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時務罷了,這還是跟側妃您學得,奴可要好好謝謝您呢。”

江詠絮勾了勾嘴角,不鹹不淡道:“韓侍妾不必這麽客氣,我不過想好好過日子罷了,你我不過是井水與河水之誼,還是免了這些客套吧。”

韓清荷嗤笑一聲,再度福了福,“既然如此,奴便告辭了。”

“不送,”江詠絮微微颔首,看着韓清荷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半晌後,艾綠才開口道:“主子,韓侍妾這是什麽意思?”

“她這是向王妃表忠心打探我心思呢,”江詠絮嗤笑一聲,“等着吧,明日就有那位馮側妃好瞧的。”

“天要欲其亡,必先使其狂,”江詠絮站起身,“她狂得太久,忘了自個兒身份,被王妃收拾也不冤枉。”

艾綠想問明明是馮側妃處處挑釁,才釀成災禍,怎麽會是王妃收拾馮側妃。但是見主子不再開口,便老實的閉上了嘴。

☆、哀求

馮側妃嚣張跋扈,摔壞王爺送給王妃的八寶琉璃燈,當夜便傳遍了整個王府,那些心裏暗恨馮側妃的人皆在內心拍手稱快,就等着她倒這個大黴。

誰知到了第二日,正院裏沒有任何動靜,王妃甚至沒有傳出任何責備的話來,有些被馮子矜欺辱過的下人有些失望,難不成這事就這般揭過去了?

又過了兩天,府裏的傳言已經開始慢慢平靜,偏偏這個時候馮家來人了。馮側妃父親是個三品工部侍郎,這個品級在京城也算不得什麽大官,更何況還只是任職工部,不是戶部禮部這等重要部門。

馮家的人帖子還沒轉到正院,就被王爺的人截了下來,只說府裏暫時不接待外客,這下子馮家的人別說拜見王爺王妃,就是連東西也沒能留下,便被趕了出去。

這下子府裏又熱鬧起來,王爺這麽不給馮家人面子,是不是代表着對馮側妃極其不滿?這廂還不等大家反映過來,馮側妃便被遷居到王府西角落的小院子裏,用度全部減半,雖還是被稱作側妃,但用度已經與侍妾無異,随即便有消息傳出,王爺要壓馮側妃為侍妾了。

這側妃的名頭,無非是叫起來好聽罷了,說難聽些也不過是出生好點的姨娘,王爺的女人除了王妃能進皇室族譜,再無別人。今日王爺能讓下面人稱你為側妃,明日便能讓下人稱另一人為側妃,這側室再貴,那也比不上正房半個手掌。

正院中,曲輕裾看着賀珩親手捧上來的盒子,用懷疑的目光看着賀珩:“王爺這盒子放着什麽好東西,這般神秘不是逗着妾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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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珩指了指門窗,對下人道:“你們把門窗關好,讓屋裏昏暗些。”

冬日裏因為天氣原因,屋裏比其他季節要昏暗一些,這門窗一關上,屋裏頓時昏暗下來,一時讓人有些不适應。

“打開看看,”賀珩微笑着看着曲輕裾,示意她打開盒子。

曲輕裾對賀珩挑眉笑了笑,食指指腹輕輕摩挲了幾下盒蓋,在賀珩期待的目光下打開了盒子,盒子打開的瞬間,柔和的光芒從盒子中透出,頓時整個屋子變得明亮起來。

手指微頓,曲輕裾眼睛微微睜大,盒子裏放着一盞羊脂玉燈,燈座雕作展翅的青鸾外形,青鸾的嘴裏含着一支荷花,荷花的花蕊以及青鸾的翅膀都發出了柔和的光芒。

曲輕裾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這盞燈,這花蕊裏放着的那顆嬰兒拳頭大小的東西就是夜明珠?還有那翅膀上鑲嵌的顆顆拇指大小的珠子,也是夜明珠?還有這燈座明顯是塊整玉雕琢而成,這要多大一塊玉才能弄出成品?這朵荷花不小,整體重量幾乎要超過燈座了,是怎麽與燈座保持平衡的?

