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是提心吊膽,現在端王說這些話,難道是想安她的心?不管這話帶了多少真心,曲輕裾接受了他的好意。
“怎麽,還不高興?”賀珩聽出她話中的不在意,便把人往懷中摟了摟,看着她精致的眉眼笑道,“本王護着你,你還不高興?”
“母妃是王爺你的生母,總不會太過為難妾的,”曲輕裾擡頭看着賀珩,嘆了口氣,“妾知道母妃對妾娘家不太滿意,這事怨不得母妃,便是妾也是對母家的人無可奈何。在皇上沒有賜婚前,妾想也不敢想能嫁進皇家的。”她伸手摟住端王的脖子,“幸而王爺不因為昌德公府嫌棄妾,反倒處處護着妾,妾是個幸運的女人。”
賀珩移開與曲輕裾視線相對的雙眼,轉而緊緊把人摟進懷中:“是因為王妃你很好,本王才願意護着你,曲氏那一家子與你又什麽幹系,我娶的是你,又不是曲家,他們如何荒唐我不管,只要他們不欺負你,我就當看不見他們。”
“王爺……”曲輕裾把頭埋進賀珩頸間,心裏想,賀珩說這話的時候,不敢看自己的眼睛,看來也是心虛的。昌德公府上下确實讓人看不上眼,但是祥清候府田氏卻不一樣了,田氏雖不是權傾朝野,但是在京城也算是一等人家,而田氏一族對她又好,端王豈會算漏這一點。
“好了,別想那麽多,早些睡吧,”賀珩輕輕拍着曲輕裾後背,像是哄小孩入睡般,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 他原本對曲氏并沒有多少喜愛,所以娶進門後,一直冷着,只是看在田氏一族的面上,讓人好好供着。可是近些日子相處起來,卻發現曲氏并不是寡淡無味的女人。他不是寵妾滅妻的男人,所以更想多與正妃相處,好好培養夫妻感情,就算做不到情深似海,也要做到相敬如賓。
曲輕裾不僅僅是個美人,她的言行很吸引作為男人的他,所以越相處他便對他越滿意,心裏就想對她更好一點,現在說出口的話雖不是全然真實,但多少也代表他的心意。
兩人相擁睡去,明明心思各異,姿勢卻如同世間最親密戀人般,擺出美好的睡覺姿勢。
曲輕裾第二日很早便由人伺候着起床了,用過早膳後便換上華貴的紅色曳地雲錦團花長裙,頭發裏并着假發挽作飛仙髻,首飾發釵也挑揀着精致漂亮的用,一反往日寡淡的打扮,怎麽順眼怎麽來,至于敬妃會不會嫌棄,她只想說,不喜歡一個人,這個人的呼吸就會是錯,既然讨好不了別人,就讨好自己吧。
把珍珠香繡鞋穿好,曲輕裾站起身,額前垂着的額墜微動:“走吧,兩個側妃準備好了沒有?”
“兩位側妃已經候着了,”玉簪上前扶住曲輕裾,“車馬已經備好了,王妃是要現在走嗎?”
“時辰差不多了,從這裏趕到鐘景宮還要大半個時辰,讓人去叫兩個側妃。”不過進個宮,敬妃偏要把兩個側妃叫上,還真給自己這個王妃臉面。
馮子矜與江詠絮早早便等在正院門外,見王妃出來,兩人先是一愣,才給曲輕裾見禮。
曲輕裾看了眼兩人,江詠絮穿得中規中矩,不出彩卻也顯得出側妃的身份,馮子矜穿得就漂亮了不少,粉紅的束腰襦裙把她也顯得粉嫩了不少。
兩個側妃就有些意外了,前幾次王妃進宮穿得皆中規中矩得沒有特色,今日突然穿得這麽漂亮,讓兩人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團花圖案繡得那麽栩栩如生 ,是蜀繡工藝吧,只怕繡這東西費時不少。還有那紅寶石制成的滴水額墜,暗金鏈條編在發間,寶石剛好垂在額頭中間,動一動就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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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穿成這樣進宮,也不怕敬妃娘娘說她奢華?
