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程子諾帶着一幫人來到沈家莊，在路上張望着，看到一位姑娘站在大樹下，頗有幾分姿色，大手一揮：“來人，就那個姑娘，給我搶！”

程家的家丁聽命沖了上去，沈梨娘原本正站在樹下看熱鬧，眼看着衆人朝自己沖來，轉身就跑，可惜還是沒泡成，被幾個人用麻袋套了搶走了。

沈家莊的人看着眼前的鬧劇，都懵了，還有人這麽正大光明強搶民女的？随即有幾個人反應過來，沖過來要救人，嘴上喊着：“大娘！大娘！”可惜程家的家丁太多，根本擠不到邊上去，只能眼睜睜看着程子諾把人搶走了。

那些人趕緊去沈大娘家叫人，沈母一聽，差點暈了過去，沈父抓起鋤頭就往程家去。程子諾雖才搬到他們樂康縣沒兩年，但這財大氣粗的小地主，誰人不識。

程子諾把人本來想把人關在柴房裏，但轉念一想，自己既然要當個纨绔公子，這搶了民女哪兒有往柴房扔的道理，咬咬牙讓程一把那搶回來的女子關她屋子裏了。

其實，她都沒太看清自己搶的是誰，程家産業頗大，地多得很，那麽多人，她哪兒認識幾個，她這只是為了展示自己纨绔的一面，她一姑娘家，搶民女回來能幹什麽。

程家原本是京城裏的官宦人家，官場坎坷，程父程母被奸人所害，程子諾就成了家裏的獨苗，程子諾的祖父母當機立斷，清點了在京城的産業，遣散了一衆奴仆，只留了幾個忠心的，一路南下，先是到了吳州府，做了一些營生

可程家樹大招風，程子諾作為獨苗，總有人打主意。程老夫人大手一揮，又舉家搬到了樂康縣這犄角旮旯安身，只想着遠離官場，能護住程家這一獨苗。

為了日子清淨，也為了程家的産業不會旁落他人手中，程子諾到了吳州府後就扮作少爺模樣，讀書習武，管教得十分嚴苛。打小是個錦衣玉食的，到了樂康縣以後，更是常被人說娘氣。

程子諾心裏自是不難受的，她本就是女子，娘氣一些再正常不過。只是她想着，自己已及笄，若是此時被人識破身份，難免要将親事拿出來談論，自己尚且未玩夠，哪兒想嫁人相夫教子，再者說，程家那麽多營生，自己也還未能掌握，若是嫁了人，豈不都為他人做嫁衣，屆時自己或許連保護祖父母的能力都沒有。

程子諾思來想去，成為一個纨绔公子哥是個不錯的選擇，一來不會再有人懷疑她的身份，二來也沒什麽人願意把女兒嫁給纨绔公子，那自己的親事就可以拖上幾年，屆時自己有了能力，也就不怕了。

程子諾如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的，搖着扇子就開始打聽青樓在哪兒。可惜樂康縣實在太小了，連個正經青樓都沒有，只有小破窯子。

程子諾并不清楚青樓跟窯子有什麽區別，她琢磨着只是環境好壞，酒菜味道的差距罷了，甩着銀袋子，搖着扇子，大搖大擺就進了窯子。

誰知裏頭也沒人唱曲，進了門就想扒她衣服，将她吓得不輕，跑了出來，惹來衆人狂笑不已。程子諾咬牙切齒，暗自決定要做一票大的，于是咋咋呼呼回府帶了一幫人去村子裏搶民女去了。

這時候，人也搶回來了，程子諾心滿意足地坐在前廳等着大家夥來鬧。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大門口就吵鬧起來。程子諾喝了杯茶，才收起笑容，漫不經心地起身走到門口：“做什麽這麽吵吵鬧鬧的？”

那些人看她這一副悠閑做派，越發生氣：“你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還不把人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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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諾大笑幾聲：“我憑本事搶的人，憑什麽要給你們？有本事，你們就來搶回去啊！”

沈父拿着鋤頭就要往前沖，被一衆家丁攔住，他指着程子諾破口大罵：“我家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樣害我們！”