明明夜明珠的光芒是柔和的,曲輕裾卻在這盞燈上,看到了土豪金般的光輝。古代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在這瞬間,來自現代真鄉巴佬的某人跪倒在偉大的文明之下。

之前的琉璃燈雖然做工精美,但是看慣現代各種玻璃制品的曲輕裾,倒還不至于到嘆為觀止的地步,今天這盞夜明珠燈一出場,曲輕裾就只有膜拜的份了。

見曲輕裾驚嘆的模樣,賀珩笑着道:“這盞燈是前兩年我搬出宮建府時父皇賜下的,據說是百年前一位名匠所作。雖沒有星月光輝點綴漂亮,但我瞧着這玉燈雕工不錯,留着你睡眠時用也很合适。”

屋裏幾個下人早已經驚呆了,夜明珠已經是珍貴不凡的東西,這盞燈更是是價值連城,王爺對王妃可真是夠重視。

“神話故事裏說,青鸾乃是王母娘娘身邊的報喜鳥,又說青鸾情深,一生只為尋得有情人,”曲輕裾的臉在光芒下顯得格外柔和,雙眼似乎也染上夜明珠的光芒,“得遇王爺,乃妾此生大幸。”

賀珩微微垂首,不去看那帶着光芒的雙眼,溫柔的開口:“不過是件死物,只要輕裾喜歡,便是它最大的功德。”

撫着青鸾溫潤的翅膀,曲輕裾的手指留在那翅膀上鑲嵌的夜明珠上,“王爺好意,妾心領了,只是這麽貴重的東西……”

“東西再貴重,也不及輕裾在我心中地位,”賀珩伸手握住她的手,“你不用想太多,只要喜歡就好。”

把青鸾銜荷玉燈重新放回盒中,屋子裏再度變得昏暗起來,賀珩看見曲輕裾似乎怔怔看着自己,握得用力了些。

下人們打開門窗,屋子裏光亮起來,賀珩松開曲輕裾的手,“之前宮裏來了旨意,我再等一會兒要入宮,夜裏回得晚,你不必等我早些睡。”

“好,”曲輕裾笑着點了點頭,起身把盒子小心放到一邊,“既然如此,還是早些準備,免得去晚了引得父皇不喜。”

賀珩點了點頭,又握了下曲輕裾的手,才帶着自己的人出了正院。

曲輕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表情平淡的坐回貴妃椅上,“木槿,把這盞燈擺到我卧室中,擺得小心些,免得磕碰着。”不管賀珩的心意如何,這盞燈既然她喜歡,就該放在賞心悅目的地方。

作為王府主母的房間,不是誰都能進去的,木槿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捧進了屋內,唯恐碰着了。

沒過一會兒,曲輕裾一盞熱茶用完還沒有多久,就見黃楊匆匆進來,“王妃,馮側妃跪在院門外給您請罪。”

曲輕裾挑了挑眉:“她來請罪?”沉吟片刻道,“王爺出府了嗎?”

“方才已經出府了,”黃楊想了想,“馮側妃衣着樸素,說是誠心悔過,還求王妃饒了她。”

“好戲上場,正主卻不在府裏,”曲輕裾嗤笑一聲,起身道,“我倒是想看看,她怎麽個誠心悔過法。”

披上一件狐皮披風,曲輕裾帶着大大小小好些人到了院門口,就見馮子矜身着青衣帶着一個小丫頭跪在門口,或許是因為衣服穿得不夠厚實,臉色有些青,見到她出來時,馮子矜泛青的臉上多了幾分懊悔,重重磕了一個頭,“奴無知犯下大錯,求王妃恕罪。”

“馮側妃這是做什麽?”曲輕裾走到門口的石階上站定,平靜的看着馮子矜這幅模樣,“我可不曾對馮側妃做過什麽,你這番舉動是何用意。”

“王妃,求王妃恕罪,往日皆是奴無禮,是奴不知進退,”馮子矜又砰砰磕了幾個頭,跪行到曲輕裾跟前,“求王妃勸勸王爺,不要貶了奴,求王妃替奴說說好話吧。”

曲輕裾這才看到,不過幾日時間,馮子矜翹起來憔悴了不少,眼中還帶着血絲,全然不見前些日子的水靈與嚣張。往日裏此人一直高高在上,可曾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不過,賀珩竟然要貶側妃為姨娘,這算是明着告訴全府上下,這個王府中,除了他這個王爺,便只有身為王妃的自己是王府主人?

