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旅程

直到電話鈴響得斷了,葛葦還沒接。

盯着電話屏幕,神情有點迷茫。

顧曉池對打來電話的人是誰,心裏已隐約有了感覺。轉回頭,不想再看,心髒像是被一把拽了起來,也說不上疼,就是很緊。

看似靜靜坐着,整個人都是緊繃的。

電話又響了。

後座傳來葛葦的呼吸聲,有點重。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緣故。

這一次葛葦接了:“喂?”

不知那端的人說了什麽,葛葦輕輕“嗯”了一聲,又說“還在外面,一部新戲需要應酬,喝了點酒。”

“不,沒喝多。”

聲音很輕很柔,跟剛才面對顧曉池的感覺,很不一樣。

但身體語言有些煩躁。

手指一下子敲擊着真皮座椅,一下子又想坐起來,摸前座靠背上不知何時沾上的一點紅酒漬。

喝了酒手不穩,右手裏的手機掉了,在座椅上彈了一下,又掉到地上。

也不知撞到哪裏,揚聲器被按到了,喬羽的聲音從地上傳來:“我訂婚了,你開心麽?”

顧曉池沒有回頭,背繃得筆直。

聽到葛葦在後座的呼吸,有點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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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葦撿起手機,沾了灰,沒法放回耳邊,索性對着揚聲器問:“你覺得我應該開心麽?”

喬羽不放過:“我不知道。我在問你。”

葛葦輕聲說:“開心,也……不開心。”

小心翼翼的,像在哄着誰。

喬羽笑了一聲:“訂婚後有很多事要忙,可能暫時回不來了。”又問:“想我麽?”

葛葦回答:“很想啊。”

不是“想”,不是“有點想”,是“很想”。

即便喬羽訂婚了,還是“很想”。

顧曉池的手裏,還捏着葛葦的高跟鞋。她的灰球鞋,跟不上葛葦穿高跟鞋的腳步。

不是所有灰姑娘,都能得到神仙教母的水晶高跟鞋。

車裏悶得發慌,顧曉池覺得自己把車窗開的那一條逢,根本沒用。

抓着她心髒的那只無形的手,越來越緊,她氣都喘不過來。

葛葦又在後座細細密密說了些什麽,“天氣怎麽樣”、“注意別感冒”之類的。

“吃藥要用溫水,不能用果汁。”

交待得很細。

終于,葛葦說:“再見。”挂斷了電話。

抓住顧曉池心髒的手放開來,可是心被抓得久了,已經皺成了一團。

每一道深深的溝壑裏,都是不甘。

顧曉池深呼吸了一下,點燃火,想快點把車開出這逼仄的車庫,呼吸一些新鮮空氣。

“小朋友,過來。”

葛葦在後座叫她。

顧曉池回頭。

葛葦半躺着,頭仰靠在靠背上,醉得狠的雙頰微紅,平日裏大而明亮、鋒芒畢露的雙眼眯起來,斜瞥着顧曉池。

聲音裏那點別致的暗啞,因為喝多了酒,意味更濃。整個人是性感的,撩人的,妩媚的,不容拒絕的。

眼睛在笑。眼睛彎起來,眼尾有一點小小的皺褶,整個人都靈動起來。

像是真的開心,并非假笑。

開心什麽呢?顧曉池在心裏問。

見顧曉池坐着不動,葛葦催促:“過來呀。”

聲音裏的那點嬌癡,又浮出來了。剛才跟喬羽通話的時候,分明感覺她的酒意退了的,這會兒面對顧曉池,又像整個人還醉着。

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

顧曉池拉開車門,坐到她身邊。葛葦的手,攀了過來。

手指輕撫着顧曉池的後頸。顧曉池像孩子,額發生得低,後頸也有一片短短的絨毛。被葛葦摸着,好癢。

顧曉池沒法拒絕。

汽車狹窄的後座,葛葦半咬下唇,顧曉池背脊微動,吐氣濕熱。

葛葦醉眼迷離,忽然說:“你的确和她有一些像。”

