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有辄,今日宋敏舒已經落入黑衣人手中。
當時在林中見到滿身傷痕倒在地上的随香時,随緣發瘋似的跑過去,抱起當時身體已經冰冷的随香,從未流淚的随緣淚如泉湧。謝絕侍衛的幫忙,随緣一手抱着随香走上一輛馬車。
“随香,你好好睡吧,我一定會為你報仇。”
留下這句話,随緣甩下車簾,跳下車。逝者已逝,當下必須找到宋敏舒,或許辄去得及時,從黑衣人手中救下了宋敏舒。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山林中整整搜了一個多時辰後,侍衛終于發現了宋敏舒和辄。
“随香的屍身呢?”
“奴婢現在将随香安置在一輛馬車中。”
“帶我去看看吧。”
宋敏舒起身離座,爾後重新做回軟榻上,沉默了一會兒。
“你尋一個安靜的地方,讓侍衛挖一個坑,讓随香入土為安。”
“是。”
随緣不知道宋敏舒臨場改變主意的原因,就私心來說,随緣希望随香的屍骨能回京城安葬,可這是不可能的事。随香的身份低微,沒有資格葬入家族墳冢。有一刻,随緣希望宋敏舒能去見随香最後一面,想起随香那身傷,随緣突然覺得宋敏舒不去見随香最後一面是正确的選擇。随香,人死燈滅。逝者已逝,生者勿念,親者勿挂。
侍衛安葬随香僅用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随緣回到車裏,自此又過了一個時辰,侍衛将遇刺身亡的侍衛屍體和被殺的黑衣人屍體掩埋後,車隊重新啓程。車隊趕在城門閉關前,駛入京城,宋敏舒連夜回宮,辄歸府後不多時就有禦醫入府診斷。這一夜,雲陽宮內燈火通明。
翌日,宋敏舒穿一襲水藍宮裝去慈安宮給病重的太後請安。言明奉皇上之命,特來侍疾。當見到病榻上,一臉病容的太後時,宋敏舒垂下眼睑。
“臣妾奉皇上之命,前來侍疾。”
“哀家的病無大礙,下面的奴才太小心了,連這點子小事也告訴皇帝。聽說你在昨日回來的路上受了驚,還是好好休息。張森,送宋貴妃回雲陽宮。”
宋敏舒以為太後會将她直接拒之門外,能見太後一面,已是意料之外。不過她奉旨前來,如果太後不讓她進慈安宮,便是打徵的臉,母子不和的名聲傳出,在任何時候都不是好聽的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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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家的人慣會做戲,暗地裏厮殺較勁,表面上一派親和。
回到雲陽宮,宋敏舒揮退宮人,只留随緣在身邊。随緣因左手受傷,不能親手服侍宋敏舒,宋敏舒也不樂意旁人在這個時候近身,索性自己動手收拾。
燭火靜靜地燃燒,寝殿內窗子緊閉,銀碳燃燒發出的熱,使得整個寝殿分外暖和。宋敏舒讓随緣去外間休息,獨自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昨夜宋敏舒睡得并不安穩,時不時從夢中驚醒,每每入睡,白日裏被人追殺的一幕在腦海中不停回放,無邊的黑色和妖冶的紅充斥在腦中,揮散不去。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去了一趟慈安宮,偏偏這會兒有時間可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想睡,卻又無法入睡。
“娘娘,您睡下了嗎?”