不管兩人如何想,曲輕裾帶着幾個丫頭走到了前面。
等她上了前面的馬車,兩位側妃也上了後面一輛馬車後,随行的二等丫頭才敢露出一點驚嘆的意思,王妃今日瞧着真是漂亮,也難怪王爺近來越來越愛去正院了。
馬車進了宮門後,就再不能進去了,曲輕裾踩着太監的背下了馬車,看着面前長長的青石走到,還有走道旁邊高高的紅牆,忍不住擡起頭,只看到萬裏無雲的藍天。
馮子矜踩着太監的背下了馬車,見到跪在曲輕裾馬車旁的太監,輕輕哼了一聲。前些日子王妃踩着太監的背下馬車滑了一下,便不愛用太監做腳凳。如今到了宮裏,她不一樣要按着皇家規矩來,還真以為她有多膽大呢。
江詠絮淡淡的瞥了馮子矜一眼,加快腳步走到了曲輕裾後面站定。氣得馮子矜又哼了一聲後,才跟着她的腳步走了上去。
☆、豬對手?
大隆朝的皇宮是在前朝的基礎上擴建翻修的,當初賀家人推到前朝昏君後,整頓了不少荒淫的名門望族。所以在修整皇宮上,也盡量往大氣簡約上走。
曲輕裾跟着引路宮女往前走,不停路過一棟棟精致的建築,不管開國帝王當初如何節約,如今的大隆朝上下雖不似前朝那般奢侈成風,但至少也是華服美食,安于享樂。
“端王妃,請往這邊走,”接引的人是敬妃面前有臉面有品級的宮女,這個宮女态度平平的到來,卻在片刻間換了态度,把自己身段放得極地。從一個小宮女爬到這一步,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雙機靈的眼睛,她從看見端王妃的第一眼就明白過來,端王妃與往日不同了。
不管娘娘是否喜歡端王妃,她一個做宮女的,卻沒有膽子去得罪這樣的端王妃,她恭恭敬敬的把人引進鐘景宮大門後,才退到一邊,由娘娘身邊的丁嬷嬷把人領着進內門。
上好的雲錦劃過光滑的地面無聲無息,她看着那滾紅的裙擺,怔怔的擡頭,只看到逆光中,那緋紅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得穩穩當當。
“王妃與兩位側妃稍坐,娘娘一會兒便出來,”丁嬷嬷指揮着小宮女呈茶,親手把一杯茶端到曲輕裾面前放下,微笑着道:“老奴賀喜王妃病體痊愈。”
“丁嬷嬷客氣,”曲輕裾坐在椅子上,伸手虛扶一把,“托母妃與王爺的福,這些日沒能來母妃面前伺候,是我這個做兒媳的不孝了,娘娘不氣反倒關心,是我的不是。”
丁嬷嬷視線落到那白皙手腕上血紅的镯子,笑着躬身答道:“娘娘知道王妃身體不适,那裏會因這等小事動怒,王妃身子能好,就是娘娘最盼望的。”
曲輕裾笑了笑,微微垂首,這個丁嬷嬷是敬妃跟前的心腹,平日裏總端着一臉笑,讓人見着便覺得和善。就連原本的曲輕裾也很喜歡她,只是她現在一見,才覺得這個丁嬷嬷不簡單。
後宮中沒有簡單的女人,丁嬷嬷在敬妃身邊多年,又最受器重,依仗的不可能是這份和善。堂堂敬妃身邊,怎麽可能有簡單的人。
“讓母妃擔心了,”曲輕裾嘆了口氣,面色微苦道,“前些日子病重,原本以為……幸而康複了。”
丁嬷嬷也聽說過端王妃差點不行的消息,當初還代娘娘出宮賞了不少東西,也難怪今日的端王妃與往日大不一樣,想來是被那場病吓着了。
這人啊,只要從鬼門關走了一着,便能明白不少事。瞧王妃這幅模樣,只怕也想通了不少事。想必王爺最近也愛她最近這一口,早有人傳來消息說近日王爺日日宿在正院。看她現在這模樣,确實有吸引男人的資本。
“王妃福澤深厚,自然逢兇化吉,”丁嬷嬷笑着接下這話,聽到門外傳來動靜,便閉上嘴往門口迎去。
