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飯沒事。
貓是大風幫那只撓過燕士奇臉的半放養野貓,一路都跟着他們,也安然無恙。
燕士奇從廢墟中起身,一身低氣壓。
衆人憋着聲,看着青年灰頭土臉憋屈的樣子,又怕又想笑,這也太倒黴了,哪兒都不塌,就他頭頂那塊塌掉。
戶主心驚膽戰,生怕得罪了客人,看着燕士奇那張跟“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截然相反的兇臉腿都軟了,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事後戶主越想越糊塗,越想越冤枉,家裏的屋頂前不久才剛剛修過,一點毛病都沒有,結實着呢,怎麽說塌就塌呢?
衆人都以為燕士奇沒事,便沒有為難戶主。
但跑圈回來的賽大風臉色可就古怪了,偷偷的把燕士奇上下打量一番,看他行動如常,身上也沒有哪裏出血,少見的沒有耍賤,安靜如雞默默吃飯。
那麽重的傷,比死人好不到哪裏去,才一天兩夜就能如常人一般行動。
賽大風心再大也控制不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衆人啓程後一路上他都忍不住悄悄觀察研究燕士奇。
被貓撓。
被石頭砸了腳。
磕到下巴,咬舌頭。
被貓撓臉。
掉坑裏。
磕到鼻子,流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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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被絆住腿臉朝下摔倒。
晚上露宿野外被路過的踩到臉和不可描述的部位。
……
賽大風:“……”
這是走什麽神仙黴運。
不過都這麽倒黴了只是臉色恐怖并沒有真的對人發脾氣或者訴諸暴力,面對大家不知所措的道歉總是一句隐忍的“沒事”作為回應,就算是怪物,也是個內心溫柔的怪物吧。
賽大風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希望頭兒的黴運快點過去吧,瞅着那憋屈的小表情怪可憐的~
回程人多,一艘小船顯然是坐不下的。
團體中只有茶小河和九娘兩個女孩兒。九娘經過燕士奇的魔鬼訓練後她的體質有顯著的提高,不怕走不動遠路。茶小河力氣賊大,雖然是個千金小姐,還當過一段時間的小乞丐,可身體健壯的跟牛犢似的,更不成問題。
于是衆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走路回去。
一旦離開青州這樣的大城,入眼所及都是荒涼貧瘠的畫面,明明是作物正生長的季節,但路上看到的許多農田都被閑置着,雜草叢生,無人耕種。
阿黃看了心疼,這麽多地都浪費了,一年要少産出多少糧食啊。
人呢?
來的時候他們走的是水路感觸還不是很大,往回走的路上經過的村子多是破敗的樣子,沒有絲毫的人氣。
這些村子裏的人也不像他們在青州城外過夜的村子那樣友善,從他們的衣着、營養不良的面色以及瘦得過分的身體能看得出日子不好過,面對燕士奇他們這群人臉上也多是警惕驚惶以及麻木冷漠……帶着敵意的表情。
不知道他們遭遇了什麽才會變成現在這種模樣。
大風幫的人最能感同身受,他們多數都是在各自的村子過不下去才到青州城讨生活,見此景象忍不住嘆息:
“這世道誰都不好過。”
初五點點頭:“齊國如今差不多都是這樣,我們的船從北往南,一路上到處能見到強盜兵匪。”
“啊?”阿黃連忙問,“那你們有沒有碰上?”
“碰上了呀。”初五說,“我們碰到的都是小股的散兵雜兵,燕老大都能對付。幸好有燕老大,不然我也會和那些百姓一樣被拉去充兵打仗。”
阿黃不可思議:“你們不是行商的嗎?走在路上也會被人家拉去服兵役?”
“傻小子,你以為我們路過的這些村子為什麽都沒人?兵役?呵。”谷猿飛語氣譏諷,“咱們的官府現如今還能管得了什麽?村子裏的青壯年都是給那些稱王稱霸的土霸王給拉走,充了他們的私兵。”
私兵?和張家堡養的衛隊一樣嗎?
阿黃沒再問下去。
由于隊伍中沒有向導,大家都不熟悉青州的地理情況,外面的百姓警惕性高,對陌生人的戒心中,十分不好溝通交流,他們走了一些冤枉路竟花了兩天的時間才進入三羊縣地界,也是九娘和阿讓的家鄉。
阿黃吐槽:“你們兩個是三羊縣人,竟然不認得回三羊縣的路,難道和老大一樣是路癡嗷!疼!”他抱着腦袋,扭過頭看了眼臉色發寒的燕士奇,撇撇嘴,不說話了。
路癡就路癡,還不讓說,當誰還不知道啊。
“我和阿讓一門心思逃跑,天又黑着,當然記不得路啊!”九娘理直氣壯。
因為計劃有變,他們離開青州城時帶的幹糧就不太夠吃,所以稍稍饒了路來三羊縣補充物資。
九娘和阿讓并不怕回到這個地方,也不想和以往不好的人和事再有任何牽扯,因此并無異議。
而且當初兩人能夠成功出逃也和一個人的幫助有關,他們兩個也想趁着這次回來打聽一下那人的消息。
進了縣城,環境比起他們一路上看到的蒼涼破敗總算好了許多,城門口有交易買賣的小商販,大路兩邊的店鋪也都開着。
縣城人口不多,卻也不冷清。最重要的是他們找到了一家客棧,今晚不用再睡野外。
燕士奇果斷提出在客棧休整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出發。
不算狗子他們一行一共有二十九個人。
谷猿飛去和客棧老板商量,包下了兩個大通鋪,大風幫不算賽大風有二十個人,十個人占一間。另外又要了一個好些的房間給扮成少年模樣的兩個姑娘,燕士奇狗子以及賽大風一間,阿黃、初五、阿讓三個小的一間。
谷猿飛在樓下和掌櫃的安排衆人的吃住,其他人鬧哄哄的在大堂說話。
樓上的房間,賽大風詢問燕士奇補充物資的事情以及接下來的路途要怎麽安排。
燕士奇根本不擅長這些,直接丢給賽大風一個沉甸甸的荷包讓他看着辦。
賽大風打開荷包看了眼,露出滿意的表情:“頭兒這麽信任我,我當然不會讓您失望。”
他睜着一雙山村少年一般明澈單純的眼睛緩緩靠過去,不忘先把荷包塞懷裏,才舉起兩只拳頭殷勤的給燕士奇捶背,賤兮兮的說:“一會兒要不要我伺候您啊?”