随緣走進寝殿,輕聲問道。宋敏舒歪過頭,看向随緣。
“随緣,你說如果昨日我們沒有從行宮回京,多好。”
“娘娘。”
主仆兩人陷入久久地沉默中。又過了許久,随緣見宋敏舒熟睡過去,走到床前替宋敏舒掖好被角,才輕聲離去。昨夜随緣睡在寝殿外間,一夜未眠,寝殿裏宋敏舒發出一點動靜,随緣聽得一清二楚。随香出事後,宋敏舒什麽也沒說,随緣卻知道,有的事一旦發生了就再也抹不去痕跡。今日用膳時,宋敏舒下意識避開糕點,全是因那個做糕點的人已經不在了。
宮中的日子平靜無波瀾,回宮十餘日,太後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而行宮中的徵一行人依然不見有歸來的跡象。辄醒後得知貼身伺候宋敏舒多年的一名宮女死後,托劉潛去宮中給宋敏舒把脈。那一日宋敏舒在潮濕陰冷的地上睡了一個時辰,或多或少染上了濕氣,幾年前宋敏舒曾中過毒,如果在這個時候被寒氣入體,只怕前幾年的調養都白費了。辄費心交代劉潛入宮的原因還有一個,那一日宋敏舒的表現并不似平日裏那個在徵身邊耍寶賣乖的孩童,辄甚至有種錯覺,那一日見到的宋敏舒才是真正的宋敏舒。
辄從不允許心底留有疑惑,宋敏舒從出現伊始,對他的态度就非同一般,如果說以前他因宋敏舒的身份将其置之不理,現在只怕不行。徵明知此次回宮路上不會順利,卻執意走這一步,如果他沒料錯,能将宋敏舒推出來做誘餌,徵已經打定了主意,決心來一招釜底抽薪。鄭氏皇族血脈天生情薄,從歷屆帝王繼位後的手段來看,沒有一任帝王因女色誤國。如若今日帝位上坐的人是他,手段或許比徵有過之而無不及。
轉眼又是十日過去,徵久不還朝的行為已經在朝中引起不安,有朝臣上書,請徵回宮,折子卻被數日前從行宮領着聖意回京處理國事的相國張權悉數擋下。緊接着,幾名曾經上書請求徵從行宮回京的官員府中被搜出通敵賣國的證據,被捕入獄。同一時間,徵被軟禁在行宮的消息不胫而走。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更新~~~~~ 明日又要上班了,苦悶n+中
1、61誘餌
南苑狩獵因第一日的意外被迫結束,大臣及家眷在大雪消融,道路恢複順暢後也陸續回到京城,而徵滞留行宮,久不回宮,爾後命相國張權持聖旨回京總領朝政,就連普通百姓都能從中感覺到不尋常,何況那些浸淫官場數載的官。随着幾名官員的落馬,有心上書的官員都閉緊了嘴,通敵賣國之罪不比其他,一旦以通敵之罪入獄,除非徵下旨,否則抄家滅族,不得翻身。何況,以大将軍宋畢昇為首的武将在張權帶着聖旨回京以後沒來得及行動,就傳來西南動亂的消息,宋畢昇接下從行宮傳來的聖旨,奔赴西南邊界。
徵不在宮中,朝中沒有宋畢昇壓制張權,張權一人獨大,依附宋畢昇的官員被張權以各種理由貶谪,或者派往苦寒荒涼之地上任,而張派官員迅速占據朝中各個要職。百姓皆知,張相府每日在外求見的官員排成了一條長龍,盡管張權放話,不接見任何官員,依然有官員前仆後繼,一日日在張府外等着,希望能求見張權一面。
