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賽大風木然的把燕士奇從地上扶起來,盡管重傷的人不能輕易移動,但在賽大風心裏他的頭兒已經是個死人了,既然是死人怎麽移動都沒關系的,反正他也治不了,總不能讓頭兒一直躺在地上是不。
他渾渾噩噩的把燕士奇挪上床,幫燕士奇脫下破破爛爛的衣服,擦幹淨身上的血跡……
燕士奇的傷口很多,全身上下每一處好的,并且傷口還在流血,很快就把床褥浸透了。賽大風有點後悔沒把他放在地上,浪費了一床被褥。
這麽多的血真的不會變成人幹嗎?
賽大風陷入了沉思。
一只小手伸過來,胖胖的手指捏着跟穿好線的針。
賽大風擡起頭看到茶小河的臉吓了一跳,手忙腳亂的用被子把燕士奇的下身蓋住,驚得嗓子都劈叉了:“你一直都在旁邊看着啊?!”
茶小河點點頭:“對啊。”
賽大風得到回應受到的刺激似乎更大,聲音更尖:“你又說話了!你會說話?!你不是啞巴!”
茶小河眨眼,忽然張嘴:“汪!”
“啊!”賽大風蹦起來,驚恐的看着她。
獨角大王一臉的不忍直視,被蠢得實在看不下去,但又覺得賽大風的蠢樣挺有意思的,想了想,還是留下來津津有味的繼續圍觀。
茶小河晃晃手裏的針。
賽大風表情空白,滿腦子都是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麽,他瞅瞅床上又變得血糊糊的燕士奇,瞅瞅四只眼睛一齊盯着自己的怪小孩和怪小狗,腦子慢慢恢複了運轉。
“我在做夢。”他告訴自己,然後從怪小孩兒手中拿過針線,也不做任何處理,直接上手一針一線的把燕士奇身上的口子密密縫好,接着再次擦洗身體,固定斷肢,包紮,把床褥換成茅草鋪一層床單給燕士奇躺着。
賽大風甚至不知道燕士奇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他覺得自己處理的就是一具屍體,第二天早上就會發現等着他安排下葬的屍體其實有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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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是陸管家的,一具是大風幫的第二任幫主。
……
“賽大風,我餓了。”
砰!
賽大風關了門,呼吸着早上的新鮮空氣,等大腦徹底清醒了才再次開門進去。
“賽大風,我餓了。”躺在地上的男人扭過頭,表情深沉的望着他,聲音冷靜沉着,一點都不虛弱,“給我飯吃。”
砰!
不可能,再來一次!
賽大風又一次打開門,小心翼翼的把腦袋伸進去,和一雙透着執着和強烈渴望的眼睛對上,眼睛的主人這一次的語氣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暴躁:
“給·我·飯·吃!”
砰!
茶小河和獨角大王蹲在院子裏,頂着亂翹的頭毛,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看賽大風風風火火來來回回的跑。
屋子裏不時傳出:
“急急如律令!”
“妖魔退散!”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一開始只有賽大風的聲音,後來加入了另一個人壓抑着怒火的吼聲:
“吵死了!”
“老子要吃飯!”
“給我飯!”
“你個蠢貨,老子沒被附身!封建迷信要不得!”
接着一陣乒乒乓乓兵荒馬亂的吵鬧聲,年輕人搖鈴铛的聲音和念咒的聲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變了調子的慘叫聲和求饒聲。
茶小河又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眼神呆滞的望着天空。
餓了。
獨角大王扭過頭小心翼翼暗中觀察,每當茶小河看過來的時候它立刻一本正經的盯着前方,狗臉嚴肅。
賽大風鼻青臉腫一拐一瘸的出去買了一堆食材回來,又被燕士奇揍了一頓。
被綁成木乃伊的男人滿身低氣壓的爬起來,帶傷給所有人做了頓早飯,甚至還蒸了兩籠包子,沉默的吃完早飯後繼續回去躺着養傷。
總覺得有點可憐。
賽大風良心發現,把茅草床換成了正常的被褥,并且給燕士奇端茶送水獻殷勤,還想捶肩捏背捶腿捏腳但被冷酷無情的拒絕了。
燕士奇忍着把這賤兮兮的家夥再揍一頓的沖動,下巴指了指窗戶外和狗子一起圍着蒸籠吃包子的茶小河:“這誰?”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前幾天才剛剛幫過的小乞丐了。
賽大風:“幫主夫人。”
燕士奇:“???”
