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6]
一衆膽小鼠輩畏畏縮縮的站在為首的玄武身後，玉帝立在一側虛張聲勢：「你們魔族作惡多端，何德何能要統領六界！」
依稀還能記得，當年他在我跟前
「說到作惡多端怎麽比得上你們這些大仙人？」青蛇護主心切，一個箭步擋在我的跟前，反唇諷刺道：「惺惺作态的小人。」
我盯着他的背部，多麽的熟悉，就像那個剛失去的人。
心裏隐隐作痛。
「你若是恨我，盡管沖着我來。」襲範的視線越過相思的肩膀，落在我的身上，硬生生把我刺的體無完膚。
我幹淨利落的從交疊的唇齒中吐出兩個字：放屁。
矯情什麽的我幹不出來，這兩個字我倒是最有資格道出。
饒是昨晚喝多了，我的頭隐隐作痛，也不大願意去管事。
我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拿着小板凳罪坐在一旁，翹首靜待，看好戲的輕蔑之色，似乎對眼前的鬥争漠不關心。又是看得衆人一驚一驚。
相思與襲範二人一觸即發，聶青卻從旁邊走了出來，略微擔憂的望着我——看得我一時無名火起——他不過是一個僞神君，有何資格來擔憂我這個堂堂正正的神？
相思還是沉不住氣，一抹紫光破袖而出，直擊襲範，襲範并未加以理會，反而将相思身上的目光轉投在我的身上——兩抹紫光相撞，帶着濃烈煞意的拭魔極為有靈性的擋在襲範身前。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空空如也的右臂，左手撐着頭，感覺越來越暈。
相思雙眼觸及泛着紫光的拭魔的瞬間，拐過頭一臉難以相信的盯着我的臉。被誤會的感覺可真的不好受，我粗着嗓子，沙啞的吼道：「拭魔，回來！」
拭魔抖了抖，堅定地飄在襲範身前。
「你是要棄本神尊擇他麽？」
Advertisement
拭魔發出尖銳的劍鳴——
我搖搖頭，冷眼看着又一個背叛者。
我環視了畏縮在襲範身後的衆仙，不由淡淡的一個冷笑，往後看了青蛇一眼，嘶啞的問：「你是我的男侍，給個仙界你管管可好？」
青蛇雙眼突然發亮，走到我的身旁，卧跪在我的腿旁，摟着我的腿，輕輕在膝蓋上印下一個吻，極是順從的應道。
擡首便落入襲範空洞而藐視不屑的眼眸裏，我推開青蛇，擡步往襲範方向走去，相思欲伸手相攔，卻被我一個定身咒給定住了，不能動彈。我走到襲範跟前停了下來，用傲視蒼生的眼神，帶有一絲鄙夷的目光瞪着他：「惹草，是你殺的。」
襲範點點頭。
我伸手狠狠的甩了他一個巴掌——
看着他變紅的臉頰，心底突然有了一絲報複的快感：「惹草是你要殺我的時候錯手殺的？」
他依然沒有說話，用那種看蟲子的目光看着我，再點了點頭。
我又一個巴掌甩下去，聶青頂着老高的臉頰，跪倒在襲範于我的之間，無懼的看着我，道：「主母，請你原諒主子。」
我愣了半刻，随即一個失笑：「主母？這是你叫的麽？本神君的夫已死，本神君無夫。」
「閑兒，你的神識還沒有魔化。」襲範伸手推開擋在他跟前的聶青，突然開聲說：「我任憑你處置，你的确保六界的秩序。」
「本神尊的名諱豈容你沾污？跪下。」我嗤笑道。
襲範的身影動也不動，筆直的站在我的前方，俯視着我。
我加強語氣咬牙道：「跪下。」
襲範雙眼直視着我并未移開，仿佛要從我的眼中尋出一絲裂縫。半響，在衆人的驚呼之下，揭袍單膝跪倒在我的跟前。
我看着緊及我胸高的襲範冷笑，上前捏住他的下額，心中卻在淌血，聲調由原先的平穩到後來的怒極飄高：「你在跟我談條件？你憑什麽跟我談條件！」
襲範抿緊了薄唇，一聲不響。
我涼涼的道：「你們仙神兩界的人，殺了我不少的侍夫，我缺了個暖床的人。你要是侍候得我滿意，或許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襲範臉色蒼白并無答話。
染白從人群裏面走出來，「小莫，七百年還不能夠讓你釋怨麽？」
我聽到自己清泠的聲音說：「這七百年來我怎麽過？世人怎麽說我？以魔界最高貴的公主身份，逼害親叔叔讓位，成為了修羅城的女王。獨愛美男子，網羅天下美男子在寝宮之中侍候，日夜笙歌，生活糜爛不堪入目。」咽喉傳來一抹腥甜味，我閉上嘴努力将這不适壓下去，再說：「仙神殺我夫君，此仇不得不報，我只求一個結果。」
「我随你去。」襲範開口，還是那副清高傲骨的神情，偏生是我最為痛恨的。
心中不适并沒有減去，反而有漸漸加劇的傾向。我用手捂住嘴，觸到一抹涼意。從指縫細細吐出一個字：「好。」
轉身離開大殿，咽喉中的腥甜從嘴角緩緩地流下，一側的青蛇擔憂的地呼喚：「尊主！」
意識逐漸散渙，堅持着不讓搖搖欲墜的身體倒下。
一雙強而有力的從後面擁着我的肩頭，成為了我的支撐。那熟悉的氣味，叫我全身不能控制的顫抖……那是被我刻意遺忘的身體接觸。
我擡眸看去，他看見我唇角的流淌的鮮血，眼中閃過一絲悲痛，我冷笑着要推開他的攙扶，他卻紋絲不動。