朝中張權的一系列動作,對宋畢昇一派官員無疑是重大的打擊,奈何張權奉命行事,且每一道任命指令都有來自行宮徵的禦筆朱批,從張權的官員調度來看,叫人在表面上挑不出錯誤。苦寒荒涼之地居住的百姓不多,卻盜匪橫行,普通文官壓不住蠻橫的盜匪,只有武将上陣才能壓得住。摘去貪贓枉法官員官帽,逮捕入獄,乃為名除害,誰能說張權所行不對。宋派官員貪贓枉法,張派無人犯法,只能說,依附張權的官員是清流,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宋派官員再心有不甘,也不能公然違抗聖旨,不過短短一月時間,宋派官員在京就職數量大額減少,原本游離在張宋兩派之間的小官紛紛倒向張派。
因徵滞留行宮未歸,宮中過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冷清的年,而在年前,十二月十九這一日,宋敏舒在随緣的陪伴下度過了九歲的生日。宋敏舒在雲陽宮吃了一碗随緣親手做的長壽面後,抱着暖爐呆坐了一會兒,叫随緣備好紙磨,開始練字。自那一日練字後,宋敏舒每日必定要寫上半日大字,再看上半日藥典醫書,以此來打發時間。慈安宮中,太後為了專心養病特意免了宋敏舒的晨昏請安,甚至在大年三十那一日,宋敏舒也只在慈安宮裏見了太後一面,随後被太後以身體疲乏為由速速打發回了雲陽宮。走的時候宋敏舒得了幾樣年節賞賜,據說是先帝賜給太後的寶貝,随後被宋敏舒交給随緣,封入府庫。
原來大多數時候,宋敏舒喜歡睡覺,因為睡着了什麽都不用想,現在睡覺卻失了效用。從張權帶着聖旨回京總領朝政,宋畢昇領軍評定西南動亂那一日開始,宋敏舒夜裏常常醒來,所以白日裏也不敢輕易睡覺。楊氏和宋敏行并未随宋畢昇回宮,一直住在行宮附近的莊子裏,随徵一同留下的還有武王輝。算算日子,徵一行人在行宮将近三個月。
想來徵必定不是如外界傳言那般被張權軟禁在行宮,以宋敏舒對徵脾性的了解,如果不是心中有了計較,做好了安排,徵不會讓辄和她在那一日匆匆趕回宮,畢竟辄身體未愈,貿然動身不妥。
辄名義上是一個體弱多病,常年在王府養病的“閑”王,宋敏舒卻不那麽想。從徵對辄的重視來看,徵絕對不是因為所謂的兄弟親情。自古皇家多薄情,為了一張位子厮殺,早就沒了人倫親情。
那一日回宮後,宋敏舒許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怨,如果說最初不明白徵讓她先回宮的目的,在經過刺客一事後,還有什麽不能明白。她是一個餌,引誘對方上鈎。想來,沒有誰比她更适合做誘餌,東啓的貴妃,大将軍宋畢昇的嫡長女,抓她不會在實質上影響皇權,也足夠讓徵和宋畢昇心生隔閡,宋畢昇只有她和宋敏行一女一兒,對她的重視可想而知。對方目的就是宋畢昇和徵不合,自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可是怨又能怎樣,她依舊是徵的貴妃,一輩子都會生活在後宮中,随香和那些死去的人也不會活過來,将怨放在心中,只怕有一天她會變得面目全非,直到認不出原來的自己。後宮是一個怨氣集結的地方,慢慢侵蝕人的心靈,讓人喪失人性。連日來不停地寫字,從最初的浮躁到現在的寧和,宋敏舒知道她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