程子諾一聽，原來是那女子的家裏人，擺了擺頭：“我看她長得漂亮不行嗎？”那模樣激得衆人十分激動，都上前沖來想要搶人，程子諾不慌不忙躲在家丁後頭：“就你們這幾個人，是搶不回去的，別浪費時間了。”

動靜終歸是大了些，招惹來了程老夫人和程老爺子，程老爺子皺着眉頭看着在門口鬧事的衆人：“你們都是幹什麽的？”

程子諾一聽，趕緊回頭，拉過祖父祖母就想進屋，屋外的人已經喊了起來：“你家少爺搶了沈家大娘，還不快把人還來！”

程老夫人扭頭去看程子諾，她也想不通自家孫女搶民女回來幹什麽，程子諾陪着笑趕緊把兩位拉進屋裏，天南地北地說着不着調的話。

程老夫人盯着她：“你搶人家姑娘做什麽？”

程子諾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沒什麽，就是找個玩伴嘛。”

程老夫人正要說什麽，程一跑了過來：“少爺，不好了，那姑娘拿頭撞牆了！”

程子諾一聽，趕緊往自己屋走去：“你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去叫大夫！”

沈梨娘躺在程子諾的床上，額前破了皮，腫了一大塊，幸好也不再流血了。程子諾看着，啧啧兩聲：“撞成這樣，該不會變成個傻子吧。”

程老夫人和程老爺子也跟了過來，這時才走到邊上，看見躺着的人，掄起拐杖就要打到程子諾身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程子諾十分靈活地躲了過去，笑着：“待會兒大夫來瞧瞧再說，這看着吓人，興許沒那麽嚴重。”

“甭管嚴重不嚴重，這姑娘哪裏招惹你了？”程老夫人還是不相信自家孫女會平白無故就搶人回來，定是兩人有什麽矛盾，程子諾鬧脾氣了。

程子諾正賣力編着，幸好大夫過來救了她：“大夫來了，先讓大夫看看吧。”

吳大夫是程家從京城帶來的，一直呆在程家，當時程老夫人就有了讓程子諾女扮男裝的念頭，這大夫就是特意為程子諾準備的，不過程子諾向來身體結實，吳大夫也就呆在程家，成了程家專用的大夫。

吳大夫仔細檢查了一番，将一些藥遞給邊上的丫頭：“只是撞暈了，傷口也不嚴重，沒什麽大礙。勤換藥，近來忌辛忌酒即可。”

程家三人也松了口氣，程子諾趕緊讓丫頭替沈梨娘上藥。程老夫人就坐在屋裏不肯走了，說什麽也要等沈梨娘醒了親自問問到底什麽情況。

程子諾不想跟他們一起等着，就出去和沈家莊的人吵架。

到了晚膳時分，沈家莊的人也散了一些，只留下幾個還在門口守着。程子諾又叫來程二：“你跟去看看有沒有人報官。”程子諾既然要做戲，自然想把動靜鬧大，官府來了，那她這件事就人盡皆知了。自己也可以順勢就把人還回去，方才在門口同沈家莊的人争吵那般久，也沒見他們把官府的人叫來，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找人去報了官來。

程子諾讓程一去請祖父祖母到正廳用膳，自己命人布好飯菜，乖巧地坐在桌邊等着。看見祖父祖母過來，程子諾開心地站起身來，又一看，他們身後還跟着今日搶來的女子，轉溜了一下眼珠：“哎呀，受了傷就不要走出來了，讓人把飯菜拿去屋子裏吃就行了。”

程老夫人拉着沈梨娘坐下：“你別理她。”也不管程子諾，就開始親自給沈梨娘夾菜：“大娘啊，你受了傷就要多吃一些，好好補補。”

沈梨娘并不敢動筷，偷偷擡眼去看程子諾。程老夫人這才擡頭去看程子諾：“行了行了，快坐下吃吧，你不吃就趕緊走，別妨礙我們吃飯。”

程子諾氣呼呼地坐下，知曉祖母還在為自己今日闖的禍生氣，也不說什麽，只是很不悅地瞪了一眼那姑娘，一來就搶走了她的位置！沈梨娘見了，又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程老夫人看見，又去瞪程子諾：“你這是什麽臉色？看見人不會叫嗎？”

