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灰色的煙雨天,雨點落珠般砸在地上。
室內空曠而安靜。
宗騁野在滿大的圖書館做義工,就是按照編號把書籍歸到架子上。
他問羅璧:“那個人也會來嗎?”
“嗯?”羅璧沒有擡頭,在文件上利落地簽名。
“文寧。”宗騁野扭捏地說,又裝模做樣地把一本書塞到架子上,裝作不在乎的樣子。
羅璧挑眉斜他一眼,“你很關心他?”
呸!才不呢!
宗騁野說不清心裏那個酸醋的情緒是怎麽回事,他模糊地哼兩聲,點點脖子上挂的志願者牌告狀:“他怎麽還沒有來?”
羅璧啞然失笑,“他是去工作室工作,并不是來學校做義工。”
宗騁野又哼兩聲,不大自在地說:“工作室非他不可嗎?”
“滿大經管的學生确實很厲害。”羅璧說。
羅璧既然已經把宗騁野介紹來做義工,就要離開圖書館去辦公室的時候,宗騁野突然胡吹:“我考上了滿大經管以後,能不能去你那裏工作?”
圖書館的窗戶都閉緊了,來往自習的學生很多,但是氛圍靜谧。蜂蜜一般的黃色燈光傾灑在地板上。還有情侶在角落的沙發上接吻。
宗騁野好像得寸進尺慣了,很想把文寧從他和羅璧的畫面裏踢出去。
滿大雖然很難考,但是他努力了兩個月就小有成就,已經可以比較自如地請羅璧在題目上幫幫他了,所以在半年的時間裏努力一把考上滿大好像并不是一件非常虛無缥缈的事情。
宗騁野就是不想,非常不想,超級不想,哪怕太陽撞地球都不能改變的那種不想。
不想、不希望文寧靠近羅璧。
他知道羅璧實在是太有魅力了。
羅璧微微一笑,不說答應辭退文寧,也沒有給聘請宗騁野來工作的承諾。
他把手搭在宗騁野的後腦勺,離他青澀的脖頸很近,輕輕地揉了一下,然後說:“早點做完,晚上回家吃飯。”
義工結束後他們去了超市。宗騁野在廚房之外再一次體會到羅璧的居家。看着羅璧在櫃臺前刷卡,拎起各樣蔬果肉類上車對于宗騁野來說已經變成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羅璧掌廚,宗騁野捧着貓沒有辦法打下手。
吃飯的時候,他萌生出想要和羅璧住在一起的沖動。或者能在大學期間盡量和羅璧住得近一點,最好是在一個小區。
宗騁野于是告訴羅璧,自己手上有兩棟房子,想請他幫忙賣出去。
他很自然,又有點訴苦一樣地告訴羅璧關于蕭頃的事情,告訴他蕭頃是個什麽樣的人。
是因為蕭頃的原因讓他完全、完全不想留下這棟房子。
羅璧默不作聲地聽完後,沒有什麽情緒地表示宗騁野随時都可以來這裏住,但是賣掉房子沒有必要。
他微勾嘴角,但是眼中沒有一點笑意,“現在市場不好,如果着急抛售,價格可能不會讓你滿意。”
宗騁野被他出人意料地冷淡弄暈了頭腦。
他不明白為什麽羅璧疏離地提醒他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吃完飯後,雨還在下。客廳裏湧動着靜谧的,流水般舒心的松木香。
天氣很不好,屋外陰沉沉的一大片,羅璧好像也沒有要工作的想法,他坐在沙發上。宗騁野把窗簾拉上了,厚重的窗簾将僅剩的光線都驅逐出境。
他抓了一包剛買的薯片跳上沙發,打開影像盤,對羅璧讨好地說:“我們看電影吧。”
黑白電影将摩洛哥北部的城市襯托得詭谲、奔放、危機同浪漫暗湧。
映像閃爍在宗騁野的臉上。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時刻都很警惕,現在卻很放松。
他“刺啦”撕開薯片包裝。并沒有投入地去看電影臺詞,而是總是若有若無地瞄羅璧。
宗騁野對電影不感冒。
但是他喜歡電影營造出來的氛圍。漆黑的影院可以随時颠倒黑白,如大毯子一般厚重綿稠的空氣裏,誰也不可以中途離席。
兩個人呼吸交織的空氣,将彼此距離拉得很近。
羅璧好像在認真看電影,他對宗騁野不動聲色地靠近既不抵觸,也毫無反應。
宗騁野心裏升起一股挫敗感。
他把貓咪推下懷,突然問:“羅璧——你和人表白過嗎?”
這個年紀的男人——他長得還這麽好看,應該被很多人追過吧。
一股醋溜的感覺湧上腦門,宗騁野頭腦發熱。
羅璧偏過頭。電影恰好到一個更昏暗的情節,男女主正在隔絕戰亂的房間中互訴衷腸,影像室裏的空氣好像都被壓縮得更厚、更密。
“怎麽?”羅璧平靜地說。
“叔。”宗騁野讨好一笑。他把薯片也扔到桌子上,跪着從沙發上爬向羅璧。
他心裏擂着戰鼓,越靠越近,近到羅璧的呼吸都灑在了他的臉側。
他湊得很近,說不明白。陰雨天好像讓他很不痛快,總覺得能夠做些什麽才好,是不是靠近羅璧就能夠舒緩心裏的擰巴。
影像燈光将羅璧的下颚割得很鋒利,把他眼神裏一閃而過的炙熱都遮蔽了。
宗騁野由下自上看着羅璧。他覺得心在擂鼓,有一萬個小人拿着密密麻麻的細針戳他的心髒。但羅璧不偏不倚,只靜靜地看着自己。
莫名其貌地,兩個人的嘴唇靠得很近,近到宗騁野可以聞到羅璧身上松木冷冽的清香。往常這種味道容易讓人清醒,可宗騁野不知道自己眼神都虛幻了起來,覺得一切都很迷離。
他湊在羅璧的嘴角邊,突然小聲問,叔,怎麽接吻啊?
