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1]

離開了魔界,襲範并未如我所想般返回天宮,而是朝着冥界的地方前進,這又讓我想起了那日在人間相遇暢飲的睡神。

我不喜帶小孩,總是覺得他們哭鬧的時候很煩,只喜歡在心情愉悅的時候去逗逗玩,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偏偏臨兒極為粘我,從離開魔宮開始就用那雙小手緊緊地圈住我的脖子,把充滿奶騷味的腦袋塞進我的懷裏,任憑衆人如何欺瞞騙哄,他說不放手就不放手——我一路走來心情尚算不錯,也就随着他去了。

苗苗甚是委屈的跟在我的身後,卻又不敢靠得太近——青龍神君聶青一向不妥妖族,對于常跟在我身邊的苗苗更為不滿,只是礙于身份,始終沒有言明。聶青走在我的身側,剛好兩步之遙,于是苗苗就落在距我的身後三步之遙。

我一邊抱着臨兒,一邊搓着疼酸的手臂,雙眼卻落在我跟前的那個背影身上。似是若有所思般,在無人留意的角度,白玉的纖纖長指輕輕的按住了胸膛的正中,身體也以不若可見的幅度微微的晃動着。

我不由得多留心神,襲範許是發現了我探究的目光,神色自若的放下了按挪在胸膛的右手,冷冷的瞥了我一眼。

我抖了抖,滿不在乎的轉過頭不去看他——這種虛僞的小人怎麽樣關我什麽事!于是乎,接下來的路上,一行四人,竟無一開口說話。

穿過一大片漫無人煙的荒地,終于走到一座氣派的大府前,沿途竟然沒有一縷鬼魂攔路——興許是聶青身上的仙氣讓他們不敢貿然靠近——縱使覺得困惑,如此輕易的路途倒讓我松了一口氣。

靠近目的地,仔仔地打量着眼前的府邸,與一般凡間的望族并沒有多大的分別:兩頭龅牙瞪眼的石獅子矗立在門前的兩側,猙獰卻神武;大門正上方,橫板霸氣而嚴肅的三個大字「閻羅殿」就這麽定着在上面。

尚未待我們站定,木質的大門似是得悉有客而至,緩緩打開。

大胡子倚靠在回廊的欄杆上,帶着濃厚笑意的喚道:「小妞,我們又見面了。」

早知道會遇大胡子,卻沒想到會是第一天就遇上了。我笑着上前,滿有義氣的拍了拍的胸膛:「上班睡覺?」

卻不料他半是無奈的望着我,嘆了一口氣随即解釋道:「我是睡神啊,上班不睡覺難道下班睡?」

我張大了口,半響發不出一言半語。

大胡子卻挪着肚子在大笑不止。

襲範神色不佳的瞪着我還拍在大胡子胸膛上的手,我幹笑數聲,收回手在衣擺上擦了擦,襲範這才緩下臉色來。聶青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大胡子滿不在乎的揮揮手,雙眼的目光卻好奇的投向了我懷中的臨兒。

大胡子在我和臨兒之間來回看了數次,最後疑惑的問:「小妞,你的兒子?」我在他糾結無比的目光中重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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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臉的胡子遮蓋了他臉上的表情,不過直覺告訴我,他此刻的面上準不是什麽好臉色。他用兩只手指撚起臨兒的衣領,把臨兒在空中來回晃了晃。臨兒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一般,嘻嘻的吃笑,只是在一旁看着的我卻抹了一把冷汗——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一個不小心松了手的後果啊?

「原身是虎?」大胡子一臉鄙夷的把臨兒扔回我的懷中。

我犯了個白眼,心想你神力那麽強大不用放着幹嘛?可皮臉還是一副讨好的表情:「不啊,是藍色的小龍。」說着還特地往襲範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他冷冷的看着我,眼底的冰涼凍得我打了個顫抖,即移開了視線。

大胡子眼底的鄙夷又多了幾分。

襲範這時走了上來,剛好與我并肩而立。還是那一副沒表情的臉皮,但是語氣卻意外的熟絡:「好久不見。」

我還沒會過意來,大胡子已經給了襲範一個大大的擁抱,槌着他的胸膛、開着玩笑的說:「以為多年沒見,你躲我也來不及了,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嘛。」

「那天在人間,躲的人不是你?」襲範挑眉,語帶嘲諷。

大胡子張大了口,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只好「哈哈」的兩聲應付過去,問:「到閻羅殿目的為何?」

聶青恭敬有禮的躬身回道:「回睡神的話,此行是要找出當年神魔大戰之後,吾主的去向。」

「吾主?」大胡子伸手刷了刷他臉上的胡子,左右思量了一番:「邗庚那小子嘛?」

聶青重重的點了點頭。

大胡子看他的眼裏多了幾分賞識:「這萬年過去了也多虧你還惦記着他。」

「一生一主,從未相忘。」語及至此,聶青突然頓下話看着襲範,直到并沒有在稀飯的臉上看出任何的不滿的神色以後,才安心的繼續說下去:「少神與吾相識相交多年,早已情若兄弟,若非上仙提醒,吾至今仍不知原來少神尚可存于世。」話畢,雙眼直盯的襲範,眼中滿是感激之情。