燕士奇用力推開他的臉,冷漠無情:“你惡心。”
賽大風:“您冷酷~”
燕士奇面無表情的把他按地上揍了一頓,這貨才老實。
賤不賤。
安靜如雞呆在燕士奇衣襟兜裏圍觀了整出戲的狗子臉上露出一種看破紅塵般厭世的表情。
一群傻瓜。
賽大風被趕去三個少年的房間,初五高高興興的抛下兄弟兩個,如願以償的得到了和燕老大一起睡的機會。
阿黃炸毛,強烈抗議然而反對無效。
被嫌棄的賽大風帶着遺憾的心情下樓,還不到吃晚飯的時候,他趁着天色還早給衆人分別安排任務發銀子,沒一會兒鬧哄哄的客棧就安靜了下來。
被派出去的衆人天黑才陸陸續續的回來,只有打聽消息的風裏來雨裏去兄弟二人仍然未歸來。
谷猿飛估摸着兄弟倆要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于是吩咐店家先準備酒菜。
幾個少年人在樓上聽到動靜跑下來,飯菜還沒上桌,他們聽說哥哥叔叔們添置了不少東西,興致勃勃的跑院子裏去看。
茶小河不在此行列。
她從樓上下來後,徑自挑了張靠樓梯口的桌子,先把板凳緊靠着桌子放置好了,爬上去坐穩,接着從竹筒中抽了雙筷子,瘦瘦小小的胳膊端端正正的疊放在桌上,表情嚴肅的……等開飯。
燕士奇:“……”
幹糧不夠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茶小河身上。
她太能吃了。
比燕士奇還能吃。
燕士奇有時候懷疑她的胃是不是無底洞,吃再多都滿足不了。
這兩天大家已經習慣了茶小河這種不說話的安靜狀态,但還是會因為她的身份和古怪的身體狀态頻頻側目。
以為她是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兒的時候,大家看她的目光是“可愛”、“乖巧”,是長輩對小輩的喜愛憐愛與包容。
得知她是被滅門的茶家唯一的存活者,并且已經有十五六歲的年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變了味道,可憐、同情、古怪。
何況她言行舉止實在不像是一個正常人,再加上疑似自家頭兒未婚妻的身份,除了阿黃他們幾個心思單純的少年人和沒心沒肺的賽大風,其他人都不自覺的疏遠回避,盡量不和她接觸。
阿黃他們一離開,賽大風也不在,茶小河呆着的地方氣氛總會莫名其妙的尴尬起來,讓人渾身不自在。
燕士奇緩緩起身,從茶小河身後走過去的一瞬間,看也不看就提着她的衣領把人整個從凳子上拎起來,往熱鬧的後院走去。
茶小河還拿着筷子,被放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懵的,扭過頭莫名其妙的看了燕士奇一眼,轉身回大堂。
燕士奇皺着眉毛不耐煩的把她拎回來,指着往嘴巴裏塞東西唔唔唔叫着“好吃好吃”的九娘:“那邊有吃的。”
話音沒落身邊的小矮子已經一溜小跑的沖向九娘。
“好大的車子!好威風的馬!”阿黃興奮的繞着院子裏的馬車和駿馬觀看,贊不絕口。
除了拉車的馬之外還有兩匹馬沒有套缰繩單獨站在一旁,初五眼睛發亮的摸着馬脖子,回過頭問賽大風:“大風哥,能騎嗎?明天能讓我騎一騎嗎?”
“有什麽不能的。”賽大風笑嘻嘻的看着幾個大呼小叫的孩子,“不過阿黃想騎馬得先叫我十聲哥哥。”
阿黃:“我才不叫,惡心死了!你這是公報私仇!”
“喲,初五教得不錯,都會說成語了。”賽大風拍手,一臉賤笑,“不叫就不讓騎,這馬可是我買的。”
阿讓和初五很沒兄弟情的哈哈笑。
九娘對騎馬興趣不大,她只想舒舒服服的躺在鋪着柔軟墊子的車上一路睡回去……唉,燕大哥肯定不讓,要我多走走路鍛煉身體什麽的。
她滿臉遺憾的繞着寬敞的大馬車轉圈圈,正琢磨怎麽才能“舒服”的躺着回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