曲輕裾扭頭看去,就看到一個身着橘色宮裝的美婦人扶着太監的手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美婦人瞧着不過三十餘歲的模樣,盡管面容平板,也掩飾不了眉眼間的美豔。
這就是敬妃了,曲輕裾起身迎了上去:“兒媳見過母妃。”兩個側妃跟在她的身後,跟着一起見禮,只是自稱為“奴”。
“都不必客套,坐下吧,”敬妃腳步放緩,上下打量了一眼曲輕裾,走到上首坐下,接過丁嬷嬷呈上的茶喝了一口,見三人都坐下後,才又開口道,“本宮聽聞輕裾身子痊愈,便想見上一見。這會兒見着,覺得你臉色比往日好了不少。這大紅的雲錦曳地袍繁複奢華,一般人穿不出味道,你穿着倒是很不錯。”
“兒媳謝過母妃誇贊,”曲輕裾滿眼孺慕的看着敬妃,“兒媳原也不敢這麽穿,只是想着這顏色喜慶吉利,兒媳又是大病初愈,來給母妃請安還是喜慶些好。幸而母妃喜歡兒媳這樣穿,不然兒媳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端坐在一旁的馮子矜嘴角微抽,娘娘這可是在暗示她穿着奢華,曲輕裾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還當真以為娘娘是在誇她呢?
敬妃端着茶杯的手微頓,放下茶杯時的動作似乎重了一些,她面色如常的看向曲輕裾,見她笑得一臉開心的模樣,轉而道:“衣服如何不重要,重要的在于心意。本宮昨日聽聞你與娘家昌德公府鬧得不開心,這事弄得滿城風雲,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有這事?”曲輕裾睜大眼,不解道,“京城裏傳什麽了?”
“丁嬷嬷,你給王妃講講,”敬妃端起茶喝了一口,壓下自己心頭那點不淡定,“作為王妃,還是要知道京城的一些事,不然怎麽做王爺的賢內助。”
曲輕裾聞言起身請罪:“是兒媳的錯,這些日子只顧着打理後院,忘了關心府外的事情,請母妃責罰。”
敬妃覺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疼,這話說得怎麽就這麽不對味,大隆朝雖不似前朝對女子禁锢得厲害,但也仍舊是男主外女主內,什麽叫忘了關心府外的事?難不成自己這個婆婆是叫她這個兒媳去插手府外事嗎?
面對這種雞對鴨講的無力感,敬妃最終只是把茶杯推得遠了些,以她往日對曲輕裾的了解,這個兒媳是不敢對自己陰奉陽違的,所以對方說的話,她也沒有懷疑,只是這話聽得心頭堵得慌。
“你前些日子身子不好,這兩日忙着整頓後院也是對的,”敬妃笑着讓曲輕裾坐下,也示意不用丁嬷嬷講故事了,“不是多大的事,母妃怎會責罰,更何況此事與你也沒多大幹系,本就是昌德公府行事不堪,只是連累你這個好兒媳。”
當着出嫁的兒媳說她娘家的不是,這不是把兒媳的臉往地上踩?可惜曲輕裾沒把昌德公府當自家人,敬妃這些話說得她不痛不癢,就當她真的不介意了。
“母妃待兒媳如此好,實在讓兒媳不知如何是好,”曲輕裾感動的看着敬妃,“這些日子兒媳得了些小玩意兒,便想着讓母妃拿着把玩把玩,還望母妃不要嫌棄。”
這種十分感動然後送上禮物的節奏是怎麽回事?你知道本宮在嘲諷你嗎?你知本宮在瞧不起你嗎?你知道這是本宮在對你不滿嗎?!你究竟在感動什麽?!
