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
“影,朕要知道楊氏的一切。”
“是,皇上。”
黑影出現,随即消失在正殿中,只留一室燭火與徵相伴。
“秦安。”
“奴才在。”
秦安從正殿外走進殿內,随後給候在外殿的宮人使了個眼色,便有宮人捧着茶水糕點随秦安一同入殿。
雨前龍井,芽芽直立,湯色清洌,幽香四溢。飲一盞茶,用兩塊點心,徵忽然想起好幾次去雲陽宮時碰見宋敏舒用茶水糕點,那小模樣別提多惬意。有一個事事為她打算的娘親,怎麽能不惬意。若他也有楊氏這樣的母親,妹妹和陽是不是也不會那麽早早的離開人世。
“秦安,你說說,宋夫人楊氏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徵的突然發問,讓秦安摸不準徵的心思。伺候幼帝三年多,秦安是越來越難摸清徵的心思。楊氏方才與徵避開旁人在殿中說了什麽話,秦安不得而知。雖說徵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秦安從以往服侍徵的經驗猜測,此刻徵的心情不壞。
“奴才對宋夫人的了解甚少,只一點印象最為深刻,偌大個将軍府後院就只有宋夫人一個女主人。宋夫人孝敬父母,善待下人,持家有方,在京城中素有賢名,單憑這一點,宋夫人便是個有本事的人。”
“連你這個先皇身邊的老人都對楊氏有如此高的評價,可見楊氏其人确實不簡單。”
秦安沒接徵的話,說楊氏好,沒見徵有多開心,說楊氏不好,楊氏又是宋畢昇唯一看重的妻子,宋敏舒的親娘,徵今日這一番話說來,讓秦安不敢妄自揣測。果真君心難測,他伺候帝王二十餘年,到如今越來越看不清帝王的心。猜不透,那便簡在帝心。
大雪一下就是一天一夜,到第二日清晨雪才停下。路上積雪有半人深,人在雪地裏行走艱難,馬車根本無法正常行走。行宮和莊子裏不缺水和食物,再過上半個月也不成問題。從積雪的深度來看,沒有四五天,積雪化不了,大臣府上的家眷也回不去。換做尋常日,各府家眷相邀外出賞雪,卻是件美事,只是經過前日狩獵場那場刺殺,各府家眷都安守在莊子裏,不輕易踏出莊子一步,只怕一個不留心就觸犯了天家的威嚴。畢竟不是人人都有元氏那般好命,嫁了一個權傾朝堂的相國。
元氏昨日帶張卿顏出門賞雪,一回到莊子裏就被張權訓斥了一番,往日張權對元氏拉下臉時,元氏任由張權說一通,誰料元氏在回莊子的大門處就受了楊氏的氣,雖說被張卿顏勸阻給楊氏讓道,元氏心中那口氣卻沒完全順下去。被張權一說,心中的憤恨之意一股勁兒冒出來,當下就和張權頂了兩句嘴,張權一怒之下禁了元氏的足,元氏氣的一夜沒睡好。直到張卿顏一大早給元氏請安時,才發現元氏的異樣,又好生安撫了一番,元氏和張卿顏發洩了一通,才重新歇下。
從元氏的院子出來,張卿顏直接向張權的住所走去。自兩年前庶長兄延緒死後,張權的兒子只剩元氏所出的嫡子,張卿顏一母同胞的弟弟張延慶和妾室所處的兩個庶子。張權已過不惑之年,早年妾室生下的孩子不少,活下來的不多,張延緒之前還有五個夭折的哥哥。因張權的孩子成活率不高,張延緒一生下來就受到張家祖父祖母的溺愛,将張延緒寵成個驕奢的性子,兩年前調戲兵部尚書齊豫的幼女,被人殺害,橫屍城門,成了京城的笑柄。後來兵部尚書齊豫的四子查到殺害張延緒的兇手,乃是一個市井潑皮,因記恨張延緒辱了那潑皮的妻子,遂設計将張延緒殺害,張家因此被人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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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張權對元氏再沒好臉色,張權認為元氏無能,教養不了他的兒女,連元氏所出的兒子張延慶也不讓元氏撫養,親自帶在身邊教導,讓元氏傷心了好一段時日。若非張卿顏日日勸解,元氏還不知與張權鬧出什麽事來。想到這裏,張卿顏只覺頭疼。張府後院那些妖冶的姨娘通房沒有不虎視眈眈元氏的位子,不是忌憚元氏是皇後張卿然的母親,只怕早就鬧出不少幺蛾子。