早就知道賀珩是個理智又聰明的人,不過他既然能這麽利落的決定這事,還故意讓馮子矜知曉,不就是想着可能有現在一幕嗎?

那個男人是想讓自己解氣,順便讓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端王有多敬重嫡妻,品質有多端正?由端做此人的封號,從面上看,還真是在合适不過。

垂眸看着不停向自己磕頭的人,曲輕裾慢慢的開口問道:“馮氏,你覺得我是誰?”

馮子矜一愣,停下磕頭的動作,擡頭怔怔的仰視這個自己從未放在眼中的女人。

“我是端王府的女主人,是王爺的嫡妻,”曲輕裾彎腰伸手擡着馮子矜的下巴,“可是為何你總是忘記這個事實?”

馮子矜驀地睜大眼,憶起曲輕裾曾經也這般侮辱的擡起她下巴,那時候她覺得憤怒,覺得羞辱。可是到了現在,卻覺得全身上下都彌漫着一股寒意,眼前的這個女人不是無害的白兔,是勾人的狐貍精,是歹毒的蛇蠍。

滿意的看着馮子矜開始瑟瑟發抖起來,曲輕裾輕笑一聲,緩緩站起身,用手帕慢慢的、一根一根的擦着手指,“我記得當初病重時,恍惚聽到你在外面說,要死不死真是煩人。”

馮子矜顫抖得越更加厲害了,連牙齒都開始打顫。

“我這個未亡人,怎擔得起你的哀求?”曲輕裾嘴角的笑意溫柔得似乎能掐出水,揚聲道,“馮側妃這是做什麽,地上涼快些起來,不管何事王爺自有決斷,你這樣我也很為難啊。”

“賤……”馮子矜的恐懼到了頂點,變作憤怒,還未來得及開罵,就被銀柳一把捂住了嘴。

“對了,我還忘了,馮氏一族也是有些臉面的,想必家教規矩甚嚴,不知你的其他堂姐妹們性子是否如你這般爽利?”

馮子矜頓時愣住,随即無力跪坐在了地上,她怔怔的看着微笑着的曲輕裾,喃喃低語道:“你要挾我?”

曲輕裾聞言用手帕掩着嘴角輕笑出聲:“馮側妃別開玩笑了,咱們內宅女子最重要的不過個名聲,外面的事情可不好多管,沒的丢了臉面。”

馮子矜嘴張了張,再說不出話來,她不明白,明明她是最受寵的側妃,怎麽就落得今天在這一步?

王爺不是不喜歡王妃嗎,怎麽會變成這樣?

淺笑着目送馮子矜被人扶着離開,曲輕裾嘴角的笑意漸漸散開,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一絲暖意也無。

☆、妯娌

曲輕裾翻着手中帶着暗香的描花請柬,饒有興致的看着木槿:“你說這大冬天的,瑞王妃請人參加什麽賞梅宴,不知是真有雅興還是折騰人?”秦家是書香門第,這位瑞王妃秦白露這行為倒也頗合文雅人名頭。

“白露凋花花不殘,涼風吹葉葉初幹。無人解愛蕭條境,更繞衰叢一匝看①。”曲輕裾輕笑着把請柬放到旁邊小幾上,呼出一口熱氣,“所謂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齊②,不知道在白露之後,是不是真的有好收成呢?”