敬妃吸了一口氣,笑着道:“來就來,送什麽東西,只要你們好好的,母妃就滿足了。”要淡定,本宮是敬妃,本宮是高高在上的敬妃。
曲輕裾瞧着敬妃面上越來越溫柔的笑,臉上的孺慕之情也越來越明顯:“王爺與兒媳在宮外,不能日日孝順母妃,不過是想着這些小玩意兒能讓母妃開心些。母妃開心,便是王爺與兒媳最好的事了。”
馮子矜見着眼前和煦的場面,心裏有些失望,娘娘不是讨厭曲輕裾這個兒媳,怎麽笑得越來越燦爛了?還有那些禮物,有那麽讨娘娘喜歡嗎,能讓娘娘高興成那個樣子?以往曲輕裾送的東西也不簡單,怎麽就不見娘娘多露半分笑意。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或許不是被人指桑罵槐,而是你指桑罵槐別人卻聽不懂,反而以為你在誇獎她。敬妃在宮中多年,已經習慣說些九曲十八彎的話,而她的對手們也個中高手。如今突然遇到一個豬對手,她才明白,一拳打在棉花上這種痛苦領悟。
還是說,曲輕裾以往的木讷都是裝的,今日她是故意做出這幅樣子惹她動怒?敬妃鳳眼微眯,忍不住認真的打量曲輕裾。
這一看,才恍然覺得,自家這個兒媳婦模樣似乎還挺标志,笑得也挺讨喜。想起當初皇上賜婚,昌德公夫人帶着她進宮謝恩時那副木讷模樣,敬妃又忍不住皺了眉頭又多看了幾眼曲輕裾現在的樣子。
皇上也不知聽後宮哪個賤人的慫恿,一心要把曲輕裾指給兒子,還偏說這丫頭八字帶福。待大張旗鼓的指了婚後,還好意思對自己說,給珩兒指了一個好媳婦。真不知道這眼睛歪到哪去了,一個死魚眼偏說是珍珠。
自動把這事的罪名扔到死對頭淑妃身上,敬妃收回思緒,偏頭打量曲輕裾,原本想要繼續打擊對方的心思也去了一半,對牛彈琴這種事情做得也沒滋沒味。
一直埋頭喝茶的江詠絮擡頭看了眼敬妃,又擡頭看了眼滿面笑容的王妃,再度默默的低下頭。
一瞬間,屋子內陷入一種莫名的寂靜中。不過這種寂靜只是短暫的瞬間,因為外面太監的傳唱打斷了這種安靜。
“端王到。”
屋裏伺候的宮女太監們紛紛莫名的松口氣,仿佛是什麽可怕的東西消失了般,他們默默的默默的把低垂的頭微微往門口方向移了移。
今日……端王穿的雲錦祥雲軟底官靴真好看。
☆、15·後宮女人們
賀珩進屋便笑着給敬妃行了一個禮,待敬妃叫起後,走到曲輕裾旁邊坐下,喝了一口茶才道:“母妃與她們說什麽好話呢?”
敬妃看了眼賀珩身上的雲錦金邊親王袍,和顏悅色道:“咱們女人家能說些什麽,不過是些閑話,怎麽渴得這麽厲害,府裏的人沒有好好伺候你嗎?”
“朝上的事費口舌了些,與府裏的人無幹,”知道母妃有意把事往曲輕裾身上推,賀珩笑道,“這幾日朝上為了些小事鬧得不可開交,連帶着咱們兄弟也被父皇問了不少話。”
涉及到朝堂上的事情,敬妃聰明的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道:“事情再忙也要仔細身體,如今你成了親,再不能像以往那般行事了。”說到這,她看着低眉順眼的曲輕裾,“你媳婦是個賢惠的,與母妃一樣,希望你能讓王府子息繁榮,別等你其他兄弟都有了孩子,你還一心念着悠閑度日。”
曲輕裾眉梢微動,敬妃這話是在指責她善妒,不讓賀珩去別的女人那裏?這男人的腿長在自己身上,愛去哪是他自由。什麽雨露均沾就是個笑話,若真是雨露均沾,為何大隆朝還有丈夫每逢初一十五必須到正妻房裏規矩?