元氏不是個聰明的,早年能依仗的不過是娘家,後來元家在永和帝駕崩時牽扯到太子叛亂中被人抓到把柄,新帝登基後元氏一族迅速敗落,連帶元氏在張府的地位一落千丈,直到張卿然被封皇後,進宮前要求張權善待元氏,否則已元氏當初的處境,她們在府中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元氏自張卿然封後之後,也收斂了性子,因張權有所顧念,人前給元氏面子,下人對楊氏不敢懈怠。
在外人眼中,元氏是張府的主母,皇後的母親,身份顯貴,只有張卿顏知道,這幾年來,她在張府中一步一驚心。
繞過回廊,張卿顏走到張權居住的院子,兩名侍衛守在院門處,阻攔張卿顏進去。
“小姐,相爺有吩咐,不見任何人。”
“那好,等爹爹得空了,我再來向爹爹請安。這香囊是我親手所鏽,煩勞将這香囊轉交給爹
爹。”
“這,請恕小的不能轉交。”
侍衛面露為難,小姐給相爺的東西,侍衛不敢接下。就在侍衛遲疑時,聽得院中張權的聲音傳來,示意侍衛放張卿顏進去。侍衛得了張權的話,連忙放張卿顏入院。
張卿顏走進書房時,張權坐在案前,柳姨娘伺候在一旁。屋內熱氣迎面撲來,夾帶着一股子脂粉香味和些許沒散去的情|事氣息,未經人事的張卿顏初聞下,不免紅了臉。
“女兒給爹爹請安。”
“恩。翠娘,你先下去。”
柳姨娘戀戀不舍地退下,臨走前心有不甘地瞟了一眼張卿顏,張卿顏無視柳姨娘眼中的敵意,站在書房中等候張權說話。張權對張卿顏的表現比較滿意,元氏雖是個愚笨的,生出的兒女個個都不差。見柳姨娘妖嬈的身段消失在書房,張權端起一張嚴父的臉。
“女兒家的東西怎麽能随意交給男子轉托,有什麽事直說。”
張權自知張卿顏無疑将香囊借侍衛之手轉交,不過是想院中的他聽見以後,讓侍衛放她進來。
“女兒謹聽爹爹教誨。女兒剛從娘的院子裏請安過來,娘昨夜一夜未眠,直到女兒離開前才睡
下。女兒聽說爹爹為了昨日女兒和娘外出賞雪之事和娘親起了嘴角,娘一時失言讓爹爹心生不快,希望爹爹能容忍娘一二。昨日女兒和娘外出時,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張卿顏抿唇不語,眼睛直視張權,藏着一絲笑,仿佛她将要說的事時何等的趣味,讓她忍不住先樂一把。張權見狀,挑了挑眉,右手摸了一把續起的青色胡須。書房內一時靜谧無聲,良久,張權放開手中胡須,看向張卿顏。
“為父與你娘二十餘載夫妻,豈會不知她的秉性。你娘近日身體不好,昨夜又一夜未眠,回府後為父讓人送些補品給你娘補一補。你昨日出門遇到了什麽有趣的事,說出來讓為父聽聽。”
“女兒代娘謝爹爹美意。女兒聽說南苑這裏有一處半山亭,亭子周圍有一片梅林,梅林裏的梅樹與其他地方的梅樹不一樣,只遇初雪才開花。昨日女兒見天降大雪,問過莊子裏的人,得知這是南苑的第一場雪,一時好奇半山亭的梅樹是否如傳言中一樣遇初雪才開花,遂求了娘一同出門去半山腰的亭子裏看雪賞梅。女兒到了半山亭,确實見到了雪中綻放的紅梅。女兒一時貪玩,領着丫鬟走到梅林深處,卻在梅林深處見到一個男子騎在一只金斑老虎身上,與金斑老虎甚是親昵。那一日皇上在狩獵場上遇險,女兒可聽說了,是兩只金斑老虎突然襲擊人群,被刺客趁虛而入,差點傷了皇上。”