木槿笑着把請柬收到一旁,笑着答道:“奴婢聽聞,白露前後有霜才能有好收成,僅有白露而無霜下,收成可就只壞不好了。”

“還是我們的木槿知道得多,”曲輕裾笑着起身,“既然是三弟妹嫁進皇家第一次請宴,我這做嫂嫂的,怎麽也不能缺席,讓人去拟回帖,就說我定會準時叨擾。”

銀柳捧着支紅梅進來,聽到曲輕裾的話,一邊替紅梅插瓶,一邊道:“昨日晚上正巧下起雪來,雖說正是賞梅好時節,但總歸冷了些。”

曲輕裾瞧着那支紅梅,笑吟吟道:“俗人俗人,明日去瑞王府上,便不帶你了。”

銀柳張嘴正要說話,就見玉簪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金盞,兩人面上都帶着笑意,仿佛是遇到什麽好事。

“王妃,”兩人福了福,走在前面的玉簪開口輕聲道,“王妃,方才西角落裏傳出消息,王爺貶了馮氏為姨娘。馮氏一族方才又來人了,被王爺訓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曲輕裾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她松開揣着湯婆子的手,轉而去拿旁邊的熱茶,“馮氏沒有鬧?”

玉簪抿了抿嘴角,繼而道:“奴婢聽聞早上便鬧開了,只是沒有人搭理,又砸了些東西,到了中午才勉強靜下來了,從今早至這會兒還未用膳食。”這個馮氏真是賊心不死,上次來求王妃,才老實兩日,今天一聽到王爺貶了她,又沒頭沒腦鬧起來。

“讓膳房的人不得慢待西蕉園的膳食,”曲輕裾戳了口茶,笑着道,“不管馮氏吃不吃,該有的一點也不能少,至于她愛砸物件,就由着她砸,我們王府雖無奢侈之風,但貢幾件瓷器還是能的,別攔着。”王府西邊角落裏的小園子,也不知是個何等模樣。

聽完王妃這段話,一邊的木槿道:“王妃放心,奴婢這就叫黃楊把您的話傳下去,只是可惜王妃您一片慈善之心,馮侍妾還這般跋扈,實在讓人心寒。”

“罷了,她也是嬌生慣養的官家小姐,驕縱慣了,”曲輕裾放下茶杯,“不過一個小小侍妾,不必跟她計較。”

銀柳聽到這話,擡頭看去,去看到王妃與木槿相似而笑,這種笑似乎帶着點說不出的奸詐味道,可是這話也有道理啊,怎麽王妃與木槿就笑得這般奇怪?

“馮氏還在鬧?”賀珩回到府,聽完小甘子的彙報,皺眉道,“她都鬧些什麽?”

小甘子聞言,面色尴尬的低下頭,“馮侍妾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求着要見您,因為被守園子的人攔了,便略抱怨了幾句話。”

“抱怨誰?”賀珩腳步一停,眉梢微皺,“抱怨本王,亦或是王妃?”

小甘子身子躬得更低,聲音也變小了:“馮侍妾對王爺深情一片,怎麽會對王爺有怨言。”

“那就是抱怨王妃了?”賀珩冷笑,“不過是寵了她兩日,真忘了自己是誰了。錢常信,你親自去西蕉園傳話給馮氏,左右今日馮家也來了府上,她要是不滿繼續鬧,就收拾東西回馮家,本王這裏容不得比王妃還尊貴的侍妾。”

錢常信領命離開前,還特意多看了小甘子一眼,這小子這話裏明着是說馮氏對王爺情深,這暗裏的意思倒是在說其對王妃不滿,瞧着竟是站在王妃一邊,倒也是個有腦子的,難怪比自己小上好幾歲還能爬到這個位置上。

這奴才回話,也是有分別的,同樣的內容,不同的方式說出來,那味兒就不同了,馮氏此人,這輩子只有呆在那偏僻冷清的西蕉園了。

錢常信到了西蕉園,就看到園子種着亂七八糟的芭蕉,東一簇西一團瞧着亂糟糟的,牆角裏還長着荒草,這個園子景致可不如名字漂亮。

瞧着房門口砸得滿地的肉菜米飯,錢常信眉頭皺了皺,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忙上前幾腳踢開碎瓷片,“錢爺爺小心,可別紮了腳。”

錢常信沉默着走了進去,瞧着屋內滿地的碎瓷器,又看了眼正舉着一只細長瓷瓶欲扔的馮子矜,提高嗓子道:“馮主子這是做什麽呢?”

