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邊月色

第4章 海邊月色

艾薇一到家剛推開房門就覺得氣氛不對，老媽正坐在客廳的沙發裏黯然神傷。哥的房內傳來一陣陣的叮叮當當以及曉芳歇斯底裏的海豚音。

“媽，怎麽了這是？”艾薇扔下包換了鞋，朝艾凡的房間努努嘴。

“唉，都怪我。今天你嫂子生日，我本想準備一家人回來熱鬧熱鬧的，哪知道你有事也就算了，你哥根本都忘了，跑去參加什麽同學聚會。我本來想提醒他一下的，曉芳就是不讓，說他要有心自然會記得。都怪我，偷偷出門打個電話就好了。唉，這艾凡......”艾媽媽已經自責了一晚上了。

“就這事情能鬧這麽驚天動地的？”艾薇有點佩服曉芳的精力，天天折騰不嫌累。她回頭看了看老媽準備的一桌子飯菜基本沒動，很是心疼地走過去摟摟了老媽“好了，媽，別管他們了，你吃了沒？去吃點吧。小迪呢？”

“小迪到我房裏睡了。唉，哪吃得下呀......”艾媽媽搖搖頭起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艾薇在經過艾凡的門口時，隐約聽到裏面傳來曉芳氣急敗壞的聲音：“我知道你的心裏一直都在想着她。艾凡，我告訴你，和你結婚這幾年，孩子都替你生了，清福是一天沒享，你心裏怎麽想的我是管不着，但是你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我過生日你跑去見她？你有良心沒有？”

“你真的是誤會了，我沒有，是一大幫人......”

艾薇大概也就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輕手輕腳地回自己屋裏躺下。婚姻究竟是什麽？兩個人走在一起，不就是為了取暖，為了能夠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舒心，身邊有個人可以陪伴嗎？當一個人孤單卻沒有真愛的人出現，又急于進入婚姻的殿堂，無非解決生理問題、社會問題以及孤獨感，這種拐杖式婚姻的結果常常是發現原來希望用來支撐能走得更遠的那根拐杖并不合适，卻因長年累月的使用已經嵌入骨肉，如纏藤般地将兩個人勒得死死的，無法動彈。艾薇害怕這樣的生活，甚至有些恐懼。所以她不是挑，而是沒有找到合适的人。盡管如此，她也不願意屈就于每天夜裏那莫名襲來的孤獨感。

正想着，手機有了條短信。慕楠？這麽遲了，他？艾薇連忙打開一看：想你。明天見。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放下手機。因為她知道，她不能回。是的，就是這麽無奈與委屈。他，有家！有老婆！有孩子！

一直以來，艾薇都不知道這些。慕楠也從未對她說過。即使是那天，在健身房裏，他們相對而坐時，眼裏愛的蜜汁已經再也裝不下，溢滿了整個空間時，慕楠終于開口約她了：“明天周末，一起去海邊度假好嗎？”她連想也沒想就點了頭。那一刻，要是他不開口，她甚至有可能放下所有的矜持約他了。

第二天是周六，因為慕楠說臨時有事，他們驅車兩個小時，傍晚才到海邊。海風和着海浪帶着鹹鹹的海味兒撲面而來，艾薇卸下發帶，散開長發，讓它随着海風盡情飛揚，那種惬意讓她一下子快樂了起來。慕楠牽着她的手，沿着海岸線慢慢走着，海邊的孩子光着屁股在不遠處嬉鬧着，高興了，還會撲進海的懷裏盡情撒歡。

暮色漸漸暗沉了下來，有些漲潮了，銀白色的鈎月慢慢升起，驕傲地置身于滿是星星的蒼穹間，仿佛神聖不可亵渎的聖女令人無法直視。

“真美啊”艾薇躺在慕楠為她在沙灘上細心鋪好的塑料布上，由衷地感嘆。現在在都市已經看不見這樣的滿天繁星了。身邊沒有回應，艾薇奇怪地扭過頭，唇卻被慕楠突然堵上。她怔住了，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覺得天旋地轉，那些星星更多更炫了。慕楠壓着她，貪婪地汲取着她唇間的甜汁，試圖啓開她的貝齒。

艾薇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一刻來得那麽适宜那麽自然，她能感覺到他的熱烈與細膩，卻有些不知如何應對。慕楠的唇溫柔地落在她的眼睑，她閉上了眼，又能感覺到他的舌尖試探性地向內挑逗着。她沒有太多的空間可以思考，她的手不自覺得繞上慕楠的脖頸，小舌頭與他的緊緊糾纏。他們彼此不舍地索取着，不願放開，似乎能夠吻到靈魂的深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楠終于稍稍調整了下姿勢，他看着艾薇那兩片被他吻得殷紅的唇，忍不住又将臉蓋了下去。啊，這個女人，讓他怎樣都吻不夠，那麽嬌小，楚楚動人。和她在一起，似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時間都靜止了。

“薇，”慕楠輕喚着。

“嗯？”艾薇已經恍惚。她擡眼着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眼睛深處有着一種魔力，每一次都讓她深陷其中不願自拔。這是讓她此刻即使粉身碎骨，也願意飛蛾撲火的光。