張權神色複雜地看向娓娓而談的張卿顏,這個剛滿十一歲的女兒。雖說張卿顏沒有長女張卿然的傾城絕色,卻有清麗無雙的容貌,再過幾年必定是個名滿京城的佳人。元氏性情愚笨,容貌卻是個出衆的,所出的三個兒女容貌皆是一等一的。二十多年夫妻,張權對元氏的性情早已了解,沒有張卿然和張卿顏,在元氏一族敗落後,元氏現在絕對坐不穩張夫人的位置。
“人與老虎親昵,為父也是第一次聽說,确實有趣。你一大早特意趕來不會僅僅為了告訴為父昨日外出賞雪時見到的一件趣事。”
“當然不是,女兒當時離那男子的距離遠,一開始也沒看清,爹爹知道女兒自小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兒心想,那老虎既然與男子相親,必定不會輕易傷人,女兒仗着膽大,便從一側繞過去,待近了看,恰好遇見男子轉頭。那人竟是女兒見過的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騎虎的男子是誰呢?張卿顏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1、55失蹤
張卿顏作出吃驚的模樣,看着張權,只是從張權的表情中,看不到他想要的,眸色一黯。張權沒有錯過張卿顏眼底的失落,如果真讓張卿顏瞧出他的心思,他怎會縱橫官場數載,坐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上。
“什麽人讓顏兒如此驚訝,莫不是常相熟的幾個人。”
張卿顏搖了搖頭,早已收起了眼中的失落,恢複剛進書房時的沉穩。張權沒有明盯着張卿顏看,卻從張卿顏進來時就暗中觀察張卿顏,眼下對張卿顏迅速恢複平常的表現很滿意。小孩兒家,不能過度寵,也不能一概否定。張延緒的死,也可以讓張老太爺和張老夫人明白,一味的寵愛不僅不能造就一個人,還會毀了一個人。早在張老太爺和張老夫人将張延緒帶到身邊親自教養時,張權已經放棄了張延緒,一個庶子罷了。
“兩年前中秋宴上,女兒曾在宋貴妃身邊見到過一個太監,和騎虎男子十分相似。”
“為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以後只要你娘安安分分守在宋府,宋夫人的位置不會易人。”
得了張權的話,張卿顏知道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雖說沒有預料中的完美,能得到張權的保證,元氏宋夫人的位置暫時不會生變。只要弟弟有出息,即便是她日後出嫁,元氏在張府中的日子也不會被那些姨娘妾室擾亂。
“女兒告退。”
張卿顏離開張權的院子後徑自回到居住的院落。書房中,張權招來貼身侍衛問話,卻得到小奴失蹤的消息,心中一驚。昨日張卿顏在半山亭看到小奴和金斑老虎在梅林中,今日小奴就失去了蹤跡,看來有人發現了小奴的存在,對小奴動手了。
“來人,去半山亭的梅林裏仔細查探,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小奴留下的信息。”
“是,相爺。”
行宮側殿內,皇後伺候徵用膳,昨夜徵留宿皇後住所,讓皇後身邊的宮人好一陣高興。自中秋夜徵與皇後圓房滿一月以來,徵再沒留宿坤和宮一晚,讓皇後及身邊的人都擔心皇後會因此失了寵,畢竟徵除了皇後就只有宋敏舒一個妃子。宋敏舒年方八歲,無法侍寝,宮中能侍寝的按理只有皇後一人,可徵不近皇後,又未聽說招幸宮人,讓皇後身邊的人做出過各種猜測。昨夜徵突然到皇後的住所,驅散了皇後身邊宮人連日來的愁緒。一清早宮人便準備了豐盛的早膳,供徵和皇後享用。
食不言寝不語,徵眼睛觸及之處,秦安立馬替徵布菜。早膳用下,帝後相處甚是融洽。漱口淨手後,徵起身離去。