馮子矜見來人是王爺身邊的錢常信,頓時雙眼一亮,放下瓷瓶道:“錢公公,可是王爺讓你來見我的?”

錢常信嗤笑一聲,挑了個能下腳的地方站定:“可不是王爺讓奴才來的麽?”說完,見馮侍妾面露喜色,才繼續開口慢慢道,“王爺說了,您若是繼續這般鬧下去,便讓家裏人領了回去,今日馮家人才來了趟咱們府上,瞧他們這般關心你的樣子,領你回去定是歡喜的。”

馮子矜臉上的喜色頓時從潮水般退下,她怔怔的看着錢常信頭也不回的走開了,無力的坐到半舊不新的木椅上,好半晌才眼眶一紅,落下淚來,她知道她完了,這輩子全完了。

“主子,”貼身丫鬟見到馮子矜面色慘白,忍不住勸慰道,“您別傷心,等王爺氣頭過了,定會再對您好的。”

馮子矜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紅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丫頭,“碧桃,你別安慰了,王爺不會想再見我了。”說到這,她突然慘笑出聲,“我怎麽就忘了,我只是妾,怎麽就以為側妃比王妃差的只是一個字?”

想起當初故意讓人給曲輕裾安排相克的吃食,讓曲輕裾慢慢患病不起,她喃喃道:“報應,都是報應。”

碧桃聽到主子的私語,面色跟着大變,府裏人都說王妃是因為半夏爬床才氣病了,但是她卻知道,王妃根本不是被氣病,而是吃了那些相克的食物,導致身子越來越差,最終纏綿病榻。

可是沒有料到王妃後來突然有精神了,還杖責了廚房的人,日後更是自己挑菜單子。或許從王妃恢複精神那個時候,就注定了會有今天。

看了眼破敗的西蕉園,碧桃一邊扭帕子給主子洗臉,一邊苦笑,可能真是報應,或是天意吧。

因為下了一天兩夜的雪,京城內的道路雖有人打掃,但是仍舊積着一層雪,街上讨生活的人頂着紛紛揚揚的雪花,遠遠看着一輛四駿寶蓋垂鈴烏木馬車緩緩行來,馬兒每前進一步,馬車便會發出鈴聲。馬車前後有侍衛長随太監守衛,街上的人一瞧這陣仗頓時明白,這又是哪位皇族之人出行了。聽聞今日三王妃舉行賞梅宴,這些人怕是去賞梅的。

“這馬車瞧着倒是不及之前的那輛豪華,”一個路人壓低聲音道,“不知是哪戶人家。”

“可住了口別再露怯了,之前的車不過是雙駿馬車,方才的可是四駿馬車,這不是郡王以上,誰敢用四駿馬車?”旁邊的人聞言解釋道,“這位只怕是個王妃娘娘,瞧那馬車可是由烏木與檀木制成,”他說到這,伸手指了指皇宮的方向,“只有皇上與皇上的孩子才能用檀木馬車呢。”

之前說話的人頓時白了一張臉,就怕這話傳到貴人耳中,讓他倒大黴。

曲輕裾沒有想到自己坐的馬車也成了別人的談資,她坐着馬車一路到瑞王府時,剛好遇到排行老大的寧王妃車駕,讓寧王妃先進了府,她才坐上進二門的轎子。

過了垂花門,轎子停了下來,待她扶着木槿的手出了轎門,就看到垂花門內站着的幾個衣着華麗的女人,她一眼掃了過去,對寧妃福了福:“見過大皇嫂。”