「那小子當年啥也沒說,就只身前往凡間歷劫。不想一根木頭不但學會了愛人,還愣得去耗盡元神複仇,這份狠勁實在叫人不敢恭維阿。」大胡子虛嘆道。

襲範聞言神色一變,右手再次悄悄撫上胸口。

我看着他,終于發現了一點不對勁。正欲上前相問,卻被大胡子打亂了:「只是這事我也不大清楚,你們尋閻羅那老頭子去吧。他在正殿。」大胡子擡手指了指身後的殿門如是說着。

襲範臉色如常,自我懷中接過臨兒,直徑往殿中走去。恢複速度之快讓我不經懷疑剛才那一幕是否只是我的幻覺。

所謂的正殿其實也沒正式到哪裏去,除了一張大案、八張椅子、十六根柱子、十個陷入三面牆壁的書架、無數的典故井井有條的安放在裏面,便再無一物。實在簡陋得讓人發寒。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公公就坐在案後,一邊執筆而書,一邊念念有詞,似是在咒罵。

聶青清了清嗓子,案後的老伯聞聲擡起頭來,黑雲蓋頂的臉馬上變得容光煥發起來。繞過大案走到聶青的跟前,獻媚着:「喲!什麽風把青龍神君吹到老夫這邊來呀?快請坐請坐。」

我老實不客氣地坐下,嘴裏嚷嚷:「還能又有什麽風?不也就是風母打的。」

身後的苗苗一個不經意笑了出來,擡眼望去,閻羅王的臉抽搐的發青,直問道:「這無禮的丫頭打哪來的?來人!給我轟出去。」閻羅王擡聲一呼,九個鬼差入關進入殿中,眼看就要夠到我的手。

苗苗見狀驚呼。

「大膽小王,你可知道本殿是誰?」

六界之中,除去人界随手可以搓死的人類,就只有東海的三王子、九太子,仙界的靈惜公主、靈伊公主、百意太子和修羅城的公主。這都不是泛泛之輩,随便一個就可以讓眼前的老頭子飯碗不保。而我不巧正是其一。

我嗤笑着,目不轉睛的瞪大眼睛鄙視着閻羅王。

閻羅王聞言,鐵青的臉瞬間變得發白。我悠悠然的說:「本殿乃是魔界貴族、修羅城的修羅公主,本宮同是神界下任神後,豈容你左一句無禮丫頭、右一句無禮丫頭的稱呼!」

閻羅王下的跪倒在地上,瑟瑟縮縮的告罪:「公主饒命!小王一時失言,望公主恕罪,小王願效犬馬之勞。」

我滿意的點點頭朝聶青神氣的頂了頂下巴,示意我已經搞定了,聶青滿臉難堪之色,神情極是羞愧。我撇了撇嘴,再朝襲範看去,卻不期然地看見了一抹笑意洋溢于眸,我朝他咧開了嘴,露出了個自以為甜美的笑容,卻發現了他臉上滿滿的不屑與鄙視,那笑徒然卡住在唇邊,散也散不去。

聶青扶起閻羅王那老頭兒坐在一旁,道:「公主年幼不懂事,望閻羅王見諒。本神君此次來訪其實是有一事相求。」

閻羅王低頭細細思索,我見他遲疑,便重重的「哼」了一聲,閻羅王馬上拱手道:「身君有事盡管說,可以幫忙的小王一定相助。」

「那就好了。本神君欲向你打聽一個人。」聶青滿眼不贊同的望向我,板帶着警告的意味。

我撇撇唇,自是不以為意的做了個鬼臉。

若不是我,你能夠這麽快就問得到麽?

閻羅王戰戰兢兢的問:「誰?」

「神魔大戰後元神盡滅的神子。」聶青如實相告。

「這,并非老夫故意不相告,只是小王是大戰以後的幾百年才上任的,對當時很多事情都不清楚。這事恕小王無能為力了。」閻羅王臉色變得灰白。

原先和悅顏色的聶青聽到閻羅王的回答後,臉色迅速變了變:「堂堂閻羅殿!連本子上也沒記載麽?」

閻羅王原本顫抖着的身子猛地晃了晃:「有是有記載,可是……」

「可是什麽?單說無妨。」

「當年的生死簿被一個犯了錯的羅剎帶到了人界,自此不知所終阿。」閻羅王回道,在接觸到聶青越來越鐵青的臉色之時,馬上解釋道:「其實這個羅剎早就該尋回來,但因為這個羅剎身上的煞氣太大,幾次派去的人皆無功而返。整個閻羅殿中唯一有能力的,」他停了下來,假意望門外看了看:「我又沒有能力去吩咐……」

「你說的是大胡子?」我故意大嗓門的問道。

閻羅王抖得牙齒都碰撞在一塊:「是……是的。」

見耍的七七八八了,我站起身子走到老頭的跟前,笑眯眯的問到:「那是我去找他讨回來就可以看了?」

「這不合規矩阿……」閻羅王企圖阻止我的惡勢力。

「那怎樣才合規矩?」我問。

「如果……公主在抓拿羅剎的時候,不慎看到生死簿,那自然是合規矩不過了。」我與閻羅王站的近,可以很清晰地看見一滴滴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滑落。

這下,倒不是我可以做的主意。

我轉過身,征求兩位掌權者的意見。

襲範還是一如既往的漠然,雙眼不知道飄向了哪的方向在注視些什麽,連臨兒挨在他的肩膀吹泡泡也仿無察覺。聶青眼裏帶有一絲期許,一絲憂慮,一絲擔憂的望着我。我打從心裏面打了個顫抖,糊裏糊塗的就允下了閻羅王的要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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