開雲陽宮時,鄭源徵與皇後早已離去。臨別時,楊氏一千一萬個舍不得宋敏舒,也不得不離宮回府。離宮前楊氏叮囑随香随緣照顧好宋敏舒,不可有一絲懈怠,面對宋敏舒的撒嬌無賴行為只得輕聲誘哄,許了一些好處并承諾下次入宮一定會帶上宋敏行,宋敏舒才同意放楊氏離開。
楊氏一走,雲陽宮靜下來,宋敏舒趴在窗前,看着庭中桂花開滿枝頭的桂樹,嗅着空氣中漂着的淡淡桂花香味,一種離別的愁緒纏繞心間,久久不能散去。
入宮封妃那一日,抱着換新家無所謂的态度入住雲陽宮,宋敏舒對宋府并沒有太多的不舍,仿佛她只是離家小住一段時間,過了一段日子就會重新回到她的小唐院繼續沒心沒肺的悠閑日子。可是今日楊氏的到來,碎裂了她編織的夢,她再也回不去她的小唐院,曾今生活了五年的宋府一天天緩慢地從她的生活中剝離。祖父祖母,爹爹娘親和小弟,原該與她生命中最親近的人,卻不得不漸漸遠離。她感受不到他們的快樂憤怒與悲喜,只能從只言片語中想象,他們過得有多惬意。
随香見宋敏舒看着窗外發呆,不忍心宋敏舒獨自沉浸在楊氏離宮的悲傷裏,正琢磨着用哪種法子分散宋敏舒的注意力,不料宋敏舒突然搖了搖頭,轉身看向她。
“随香,今年的桂花開得不錯,今晚就做桂花糕和桂花湯圓。我聽說桂花可以釀酒,你可會釀制桂花釀。”
果然不能沉溺于悲傷壓抑的情緒中,這種感傷的情緒不适合她。宋敏舒揮散心中不快,一心撲到吃食上。
“奴婢以前在宋府時跟釀酒的廚娘學過如何釀制桂花釀。只是娘娘現在年紀太小,不适合喝桂花釀,奴婢可以先釀制一些桂花釀,等娘娘大一些再喝。”
“不錯,酒越陳越香,我聽人說将酒釀制好以後埋進土壤中,等上十幾二十年再開封飲用,會更醇更美。”
“娘娘說的是,奴婢先給娘娘做桂花糕和桂花湯圓,明日再收集一些桂花釀制桂花釀。”
随香不知道宋敏舒怎樣從沉郁的心情中走出來,卻知道現在的宋敏舒又是平日裏那個只會琢磨吃喝,想方設法偷懶的宋貴妃。原本對宋敏舒的擔憂散去,随香的心也輕快許多。
紫宸宮內,鄭源徵坐在龍椅上聽嚴礠正彙報飛雨殿走水的原因,臉色黑沉,散發出冰冷威嚴的氣壓。
經仵作驗證,飛雨殿走水當晚葬生火海的宮人,全部中了迷香,昏倒在火海中無法逃生。沒有近身伺候舞陽的宮人被舞陽揮退候在飛雨殿外等候舞陽的傳召,以至火焰從飛雨殿中燃起時沒有發現,等到火勢蔓延,發現不對勁再呼救為時已晚。
根據宮人的口供和仵作的驗屍結果推斷,縱火的人當時極有可能在飛雨殿內,且得到舞陽的信任。從宮人的供詞中可知,舞陽中秋夜宴上身體并非真有不适,只是假借身體原因避開夜宴,如果能知道舞陽拒宴的目的是什麽,飛雨殿走水的原因就能找到。當夜舞陽揮退宮人極有可能是暗中會見他人,抑或是與人商議要事,只是舞陽一個九歲的幼女會有什麽謀劃。
飛雨殿走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