她對賀珩雖沒有感情,但還不想守活寡,更不想把自己經常用的東西主動送到別的女人手裏,當她是蠢材還是聖母?
賀珩微微一笑,沒有接敬妃這個話茬,轉頭視線從馮子矜身上掃過:“母妃可喜歡輕裾送來的小玩意兒,兒臣與你兒媳可是收集了好些日子。”
“知道你孝順,”敬妃見他不想接話頭,也就按下這話,談起一些日常生活的話,把賀珩平日裏吃的穿的問了遍。
曲輕裾在一邊安靜的聽着,不得不承認,敬妃雖然不是個好婆婆,但絕對是個好母親,也很會察言觀色,但凡發現賀珩不想接的話,她就會主動移開話題,而不是像一般女人那樣不斷的勸導,直到對方接受自己的話為止。
這是個聰明的女人,不然也不會是唯一能與淑妃對壘的妃嫔。如今後宮裏面雖然有個皇後,可是這個皇後無知無女,母家不顯,在後宮并沒有多大實權,只是端着高高的空架子,看着別人鬥得熱鬧。
賀珩并沒有特意在敬妃面前說曲輕裾的好話,只是言行間對敬妃比往日更加關心,逗得敬妃臉上的笑意從來沒有散過。
到了午膳時間,敬妃留了賀珩用飯,至于馮子矜與江詠絮站在一邊等着伺候。身體剛愈的曲輕裾因為婆婆格外的“疼愛”,也免了伺候婆婆這場戲,挨着賀珩坐了下來。
呈上來的膳食有十多道,每一道都很精美,可以看出鐘景宮廚子的功力,也能看出敬妃在宮中的地位。
“退下去伺候王妃吧,本王無需你伺候,”揮退靠上前的馮氏,賀珩眼神平淡的招上明和,指着面前的奶汁魚片,“這道菜母妃愛用,端過去些。”
雖是喜歡之物,經常食用也不是什麽稀罕物。不過賀珩的态度卻讓敬妃十分受用,對曲輕裾也多看了兩眼,至少自家兒子與她走得近了後,更加關心自己這個母親了,以往可不見他這麽細心過。
一頓飯用完,曲輕裾發現自己與敬妃口味十分相似,漱口淨手後她安靜坐在旁邊,繼續看母慈子孝的溫情劇。
“既然你們進了宮,就去魁元宮給皇後磕個頭,”敬妃懶懶的擺手,“皇後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雖樣樣不缺,總歸冷清了些。”說完,掀起眼皮看了眼站在一邊的兩個側妃,“你們兩個先去宮外等着,本宮也累了,都退下吧。”雖她有意借兩個側妃打壓曲輕裾,但還不至于給她們擡臉去叩拜皇後,曲輕裾這個兒媳婦她再瞧不上眼,總歸是世家貴女,身後還有個得力的田氏一族立着,就這些便足以傲視兩人。
馮子矜不甘的行禮稱是,待與江詠絮走出鐘景宮後,臉色便沉了下來。
江詠絮斜着眼瞥她,最終只是淡淡一笑,垂首默默走出內宮的圈子。上了馬車後,看着馮子矜還慢吞吞走着,冷笑低聲道:“蠢貨。”
她身邊的丫頭聞言仿似沒聽見般,只是給她倒了一杯茶:“主子用濃茶走走困,王爺與王妃想必還有會兒才趕得來呢。”
江詠絮接過茶杯,見馮子矜走近,面色慢慢變得與往日無異。
曲輕裾跟在賀珩身後走着,原主對這個皇後并沒有多少印象,只知道皇後母家并不顯赫,也不受皇帝寵愛,皇帝立她為後,不過是見她老實而已。
因為皇後沒有子嗣,皇上也不常去她那,所以魁元宮上下向來安分守己,反倒比不上淑妃居住的兆祥宮得勢。
一進魁元宮,曲輕裾便覺得裏面有些過于安靜了,裏面的宮女太監一個個低眉順眼,仿佛雕塑般。
彙報的太監很快出來,臉上帶着笑把兩人引進內殿,曲輕裾便見到服飾素淡,挽着垂雲髻的皇後。皇後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瞧着比敬妃蒼老不少,手腕上挂着佛珠,臉上倒是帶了些笑意,只是有些寡淡,不知道是真笑還是客套。
“兒臣兒媳見過母後。”賀珩與曲輕裾規規矩矩的行禮,沒有因為皇後不得勢敷衍。
“你們二人不用多禮,都坐下吧,”皇後示意兩人坐下,等宮女上了茶後,才道,“珩兒今日怎麽過來了?”