放下手中的筆,宋敏舒淨手後,便有宮人将午膳擺上。午膳過後,随緣領着幾名宮人站在殿內,聽候宋敏舒差遣。自随香死後,宋敏舒貼身伺候的人只有随緣一人,而随緣左手負傷,做事多有不便。一開始宋敏舒本能排斥其他人近身,可她終究有一些事要做,随香的位置總歸要有人來接替。楊氏在行宮中,無法給她安排一個人進宮,再者她已經入宮,若是再從府中挑選人入宮,必然壞了規矩。如今,只好從雲陽宮的宮人挑選幾人,由随緣訓練,畢竟随緣二十之後會出宮與劉潛完婚,屆時她總不可能不放人。
按理說,随香死後,最有資格成為宋敏舒貼身宮女的兩人是太後和皇後之前指派入雲陽宮伺候的雅枝和煙柳。只是宋敏舒早前尋了個借口,安排雅枝和煙柳管理雲陽宮外殿事宜,比之随香随緣差些許,卻是個不小的管事。雅枝和煙柳本是貼身伺候太後和皇後的人,奉命前來伺候宋敏舒,卻被宋敏舒打發到外殿,心中必然不甘,奈何宋敏舒是個軟硬不吃的主,也不怕得罪了太後和皇後,太後和皇後心底雖不喜宋敏舒的做法,也不會為了此事同宋敏舒太多計較。此番随香命喪,雅枝和煙柳本想借機貼身伺候宋敏舒,熟知随緣從二等宮人中挑了好幾人,偏偏無視她們二人,叫二人好一陣氣悶。二人雖然氣悶,心中明白宋敏舒不會用她們,只得令尋法子。
“娘娘,這四名宮女名靈月,雲月,明月,彩月。”
“奴婢參見娘娘。”
“既然随緣選了你們,你們四人此後跟在随緣身邊。随緣總有一日會出宮,屆時本宮會在你們四
人中選兩人留下。”
“奴婢遵命,從今往後奴婢等人必定聽随緣姑娘的安排,不敢懈怠。”
菲兒一直跟在随緣身後學習泡茶,自從随緣手受傷以來,宋敏舒喝的茶都出自菲兒之手。此次宋敏舒選擇貼身宮女不将菲兒納入選擇之列,也是不想再出現需要用人時,人手不濟的情況。如果不是随香的突然離世,這些事自有随香安排,何須她多想。
行宮內,徵從行宮側殿走出來,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兩月前皇後被診斷出懷有身孕後,徵立刻封鎖了皇後有孕的事,不慎被張權得知。張權當日入行宮,和徵協商,最後徵妥協,應承張權在行宮陪伴皇後直至胎兒穩定後再回宮。而張權則帶着聖旨回京與辄一同處理朝政。辄在回京的路上病發,一直在王府中養病,朝中大事毫無意外全落在了張權手中。宋畢昇領軍前往西南平亂,朝中無人壓制張權,張權行事愈發張狂。
随着一張一張密折送來,徵看完密折後,心中冷笑。張權,且讓你張狂一回。
自張權回京那一日開始,行宮周圍多了一股兵力,雖然不敢明着行動,卻有暗中盯着徵,如有必要會出手阻擋徵回宮的意思。在行宮按兵不動的日子裏,徵命人暗中查清那股兵力的分布情況,發現那股兵力的布局随時在更改,周期為半月。徵心中有了計較後,做了一番安排。
“來人,吩咐下去,皇後懷有身孕,明日啓程回宮。”
之前一直将皇後有孕的消息壓制下,便是為了今日回宮一用。皇後有孕,正宮嫡子即将出生,帝後歸宮誰人能阻。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想說,隔日更可以麽,最近都沒有精力熬夜寫文!第一卷快要完結了,女主真的快要長大了,看她成長,我也看的好辛苦的。
1、62下馬(1)
不出徵所料,歸宮途中,那股兵力出手阻攔聖駕。原來一切都在掌控中,卻不知徵從哪裏調出一千精兵,将守在行宮周圍的兵力擊退。徵手中的這只隊伍人數不多,貴在精,毫不誇張的說,這一千人馬以一當十不成問題。對方兩千人馬面對徵的一千精兵,毫無還手能力。當徵的禦駕進入京城後,張權聞言冷眼掃過兩名親信,看得兩人冷汗直流。而徵也沒有給張權率百官迎接的機會,禦駕直接駛入皇宮,随即一紙聖旨昭告天下,皇後有孕的消息一日之內傳遍京城,又向東啓各地傳播。