程子諾只好不情不願地沖着沈梨娘叫了一聲：“大娘多吃些。”說完，就拿起筷子自顧自吃了起來。沈梨娘這才開始動筷。

吃完了，程老夫人又囑咐梨娘記得換藥，回屋好好歇着。梨娘倒是十分乖巧地應下回去了。程子諾有些奇怪，自家祖母什麽本事，能叫一個被搶來的人這麽聽話？

等人走了，程子諾湊過去問，程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沒什麽本事，你準備準備娶她吧。”

程子諾吓得站了起來：“奶奶，你是瘋了嗎？”

程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穩如泰山：“奶奶不如你瘋，你都将人搶回來了，不成親還留着做什麽？”

“奶奶，我只是吓唬吓唬人的，等官府的人到了，我馬上就還回去的。”程子諾吓得臉色都白了，讓她娶親，這可不是鬧着玩麽！

“等官府的人到了，她都在府裏這麽久了，這名聲是好不了了，你不娶她，你要害她一輩子麽！”程老夫人毫不松口。

程子諾急得不行：“我怎知官府的人這麽慢，實在不行，我多給些銀錢于她，找個好郎君是沒問題的。”

“你把她搶回來，又給那麽多錢，哪個相信你們清白？你也不必多說，大娘這人奶奶瞧了，是個賢惠的，娶進門也挺合适。”程老夫人為梨娘的名聲考慮只是其一，子諾越來越大，這親事該如何早就在她心裏轉悠不知多少回了，此次事發，她覺着順水推舟，把沈家大娘取回來倒也挺好，若是平時，子諾定是不肯的，此次她也理虧，這親事能成。

程子諾女扮男裝這麽久，程老夫人倒是也不去管她未來如何，想着先娶一門親，日後兩人做個伴也是好的，這般一來，她也放心了。對沈家大娘來說，嫁進程家也是享福的，一舉多得，何樂不為。

“再合适也不行，我是女的，怎能娶一個女子？”程子諾哪兒肯。可惜程老夫人根本不理她的反抗：“這親事奶奶已經做主了，你若是不肯去，奶奶就叫人打斷你的腿擡你去！”

程子諾哪兒會不知自己祖母的說一不二，趕緊向祖父求助：“爺爺，你幫幫子諾。”

誰知程老爺子連忙擺手：“別別別，你祖母說定的事，我可沒法子，你何時見你奶奶聽我的了？”說完還起身站到了程老夫人的身後，顯然是要和程老夫人站一條線。

程子諾無言以對：“你說成親就成親，人家姑娘也不願意嫁啊！”她想，總沒人願意嫁給把她搶回來的人吧。誰知程老夫人笑了笑：“這個你放心，我已經跟大娘說過了，你就是太喜歡她了不得章法才做出這種事的，以前可從來沒有過。雖說此舉過于唐突，但人家姑娘也拎得清，嫁進門也沒什麽不好的。”

程子諾瞪大了眼：“奶奶，你怎麽能睜眼說瞎話呢？我連她姓什麽都不知道。”

“她姓沈，住在沈家莊，明天你就跟着回去提親，提親的東西你爺爺會替你準備好。好了，今晚你就先在客房睡一晚，等成了親再住一起，切忌急躁。”程老夫人說着就站起身要走。

程子諾趕緊攔住：“我哪兒心急了？我不要娶她！”

程老夫人全然不顧，自顧自走了，程子諾拉住爺爺，程老爺子嘆了口氣：“人都搶回來了，還能怎麽辦？這姑娘長得有模有樣的，你娶她也不虧啊，聽你奶奶的，今晚先住客房，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我才沒有心急！”程子諾覺得自家祖父祖母定是老糊塗了，怎麽這麽說不通道理呢？

“好好好，你不急，那你待會兒就別去找人姑娘。”說完，程老爺子拂開程子諾的手，跟上程老夫人的步伐。

程子諾皺着眉，一通怒氣不知如何發洩，這竟是連去找那姑娘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了？也不知道那姑娘給奶奶灌了什麽迷魂湯，就這點功夫，竟然都要嫁進來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