「誰準你碰我？」說着就舉起手往他印有五指印的臉上打過去。
他不躲也不閃，直視着我的眼睛：「我是你的丈夫，為什麽不能碰你？」說到侍夫兩個字，明顯聽到他咬牙切齒的加重了語氣。
很想将他推開，害怕自己繼續留在他的懷中，會再一次眷戀上，可是耗盡神力去修補惹草魂魄的我，實在虛脫的沒有掙紮的力氣，瞟了一眼被法術定住的青蛇，無力的回過眼，直視着襲範那會讓我心碎的容顏：「本神尊無夫。」
「我們參拜了天地，怎麽就不是夫妻了？」他說得堅忍，似是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去壓抑住體內暴走的怒氣。
「那又如何？本神尊便是天，天不允許、不承認，你又何德何能觸犯本神尊？」我說的絕然，卻壓抑不了心裏的狂動。為何七百年的時間，仍舊不能讓我忘卻他的一切？為何七百年的光陰，仍舊不能讓我戀上另一個值得的人？
他抿緊了嘴，不發一言，将我打橫抱起就往前走。
我默念了一個離身訣，卻因為神力虛耗過甚，被他輕易的化解了。
「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麽過的嗎？」他步伐未停，卻問了。
我沒有回答，是因為不願想象，不願知道，不願明了。
「你是為了什麽可以這般狠心？丢下我一個人就這麽離開了。」他往前的步伐一頓，充斥悲傷的雙眸看着我，騰出一只手拉起我的手指向他的心髒，用那低沉而迷惑人心的聲音說：「這裏會痛。」
我聽罷一個激靈，力氣仿佛全部回到身體裏了，趁着他不備，雙手一推他便松開了雙手，我使了最上乘的仙術，将他擋開落在遠處，而後我狼狽的往後倒落在地上，哇啦的一聲吐出了一口猩紅。
不痛、因為遠不極心痛。
「你有什麽資格……」我聽到自己無比陌生的聲音，絕望中帶着一絲絲顫抖：「你有什麽資格在我的面前說這些話……」雙手緊緊的捂住左胸，張開嘴巴大口大口的的呼吸，窒息的苦悶自胸口擴散。
想起了書房中，他與苗苗的交談……
想起了梅林中，他靜靜的閉上了雙眼……
想起了荒野中，他将她推給了另外一個男人……
想起了……
用盡全身僅餘的力氣，召集天地間的靈氣，在手中彙集成一柄光彩流離的暗紅長劍，直指着前方傲然而立、不露一絲狼狽的男人，泛着紅光的眼中閃爍着淺淺的殺意，神情無比的堅定。
然，手卻抖動得幾不能握劍。
為什麽他能夠那樣決然的朝她落下殺招，而她，卻連舉劍指着他都那樣的費力、那樣的猶豫？
流麗的暗紅失去光彩，天地之靈頃刻消散，遭遇神力反噬的她往後倒去，墨紅的衣擺在空中劃下了一個弧度後，随着主人跌落在地。
明明，從來沒有一次，他能夠成功遵守諾言。
明明，從來沒有一次，他能夠在茫茫人海中記起她的存在。
望着白得不見一絲雜質的天空，突然有了想哭的欲望：「你忘了我，你不遵守諾言，你從沒把我放在心上，你愛的不是我……」呢喃的聲量很小、小到幾乎連我自己也聽不确實到底我有否說話。
鮮血一口接一口的吐出來，身上華貴、象征天女洛的紅衣染上了鮮血，變成了醜陋的暗紅。初初恢複神身時不能自由掌控神力的感覺再一次出現，伸手撐住地上，無力的站直身子，一步又一步、極其緩慢的往前走。
遠處本來要上前攙扶的襲範，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呆立在那兒，睜着連悲傷也失去了的眼睛，空洞的看着我一步一步逐漸遠去的背影，動也不動。
身後本該屬于襲範的氣息就在下一瞬間消失不見，離去的步伐止住了，任由我怎麽想要搬動腳步也邁不開。苦笑。
血自嘴角流淌，像是止不住的眼淚，洗滌我千蒼百孔的心靈。
身後傳來「碰」的一聲，腦袋不受控制的堪堪往後轉。
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那個自傲自大的男人，那個為了蒼生單膝下跪的男人……就是那樣的男人，在我的背後雙膝跪地，睜着空洞不複清明的雙眼，啓唇無聲。
我不可置信的擡起左手捂着嘴，以為不會再出現的淚水，自臉上滑落、混合那一片猩紅、消失在地上，徒在空中留下了不可言語的凄美。
——莫閑、對不住。
珍馐百味，在我喉間翻騰。
還有、我還有什麽可恨？
眼前一黑，那個在記憶裏珍藏七世的男人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染了鮮血和淚水的雙手往臉上一按，是相思溫暖的大掌。
「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唔？」他渾厚的聲音落在我的耳間，哼吭有力。另一只手環過我的腰間，自背後将我緊緊擁在懷裏，溫暖而舒适，沒有痛苦，沒有悲傷。
轉過身，将自己埋首在相思的胸膛裏，閉上雙眼。
這樣、就可以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