皇後有孕的消息傳來,最高興的莫過于元氏。皇後入宮近四年,年不過十五,也抵不過大徵兩歲的事實。徵十五後必定要充盈後宮,屆時衆多美貌女子入宮伴君,皇後掌管後宮免不了要讓後宮雨露均沾,怎比得上現今,後宮中皇恩獨承。如今能懷上嫡子,最好是一舉得男,母子身份尊貴,也不是妃嫔能比得上。
在元氏為皇後身懷有孕開心的同時,皇後對這個孩子的到來歡喜又擔憂。歡喜将為人母,擔憂孩子為徵不喜。那一日在行宮中太醫替皇後診平安脈時,徵也在一側,當太醫把到十餘日喜脈禀告徵時,徵不但沒将消息傳出去,反而封鎖消息,頓時澆滅了皇後對孩子到來的喜悅。皇後明白徵對張氏一族的忌憚,如果可以,徵并不願意讓她懷孕,可這個孩子是上天感念她心誠一片,對她的恩賜。孩子應是來行宮後徵留宿側殿那一晚來到她腹中的,無論是誰,都不能夠傷害她的孩子。自那以後,皇後對飲食格外小心,唯恐吃了不淨的食物,傷了腹中的孩子。
比起在行宮,皇後更願意回宮,現在的後宮大權在太後手中,沒有人能翻得出穩坐後宮第一把交椅,太後的手心,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女人,不用擔心被人使絆子。而在行宮中就不一樣,行宮中的人不是宮中慣用的,皇後信不過,尤其是那些夜不能寐的日子,皇後甚至怨恨過張權,為了自己的權勢迫使徵妥協留在行宮。如果不是身邊的人忠心,孩子怎能平安在腹中直至回宮。
輕輕撫了撫平坦的小腹,感受着坤和宮熟悉的氣息,皇後面色平和,兩個多月來第一次露出平和安心的笑容。
紫宸宮內,徵将禁軍統領連桓宣入宮中,聽連桓将徵離宮後宮中發生的諸事一一報來,神色越來越冷。早在狩獵之初,太後便借口慈安宮守衛不嚴,增調一只禁軍隊伍在慈安宮外巡視,禁軍隊長由張氏一名旁支子弟,張柳丘擔任。飛雨殿附近,每到晚上便有宮人聽到人半夜啼哭,還有人見過白影飄過。兩年前,飛雨殿走水焚毀後,沒再修繕,因地下密室之故,徵不願将來有人入住飛雨殿,有意荒廢飛雨殿,不想卻縱容了一些人裝神弄鬼,行肮髒之事。
太後此招放在尋常時候,絕非明智之舉,可當日他若在狩獵場上發生了意外,那慈安宮突然增持的兵力就是擁新帝繼位,髻張氏控制朝堂後掌控皇宮的力量。可惜他命大,讓他們失望了。既然暗殺不得,張權便索性逼迫他不得不妥協留在行宮,設計致使宋畢昇奔赴西南平叛,借機打壓宋派官員,意圖只手操控朝中事,卻不知暗中蟄伏的楊氏早将手伸向西南,就在西南叛亂之初,已做好應敵對策,只待宋畢昇離京前往西南。
楊氏,比之男兒豪不遜色的女子。徵自問手中的暗衛在東啓也是數一數二的,較之楊氏暗中勢力,瞬間褪色。沒有楊氏手下的人截下西南王鄭樗式與張權暗中往來的信件,若非他入行宮之初秘密安排好一千精兵駐守,今日的皇宮之主就不是他徵。可是楊氏,他終究不能放心,任誰手中擁有足夠威脅到他人的力量,都會讓人心生忌憚。徵可不會忘記,那一日宋敏舒在回京途中出事,楊氏說的話。
“于我而言,沒有比兒女親人更重要。皇上要鏟除張氏一門,我可以毫無保留相助,一旦我的兒女親人有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那一瞬間,從楊氏冰冷的眼神裏爆發出的上位者積威,竟然徵心神一顫。許多事,在那一瞬間埋下了伏筆,讓徵做出來選擇。