“二弟妹不必多禮,”寧王妃伸手扶住曲輕裾,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

曲輕裾對寧王妃笑了笑,轉而看向在寧王妃身後一步的瑞王妃,兩人先後一福,算是見了禮。

這時又有不少人來跟曲輕裾見禮,一番動靜後,三位妯娌才相攜說說笑笑的走在最前面,那場面親密得連親姐妹也不過如此了。

“二皇嫂今日可是來得晚了,等下要罰酒。”秦白露執着曲輕裾的手,聲音細細柔柔,“你可不能推辭。”

寧王妃知道曲輕裾與自己幾乎是同時到的,只是讓自己先進去了,于是開口道:“三弟妹有所不知,你二嫂方才與我是一同到的,只是我先一步進來,你可不能因這罰她。”

兩人前後腳到,秦白露怎麽會不知道。但是這會兒知道兩人并不是相約而來,她也就不再提起這話,轉而笑談起梅園的梅花來。

曲輕裾笑吟吟的聽着,裝作不經意的看了寧王妃一眼。傳聞寧王妃衛青娥十分賢德,把寧王妃打理得井井有條,府裏妻妾和睦。今日瞧見真人,當真是應了百聞不如一見,她不得不嘆息一聲,不愧是皇室的兒媳婦!

☆、25·女人

瑞王府的梅林也許不是京城裏最漂亮的梅林,但卻是京城裏最有名的梅林,因為這些梅樹是皇上親賜下來的。當初瑞王出宮建府時說喜歡梅花,皇帝便下了聖旨,挑選了梅樹讓工部的人小心種上。

所以,整個京城誰也不敢說瑞王府上的梅花不漂亮,盡管京郊有座梅山,不少文人騷客愛去那裏吟詩作畫,也無人敢說京郊梅山是京城第一漂亮的梅林。

瑞王府的規模與賀珩的王府大小差不多,格局也相似,但是細致處的風格卻大不相同,要讓曲輕裾用一個合适的詞語來形容,那就是奢華。

廊橋回梁,假山花草,無處不透着富貴,讓曲輕裾不得不感慨,賀珩其實是個很節約的好孩子。不過這瑞王府也太過浮華了些,就跟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們家主子最受皇上寵愛似的。

有人說看一人居住的房子便能看出此人品味,當然這樣的話只能放在有錢人的身上。若說瑞王府的風格就是奢華,賀珩住的府上便是低調奢華有內涵。從這一點也能看出兩兄弟性格的不同。

穿過一道月亮拱門,青石小道上的積雪已經被人掃開,讓賞花的人走路不受積雪的影響,曲輕裾放眼望去,這座不大不小的梅林在紛揚的細雪中,确實帶着股說不出的美麗。她眨了眨眼,笑着對秦白霜道:“弟妹好福氣,能在自個兒家裏賞這麽大片漂亮的梅林。”

“哪裏,”秦白霜回以一笑,“弟媳聽聞二嫂府上的蓮池也是極為漂亮,到了夏日可是一大美景。”

“若真如妹妹所言,來年夏日,我定要邀大家去賞蓮,”曲輕裾披着的鬥篷是豔麗的石榴色,邊上縫着銀狐毛,銀色與紅色把曲輕裾襯白皙的臉襯得更加水靈,“可惜我入府時已經進秋了,竟是不知府裏有這等美景。”

寧王妃衛青娥這時笑着道:“你一個未出嫁的丫頭,哪裏能知道這些。現今說出這樣的話,可見二叔待弟妹你極好,不然哪還能悠閑度日,連府裏有什麽好東西都不管?”

