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被蠻子紮營死守,城中被困的兵士幾近彈盡糧絕,餓得連樹皮都被扒光了。”

“後來,聽說是侯爺想法子燒了城,一路将火引到了蠻子的軍營裏去,又領着一百死士藏在火裏足足一個時辰,賭上了性命這才終于沖出重圍、得了一條生路……”

我兩只手放在腿上,袖底的指甲掐着手心。

秦簌簌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耳朵,我卻再聽不進去。鳳沽河上的野鴨子還悠然游曳,我的眼前卻仿佛出現了狼煙萬裏、烽火連天。

荒壘幾年經戰後,故山終日望書回。歸途休問從前事,獨唱勞歌醉數杯。

我難以想象謝阆是以怎樣的勇氣踏進那火海,也不能知道他在夜深夢回之時會不會想起浸滿了鮮血的沙場。

星象告訴我他能凱旋,卻沒告訴我這仗勝得多難。

半晌,我垂了眼,雙手擰上輪椅兩邊的輪子。

“行了,進去喝茶吧,水邊怪冷的。”

說着,我轉動了輪椅,就要朝着水榭裏頭去。

卻正當我剛将輪椅掉了個頭之時,耳邊傳來“咔”的一聲。

我只感覺身下的輪椅猛地一滑。

下一瞬間,一股猛烈的下墜之力傳來。

我墜下了水。

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斷了腿之後倒黴事真是一檔接一檔地來,荒唐層出不窮,膝蓋上死過人、臉砸上別人的下半截、從輪椅翻下地……如今連落水都來了……我就要看看到底還能黴出什麽花樣?

我的側臉被水砸得生疼,冰涼的河水須臾便湧入了我失措的五官。

沉重的雙腿像是被水鬼纏住,将我一寸寸往下撕扯,水中揚起的裙袂遮了我的眼,似乎想将我整個人縛住。我來不及害怕,就要墜入深淵。

此時,眼前出現一道墨玉般的身影。

耳朵聽不見聲音,眼睛卻清晰地看見了秦徵俊朗的容貌。他凝着眉朝我游來,接着,我感覺到後腰被托住。

下一瞬,我出了水面。

冰涼的風擦過我的皮膚,我大口大口地咳嗽。秦徵緊緊托着我的腰身,将我扣在他的懷中。求生的欲望讓我整個人将秦徵纏住,就像是纏住了樹幹的藤蔓;我雙手摟着他的脖子,連殘廢的雙腿都借着浮力挂上了他的腰,差點沒給他踩進水裏。

雖然姿勢難看又龌龊,可生死都顧不上的時刻,誰還管什麽男女大防。

我用力眨着眼,只覺得浸了河水之後刺痛得很,眼前朦朦胧胧地看不清影子,耳邊是嘩啦啦的水聲和秦簌簌着急忙慌的大叫。

我努力分辨着眼前的景象,胡亂從秦徴的脖子上分出一只手來,伸向岸邊求助。

我只感覺到一雙溫熱有力的大手用力将我從水中扯了上來。那手緊攥着我的手腕,狠狠地将我一拽,幾乎用上了要将我手腕扯斷的氣力。

我被活生生地剝離了秦徵,落進一個幹燥的寬廣胸膛。

我甩了甩頭,好不容易睜了眼。

那張不知在夢裏心裏出現過多少回的面容在眼前逐漸清晰起來。微微上挑的眉鳳眼深邃,如瓊樓朗月,如缥缈遠山。

——就是含了深重的愠意。

“……謝阆?”

驚訝都來不及,我哪裏還能有什麽別的反應。

耳邊卻偏偏聽清了秦簌簌的下一句大喊。

“弟妹!你沒事吧?”

原來真的還能黴出新花樣。

18. 傷人 秦簌簌和濕了吧唧正狗甩水的秦徴……

“弟妹?”

謝阆愠怒的嗓音進了我的耳朵。在我空白的腦海裏越過千山萬水、跨過大浪淘沙,終于才讓我聽懂了這兩個字。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被謝阆抱在懷裏。

他左手托着我的後背,右手撈着我的腿彎。

冰涼的河水從我身上淌下,浸濕了他的袍子。我吃力地撥開臉上散亂的發,從嘴裏扯出一條水草,手指縫裏還挂着野鴨子毛。

簡直不能更狼狽。

還沒等我折騰完,秦簌簌已沖上前來。

“是……靖遠侯爺嗎?”她猶猶豫豫地開口,生怕自己認錯了人。

謝阆冷冷看她一眼,什麽話都沒說,目光就轉向了河裏。

跟着他的眼神,我瞧見秦徴正抓着我的輪椅奮力上岸。

看看人家,落水了還不忘施救我的輪椅;再看看謝阆,除了瞪人什麽都不會。

“簌簌,你趕緊去幫下阿徵,”我忍着咳嗽道,“河水可涼了。”

我忽然覺得背上的手緊了緊。

我轉向謝阆:“侯爺,我輪椅救上來了,你将我放下吧。”說着我在他懷裏動了動,身體轉向輪椅的方向。

可謝阆不僅沒松手,反而将我抱得更緊。

我詫異地回頭看他。

“……侯爺?”我試探開口,又重複了一遍我的訴求,“麻煩侯爺放手,将我放上輪椅去吧。”

他看我,眼眸中含了漩渦激流,似是要将人吸進去。

“若我不放呢?”