“啓禀皇上,張相在紫宸宮外求見。”
“告訴張相,朕今日回宮倦了,請張相明日再來。”
徵神色恹恹,透出一股子不耐煩。小太監見狀,連連退出去,朝在宮外等候的張權走去。
“張相,皇上有言,今日回宮倦了,請張相明日再來。”
“事關重要,豈能拖延至明日。你個奴才,好大的膽子,竟敢虛傳聖旨,皇上一向以國事為重,
怎會将本相拒之宮門外。哼,阻攔本相面見皇上,耽擱了國家大事,九條命都不夠你死。”
張權一早不将徵放在眼中,更何況徵身邊的一個小太監。白日裏徵避開張權耳目如今,錯開百官恭迎之禮,直接回宮,打了張權一個措手不及,讓張權顏面盡失惱怒不堪。現在聽到徵将他拒之門外,張權原本壓制住的火瞬間竄上心頭,若不是礙于明面上的規矩,張權一早甩開小太監沖進紫宸宮,責問徵。如今宋畢昇不在朝中,徵再少年老成,也不是他的對手。
三年多來,宋畢昇一直在朝中壓制張權的勢力,一旦張權的權勢有上升勢頭,必定會被宋畢昇打壓。兩年前,因張延緒調戲齊豫幼女,齊豫對張權沒有好臉色,以張權的性子,如不是宋畢昇對齊豫非同一般,齊豫早死在張權的暗殺下。留下齊豫一命,不過讓齊豫多活幾年,待功成之際,再取齊豫性命不遲。
“張相,皇上确有聖喻,奴才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假傳聖旨。在奴才的眼中,皇上的身體重于天,只有皇上安康無虞,才能處理好國家大事。”
“大膽,本相面前,豈是你一個奴才可以放肆的。來人,将這奴才拖去重打一百杖。”
那小太監神色一變,冷汗密密麻麻爬上額頭。雙手死死拽住衣服,身體不住地顫抖。
“這奴才不值得張相置氣,皇上有請,張相請。”
秦安從紫宸宮走出來,滿面笑容。面對張權,秦安笑而不谄媚,不卑不亢。張權冷眼掃過秦安,冷哼一聲,甩袖走進紫宸宮。見張權甩袖離去,秦安回頭看了一眼那顫顫巍巍的小太監,眼裏劃過一抹贊賞之色。
翌日,宋敏舒從慈安宮請安後,沒有直接回雲陽宮,反而繞道翠微湖。二月的天依然寒冷,湖邊水汽重,并不适合久走。走到翠微湖時,宋敏舒站在水岸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閃爍着金色的光輝,神思不由自主飛向兩年前她被楊順從湖中撈起,初次遇見辄的一幕。
當時她怎麽就掉到湖中。宋敏舒眉角上揚,看了眼湖中清水,有片刻恍惚。當時她趴在船上戲水,似乎突然在水中看到了什麽。是也不是,如果當時沒有遇到辄,她或許會對好奇當時水中的東西是什麽。時隔兩年,她再次站在翠微湖邊,又一次想起水中一閃而過的黑影,心思一斂。如果不是她看花了眼,當時翠微湖中卻是藏了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時隔兩日,小幽更新了。卡在這種地方,不上不下的感覺難受。想着每天有親在看這文,心裏特別暖。
1、63下馬(2)