“聽聞母後病了,可用了藥?”賀珩語帶關切道,“兒臣今日再母妃處用膳,才聽聞之事,還請母後多多保重鳳體。”
“不過是些老毛病,已經用了藥,珩兒不必擔心,”皇後笑着用手絹壓住嘴邊的咳意,轉而看向曲輕裾,“二兒媳越來越标志了。”
“母後取笑兒媳了,”曲輕裾見皇後臉色蒼白,眼中也沒有多少神采,心裏嘆息一聲,“可能是病愈了,精神好了些。母後以後若是無事,可多曬曬太陽,兒媳聽太醫說,這對身體有好處。”
“你的心意母後記下了,”皇後點了點頭,“上月才進門的三兒媳前幾日送了不少人參鹿茸來,偏本宮身子虛用不得這些,這曬曬太陽倒是可行。”
三兒媳……不就是瑞王賀淵上個月娶進門的正妃?曲輕裾不禁多看了皇後與賀珩一眼,這兩個人言談間稀疏平常,但是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皇後随口帶出了三王妃前幾日來了魁元宮的事,還特意說用不得那些東西,是在告訴賀珩什麽?
掃了眼殿內伺候的人,只有兩個太監兩個宮女,皆是垂首靜立,看來是皇後用慣的人。
聽着兩人已經談到了佛經上面,曲輕裾盯着皇後手腕上的佛珠,發現皇後手腕瘦得厲害,腕骨上只有一層白皙的皮包裹着,顯得有些幹癟。
“《楞嚴經》裏說,攝心為戒,因戒生定,因定發慧,”皇後咳了一聲,“可是說,人只有心忍住了,才不受環境所影響?”
賀珩溫和一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母後見解,兒臣不及。”
“不過是比你多吃了幾碗飯罷了,”皇後視線錯過兩人,看着門外,“實際上本宮看見的,也不過是後宮這麽大的地方而已。”
曲輕裾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外面并沒有陽光,只有光從門口透進來,所以殿內并不是特別明亮。
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女人,沒有勢力沒有帝寵,卻能成為皇後,這樣的女人,能看清後宮的女人,怎麽會簡單?