曲輕裾聽到這話,心知衛青娥既是在嘲笑秦白霜初嫁女知道得過多,又是在暗諷她不會管家,只是這話說得漂亮,讓人挑不出半點不是。于是她莞爾一笑,語帶佩服道:“嫂嫂快別打趣弟媳了,大嫂賢德又能把府裏打理得井井有條,可惜我這個木頭管起府裏的事來,總是手忙腳亂。幸而我們家王爺寬宏不怪罪,不然我是沒臉出來見人了。”

“二嫂這話卻是有些不對了,”秦白露笑着接話,“你可比我能幹,昨日我們家王爺還在笑話我弄混了好些東西。依我看,咱們都該好好跟大嫂學學。”

衛青娥被這秀恩愛的行為戳痛了心口,面上笑容卻越發溫柔:“這有什麽,慢慢的也就會了。”這會兒新婚自然蜜裏調油,日後新人多了,看你們還怎麽一口一個我們家王爺,“我初嫁時,也被笑話過,你們這麽一說,我倒憶起往昔了。”

三人相互看着彼此再度笑開,往梅林中間的臨梅閣走去。

後面跟着的世婦诰命們皆笑着跟在三人後面,只是心裏各個卻繃着一根弦,看來這三位王妃可都不是好糊弄的主兒。尤其是也在人群中的羅氏,身為曲輕裾的舅母,她實在是擔心外甥女不小心就掉進兩位王妃的言語陷阱中。

臨梅閣是座雙層小閣樓,專用來冬日賞梅。女眷們坐在閣樓上賞梅,既免受風雪之苦,又能用瓜果茶點,尤其是賞景的高度也不錯。

曲輕裾解下鬥篷,露出掩在鬥篷下的一頭青絲,在木槿伺候下換上銀狐皮披風。待衛青娥坐下後,由秦白露引着在桌邊坐下,因屋子裏四角放着好幾個炭盆,即使開着窗,她吹着風也不覺得冷。

剛捧上一杯熱茶,曲輕裾就聽到衛青娥說,“這可是上好的龍井?”她聞聲望去,剛好看到對方輕啜了一口茶水。

“果然瞞不過大嫂,”秦白露笑着道,“這是前些日子皇上賞下來的西湖龍井禦貢茶,平日我舍不得喝,今日這茶來待大家,倒是再合适不過。”

“瑞王妃的茶,便是我等俗物喝了也是回味無窮,”保榮侯夫人這時開口道,“臣婦們可算是托了王妃的福,才能一品美味。”

衆人皆知保榮侯親近瑞王府,這會兒保榮侯夫人一副讨好的模樣,讓人看得牙酸。能來賞梅的人身份都不低,大多說話都很小心,像保榮侯夫人這般直白的,還真沒幾人。

“保榮侯夫人言重了,”秦白露不喜保榮侯夫人的殷切讨好,但是想着保榮侯是王爺的人,面上倒仍舊帶着幾分笑意看了眼衆人,“大家能喝得爽口,便是它最大功德了。”

這禦貢龍井茶一年産出也不到十斤,瑞王府能拿出來待客,可見皇上賞賜有多厚重。這也是秦白露想讓在場諸人知道的,不然什麽茶不好,偏偏用了龍井禦貢茶?

是想讓諸人覺得皇帝最看重賀淵,轉而支持賀淵登位?曲輕裾吹着茶面的茶葉,面上露出笑意。在座的人誰是傻子,若是為了這麽點茶葉輕易站隊,只怕就坐不到這個地方了。

“三弟妹好大方,”衛青娥又埋首喝了一口,“連父皇賞下的茶葉,都能舍得讓我們大家嘗鮮,大嫂先跟你道聲謝了。”

“大嫂說什麽客氣話,都是一家人,哪還能分彼此,”說到這,她視線突然放到祥清候夫人羅氏身上,“說來,祥清候夫人還是二嫂娘家人。”

曲輕裾聽到話頭往自己身上引,便放下茶杯笑看了眼舅母,她來了後便看到了舅母羅氏,只是不好交談,這會兒秦白霜引了話頭,她自然就會把話接了下去,“三弟妹說得沒錯,這是我的舅母,我自小便深受舅母照顧,若早知道舅母今日會來,我只怕一大早就要來叨擾你了。”

“可見二嫂心裏最想見的不是弟媳,而是祥清候夫人了,”秦白露掩嘴一笑,随即似笑非笑道,“可見我比不得祥清候夫人了。”