翠微湖在禦花園附近,與禦花園僅一路之隔,如此一來,後宮并沒有完全封閉。按理來說,後宮是宮妃生活的地方,原該在高深宮牆內,卻因為比鄰翠微湖,形成了一個三面宮牆一面水的格局。東啓聖祖爺在位之初,翠微湖與禦花園之間原有一堵大紅高牆,後因聖祖要博取寵妃瀾妃歡心,依瀾妃心意,拆了禦花園與翠微湖之間的那堵宮牆,自此後宮不再封閉于皇宮一隅。聖祖爺駕崩後又幾十年,後宮中有宮妃與外男在禦花園有私情被被當場擒獲,皇帝盛怒,一怒之下要重鑄高牆,卻因當年戰事突起,重鑄宮牆一事一再擱淺,直至在位的皇帝駕崩,宮牆也沒有重新修建起來。
宮牆雖然沒有重新修築,從此通往翠微湖的西華門一關就是數十年,形同虛設。除非皇室子弟由引導太監引領入宮請安,西華門才會開啓。西華門外,是皇室子弟的宅邸,是以才有這一特例。
宋敏舒初次游翠微湖遇到辄後,問及這事,才從随香嘴中知道這些。當時宋敏舒正奇怪,好好的禦花園修在哪裏不好,偏偏修在西華門附近,那聖祖爺也不知道腦子裏缺了哪根筋,竟同意瀾妃的提議拆了禦花園與翠微湖之間的宮牆,這不是增大給他戴綠帽子的機會?又或者說聖祖爺自以為魅力無邊,宮妃都會癡癡守望他的到來。寂寞女人心,不可小觑。
不過那堵牆拆了也好,宮妃無事游湖也是一件樂事。平日臣子上朝有正門兩側的大門可走,并不走西華門,規矩的朝臣也不會惦記皇帝的女人。只說當年那件事,也是那宮妃起先不願進宮,後來那宮妃的心上人放不下,才有了那段不該繼續的情事,兩人白白丢了性命,還牽累了家人。
宋敏舒一行人在翠微湖走了許久,直到随緣提醒宋敏舒早膳的時間一早過了,宋敏舒才覺察到腹中饑餓,匆匆趕回雲陽宮用膳。
早膳用到一半,徵的到來,打斷了宋敏舒的用膳。自行宮一別,宋敏舒将近三月沒有見到徵,再見只覺徵身量又拔高了些許,周身的氣勢更甚三分。聽到宮人說徵到來時,宋敏舒有片刻怔忪,當即晃過神來,起身迎接。
“舒兒今日用膳的時間晚了許多,是宮人伺候不周嗎?”
徵說罷,徑自坐在主位上,宋敏舒見罷癟了癟嘴,對徵霸占她座位,挑剔雲陽宮人的行為十二分不滿。
“哪有,是舒兒從慈安宮請安後去翠微湖邊上走了走,才誤了用膳的點,皇上哥哥這麽說宮人,她們會傷心的。”
宋敏舒的不滿徵一早看在眼裏。來雲陽宮前,徵破天荒生出擔心的念頭,生怕宋敏舒待他會生疏,畢竟當日是他将宋敏舒推出去當誘餌。宋敏舒雖是個疲懶性子,卻不是個糊塗的人,此番算計,宋敏舒身邊那個貼身宮女死了,一貫護短的宋敏舒難免生氣。想到這裏,徵嘆了口氣,如果再選一次,宋敏舒依舊會被他推出去,沒有比她更适合做這誘餌的人。且不說當日辄拼着性命護住了她,就是有暗中保護宋敏舒的人在,也不會真正讓宋敏舒落入對方手中。
見宋敏舒與以前一般同他抱怨,并不會故意疏遠,徵臉上的笑容漸漸升起。
“舒兒說的都對,是朕不對。”
宋敏舒聽着徵哄小孩子的語氣,狐疑地看了徵一眼,惹來徵一陣大笑。
“皇上哥哥,舒兒今日去翠微湖,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兩年前那件事雖然奇怪,宋敏舒越想越肯定,她當時絕對在翠微湖中看到了一個一閃即逝的黑影。
“哦,舒兒想到什麽奇怪的事。”
“皇上哥哥還記得舒兒兩年前在翠微湖落水的事嗎。”
“就是你對着賢王哭得梨花帶雨的那次。”
“皇上哥哥,不許笑話,不然舒兒真生氣不理皇上哥哥。”
她哪裏能有哭得梨花帶雨的美,分明比落湯雞還不如,還滿臉的淚水。就知道徵沒安好心,明擺着嘲笑她。
“是朕不對,舒兒接着說。”
徵的表情相當欠揍,若不是礙于徵皇帝的身份,宋敏舒很有湊他一頓的沖動,不是因為他,随香也不會死。哼!