“你已經被看光了,幫主。”賽大風還是沒忍住,嘴賤的說,“好在威武雄壯不丢臉。”
燕士奇好一會兒才領會到威武雄壯的內涵,面無表情的起身按着賽大風又揍了一頓:“猥亵兒童,人渣,垃圾。”
賽大風抱着腦袋:“哪裏有兒童?我沒有!在下是正人君子!”
燕士奇指着窗外的茶小河:“兒童。”指了指賽大風的腦袋,“帶色廢料。”手指向下,“胡說八道=口頭猥亵=猥亵。”他神情嚴肅,“兒童是星球的未來,神聖不可亵渎。”
“……”
仿佛看到了燕士奇身後發出耀眼的神聖光芒,賽大風被震住了。
“可她已經十五歲,馬上就十六歲了。”
“我眼睛不瞎。”
“你媳婦兒有病長不大。”賽大風記吃不記打,又開始嘴賤,好在他雖然嘴賤求生欲還是有的,立刻解釋道,“昨天你去找‘閻羅王’的時候我知道了茶家管家的下落,可惜過去的時候管家已經病死了。但我找到了陸管家的一封親筆信,足以證明她就是茶員外唯一的女兒。”
唉,可惜這位茶姑娘不但身體殘疾,其他地方似乎也有些不靈光,言行舉止和正常人明顯不一樣,頭兒大概是不會娶她了……呃,說起來頭兒也不是正常人啊。
賽大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表情怪異。
燕士奇閉着眼睛,反應很平靜:“知道了。‘閻羅王’呢?”
“失蹤了。”賽大風也奇怪,“當時你們兩個是一起不見的,好像是大王把你拖回來的,昨晚我沒來得及細想……大王就算拖得動一個人速度也不應該如此快吧?兩個人同時在短時間內消失不見,大王一只狗不可能辦得到。”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嘀咕,“要是大王能說話就好了。”
失蹤……
燕士奇想到同樣失蹤的十武者,羅闫晖和他們的共同點是什麽?那個人背後也有一樣的血浪,身上也散發着死亡的不祥氣息。
這些代表着什麽?
燕士奇的腦子就不适合考慮這些複雜的東西,想也想不通,有點煩躁:“算了不重要。明早出發跟其他人會和,我要睡覺,太陽落山之前都別來吵我。”
“不吃飯嗎?”
“……到飯點叫我。”
“哦。”
午飯又是傷患掙紮着起來做的,慘無人道。
自從燕士奇醒來賽大風就沒敢給他把脈,也不敢去細思一切不合常理的地方,就算被揍的時候隐隐察覺到對方皮肉之下都是碎骨,不小心摸到塌陷的胸口,他也只當不知道。
只有和茶小河呆在一起的時候賽大風才有身在人間的安全感。
燕士奇挑戰羅闫晖的時候,賽大風做了兩件事,一個是給陸管家找棺材安排下葬事宜,一個是把從羅門武館奪回來的茶家的家産能變賣的變賣,不方便變賣的過到茶小河名下。
他雖然只是一個下九流幫派的狗頭軍師,但在青州城也有自己的人脈關系,在秩序崩壞官府等同虛設的當世,有些事情處理起來反而容易得多。
安葬陸管家的時候茶小河寸步不離的跟着,賽大風還是沒能在她臉上看到一分一毫的傷心,好像死的只是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
賽大風很奇怪,回來的路上忍不住問茶小河:“你不難受嗎?陸管家是你們家的老管家,看着你長大的吧?”
