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6]

碰的一聲,房門被粗暴地撞開,目瞪口呆的二人這才回過神來。我轉過頭去看,只見一身寒氣的襲範倚在搖搖欲墜的門扉旁邊,雙鬓發絲稍稍零亂,黝藍雙眸淺淺波動,令人觸目的是唇角間隐隐可見的血絲。

胸間一個抽動,我小碎步走過去,拉住他的藍色的衣袖急忙地問:「你怎麽了?」伸手往他唇角一拭,指尖是濕潤的紅色,我心跳突然加快:「怎麽……怎麽吐血了?」

卻不料他一手揮開我抓住他衣袖的手,深邃帶着微瀾的目光緊緊地盯着我,雖然不發一言,卻能令我感到徹骨的冰寒。

「……反噬術?」豎立在一旁的聶青半帶遲疑的吐出了三個字。

反噬術是一種禁術,施術者和被施術者之間會形成互相傷害的關系,如果施術者心緒不寧或是被施術者強行破術,施術者的靈力就會被反噬,要是力量不足以與咒術抗衡,就會有形神俱滅的危險。

「你用了禁術?」我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問。

襲範并無搭理我,右手一翻便拿出一顆白色的丸子,直徑的道:「吃了它。」

「這是什麽啊?」我問,不好的感覺突然湧現。

「花蓮子。」襲範每個字都說得極為緩慢,聽得我心底發慌。

花蓮子是一種聖果,吃了雖然會暫時封印住體內原有的靈力,但是卻可以增強修為、延年益壽,同時也是維持咒術不被反噬的一味很重要的靈藥。往常我讓襲範給我吃他還舍不得,如今落落大方的那出來給我吃,身上還似乎帶有傷……

綜合起我的所見所聞,我仿佛察覺了些什麽,聲音略帶遲疑,但是語氣卻是肯定的問:「你在我身上下反噬術?」

襲範沒有回答,雙眸中的暗沉是徹骨的冰寒。

這卻比語言更讓我明白——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我向來道他是個虛僞小人,卻不想他居然會對我下這種咒術。我滿腔的怒氣正要爆發,卻在接觸到他的雙眼之時,突然就很沒志氣的頹廢下來了——我雖然不齒他的所作所為,但是我心裏面還是存有一絲極力抑壓的害怕與膽怯。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我為了自己的性命,當然也要配合配合。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接過花蓮子,吞了吞口水再問:「你沒有下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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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蓮子并不帶有毒素,可要是有心人要這般做,倒也是防不勝防的。

等了好久,才聽見他好看而性感的薄唇突出這麽一個字:「沒。」

我閉上雙眼把花蓮子吞咽了下去,一種無力感自四肢貫穿全身,手腳麻軟的感覺還是第一次體驗。我苦笑,當幾個月沒有仙力地凡人就可以換來修為的上升,何樂而不為呢?

「你的咒術用在什麽地方啊?」才問出口,我就隐約已經知道了答案。

修魔萬年的相思曾經對我說過他無法得以看見我的真身,而我剛剛才強行現出了真身,襲範便立刻身受內傷的出現,不用旁人再加以說明我也知道是他封印了我的真身。

只是,我的真身見不得光嘛?

襲範沒有再說話,獨自轉身離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而我,卻知道。

他生氣了。

這一場鬧劇以後的第二天,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便禦劍抵達了無涯山。此人正是蘇渝林子睨等人口中的師父,無涯子。

這個烏鴉的兒子說來還與我有過一面之緣。

大概幾年前我到仙宮玩耍之時正巧碰上了這個無涯子真人在向藥君讨靈丹,我見他一身仙骨面相長得也尚算入得了眼,便助了他一臂之力,取得靈丹。當時聽到他喚自己作烏鴉子時确實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就這樣叫起他烏鴉的兒子,而他也并未加以解釋。

不期然,烏鴉的兒子瞧見我眼睛都發光了,上前朝我拜了又拜,一衆無涯子弟臉色變了又變,其中林子睨的面色更是一片死白,只有蘇渝臉上盡是好奇之色。

我撇撇嘴,朝他示意襲範等人的存在。

他先是一愣,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裳,這才走到襲範聶青跟前行禮。

這個烏鴉的兒子雖然年事已高,但是由于保養得好,加上一身華服,看起來就是個四十多歲的健碩男人。

無涯子招呼衆人入殿內就座,并将自己的主位讓了給襲範,自己落于客位,這下無涯弟子張大的嘴巴幾乎都可以塞進鴨蛋了。

無涯子尚算有點作用的将一幹弟子遣到外面,關上殿門才道:「老夫有失遠迎,望上仙神君見諒。」

「嗯。」聶青應着:「你且說說三座仙山發生了何事。」

「是。」無涯子回答。

原來,人間一向存在着各界的生物,是六界之中最為雜亂的。雖然妖物鬼魅橫行,但是畏忌于三座仙山的力量不敢輕舉妄動,因此一向都平安無事。偏偏最近不時有妖物有計劃地攻擊仙山,而且力量一日較一日強大,這才引起了三座仙山的警惕。

