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上似的,不光馬上倒立,還能在馬上跳完一整曲的胡旋舞。”
“你看了上一場的走索沒?那個小姑娘才是厲害,在細繩上連翻了七十二個跟頭不帶顫的,比咱們在平地上還穩當。”
“我可是聽說了,今兒這場特意設在城外,說是因為有馴虎馬戲,在京番市沒那麽大的場子,這才搬到了城外頭來。”
聽得我興致越發高了。
“你之前看過他們的表演嗎?真那麽好?”
傅容時點頭:“查案時看過兩場,的确不錯,與其他胡人的演出大不一樣。”
“這戎盧與西狄臨近,是馬上長成的民族。聽說戎盧人自小未曾學會走路,便先學會騎馬,馬技過人名聲在外。”
“今日的演出,是這戎盧雜耍團來京之後最大的一場,我們估計那些竊賊應當不會錯過這一大好時機,便連同應天府一道傾巢而出,埋伏了不少人在此處。”随着他的視線,我果然在人群中見到了好幾個熟面孔——都是穿着常服假裝民衆的鎮撫司差人。
喬裝過後的徐鳳從我們身邊擦身而過,還朝我們眨了眨眼。
離那大帳越近,人越多。除了原本戎盧雜耍團的人之外,京中不少的小販也看準了這次機會,攤子擺滿了兩邊道旁不說,還有不少商販穿梭在人群中叫賣。光是我與傅容時艱難地走的這十幾步路,就遇見了三個賣冰糖葫蘆的。
我不禁感嘆生存不易,連糖葫蘆這一行的競争都比想象中的大。
傅容時将我護在臂彎之中,道:“人多手雜,定有不少賊人混在其中,你離我近些,護好自己,別真丢了東西。”
我附和:“對,護好我,畢竟我錢袋裏放了三錢銀子呢。”
傅容時不禁一笑。
他調侃:“那可真是一筆巨款。”
我語重心長道:“你別小看這三錢銀子,就這還是我摳了家底帶出來的。要是這三錢沒了,我就當場也支個攤,趁着人多掙上一波,算命蔔卦、尋物擇吉皆可。”
傅容時好奇又好笑:“堂堂朝廷命官、又是翰林院首獨女,至于到這個地步麽?”
“至于。”我鄭重點頭,“我們應家什麽樣你也來過好幾次了,大門口的石階壞了三年,現在都沒錢修。我家應院首的俸祿養活一大家子人之餘,全都給了那些窮酸落第的文人書生,守庫房的小厮和管賬的先生平時閑得都搭夥鬥蛐蛐,形勢可艱難呢。”
接着我又嘆了口氣:“整個應府也就是我幹的是能掙錢的行當,想我不過十幾歲,就承擔了掙錢養家的重任——真是夭壽哦。”
應院首是個清高文人,眼中不屑阿堵物,花錢沒數的毛病幾十年如一日,往往是剛發下的俸祿還沒揣熱乎,轉眼就去接濟別人了——還美其名曰是為晟朝未來培養人才。
指望應院首從書中搬出黃金屋的願望是從沒實現,可我們府上那麽些人還得活。以前我娘在的時候還有人能管着他,現在我娘不在了,就只能是換了我偷偷摸摸給他解決——我出門給那些京中士族算命蔔卦掙得的錢,不知給府上填了多少虧空。
這個家,我才是真正的爹。
說着話,我倆終于穿破了層疊的人群,來到了演出大帳之前。
走到了近處,這大帳更顯得壯觀起來。
鮮紅的帳子龐大惹眼,足足能容下數百人在其中。帳子的布邊上織着繁複華麗的花樣,以金銀黑三色搭配,描繪出簡易的人形。
進了這大帳,更覺美輪美奂。
帳中以金紅二色為主,從帳頂交疊織繡,間隙之中再以五彩珠串裝飾。而帳中的橫梁,俱覆蓋着五彩布匹——色彩極為紮眼,初時覺得雜亂,可多瞧一會,又覺得這亂中存了幾分相映成趣。
果然同晟朝截然不同。
走進來這一路,傅容時将我護得嚴嚴實實,好不容易尋到了一處座位,将我安置下,還竟是第二排,距離表演的臺面極近。
場中的演出還未開始,只能見到空空如也的臺上擺着幾樣物事,不知是做什麽用的。那臺子連着帳子邊緣,盡頭處挂了層層帷幔,後邊想必就是準備演出的地方。
我興致勃勃地四處張望,擡手就攔住了一個場中售賣零嘴雜嚼的小販。
我随手挑了兩樣愛吃的小食,剛想付錢的時候卻被搶先一步。
傅容時伸手遞了碎銀給那小販,又從食籃裏多選了幾包放到我懷裏。
“總不好花你的老底。”他笑。
我頓了片刻,嘈雜的人群中,我竟能聽見心口嗵地響了一聲。
千年的鐵樹開了花,傅容時在我眼中又好看了一些。
馬戲終于開始。
大概是想要鎮住觀衆,這第一場便是蔚為壯觀的馴馬表演。
頗具異域風情的胡琴樂曲聲在場中漸漸響起,只見一身着五色彩衣的男子執着馬鞭出場。
這男子身形矮小,留了棕色的蜷曲胡子,幾乎将整張臉都蓋住,瞧不出年齡。可他的身形卻極為靈活,上來就十幾個後空翻到了臺上,先惹了一波喝彩。
而随着他的出場,場中樂曲逐漸雄壯起來。帷幔之後,十餘匹駿馬在樂聲中漸次出場,馬蹄聲矯健昂揚,和着樂曲的鼓聲上臺。也不知道這些戎盧人是如何訓練的,竟能讓十幾匹馬擡蹄踏步,如一體般同時踩中鼓點、一齊揚起落下!