我愣住。

秦簌簌和濕了吧唧正狗甩水的秦徴也愣住。

“……侯爺你別開玩笑。”我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謝阆沒接話。他向來行動多于言語。

他涼飕飕的眼神在秦徴和秦簌簌兩人的身上掠過,接着毫無征兆地抱着濕透的我轉身就走。

“哎我的輪椅……!”我在他懷裏掙紮着,徒勞地将手伸向輪椅的方向。

他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緊,幾乎要将我整個人緊貼上他的胸膛了。

我這人性子不大好,從來都是越不讓我做什麽我偏偏就越要做什麽。謝阆這越不想讓我掙紮,卻惹來我越來越厲害的蠕動。

就在這九曲水廊上的短短數步,我扭動得如同平生第一回投身入了糞池的白蛆。

“別動了。”謝阆終于忍不住低喝出聲。

因為在沙場上領了三年兵的關系,謝阆若真嚴肅了,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将領氣息便會無保留地散發出來,極為攝人。膽小如我聞言便渾身一哆嗦,本就浸了水的身子變得更冷。

于是我就乖順地被抱上了靖遠侯府的馬車。

将我穩穩放進馬車裏之後,謝阆也進來,從緊裏邊拽出了一條毯子,我看見他的側臉比畫上的閻王還冷峻,有些不知所措。

他拿着毯子,長臂環過我,要把我整個裹起來。我終于緩過了神,連忙伸手:“侯爺,我自己來。”

謝阆沒理我,繼續手上的動作。他将我從頭到腳像是裹嬰孩似的包了起來。我離他很近,又聞到他身上涼絲絲的草木熏香。

我心口輕輕地一撞。

像是在掩飾似的,我老生常談:“侯爺我的輪椅還在外面……”

“不過是個輪椅,應府難道窮到沒有第二副了?”謝阆冷硬地開口。馬車上的毯子顯然不夠長,裹住了我的腦袋就裹不住我的腿,他翻來覆去拽了許多下都不能把我完整地包裹進去,動作有些不耐。

我接過他手裏的毯子,想自己試着包裹,嘴上道:“不是應府沒有第二副輪椅,只是那是我師兄給我弄來的,回頭腿好了我得還他……”

話才說到一半,掌心的毯子又被用力拽走。我一懵,無知無覺地擡頭看他。

馬車的空間狹小,他身形高大、離我又近,我這樣乍地一擡頭,正對上他的臉。

他高聳的鼻梁幾乎要撞上我的,我能看見他鼻梁上有一顆小小的黑痣。他的眼睫毛濃密卷翹,像是春天裏舒展的嫩葉,撲棱棱地挂在眼上,漂亮得不似真人。

我被美色當前激得一陣恍惚。

然後又被謝阆碎冰似的言語瞬間潑醒。

“你是惦記着師兄的輪椅、還是惦記着秦徵?”

這都什麽跟什麽,我清醒過來。我一時不明白他怎麽能将我師兄與秦徵扯到一起,可我隐隐能感覺到他似乎在生氣。

馬車中的旖旎氣氛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我頓了頓,老實開口:“侯爺,你這話我不明白。”

謝阆坐直身子,不忘将手上的毯子拉緊:“你剛才不是還叫我謝阆?”

這個跳躍程度,誰能接得上話?

我不明所以:“所以你是要治我不敬之罪嗎?”

謝阆冷哼一聲,确認我身上的毯子的确裹好之後,便掀開馬車簾子,對着外面的馬車夫道:“去城南別苑。”

“不用,麻煩給我送回應府吧。”我趕緊開口。本想想伸出手阻攔,卻發現我的身子被毯子纏住。

謝阆看我一眼,似是在警告我不要動,免得弄亂毯子。

他敷衍我一句:“太遠了。”

馬車夫是侯府的人,自然不能聽我的話。我只聽見外面馬鞭一甩,馬兒嘶叫一聲,馬車便動了起來。

“不算很遠的。”我轉過頭,試圖說服謝阆,“侯爺,你方才衆目睽睽之下将我抱走本就不好看,若是再将我帶回別苑去,就更不合适了。”

“合适?”謝阆的鳳目微眯,“那鎮國公府的小姐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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