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0]

醒來相思已經不再身側,身邊還殘留着絲微暖意,顯然是剛走不久。

我才剛揭開被子,原本緊緊關上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精神爽利的惹草搬了一桶水進來:「魔尊讓姐姐醒來就沐浴,他待會會回來帶姐姐出去。」澀紅着臉的說了一句便跑了出去。

我好笑的看着他的舉動,心裏卻被相思的貼心輕輕的震撼了一下。

我自然不會乖乖的留着等相思,洗刷完身子就在魔宮裏面閑逛着。

雖說魔宮裏面有很多新奇有趣的事情我以前從沒接觸過,但是一想到自己就這樣被困在這大得幾無圍牆的宮殿無法外出,心理上還是差了點什麽。

穿過了魔宮富麗堂皇的表面,我朝着深處走去,沿途一片荒蕪,雜草叢生,根本沒有一個宮殿的樣子,壓根不能與神界相提并論。若非我心谙魔界的貧瘠,恐怕會被這境況給吓唬。

然後,我看見了那個傳說中的血蓮池。

池子很大,大的幾乎瞧不見邊際,裏面的池水血紅一片,「庫魯庫魯」的沸騰着,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讓人隐隐作吐。

我右手抵在胸腔運氣,急欲化去胸襟間的不适。

腦海中隐隐有到聲音讓我上前,我在池邊蹲了下來,蠱惑般的往池中探手——

我順着臂上的大掌看去,是身着墨衣的聶青,他此刻皺着眉藐視地看着我,眼裏哪裏還能夠尋獲半分往日的尊敬?

「聶青?」

他似乎在隐忍着,良久才松下了抿緊的雙唇,道:「血蓮池彙集了無數的妖魔死魂,一旦觸碰即魂飛魄散,永不超生。何以如此魯莽?」

我轉過頭緊盯着池面因吸盡池中妖氣而生養的無比豔麗嬌紅的血蓮,一種奇怪的感覺籠罩着我:「拭魔不在這裏。」我沒來由喃喃的說道。

聶青将我帶離了血蓮池,站到安全的地方,這才問道:「從何得知?」

我搖搖頭,從何處而知我說不上來,只是有直覺告訴我拭魔早已離開了血蓮池,要不然這裏的妖氣不會那麽放肆,畢竟拭魔乃因克魔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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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青點頭,臉色頗為凝重的說:「既然不在血蓮池,必然在魔尊手上。」

「嗯。」我胡亂的附和着,腦海裏卻盤旋着一個念頭,細細思索後,我朝聶青問:「若是我有把握拿到拭魔,你可願意答應我一件事?」

聰明如聶青豈會不知道我的要求?他沉思了半響,最終仍是敵不過自己的心魔,朝我沉痛的點了頭——他這邊廂答應了我,便既是背叛了襲範——再怎麽臣服于襲範,對于前塵往事執着不能相忘終歸是個事實。

人是自私的,神又何嘗不是?

三日之期稍縱即逝。

相思找到我的時候,我正與臨兒玩得不亦樂乎。

他将我手上的臨兒交給粘花,囑咐她好生看顧後,便一直坐在我的跟旁默不作聲。我也不發話,就這樣用雙手撐着下巴,仔細打量着他俊美動人的側臉——若非我的母王與神界有約在先,按照以往的慣例,身為魔界最高貴的修羅公主的我可是得要與魔尊成婚以延續這高貴的血統。

也就是說,差那麽一小步,成為我丈夫的很大可能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說來好笑,堂堂一個威震六界的魔尊,居然在我的注視下臉頰變得通紅。

相思忽地伸出大掌把俊俏的臉僅僅的隐藏起來。

我愣了一愣,詫異的看着他突然的舉動,有點不知所措的問着:「你這怎麽了拉?」

「你別看着我,我…我會害羞的。」顫着的聲音從他的指縫間透出,我聞言呆立一旁,良久才會過意來,指着他狠狠地發笑。

他從大掌中探出頭來,一臉無措的看着我笑得不亦樂乎的模樣,細細的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紅暈也徐徐散去。他伸出右手細細的護在我身後,生怕我笑岔了氣、一個不慎就撞倒旁邊的雕石。

我看在眼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為了一己私欲而舍棄了一顆真心,真的值得麽?

我攀着相思的右手直起身板,悄悄的後退了一步,随即揚起臉蛋朝他詭秘一笑:「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可想好今個要我做什麽了沒有?」

相思并沒有因為我這一句問話而察覺出什麽不妥,臉色如昔的點點頭:「這是最後一個機會,我欲讓你回到我們相識的那個地方。」

他擡手輕揚,一抹紫光自他的袖口憑空并出,帶着我意料之外的錯愕,将我送進無底的深淵……

眼前一片黝黑,只聞有人在耳際竊竊私語,用盡全身的力氣在衆人的歡呼中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着寶藍色衣物的男子,五官很熟悉,但是給她的感覺卻很特別,是一種微妙的失落感。

藍衣男子看着她睜開雙眼,心中盡是莫名的感動,就在這個時候起,他牢牢地記住了那個名字,一個屬于她的名字:天女洛。

畫面一轉,是一個散發着淡香的梅花林。

一尾白龍窩縮在一棵高大的梅樹下,白龍的腰腹間隐隐躺了個人,黑發蓋面,看不仔細模樣。穩步而無聲地走近,樹林無風飄梅,一片片悠悠落下,美不勝收。

白龍懷中的人輕輕的轉動了身軀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再度閉上雙眼。白龍這才發現了來人,睜開明媚的雙眼,讨好的将她納入懷中,賦予暖意。

漫天紅梅輕輕落下,不經意間背景再度一換。

海邊的一棵大樹上,一個素衣女子躺在藍衣少年的腿上,把玩着他的細發,另一名白衣男子倒挂在更高的樹枝上,俊臉剛好隔在女子和藍衣少年之間——

背景還是那一片梅花林。

腦海中閃爍而過的畫面讓我痛苦不已,腦袋被萬針刺插的痛楚卻讓我不勝其擾,軟軟的倒在相思的懷裏。相思擁着我,說只要我想起來了,一切都會變得好好的。我确實不明白,為什麽看我這般辛苦還是執意要我憶起?