——好戲還在後頭。
馬匹們出場之後,數個戎盧戲子亦緊跟其後。只見這些戲子們接連騰躍上馬,如鯉魚躍龍門,一個接着一個踏上馬鞍,又在馬匹們的舞動之下在馬上或行或躍、或倒或立。一時單腳在镫、單手把鬃,稱為“獻鞍”;一時墜身潛于馬腹而單手掠地,稱為“綽塵”;又有翻身落地、後拽馬尾騰空躍上,稱為“豹子馬”……總而言之,把戲頗多,教人挪不開眼。
我這邊看戲正熱鬧,可憐的傅容時卻還要忙着抓賊。
馬戲開場不久,他陪我看了一會,便盯上了目标,離場去執行公務,留我一人抱着成堆的零食靠在座位上,吃吃喝喝看馬戲,好不痛快。
這馴馬演完之後,後頭跟着便是走索繩技。
這繩技亦是十分精彩。将繩索兩頭系在帳中梁柱之上,不過三只粗細的繩子,兩頭分別有兩個姑娘,倒是生了漢人的模樣。她倆身着金縷短衣,赤足立于其上,一邊舞蹈一邊朝着中央行進,恍如平地起舞。等到了繩子中間,兩個姑娘即将相遇時,其中一位便忽地以足勾繩,倒立着滑過;而另一位也施展絕技,側身翻着跟鬥度過,電光火石之間手足盡皆落在繩上。
自然惹了滿堂彩。
這演出一場接着一場,我壓根就忘了傅容時的存在,在場下歡呼喝彩,嗓子都快啞了。
而等到我終于吃完了第五包零嘴,重頭戲終于上場。
随着場中馴獸人的揮鞭示意,樂聲停了,人聲也停了。
“接下來,便是咱們今日的壓軸好戲——”
衆人屏息中,一個被黑布遮住的巨箱自帷幔後被緩緩推出,隐隐的獸吟之聲從黑布下逸出。
馴獸人拽住黑布一角往下一扯,随即說出後半句。
“——猛虎登場!”
“嗷!”虎嘯之聲震耳欲聾,充斥在大帳之中。
黑布之下,是一道鋼鐵牢籠。一頭威風凜凜的猙獰惡虎被關在其中。
我手上的韻姜糖咬了一半,嚼都忘了嚼。
而緊随在方才片刻沉默之後的,是聲震天際的喝彩聲。
京中雖然也不是沒來過雜耍團,可若說真敢馴虎的,當真是極為少見。
只見眼前的猛虎昂首闊步、極為威猛。它渾身布滿黑黃相間的斑紋,身形高狀如牛、四肢粗壯結實,爪子幾乎是我手的三倍有餘大小,再配上寸餘長短的堅硬利爪,似乎一抓下來便能将困住它的牢籠欄杆瞬間折斷。
我坐得離臺上極近,離那猛虎亦不遠,一擡首直接就與那猛虎來了個對視。
給我吓得一哆嗦,連忙多吃了三顆韻姜糖壓驚。
這戎盧的馴獸人顯然是極有經驗,十分了解如何挑起場中觀衆的情緒。
馴獸人手執長鞭,繞着這黑鐵籠子轉圈。每走上兩步,便手腕翻飛在臺上揮出震耳的一鞭;這鞭聲一下接着一下揮動,便能瞧見籠中的猛虎越來越煩躁。
猛虎的眼神追随着那鞭子,想是平日裏受了鞭子之苦不少,暴躁之中亦有幾分瑟縮,只惡狠狠地盯着鞭子落地之處,虎尾不耐地搖來晃去,喉中不斷逸出陣陣低吼。
與那猛虎情緒全然不同,那虎越煩躁,場下的人群便越發激動起來。
——除了我身後不遠處有幾個小孩突然開始淘號大哭。
等到那籠中的猛虎終于幾乎沒了耐心、開始撥拉欄杆之後,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