“皇後好好歇息,朕還有事,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徵出了皇後的側殿,沒有回正殿,直接走向宋敏舒居住的側殿。卯時剛過,沒在宮中,想來一向賴床的宋敏舒必定還在美夢中。徵走到宋敏舒寝殿中時,宋敏舒正睡得香甜,也不知道做了什麽美夢,笑容堆滿整張臉,讓人忍不住窺探她的夢境,探一個究竟。
徵的手不算冷,但還是與裹在錦被中的宋敏舒的體溫相差挺大的,當徵一手探到宋敏舒額上時,睡夢中的宋敏舒被額上襲來的寒意驚醒。随着年齡的增大,宋敏舒睡覺早已沒有年幼時的沉而深,今日徵的手剛剛觸碰,宋敏舒就覺察到有人來了。會用冰冷的手凍她的人,除了徵,行宮中再找不出第二個。
“皇上哥哥,擾人清夢是不道德的行為。”
見宋敏舒眼睛還未睜開就滿嘴抱怨的模樣,徵忍不住輕笑出聲。繼位三年以來,只有在宋敏舒這裏,徵才能感覺到放松。與宋敏舒相處不用費太多心思,她要的東西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若是看上什麽了,就直接開口索要,他若不給便死纏爛打到底,直到得到為止。說話不會小心翼翼地看他臉色,卻總在不經意間逗笑他。這樣一個幹淨純粹的小人兒,要是一輩子長不大多好。長不大,就不會明白那些肮髒的勾當,長不大就可以一直毫無機心的對他,甜甜地喚他皇上哥哥,沖他撒嬌耍賴。
“是朕不對,朕不該擾了宋貴妃娘娘的美夢。”
“那罰皇上哥哥陪舒兒一起用早膳,舒兒很喜歡上次和皇上哥哥皇後姐姐一起用膳時,吃的那道西湖牛肉羹。”
宋敏舒的鼻子很靈,一下就聞到了徵身上沾到的若有若無的菜香,顯然已經用過早膳。就算徵不陪她用早膳,她也要徵坐在一旁看她吃。和徵相處了三年多,宋敏舒大概摸清了與徵的相處方式。如徵這般早熟的上位者,你對他的态度越謹慎,反到得不到他真心以待。這種高坐帝位的人,最最缺乏的就是朋友。宋敏舒不敢以徵的朋友自居,至少不會在和徵相處時,端着性子做一個模子出來的規矩宮妃。宋敏舒就是宋敏舒,可以懶,可以無賴,只要用最真實的一面對徵,徵就會自然而然地護着她。如果說宮中人人都戴着一張面具,宋敏舒戴的這張,表情無疑是最真實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深入骨髓。
“傳膳,朕和宋貴妃一起用早膳。”
徵這一道命令下來,忙壞了行宮的大廚,誰也沒料到,剛用過早膳的徵會提出再用一次早膳,直接打了大廚房一個措手不及。也正因徵心血來潮之舉,使探聽消息的探子沒能在第一時間取得情報,将消息送到張權手上,錯過了一些信息。
路面上的積雪漸漸消融,兩日後馬車已能在路面上正常行駛。一部分大臣及家眷坐上馬車回府,遠遠望去,彎彎曲曲的山道上馬車一輛接一輛駛過,留下一條條深刻的印痕。只一個上午,離行宮稍遠的莊子中住的大臣家眷就離開了大半,剩下的也将在下午離開回京城。
這一日,楊氏依約給徵送來了一個盒子,徵看過盒子中的圖紙時,心頭一顫。楊氏這份禮若是真的,真是一份厚禮。只此一份禮物送上,也讓楊氏的真實身份越來越撲朔迷離。
十一年前,宋畢昇在軍中掙得顯赫軍功,晉封大将軍,大軍班師回朝日,先帝欲賜婚宋畢昇,不料宋畢昇聲稱非楊氏不娶。楊氏與林賢妃曾是名滿京城的雙姝,然楊氏名聲雖盛,卻不似林賢妃有諸多人求取,原因在于,楊氏母族在京城根基薄弱,乃商戶出身,與大臣清流之後想比,身份相差太遠。當年宋畢昇求取楊氏,無疑給京城中曾看楊氏笑話的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畢竟曾經的雙姝到了二十年華還不曾出嫁,在東啓已經是一個笑話。
“影,楊氏的身份還沒有查到嗎?”