無涯子這次美其名是外出雲游,實際上就是到另外的兩座仙山踏孤山和臨仙山商讨對策,以便制定應對措施。

「你們懷疑有人在背後操控?」我問。

無涯子道:「很大機會是。如果單單是妖物作亂,以他們獨行獨斷的天性,絕對不可能這麽有規律性的部署。」

不知道怎麽的,這話聽得我特別刺耳。

「商讨出什麽結果?」聶青又問。

無涯子說:「一座仙山出事,其餘兩座仙山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必定傾盡全力相助。」

我一聽,十分不屑的盯着他道:「這就是你們商讨的結果?若是無涯山遭到妖魔的攻擊,不出一日便會殲滅,如何能夠等待萬裏之外的他們前來救援?」

無涯子聞言一面憂色:「公主所言極是,只是三座仙山本來就是獨立,互不相幹,能夠前來相助已經是難得了。」

我聽畢一個恥笑。

所謂的仙人就是如此冷血,若是說起情誼,怕是比不上魔界中人的萬分之一,起碼魔人雖然性格兇殘生性暴虐,但是一旦扯上自己珍重的東西,便會不顧一切。又豈會像仙人一般自私自利,假仁假義?

襲範許是想到我心中所想,冷冷的瞟了我一眼。

我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早前收到消息,堕仙一族正在盤算些什麽,蠢蠢蠕動,向來與堕仙蟬冰兒交好的神獸白澤已經被扣押。想必與此事有關。」聶青突然說話,打斷了我瞪襲範的舉動。

說到這個桂花花仙蟬冰兒倒令我想起了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

蟬冰兒本來是花族的一抹精魂,因為神子邗庚初游妖界時,憐桂花長得極為美麗,便朝花芯吹了一口氣,助她幻化成人形,賜她不敗之身。

這蟬冰兒出落得美豔無比,當時在仙宮裏受盡男仙的青采,奈何一顆芳心落在神子身上,為了可以配得起神子,她努力修行,成為了桂花花仙。

雖然屢屢得不到神子的賞識,但這蟬冰兒執念極重,在神子元神盡毀以後,步入魔障成為了堕仙的首目,立誓要殲滅害死神子的人。

想當年的神魔大戰帶來了衆多後果,我心中不由感到唏噓。

「神君所言極是。」

「蟬冰兒曾獲神子一口氣,想必是神子摯愛之人了。」我搭話。

神色漠然的襲範忽然向我投來意味不明的一眼,我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掀起了洶湧大浪:他這是警告,是提醒,還是責備?

聶青聽聞我的話,臉上一個動容:「區區一個小花仙,怎麽匹配神子高貴的身份?那一口仙氣不過是在威迫利誘之下的無奈之舉罷了。」他的語氣諾諾的,提及威迫利誘四個字時,眼中更是閃過一絲溫柔與悲哀。

我心中很是一驚,到底是誰能夠讓聶青如此在意?

當年發生的那些事情,被有心人視作禁忌加以掩飾,就連天泉也沒有這個驚天大秘密的紀錄。聶青曾是神子邗庚的部下,想必對當年發生過的事情了如指掌了。這倒是引發了我的好奇:「到底是誰有這個能耐呢?」

襲範看着我的眼中帶着的意味越發的清晰,我卻毫不退縮,直直的望向聶青,尋求我期盼已久的答案。

聶青捕住我的視線,仿佛要尋出我內心的真正想法,半響後才吶吶的開口:「會這般無理取鬧的人,還會有誰?」言辭中包含了一絲絲的溺寵,更多的卻是就此打住話題的暗示。

他這一個回話,卻讓我的思路越發的清楚。

九重天之上,會讓聶青在提及的瞬間語氣變得溫柔,象要極力地去維護的許是他的心上人;而讓神子邗庚如此無奈地妥協的,不過是寥寥數人。如此一來,那個背後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聶青似乎不欲我繼續深究,清清嗓子,以神君之姿朝無涯子道:「此次下凡,本是為了尋回逃走的羅剎,如今人界發生了這種事情,吾等不便相助,你們好自為之。」

「老夫明白。」無涯子擡手擦了擦額間的汗水,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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