茶小河理都不理他,專心走路。
賽大風嘆口氣:“真是個傻子。”
茶小河:“你傻。”
賽大風斜着眼睛打量這個小矮子:“原來不聾也不……”
他們正從一座橋上過,河邊有一個帶着三五成群仆人的小胖子指着茶小河大叫:“喂,臭乞丐,又是你!快給本少爺把他抓起來!”
仆人們兇神惡煞的沖上橋。
“喂,你跟他一起的?!”
“不不不。”賽大風連忙擺手後退,拉開距離,微笑道,“在下只是路過,并不認識這個小傻子。”
小胖子在下面催促,仆人們不和賽大風糾纏,抓了茶小河拖下橋去。
茶小河被粗暴的扔在地上,她仰起頭盯着小胖子……手裏的雞腿和糖葫蘆。
小胖子得意洋洋:“上次的大個子不在,本少爺看誰能救你!哼!敢搶我的衣服,這次我帶夠了人,怕了吧!”
茶小河毫不猶豫的點點頭,眼巴巴盯着飽滿鮮豔的糖葫蘆,又一臉饞樣的瞅着油汪汪的香酥雞腿。
“呸!傻子!想吃?”小胖子鼻孔朝天,“賤民!打個滾兒!”
茶小河聽話的打了個滾兒。
“哈哈哈哈哈!”小胖子和他的狗腿子仆人們大笑,“真的是個傻子,讓打滾兒就打滾兒。學狗叫!”
橋上圍觀的賽大風:“……”
這他喵的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茶小河沒叫,鼻子像小狗似的聳動,汪汪的大眼睛瞧着小胖子手裏的吃的,吸溜了一下口水,滿臉傻乎乎的表情。
“叫啊,笨蛋!叫就給你吃一口!”小胖子見茶小河怎麽都沒反應,惱了,把糖葫蘆和雞腿湊到茶小河面前誘惑她,“香不……”
“啊嗚!”茶小河一口叼住雞腿,炮彈似的一頭頂翻小胖子,搶了糖葫蘆邁開兩條飛毛腿兒機敏神速的沖上橋,然後回過頭看了看傻掉的小胖子一幫人。
小胖子哇的一聲嚎叫起來,坐在地上拼命的蹬腿:“給我抓住他!給我抓住他!打死他打死他!”
仆人們也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的聽從命令一群人往橋上跑。
茶小河轉過身把糖葫蘆往賽大風懷裏一塞,賽大風條件反射的接住,看着兇神惡煞的狗腿子們,再看看手裏的糖葫蘆,臉綠了,慌張道:“那個啥我不是……”
而罪魁禍首已經兔子一樣頭也不回的一溜跑遠了。
仆人們才不管賽大風的解釋,喊了聲:“打!”
賽大風情急之下把糖葫蘆當武器丢出去,什麽也不說了,提着衣擺趕緊逃命。
等他好不容易甩掉追兵回到家裏,茶小河坐在門檻上正仔細的啃骨頭呢,瞧見他手裏空空蕩蕩,滿臉失望的站起來進去了。
賽大風氣得吼:“你還指望我把糖葫蘆給你帶回來啊!做夢去吧,小王八蛋!”
一張陰沉的可怕的臉緩緩從窗戶裏探出來,低頭看了眼小可憐似的蹲在牆根底下的小小身影,擡起頭盯着剛進家門的年輕人:“你罵誰?”
賽大風默默地蹲下來,仰着臉睜圓眼,表情又賤又慫又可憐,掐着嗓子說:“……我罵我自己,咪嗷~我可真是個小王八蛋~”
成功把燕士奇惡心得黑了臉。
狗子:“……”
一群傻瓜。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朋友說《那個養了熊貓的農夫》更吸引人一些,實際上并沒啥用,和我想寫的內容也不太符。左右都是撲街文,改回原來的得了。文案也是…以後就不折騰了,TTYM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