“楊氏一家十五年前搬到京城,祖籍江南安陽人。楊母秋珍自幼随父母搬離安陽,定居邱澤,楊秋珍十五招婿萬和,一年後楊氏父母因病相繼離世,兩年後生獨女楊氏子琳。萬和依仗楊秋珍的嫁妝做生意,經營茶葉起行,迅速發家,于永和十二年搬到京城。楊氏因容貌出衆,才華橫溢,名滿京城,與林賢妃有京城雙姝之稱。永和十八年楊氏嫁大将軍宋畢昇為妻,因宋老太爺宋經業曾受萬和相救,定下兒女婚約。楊氏于永和十九年生長女宋敏舒,四年後生長子宋敏行。”
聽完影的敘述,徵輕輕一笑。
“有意思,憑影的能力,也只能查到這些,只能證明楊氏手中的勢力比朕的影衛更出衆。影,該如何做,不用朕說。”
“屬下明白。”
莊子裏,楊氏站在坐在紅木雕花椅上,聽完手下的彙報後,手指輕輕叩擊桌面,發出細微的聲
響。
“楊順在暗室死了麽?”
“屬下等人制住楊順時,楊順已身受重傷,帶回暗室後,楊順氣息全無。那畜生起初護着楊順逃脫,屬下幾人合力拖住那畜生,将其斬殺,楊順見狀折回來救那畜生,屬下幾人才将身受重傷的楊順擒下。”
“人既然死了,就入土為安吧。行宮中安排得如何。”
“已經安排妥當。”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當天,徵從辄居住的莊子回到正殿時,夜已深了。辄身體一直不适,兩年前擒獲赫
連方時不慎受傷,養了一年多時間傷才漸漸痊愈,此次在狩獵場上為救宋敏舒,身體不支昏倒在狩獵場,引發舊傷,可謂雪上加霜。劉潛一早斷言,如果找不到傳說中的瑤池金蓮,辄的病無法根治,只能靜養,如果有大的動作,只會喪命。如果不是為了他,為了東啓,辄何必冒着危險置自身于不顧入險救人。
“五皇兄,朕發誓,只要朕在位一天,必定許你一世尊榮。”
徵對離開向辄前許下諾言的不後悔,無論他日會走到何種境地,辄昨日的點滴之恩,今日的相助之情,徵始終銘記在心。
“啓禀皇上,行宮失竊,那只紅木匣子失竊了。”
徵剛走到行宮正殿外,便有太監急急回報。紅木匣子丢失,楊氏送來的紅木匣子?