“舒兒落水前,在湖水中看到了一個黑影一閃而過,舒兒當時好奇,想湊過去看清楚,不小心才掉到水中。”
“會不會看錯了。”
徵嘴上雖不認同宋敏舒的說法,卻留了個心眼。
“皇上哥哥不相信舒兒,那好吧,其實舒兒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如果不是今日走到翠微湖,宋敏舒也不會想起那件事,畢竟時隔兩年,時間離得久了些。別說鄭
源徵不信,便是其他人也很難相信,當時她不過六歲多,一個孩子說的話很容易被人當做胡言亂語。
宋敏舒知道徵這樣說,是沒将她的話放在心裏,也罷,她好歹提醒過徵,至于徵要怎麽做,就不是她能控制的。
“舒兒聽說皇後姐姐懷孕,皇上哥哥做了父皇是不是只是喜歡小皇子小公主,不喜歡舒兒。”
昨日徵回宮,皇後有孕的事一日之內傳遍京城,太後的病也在聽聞這個消息後迅速痊愈,今日親自走了一趟坤和宮看望有孕的皇後,還下了一道懿旨,免了皇後的晨昏請安,又賜下許多補品和珠寶。太後離開坤和宮回慈安宮時,宋敏舒在太後的吩咐下走了一趟慈安宮。太後特意賞了幾樣東西給宋敏舒,說是皇後有孕,不能照顧徵,宮中沒有嫔妃,這照顧徵的事只能由宋敏舒來做,聽得宋敏舒當時就有吐槽的沖動。要她照顧徵,會不會弄錯了對象,以她這九歲的小身板,能伺候徵?或許是她想差了,太後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舒兒聽誰說的,小皇子小公主和舒兒是不一樣的,朕怎會因小皇子小公主的出生就不喜歡舒兒。”
“舒兒想也是,娘生了弟弟最喜歡的還是舒兒,皇上哥哥必然一樣。今日太後和舒兒說,皇後姐姐有孕,今後不能照顧皇上哥哥,要舒兒照顧皇上哥哥。”
徵聽到這裏,看宋敏舒的眼神也別具意味。
“那舒兒怎麽說。”
“舒兒當時就和太後說,雲陽宮現在太忙了,奴婢的貼身宮女随香剛剛沒了,随緣又受了傷,現在雲陽宮的人只夠伺候舒兒,再多皇上哥哥一個就該累趴下。何況舒兒這麽小,太後肯定不忍心讓舒兒伺候皇上哥哥,舒兒笨手笨腳也做不來這些事。舒兒做不好事小,讓皇上哥哥不舒服事大,所以這份事,舒兒不敢領下。”
“是嗎,舒兒認為伺候不了朕。”
“皇上哥哥覺得舒兒能做好嗎?”
徵說的是行不行,宋敏舒說的是能不能,不過幾個字,完全将話的該變。徵忽然意識到,眼前的人是宋敏舒,不是朝中那些人,看着宋敏舒睜大雙眼迷惑的望着他,徵對方才出口質問宋敏舒的行為有了一絲後悔。他不是第一日認識宋敏舒,怎會不清楚宋敏舒貪吃貪睡皮懶的性子,凡事能推責推,最好不要讓人惦記上她,如果許她不必出雲陽宮門,她必定不會踏出一步。宋敏舒養成今日的性子,也有他的有意縱容。
“舒兒好好在雲陽宮,朕身邊有人伺候,太後不會因此為難你。”
“太後怎會為難舒兒,太後當時就說随我折騰。舒兒今日說給皇上哥哥聽,只是讓皇上哥哥評評理,舒兒雖不是個聰明的,貴在有自知之明,拒絕太後也是擔心伺候不好皇上哥哥,哪裏又折騰了。”
“舒兒沒錯,太後也沒錯,此事到此 ”
“啓禀皇上,西南報捷,大将軍平定叛亂,不日歸朝。”
“好,宋大将軍不愧是東啓第一将,東啓有宋大将軍坐鎮,震懾四方。”
徵的興奮感染到宋敏舒,宋畢昇打了勝戰,得勝歸朝,張權也不能在朝堂上肆無忌憚。想到這裏,宋敏舒心頭一喜,對宋畢昇的死敵張權從沒過好感。
當天,宋畢昇平定西南叛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