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上前來,先同秦簌簌颔首, 接着才回我的話:“原本今早去了應府, 管家說你同秦姑娘來了白雲觀, 我就直接過來了。”
“上回咱們不是約好了要一起去看戎盧的馬戲?今日正好開演,我便特意來接你去看。”
我蹙了蹙眉,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聽見耳邊秦簌簌的聲音幽幽傳來。
“啧啧, 都到城外特意來接了,”她矯揉做作道,“傅大人真是有心。”
我瞥她:“你還有事沒有?沒有的話就先自己回家吧, 別礙着我跟傅大哥看馬戲。”
秦簌簌捂着嘴嘻嘻一笑, 在我耳邊唠叨了一句“重色輕友”之後,便頗識趣地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讓我給她多打聽些那位新晉翰林編修的事情。
見四周無人, 我才朝湊近傅容時低聲問道:“是盜竊的賊人有消息了?”
自從上回幫徐鳳在京番市尋到了徐菱枝之後, 我同鎮撫司的人便漸漸熟悉了起來。偶有一些緊急卻沒有線索的案子, 徐鳳便會來問我一嘴, 讓我起一卦辨辨匪徒方位什麽的,久而久之,我幾近成了鎮撫司的編外人員。
這戎盧雜耍團的事情也是如此。
兩個多月前,京中來了一夥戎盧人,長于馬戲繩技、訛火雜耍,吸引了大量民衆。但随之而來的,也是應天府接到了越來越多的報案——借着這股戎盧雜耍的熱潮, 京中盜竊的賊人越發猖狂,趁着人群密集時犯案,幾乎已經形成了團夥,着實影響不小,亦引起了鎮撫司的注意。
前幾日我剛幫鎮撫司尋到了一處藏匿贓銀的位置,閑聊的時候聽他們提到了這事,便想着來湊個熱鬧——他們破案抓賊,我看馬戲嗑瓜子。
傅容時點頭:“今日他們在城外開場子,記着你上回說要看,便先來找你了。”
我來了興致:“那現在不會晚了吧?咱們快走,別耽誤時間。”傅容時一笑,将我往門口領。
走着走着我又想起來一事:“對了,就算是你不方便将在查案的事情在外人面前透露,也可以找個別的借口将我弄走啊——你方才那話說的,秦簌簌肯定誤會了。”
傅容時卻問:“誤會什麽?原本就是特意來接你的。”他微微一笑,順手将落到我肩上的不知名的花瓣拂下。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但是瞧他這樣坦蕩,我還真不好說什麽。
走到山腳,便見到道邊樹下栓了一馬,生得雄姿飒爽、精神抖擻。
我左右瞧瞧:“你就騎了一匹馬來?”
傅容時點頭,将拴馬繩解開。那馬兒一見主人來前,喉中便發出一聲低低的嘶鳴,極為親昵地用鼻子蹭了蹭傅容時的肩膀。
“啊這……”我猶猶豫豫地上前。
不管怎麽說,孤男寡女共乘一騎,似乎不大合适。
傅容時朝我伸手:“會騎馬嗎?”
我點了點頭,猶豫片刻之後,卻也只得無奈握住了傅容時的手。
——畢竟我也不能走着去。
暗自念叨着小女子能屈能伸,我琢磨區區共乘一騎也算不得什麽,瞅瞅傅容時這衣服好皮囊,還說不好是誰占誰便宜呢。
不過說到騎馬,還是我幾年前特意為了謝阆學的。
雖然現在不能、也不大想實現當初試圖與謝阆共馳騁的夢想,但是畢竟也是獲得了一項技能。
值了。
我翻身上馬,傅容時道了一聲“失禮”,便坐到了我身後。
結實寬闊的胸膛離我不過寸許。雖然傅容時刻意與我拉開了距離,可我仍然能感覺到溫熱自後背傳來。他個字比我高許多,同謝阆差不多,站直的時候我不過到他肩膀。我擡了擡頭,顱頂磕上了他的下颌。
“抱歉。”我揉了揉頭頂,不好意思道。
“無妨。”他輕輕一笑。
他手臂環過我,一股清淡的皂莢味将我包裹其中。我收了收肩膀,試圖将自己縮小一些。
傅容時伸手拽過馬繩,喝了一聲。
馬蹄揚起,我一個颠簸,摔進了他懷裏。
“啊。”我尴尬地發出一個音,又伸手把住馬鞍,試圖坐正,“抱歉啊。”
“不用道歉,”他聲音離我很近,我感覺他用下颌輕輕撞了撞我的頭,笑道,“馬上颠簸,你不介意的話靠着我就行。等到了人多的地方,咱們就牽馬而行。”
我與傅容時這段時間也算是熟識了,他這樣一說我反而覺得自己矯情起來,就點了點頭,放松了些。雖然仍極力避免整個人落進他懷裏,但是總比初時的僵硬好了許多。
此時正值初夏,日頭未升到高處,亦撒下了暖意。我與傅容時兩人迎着微風在城郊共乘,遠處是連綿青山,近處有波光粼粼,端的是一幅“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篸”的絕美好景。
寬大的官道兩側是紫薇樹林,還未到花季,枝桠卻已抽了出來,郁郁蔥蔥地伸展,攜着濕氣的草木味道撲面而來。
我腦子裏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謝阆身上也總是帶着這樣清冽的草木香氣。
他向來念舊,身上的熏香用了許多年不曾換過,衣服也總是着一身白衣。
這念頭剛冒了尖,我又覺得有些懊惱。
——怎麽時不時仍會想到謝阆?