“今日當值的是誰,賊都偷到朕的頭上,竟沒有一個人知道。”
徵衣袖一甩,急急走到行宮內,而原本放在幾案上的紅木匣子不見蹤影。紅木匣子裏裝着的不是別的,而是楊氏送的傳說中東啓聖祖爺取得的寶藏埋藏地圖。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晚更了,難得看一次娛樂節目,笑蹦了,不得不承認,小幽的笑點足夠低
1、56盜
一瞬間一個念頭浮上徵心頭,是不是楊氏命人将圖盜走。再一想又不對,楊氏既然能得到這圖,便可複制多份圖,沒有必要為此偷入行宮,冒險盜走圖。何況這圖上所指的寶藏埋藏地與傳言相符,竟是皇莊。早在幾十年前便有傳言稱東啓的寶藏埋藏在皇莊的地下,永和帝為了驗證寶藏的真實與否,曾派人秘密将皇莊搜查了一次,想必東啓的歷任帝王也曾做過這樣的事,畢竟是傾國寶藏,誰不想得到。
徵也是在那兩年中從永和帝手下了解到一些消息,才知道東啓每一任帝王傳位時都會告知下一任帝王,寶藏是聖祖爺的玩笑之言,無需當真。只是誰也不知道,聖祖爺當年為何要開這樣一個玩笑,平白讓四國中野心勃勃的人惦記東啓那所謂的寶藏。或許所謂的寶藏能引來他國的觊觎,也能在東啓的每一任帝王時刻謹慎,以免遭了他國暗算,失了國土。聖祖爺的本意大約是讓子孫有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意識。
可時隔兩百餘年,有關寶藏的傳聞越傳越真,甚至連東啓的歷代帝王都懷疑,是不是有這樣一個寶藏,真的藏在東啓的某個地方,否則在拿到楊氏送來的藏寶圖那一刻,徵不會立刻将藏寶圖仔仔細細看了個遍。
藏寶圖失蹤,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楊氏在三日中得到藏寶圖送來皇宮,被人發現,尾随而至,将藏寶圖盜走。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藏寶圖其是一個局,有人故意盜走藏圖,為了引人入局。前者可能牽涉到他國觊觎東啓寶藏,且一直在尋找東啓寶藏的人,而後者或許是東啓的某個人,利用藏寶圖中的寶藏,引誘急需大量財富以作某種用途的人跳入局中,繼而抓住對方把柄,将對方一網打盡。
如果那個設局的人是楊氏,楊氏大約想要張氏中人入局。這兩年來,張氏一族的野心越來越大,不但在文官中培植勢力,連武将中也慢慢有張氏勢力滲入。徵并不是張氏當初以為的無用人,打破了張氏扶植傀儡皇帝,在朝中只手遮天的目的。現在張氏要完全掌控朝政,只有費心思再立新帝。任何一場政變背後所需的不僅是精密的謀劃,還需要付出大量的金錢。如果張氏在這個時候得到一筆巨大的寶藏,只怕會等不及地想要謀朝篡位。
想到這裏,徵眸中一冷。
“張權,張氏一族,如果真有寶藏,朕也不會讓你們得到。皇族的寶藏,豈容他人染指。”
徵一掌重重拍在幾案上,紅木匣子的失竊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事情竟然不在他掌控之中,好的很。
“楊氏,希望你不會讓朕失望。”
徵坐在龍椅上,右手緊握成拳。徵認為楊氏是設局人原因有三。其一,楊氏的身份成謎,能瞞過暗衛的調查,必定有高過暗衛的本領。其二,藏寶圖是楊氏贈與的,而楊氏提出要助他除去張氏,必定會有所謀劃,用藏寶圖設局,虛實相誘實為上計。其三,為了得到他的那個許諾,楊氏有足夠的理由設局。對行宮中自信滿滿的楊氏,徵有着莫名的期許。