“天色不早了,你們小兩口也回去吧,”皇後伸手撫着膝上的錦盒,裏面裝着的是夫妻二人送的宮外玩意兒,“這些東西本宮好些年不曾見了,本宮很喜歡。張嬷嬷,把本宮庫裏那幾匹雲錦拿出來,讓他們小兩口帶回去,這些東西穿着他們年輕人身上才好看。”
曲輕裾聞言,忙起身拒絕。
“看着你們穿得漂亮,本宮也高興,可不能再推辭,魁元宮雖不及兆祥宮富貴,這些東西還是能給你們小輩的。”
話說到這個地步,曲輕裾不再推辭。
賀珩見皇後精神不太好,也不再留,起身與曲輕裾一道行禮離開。張嬷嬷親自送了二人出來,待候在外面的錢常信與明和接過雲錦後,才對兩人行禮:“王爺、王妃慢走,老奴便不遠送了。”
“張嬷嬷不用客氣,”曲輕裾笑了笑,如來時跟在賀珩身後慢慢的往宮外走去。
張嬷嬷稱他們為王爺、王妃,沒有加封號前綴,這倒與鐘景宮裏的奴才相同。不知是對所有王爺都這樣,還是……
走到宮門處,賀珩回頭,見曲輕裾垂着眉默默走着,驀地一笑,伸手道:“王妃,上馬車。”
曲輕裾擡頭,就看到王府馬車就在十步外,她看着眼前的手掌,伸出了手去後,就聽到身後傳來一串腳步聲。
☆、手段
曲輕裾回頭,看到一對男女相攜走來,男人看起來與賀珩年齡相仿,模樣也十分精致,精致得可以漂亮這個詞語來形容他。但是眉眼間透着屬于高位者的自傲,讓人一眼便覺得難以接近。他身邊的女子不過十六七的模樣,長得雖不算傾國傾城,但是言行間透露出端莊的味道,可以看出此女出自世家,教養極好。
四人相隔三步遠的距離站定,曲輕裾見對面的男人皮笑肉不想的作揖:“皇帝見過二皇兄、二皇嫂。”他身旁的女子垂着眉眼,跟着福了福。
收回視線,曲輕裾微微垂下頭,原來這就是傳說中最受皇帝寵愛的瑞王賀淵,這兩兄弟間瞧着确實客套大過親近。
“三弟不必如此多禮,”賀珩微笑着還一禮,看了眼他身後不少的長随與宮女,“我們兄弟之間無需這麽客氣。”
“二皇兄說笑,禮不可廢,”賀淵把手背在身後,淡淡看了眼旁邊低眉順眼的曲輕裾,“皇兄與皇嫂真是伉俪情深。”曲家的笑話不少,他這位好皇兄為了田家的勢力,也真忍得住。
“讓三弟取笑了,”賀珩雖對賀淵這般态度不喜,但是面上卻無異色,“天色不早,弟弟不如與為兄一道走。”
曲輕裾安靜站在一旁,聽到賀淵的話後,眉頭微皺,身為一個與兄長感情不深的弟弟,随意談論兄長與嫂子的事情,這賀淵也猖狂了些。
“皇兄先請,”賀淵唇角勉強勾起一絲笑意,“弟弟随後就來。”
“那愚兄就先行一步,”賀珩也不跟他廢話,帶着曲輕裾轉身就走,待到馬車前,伸手扶了曲輕裾上馬車後,自己才跟着上去。
“嗤,本王這個皇兄倒是憐香惜玉。”賀淵看着遠去的馬車,面上露出嘲諷的笑意,前些日子沖冠一怒為紅顏發作昌德公府,如今在宮門前又對王妃體貼入微,不知道這戲是演給誰看呢?
沉默站在一旁的瑞王妃秦白露聞言擡起頭,眼神複雜的看着遠去的馬車,低聲道:“或許是真的呢。”
“我的好王妃,皇家的事你還不清楚?”賀淵嗤笑着往前走,“走吧,別看了。”
秦白露勾了勾唇角跟了上去,眼看賀淵上了前面一個馬車,扶着丫鬟的手上了後面一輛馬車。
微微晃動的馬車中,曲輕裾靠着軟枕,突然開口道:“這位瑞王殿下,行事倒是張狂不羁。”
賀珩聽到這個形容,眉梢微動,這個詞用來形容名人隐士是誇獎,形容皇子,就不是那麽好的一個詞了,自己這個王妃,倒是個妙人,“王妃這個詞用的很特別。”
這個男人心裏對瑞王肯定不會太喜歡,自己這個王妃自然要與他同一戰壕,聽到賀珩說這話,曲輕裾笑着坐直身:“王爺這是在誇獎妾身?”