自瞻星臺那夜之後,我幾乎沒再正面見過謝阆。
我摸不準他會不會覺得受到了屈辱——被我這樣以前曾經不屑一顧的人拒絕,想必他這輩子也是頭一遭。于是盡管就住在隔壁,我與他似乎雙雙都刻意避開了對方,他出門轉南、我出門向北,并不曾再遇見。
就是官家下旨讓他連夜領兵上東平那夜,我正巧從王平家吃過飯回府,遠遠瞧見他領着一隊人消失在街巷盡頭。
背影如故。
而我也不過只瞧了兩眼,接着便回府,如常睡下。
你看,謝阆已經對我産生不了任何影響了。
我将謝阆的模樣從我腦中趕出,強逼自己聊起了別的事。
“對了,之前讓你幫我找的、我家失蹤了的那個叫朱明的小厮,可有消息了?”
“沒有,”傅容時答道,“我托了城門郎鐘尉問了當日值守城門的兵士,并沒有注意到朱明的行蹤。你也知道京城來往人群衆多,即便當日的确出了城,怕也沒人記得。”
我點了點頭:“找不到也正常。”畢竟京城流動人口太多,朱明又沒什麽能讓人特別記憶深刻的特征。原本也就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地讓傅容時幫個忙,如今知道沒消息,倒也是意料之中。
“那朱明家鄉戶籍在何處?”傅容時又問,“倘若他從府上偷了貴重物事,或許會攜贓回鄉。”
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倒也不是很貴重……”
但是我可不能承認我這樣朝廷要員的簪子是二錢銀子兩支打包價買的——實在過于跌份兒。
“……但是我娘的遺物也被他偷走了,主要是為了找那條玉珠鏈子。”
沒等傅容時說話,我又道:“朱明是從小就在應府長大的,大約沒有家鄉,也的确不知道他除了待在京城之外,還能去哪落腳。”
我沒敢說,其實我更懷疑朱明或許已經遇害了。
多半同儲一刀的案子有關。
這段時間我旁敲側擊地問過,鎮撫司仍然沒破儲一刀的命案,兇手至今逍遙法外。
那日的陰陽魚圖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我房中,必定與儲一刀的案子有關,而朱明是除我以外唯一接觸過那塊玉的人。我猜測是那人沒在我房內找到那塊玉,便逮住了朱明。
原本我還挺擔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好在是應院首這回轉了性。自我房中連連出事之後,他特意将家中老底讨了出來,給我雇了好幾個會拳腳功夫的守衛與丫鬟,日夜不停地守在我身邊保護我。
雖然這事讓我很感動,但我仍為我出恭之時身前有兩個丫鬟門神似的守衛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尤其是吃壞肚子的時候,便格外尴尬。
于是我便只好少吃東西少出恭,力求讓自己的洩物能清爽好聞些。
偶爾也會感嘆,連屎尿屁都不能随心所欲的人生,到底還有什麽自由可言。
不知不覺,便到了戎盧雜耍團開演場地附近。
我們在官道旁縱馬,半道上就遇見了不少人。遠遠瞧見那雜耍團在河邊劃了一大片場地,帳篷之巨令人乍舌,光是高度就幾近三丈。場中五彩經幡布帶迎風飄揚,異域風情頗重。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時有獸鳴呼喝之聲遙遙傳來,随即又被人聲沸騰蓋住。
我與傅容時下了馬,将馬兒拴在附近的馬棚之中,徒步行去。
一路上行人的對話時不時傳入耳中。
“上回人家表演的走解馬戲可真絕了嘿,那腿跟粘在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