那白衣男子五官分明就是相思,只是那藍衣男子的長相由始至終都看不清楚。

我抗拒着洶湧而來的畫面,提起僅有的力氣推開相思,左手握拳抵在腦側,相思一看我的動作竟然驚呆在地,一時間忘記了要上前阻止我。待他回過神來,我口中喃喃而出的咒法已經在執行它的任務,将我腦袋中洶湧而出的記憶封印起來。

相思看着我因為痛苦而淌下的清淚,呢喃道:「你下的望憶咒,只要你想起來就會折損自身的修為,空得仙軀。難道你就不願意為了我去承受痛苦?」

畫面帶給我的震撼仍留有餘韻,我并沒有理會他、只是默默地垂着淚:「如果我們做不成朋友,你願意離開嗎?」

相思一臉痛苦的望着我:「你真狠。不願意留下我和你的記憶,就連讓我愛你的機會也不留給我。」

我低下頭,默不作聲。

相思玄色的袖口忽地冒出一陣紫光,我瞪着這在我額間盤旋的一縷紫光不由得殘生了抗拒之意。突念這些年仙界在我身上下的功夫真多——既然我是修羅公主的身份改變不了,那就讓我對魔界的氣息變得抗拒,可真是用心良苦阿。

我閉上雙眼睛靜下心神,在心中不停的默念清心訣,不久眉目間一陣清涼,我張開雙目,眼清目明,視線輕易透過相思布下的結界看出萬裏,聽覺變得異常靈敏,身心舒暢——顯然修為硬是上升了一個境界。

我望着相思,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情愫,數個畫面無端自我眼前掠過。

我心中一驚,忙續念清心訣——定是因為相思過于強烈的想念,才會讓接受了他的修為的我無意中偷窺了他的心思。

只是那個時候的我仿佛忘記了,若不是相思心甘情願故意為之,修為遠不足他一般的我,又如何能輕易一瞧他心底的思緒呢?

相思神色複雜的看了我幾眼,轉身離去,我反射性的喚住他。

他停下腳步,我卻又低下了頭——我還有什麽資格留下他?

既然傷了一個人,就不要再傷害一個了。

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擡起頭直視着相思,正要開口,卻不料相思眼中透析着了然,擡手一揮,一柄被妖魅的紫煙環繞着的劍徒然在二人之間憑空出現。我不由得眼前為之一亮——不知怎麽地,心裏對這柄劍總是很熟悉很熟悉,手慢慢的擡起……

被紫煙蒙蔽了雙眼的我,并沒有留意到相思的離去,更沒有注意到他離去時的雙眼中夾雜着痛心與失望……

我神色冷淡的将紫煙纏繞的拭魔抱在胸前,拭魔極為有靈性,仿佛認定了我是它的新主人,泛紫的劍光化成了繩子緊緊的纏繞在我的右臂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雖然牢固卻又不會把我弄傷。

我雖然修為不足,但是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拭魔源源不絕地注入我身體中的強大力量,并沒有與我體內的仙化修為相排斥,反而融為一體,并在淨化相思過渡與我的魔化法力。

一瞬間,目視萬裏,五感清明。

心底隐隐有把聲音在告訴自己:把拭魔留着,那麽就可以遨游天下!逃離一切你所讨厭甚至厭煩的禮節規矩。

我再三猶豫,最後還是堅定的搖搖頭,找上了青龍神君聶青,并從右臂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将牢牢纏緊的拭魔扳了下來,送至他的跟前——沒有交于襲範,是因為他的身體尚且不足以承受這柄劍的力量。

卻不想聶青在接過拭魔劍的山霎那,淚流滿臉,神情極是激動。他愛憐的撫摸着拭魔,思緒像是游離了萬年。

我心裏知道是為着什麽,這也是我與聶青之間的交易籌碼——青龍神君在萬年前是神子邗庚的仆從,二人自幼一塊長大。但是萬年前的那場神魔大戰中,神子邗庚為了替愛人報仇,非但殲滅了參與該次戰争的神魔仙妖,更将自己的親哥哥也置諸死地。那後,主仆二人陰陽相隔,邗庚從此魂飛魄散。如今見了注滿故人神力的遺物,自然感觸無比……

我不好再打擾,便打算悄悄離去。拭魔卻在我離開時劍鳴不止,頓時身側圍滿了被劍鳴吸引而來的衆人,一時吓得我不知該走還是該留。

聶青端詳拭魔了半會,又看了我半會,最後嘆息道:「認了個新主人呢。」

襲範皺着眉從人牆後步出,我馬上邀功般上前央着襲範給我一千修為。沒想襲範并無拒絕,揮手就是一陣靈光打入我的印堂。如果說相思的魔力被我抗拒,那麽襲範的仙力就是瞬間融入我的體內。

拭魔已經到手,自然沒有再留在魔宮的理由了。只是臨走前,惹草纏着我,左一聲姐姐,右一聲姐姐的哀求着我別走。于是我又花費了唇舌,保證一定會再回來探望他以後,才獲得了離開的機會。

相思,并沒有再出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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