羅璧垂眸,呼出的熱氣都洇濕了宗騁野。他擡手,按着宗騁野的下巴将他推遠一些,低聲問:“沒接過?”
沒有。宗騁野很誠實地搖頭,想到什麽又突然一頓,臉紅了,又說,親過的。
羅璧的手指頭像塊燒紅的熱鐵,像那晚一樣,燙得宗騁野的皮膚都燃起來,他細胞好像又在戰栗。
他覺得很熱很熱,可是羅璧冷靜又冰涼,于是不要臉地想要湊近一些,太熱了,讓我碰一碰,涼一下。
羅璧又不說話了,大約是在審視他。
電影還在播放,只是音樂聲音變小了,在宗騁野的腦海中七零八落,幾乎可以飄散不計。
宗騁野不知道自己紅豔豔的唇一張一合都像在索吻,他很不怕死地說,叔,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啊?
他濃密的眼睫毛又往下垂,很欠揍。
領口大得很,斜靠的姿勢也不夠端莊,清瘦又堅硬的鎖骨好似陰影在畫布上抹了一道。
羅璧勾着他的下巴,幾乎不怎麽費力,宗騁野就主動湊上頭。
親吻這件事沒有什麽含義。誰和誰都可以親。
所以羅璧不輕不重地吻了他。
宗騁野覺得自己勾引了羅璧,又覺得是羅璧帶壞了自己。他好像聽到血液在胸腔中打架,呼吸像蓬勃的火山,連緊閉眼睫毛都小幅度地顫抖起來,只有那糾纏的呼吸和唇瓣是小心翼翼、淺嘗辄止的。
他的呼吸已然混亂。松木香像一張細密而堅挺的網,又如流蜜般無孔不入,狡猾地鑽進毛孔,浸潤肺部。
剎那間——電影驀然結束,片尾曲如同一擊響鐘敲在宗騁野的腦海裏。
燈光倏地大亮,刺得宗騁野立馬睜開眼睛,他下意識掙脫了羅璧的禁锢。一睜眼就望進了羅璧的眼睛裏。
羅璧神色平靜,他在吻中甚至連眼睛都沒有閉上。似乎只是一個盡力滿足無理取鬧的小孩的家長,對宗騁野混雜恐懼驚訝等一系列情緒視而不見。
羅璧點點薯片的包裝袋,示意宗騁野遞給他。
宗騁野瞪大眼睛,驚魂未定,雙腳雙手都發軟。
“還想學怎麽表白麽?”羅璧眸中無波無瀾。
宗騁野呼吸極度不穩,卻不想羅璧看扁了自己,于是揚起下巴,說,學。
羅璧勾了唇角。
可他明明不甚愉悅,甚至連面色都陰沉下來。羅璧扯着嘴角低笑,“學接吻也是為了陳穎穎?”
宗騁野愣怔。這個問題他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但羅璧眼神如芒,刺得宗騁野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好像又回到那個夜晚——流露出一點點依戀就被扔下車的夜晚。
宗騁野手腳冰涼,不知所措。
羅璧似乎早有所料,他眼中的炙熱如流水退潮。兩指探入包裝袋中,塑料袋沙沙作響。他擒起一片完整的圓形薯片,對宗騁野如同招呼一只狗,說,過來。
宗騁野很自然地被他召喚。羅璧總能輕而易舉對他呼之即來。他用征詢的、濕漉漉的小狗般的眼神望了一眼羅璧,偏頭張大嘴,沒有戒心地咬住薯片。
羅璧眼神徒然變冷,他僅用小指頭就勾住宗騁野的下巴,拇指發力将薯片毫不留情地按進宗騁野嘴裏。
口腔粘膜被不規則的邊界劃破。宗騁野要很用力地擴大口腔才能把一大塊薯片含進嘴裏。
他的嘴唇殷紅,唇邊沾了濕漉漉、亮津津的薯片鹽粒。
羅璧手指上也有。
他緩慢地、将拇指尖上的硬鹽粒滾動在宗騁野的嘴唇上,帶着痛楚摩梭——揉捏得都變了形。
透明的津液不小心浸潤手指,可是一向愛幹淨的羅璧好像并不在意。羅璧揉着他嘴唇,眼神晦暗不明,“喜歡女孩?”
宗騁野輕哼一聲。
靠近羅璧又讓他眼神變得很迷離,松木香蠱惑得他根本什麽也聽不清。他低頭,像小狗一樣想再蹭一蹭羅璧的掌心,讨好讨好羅璧。
請他再碰碰自己、教教自己。
但是羅璧毫無留戀地收回了手,又将宗騁野推遠了一點。
羅璧笑了笑,眼裏卻沒有一點笑意,他冷着嘴角說,宗騁野,你真可惡。
作者有話說:
謝謝觀閱!鞠躬!
除夕初一初二要過節,是不更新的!在這裏提前祝各位朋友們新年快樂,諸事順意,長命百歲~!
感謝遇見和陪伴啦(づ ̄ 3 ̄)づ新的一年大家也要沒理由的被人縱容和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