“你我一家人,日後常來常往,可沒什麽稀罕的,舅母是我的親戚,哪能像你我這般常常親近,”曲輕裾語氣親昵道,“弟妹這不是酸我,是笑話我呢。”

“可不敢笑嫂嫂,”秦白露沒有料到曲輕裾會這般說話,笑着把話應下了,“嫂嫂與舅母親近,哪能讓人笑話。”

羅氏見二人笑鬧完,才溫語道:“讓瑞王妃見笑了,想是臣婦與端王妃多日未見,王妃怨了臣婦這位舅母,才故意這般說呢。”

曲輕裾笑着起身請罪,“舅母可別這般說,若讓表兄表弟們知道我委屈了您,日後定不會讓我進府了。”

羅氏笑着半推辭着受了這個禮,又屈膝回了一禮,說笑幾句後再度安靜坐下了,并不因為曲輕裾的身份而讓自己忘了形。

倒是在在場諸人看清二人的親近,人家都說做舅母的愛慢待外甥女,瞧人家一家子,不是親熱地很?

曲輕裾知道田氏擔心自己被秦白露刁難,才開口站了出來。可是她不想把田家拉近争儲的破事中,故意把田家放在一個嚴肅長者位置上,而不是依附王府的普通人。

衆人漸漸也瞧出那麽點味道,心下感慨,這田家果然還是塊硬石頭,除了忠于皇上,誰也不偏。即便外甥女嫁到王府,也不見他們态度有何變化。不刻意疏遠,也不假意逢迎,這樣的做派果真是田家的家風。

所以有時候越自然反而越不會讓人多想,就連衛青娥與秦白露也看出田家并沒有站到賀珩一派的意圖。不由得有些同情曲輕裾,有個不省心的娘家便罷了,連舅舅家也不會因為她改變态度,也不知日後在端王府的日子怎麽過下去。

“雪下大了,”衛青娥轉首看向窗外,看着在雪中傲放的梅花,“這白茫茫世界中,還是那紅梅最搶眼,瞧着也漂亮。”

“可不是,紅色為正,別的顏色再好看,在這大風大雪中,也顯不出什麽了,”秦白露笑道,“諸位夫人以為如何?”

曲輕裾繼續饒有興致的喝茶,這話明着贊梅,暗裏不就是說正妻才是大道,小妾什麽的都上不得臺面麽?

在場諸人誰不是正室嫡妻,自然紛紛稱是,對紅梅滿口稱贊起來。幾個跟随母親前來的小姐不管聽懂與否,皆笑吟吟的聽着,仿佛秦白露真的在稱贊梅花般。

又賞了好一會兒梅花,見雪下得大了,諸人便在閣樓裏直接開午膳,用完膳後,又是喝茶聊天。曲輕裾邊覺得這種聚會無聊,邊應付着衛、秦二人的話鋒,倒是灌了不少茶到肚子裏。

衛青娥見雪越來越大便要起身告辭,曲輕裾及其他人見狀,也跟着一起告辭。不過被秦白露勸住了,只說雪下得太大,怕馬車在路上不好走,待各府接人的轎子來了再讓人走。

衆人只好應下,再度坐下聊頭飾聊衣服,互相誇贊。

☆、人不同路不同

一談到穿衣打扮,女人們就會有不少的話頭,哪家的胭脂最好,哪家打的釵環最精致,哪裏出了個手藝極好的繡娘,總之有無限的話題。

在座三位王妃穿衣風格也各是不同,寧王妃端莊穩重,一身鵝黃繡花裙,外面披着的純白色的披風,頭發挽作元寶髻,配着整套的寶石頭面,看着端莊又尊貴。瑞王妃身上未披披風,但是卻穿着一件銀鼠裘衣,梳着婉約的堕倭髻,漂亮又雅致,還帶着些書卷氣。

曲輕裾容貌在三人中為頭等,穿着不似寧王妃莊重,也不似瑞王妃書卷氣,倒有點驚豔,在場諸位夫人心想,難怪端王爺會為了她在昌德公府發怒,新婚嬌妻有這般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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