“不對,賊人如果要偷藏寶圖,為何要将一個紅木匣子盜走,不是自找麻煩。來人,今日朕離開行宮後,有誰來過正殿。”
“無人來過。”
行宮正殿看守嚴密,賊人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進入正殿盜走一個紅木匣子,正殿修葺完善,絕不會出現有人從屋頂揭開琉璃瓦盜走殿內物件的纰漏。賊人的目的是藏寶圖,紅木匣子無用,而連紅木匣子一同盜走的原因只有一個,賊人只有在衆目睽睽從正殿拿走紅木匣子,才不會引人注目,順利盜走紅木匣子中的藏寶圖。
徵自回宮後沒用一點吃食,一直劍眉深鎖,秦安見狀,心中擔憂,連連吩咐宮人送上幾樣點心。雲芙酥、玉寧糕、綠豆酥、紫玉糕,都是宋敏舒平日愛吃的點心,而宋敏舒每每得了好吃的,總不忘送給徵一份品嘗,也養成了這兩年來,徵幾案上點心不離的習慣。此刻,宮人将一盤盤做工精致的點心擺放在幾案上,紅橙綠紫四色糕點擺放在幾案上,顏色甚是鮮豔,極易勾起人的食欲。
“皇上,先用些糕點吧,這是奴才吩咐禦廚特意備下的。”
徵掃了一眼幾案上的糕點,嘴裏沒有絲毫想吃的,當目光落到宮人手中的托盤時,徵眼前一亮。
“将今日午膳伺候的宮人全部帶過來,朕要一一審問。”
當即有十四名宮人站在殿中,等候徵詢問。
“人可齊了。”
“啓禀皇上,今日伺候皇上用午膳的兩名宮女不見了。”
“什麽叫不見了。”
徵冷聲問道,回話的太監總管立馬吓得跪倒在地,将頭埋在地上,不敢擡頭,生怕一個不慎觸怒天威,丢了性命。
徵看着跪在地上的宮人,沉默不語。正在這時,嚴礠正走進行宮正殿。
“啓禀皇上,今日未時左右,載有戶部尚書府上家眷的馬車走到山道轉彎處時,因路滑不慎翻下了山崖。當時馬車上坐的是戶部尚書府上的兩位公子,在翻車前及時跳車逃生,才沒有人員傷亡。原定今日離開的六部尚書及家眷聞信,都将回程日期推遲一兩日,只等路面積雪完全消融再離開。”
“在這個關頭出事,那馬車是否被人動了手腳。”
“馬車翻下山崖,查無所查。”
“好一個查無所查,連馬車上坐的是誰也能事先料到,這些人可真費了不少心思。一個個在朕眼皮底下耍手段,朕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麽大的本事,能将衆人刷得團團轉。查,給朕仔細查。”
藏寶圖失竊,大臣家眷離去受阻,對方是想将所有人留在南苑,一網打盡嗎?可笑,當他這個皇帝是擺設不成。
“那兩名失蹤的宮人平日是負責什麽的。”
“回皇上,嬌兒詩兒平日與十四名宮人做的事都一樣,奴才不敢壞了宮中的規矩。”
宮中有規定,伺候帝後用膳的宮人由總管太監選定人數,每日提食盒去禦膳房取禦膳放入盒中,以溫水溫養,送至帝後宮中供帝後用膳。這一批宮人的動作都在總領太監的監視下,做不得一點假。
如果想借用膳的時間瞞過總領太監的眼睛,不着痕跡帶走食盒,很難。那失蹤不見的兩名宮人又去了那裏,藏寶圖究竟落入誰手中。
“馬車出事到現在已有一段時間,為什麽不在事發之後立刻禀報于朕。”
“是臣的失誤。臣在聽聞吏部尚書府上馬車出事後,當即遣人禀報皇上,臣則率人趕往馬車翻車
地點。臣将受驚的人安排妥當後才發現送信的人一直沒有回來,匆匆趕回才知,送信人根本沒有回行宮報信。”
“罷了,對方有心阻止,擋無可擋。如今之計先做好防備,朕之前交代你的,辦得如何。”
“一切順利。”
“好,且看他們要玩什麽花樣。在紅木匣子找到之前,将這十四人看管起來,回宮之後再審。”