慕楠輕撫着艾薇白裏透紅的臉頰，心底裏翻騰着無限的愛意與溫柔。仿佛多一分力道都有可能将她揉碎似的。他坐了起來，将她輕輕摟進懷裏，不知道這一刻能有多久。

面朝着大海，海浪聲因為夜加深的緣故也漸漸溫柔了下來。艾薇就這樣依偎在慕楠的懷裏安心地睡着了。偶爾動了下身子，發出滿足的嘆息聲。

慕楠胳膊有些發麻了，卻動也不敢動，怕吵醒了艾薇。他不想也不敢睡，怕這一刻消失得太快，就仿佛這時光，這溫存是他偷來的似的，哪怕只是捂上一夜，也令他心滿意足。只是，這樣會傷害了她麽？

他內心深處知道自己這樣做有違常理，因為他有家。可此刻為什麽卻沒有負疚感呢？是他太壞嗎？道德淪喪？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人。多少年了，他一直在尋找那種心靈的契合，似乎在艾薇這裏才深深地感受到，且無法自拔，欲罷不能。

海邊漸漸地嘈雜了起來，淩晨五點鐘。看日出的人們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懷裏的艾薇動了動身體就醒了過來。她擡起眼看到的又是慕楠那雙深邃的眼。幸福将她的心房填得滿滿的。她從未如此安心過。

“寶貝，起來看日出。”慕楠低頭啄了下艾薇的嘴，試圖将她抱起，手卻麻得動彈不得。

“傻瓜，你就這樣抱了我一夜呀”艾薇心疼地揉搓着慕楠的手臂，卻看到東邊出現了一片紅雲。

“太陽，太陽要出來了。”艾薇像個孩子般地跳了起來。

“小傻瓜，還早呢。”慕楠愛憐地将艾薇重新拉回懷裏，輕輕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當太陽從金色鑲邊的紅燒雲裏彈跳出來的那一瞬間，整個沙灘沸騰了，艾薇也不例外，她激動地拉着慕楠拍照。慕楠卻向她伸出手要手機。

“用你的不就好了嘛。”艾薇撒着嬌。

“不可以，用你的，你的像素高。”慕楠拒絕了，他知道手機裏是絕對不容許有別人女人的照片的。

“為什麽呀？你的手機那麽好。”艾薇見慕楠那麽堅定，雖有些意外，卻因眼前的美景來不及細想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她已經完全沉醉在這大自然的炫美與幸福中了。

艾薇在床上想到這兒，突然跳了起來。對啊，其實那天就應該想不對勁的。只是幸福來得太突然，她沒想那許多。難怪在那之前慕楠從不提家裏的事情。

她知道慕楠有家，是很偶然的。那天她約了閨密張涵一起在公司樓下吃中午飯，她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倆人聊得正起興，窗外的一幕卻讓她目瞪口呆。慕楠牽着一個孩子的手與另一個女人從對面的馬路橫穿過來。那個女人身材極好，打扮時髦，染着棕黃色的卷發，姣好的臉龐沒有什麽笑意，她目光投向慕楠，正說着什麽，一家三口從艾薇視線裏消失。

艾薇的腦袋一下子轟了一聲。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有什麽樣的反應，手中的叉子咣當一聲落在盤裏。張涵詫異地順着她看的方向轉過臉去，卻什麽也沒有看到。“怎麽了？”

“沒，沒什麽。”眼淚瞬間不斷地湧出，讓她止都止不住。張涵遞過一疊紙巾，看着艾薇無聲的啜泣，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這個女人突然之間就崩潰了。

是自己說錯話了，還是自己的事情讓她難過了？不像呀。

艾薇感覺自己全身都沒有了氣力，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是要打電話去質問他嗎？還是要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她真的不知道。

那天以後，她一直躲着他，很久沒有去健身房了。他的電話短信都沒有接，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面對他。那個讓她心痛的男人。只是今晚這個短信又擾了她的心，她翻來覆去，注定這是不眠的一夜。

她幹脆起來，想去客廳倒點水，卻被沙發上的黑影吓了一跳。

“噓！”是艾凡，原來他今晚也不好過。

“哥，沒事吧？”艾薇覺得艾凡挺可憐的，三天兩頭地鬧革命。

“沒事，你早點去睡。這麽遲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艾凡的心裏也是如五味雜陳般。倒不是因為曉芳今晚的鬧騰，這些他都習慣了。只是他也很納悶自己怎麽就因為同學聚會把她的生日完全忘記了。雖然上午出門的時候還記得清清楚楚，下班要去買個禮物回去的。但是陳鑫突然電話打過來說要同學聚會，還一再申明有驚喜。他本來不想去的，後來陳鑫在單位樓下直接攔下他，将他帶到茶樓裏，他一下子就愣住了，那個背影，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王靖。

當王靖轉過身對着他微微一笑時，他已經石化了。還是當年那個模樣，只是增添了幾分成熟女人的魅力。這讓艾凡的眼光一晚上都無法從王靖的身上移開。

但是他也知道，過去了就是過去了，自己的心已經死過一次，不能再讓它複活了然後再挨刀子。這麽一想，他也就放松了許多。

可是，該死的，他确确實實把曉芳的生日忘到了九宵雲外。曉芳說的沒有錯，這些年來，她所有最好的青春都交給了他，可是他的心從來沒有回應過，他對曉芳是有歉疚的。

艾凡狠狠地轉了轉手上的煙頭，将它熄滅。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已經滿滿一堆煙頭。他知道曉芳今晚心裏也不好受。這樣想着，他也進了房間，躺在她身邊或許能給她點溫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