賀珩笑看着她半晌,才開口道:“自然。”
曲輕裾面上的笑意更加明顯,賀珩能對她說出這兩個字,就表示他對自己有基本信任感,至于信任到什麽程度,就不是她關心的事情了。
賀珩也沒有繼續講瑞王的事情,而是靠着後面的軟枕假寐。
曲輕裾閉上眼睛時想,賀珩比自己想象得還要複雜一些,這樣的男人簡直就是皇家出品的代言人,皇家人擁有的東西他一樣不見少。
進宮一事就這樣了了,接下來的一個月王府裏安安靜靜的度過了,只是天氣越來越冷,府裏上下要換冬衣,進炭火,讓曲輕裾見了各個管事好多次。身為王妃,她并不需要事事親為,很多事她只需要做個決定,就有足夠的下人為她跑路。就像前世公司老總不會親自去管清潔工工資一樣,若事事都要管,她就不用做這個王妃,府裏也用不着養那些人了。
安靜的大廳裏,曲輕裾随意翻着一本賬簿,地上跪着幾個王府裏的大管事,這些大管事都是宮裏出來經過不少事情的,此時卻各個神色敬畏,大冬天的跪在地上臉上也冒出不少細汗。
“雞蛋一兩銀子五個,”笑着合上賬本 ,看着負責瓜果菜蔬采買的管事,曲輕裾輕飄飄的把賬本扔到他的面前,“我聽聞大隆朝普通百姓一家人,一年用度在二十五兩銀子左右。原來我大隆朝老百姓日子這般艱難了,一年生活用度竟只夠我們吃一百多個雞蛋?!就這樣了,你這個管事還說銀錢不夠用,你來說說,是怎麽個不夠法?”
這個管事吓得瑟瑟發抖,原本以為王妃與身邊丫頭都是錦衣玉食,定不會知道這裏面的水分。而且別的王府采買行事與他差不多,更是讓他自信不會有什麽纰漏,誰知王妃才翻幾下賬簿便發作起來。
“啓禀王妃,您有所不知,二十五兩銀子是偏遠地方一年用度,咱們京城裏哪樣東西不比別處高處好幾倍價格,奴才們也是實屬無奈。”管事見沒辦法,只能把事咬死了說。
曲輕裾看也不看他,繼續拿起一本賬簿翻開:“棉布五兩一匹,普通紗緞二十兩一匹……”她把賬本扔到負責人身上,連解釋也不再聽,繼續翻下一本。
不到半個時辰,所有的賬本被扔到地上,曲輕裾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黃楊,把你找來抄寫集市價格的人都召上來,告訴這些人,若是抄的好,他們就做這新的管事。”
幾人聽到這話,面色一變,他們以為王妃只敢發作他們一番,豈知竟是要把他們全部換掉,頓時幾人開始喊起冤來,其中負責采買布匹的管事仗着是由王爺帶出宮的,甚至開口道:“王妃,奴才們也是伺候王爺多年的人,豈會做對不起王府的事,你這樣做,豈不是說王爺沒有挑人眼光。”
曲輕裾聽到這話,突然勾唇一笑,狠狠的把手中的茶杯砸到此人跟前:“你們是些什麽東西,也配得上王爺來挑揀,這府裏上下擔得起這話的奴才也只有錢常信明和幾個近身伺候的。王爺沒有懲罰你們,你們倒先猖狂起來了,這話傳出去,豈不是說我這個王妃比不得你們幾個奴才高貴?!”
走到門口處的錢常信與明和恰好聽到這句話,兩人對視一眼,停下腳步守在了門口,一副為王妃護法的模樣。
黃楊帶着幾個太監過來,對兩人行了禮,才進了屋。錢常信與明和發現,這幾個人在府裏也是會來事的,王妃若是選這幾人換下原來的人,那是再合适不過的。
兩人心頭一驚,瞧着王妃平日一副不愛打理後院的樣子,沒想到竟是這般了解王府上下的人。想到這,兩人才發覺,往日他們有些小瞧王妃了,以為她只是對付王爺有兩分手段,不曾想在這些事上,也是不出手則已,出手便驚人。
“今年出産的大米一石一兩五百文,雞蛋一個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