徵命令一下,十四名宮人被侍衛帶走,十四名宮人屏住呼吸不敢多說一句話。
側殿內,宋敏舒睡得極其不穩,楊順自狩獵場失蹤以後,再沒有任何消息。無論是随香随緣,抑或是楊氏,都對楊順的失蹤絕口不提。宋敏舒也沒追問,楊順這個人失蹤了幾日,也許已經不在人世。狩獵場那一日,她陷入混戰中,楊順并沒有如往常一樣護她左右,作為她的貼身護衛,楊順的做法無疑是失職。失職的人,楊氏絕對不會允許再在她身邊。又或者楊順本來就是諜中諜,是對方安插到楊氏身邊的探子,楊順的失職也談不上失職,不過尋回本職罷了。如此一來,楊氏給的人中也不完全可信。
掀開被子,宋敏舒從床上走下來。因宋敏舒睡覺不喜有光,側殿中所有的光源都在宋敏舒入睡後全部熄滅,漆黑的夜裏沒有一點光,只剩一室黑暗。憑着腦中的記憶中,宋敏舒走到茶壺擺放的位置,倒了一杯溫茶喝下。眼睛适應黑暗的環境後,漸漸能看清一些大的物件,有高高低低的擺件放置在雕花木架上。
“娘娘,您醒了怎麽不叫奴婢。您起身也不披件衣裳,受了寒怎的是好。”
随香放下手中的燭火,微黃的燭光驅散一室黑暗,映出兩張人臉。聽到随香嘴中似抱怨擔憂的話,宋敏舒心中一暖,笑望着走過來的随香,突然看到随香左邊臉頰上被人畫上了一個墨圈,圈中有一個大叉。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到了
1、57求親
“随香,你臉上被人畫了一個圈,圈裏有一個叉。”
随香聞言,面上一驚。随香睡眠一向淺,方才在外間小憩了一會,聽到屋內的有聲響,擔心宋敏舒起身才進屋一探,臉上忽然被人畫了東西,她竟沒有絲毫感覺,如果來人要對宋敏舒不利,那就太可怕了。
“随緣,你過來。”
“娘娘有事嗎?”
随緣匆匆趕進來,瞧到宋敏舒和随香兩人一坐一站,神情專注地看着她,到讓性子爽利的随緣有些錯愕。當随緣目光落到随香的臉上時,随緣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怎的還沒将那墨水洗去,這都多長時間了。特意帶到娘娘跟前來,莫不是為了逗娘娘開心。”
“你什麽時候拿筆在我臉上畫東西,我怎的不知道。”
見随香惱火地瞪着她,随緣收起臉上的笑,輕咳了咳。
“娘娘臨睡前,我拿你做糕點的模塊沾了墨水,碰了你的臉。我以為你當時知道的,誰知道你過了這許久未洗去。”
“偏你折騰這些事,害我白擔心一場。”
随緣聽罷,也不回嘴,受了随香一記白眼後,神色如常走到宋敏舒跟前,給宋敏舒倒上一杯茶。
“晚上茶水喝多了,不容易睡着,娘娘近日淺眠,茶水少用些。”
随香擔心宋敏舒喝太多茶水,睡不着,便提了一句。宋敏舒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碗,只覺嘴裏的茶水味道極淡,淡淡的苦澀過後品出一絲甘甜。
“這是劉太醫給娘娘開的方子,有安眠助睡的功效。劉太醫說了,讓娘娘明日将茶水方子寫下來。”
這兩年來,有辄的地方似乎就有劉潛。兩年前,辄身受重傷,外界流言稱辄幾度昏迷,情況危急,若不是有回天之能的劉潛将辄從鬼門關前拉回來,辄已經不在人世。自此之後,辄體弱多病的形象深入人心,大臣家有意将女兒嫁入天家的也會多考慮一番。家世門第太低,又配不上辄,所以辄的婚事一拖再拖,到了十七的年紀還沒有定親,在皇家已經算晚婚。據宋敏舒所知,辄身體在半年前有所好轉,離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