顧曉池的動作一滞。

葛葦笑嘻嘻:“還好,又不全像。”伸手捏住顧曉池的手腕,用力。

顧曉池甩開她的手,翻身下來,坐在葛葦身邊,喘着氣。

葛葦迷茫的眨了兩下眼睛:“我困了。”

像是真醉了。

“在這裏睡一會兒再走。”

“這裏?”顧曉池沒法不問。

“放心。”葛葦說:“這裏沒有攝像頭,也沒別人會來。”

又像是沒醉。

顧曉池想坐回駕駛座。葛葦打了個哈欠,握住她的手腕。

身體很熱。葛葦的手指涼涼的,很舒服。

顧曉池把頭也靠在座椅靠背上,吐出一口氣。

眼睛閉着,并睡不着。

我到底……在做什麽呢?顧曉池在心裏問。

這樣下去,就能救葛葦麽?拿什麽去跟喬羽争?

顧曉池睜開眼睛,低頭,看着自己細細的手腕,被葛葦握住。

不牽手,卻握住手腕。一個看似親昵,卻隔着距離的姿勢。

如果面對喬羽,葛葦會更願意十指緊扣麽?

可是,為什麽喬羽訂婚了,葛葦會這麽開心呢?

葛葦呼吸平穩,真的睡着了,握着顧曉池手腕的手卻沒松。

顧曉池心裏煩悶,輕輕掙紮了一下,想掙開葛葦的手,去車外透透氣。

葛葦的身子動了動,顧曉池馬上停止,怕把葛葦吵醒了。

葛葦把顧曉池的手腕握得更緊,嘴裏哼了一句什麽。

像是夢呓。

顧曉池沒聽清,湊了過去。

葛葦的眉頭皺了起來,也不知是夢見了什麽,掌心裏漸漸的沁出了汗,黏在顧曉池的手腕上。

冷汗。

夢呓在繼續。葛葦像是想醒,卻又醒不過來。

這一次顧曉池聽清了,葛葦喃喃念着的是:“小羽……小羽……”

顧曉池猛然甩開了葛葦的手,葛葦醒了。

臉上的神情,一片迷茫,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緩緩的眨了兩下眼睛,左右看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才恢複如常。

“我睡了多久?”葛葦問。

聲音慵懶又妩媚,已恢複了平日裏的她。

顧曉池不理她,拉開車門,坐回駕駛座,關門的力氣有點大。

也不問葛葦,一腳油門,車子飙了出去。

一出地下停車場,顧曉池就把車窗打開,開到最大。

夜晚的涼風灌了進來,顧曉池的黑發揚起,在風中亂飛,遮去了她臉上的表情,葛葦瞧不真切。

葛葦說:“喂,有點冷吧。”

顧曉池沒反應。頭發還在風裏亂飛着。

葛葦靜靜看了她一會兒,靠回座椅靠背上,抱着雙臂。

顧曉池還是把車窗關上了。

她的長發一瞬落了下來,亂七八糟的,看着很頹,像那種沒人愛的流浪歌手的樣子,一把吉他就能流浪天涯。

顧曉池一路飙車,葛葦家很快就到了。

葛葦下車,沒像往常一樣直接離開,反而繞到駕駛座這邊來,敲了敲車窗。

顧曉池搖下車窗。

葛葦的臉,沐浴在暖黃色的路燈燈光下,神情看起來,比往日柔和了不少。

葛葦問:“你怎麽了?”

顧曉池搖頭:“沒怎麽。”

她這種不愛別扭的人,一旦別扭起來,最別扭的地方,就是不想讓人看出她在別扭。

葛葦伸手,想摸顧曉池的頭,顧曉池躲了一下,葛葦的手指落在她的臉頰上。

索性手腕一扭,捧住了顧曉池的臉。

顧曉池沒再躲了。

擡起頭,看着葛葦,嘴唇動了動,卻什麽都沒說。

葛葦問:“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顧曉池拂開葛葦的手,關上車窗,又一腳油門,開車離去。

眼淚一滴,一滴,掉在方向盤上。

顧曉池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

她從小很少哭。父母去世的時候,她才三歲,不懂事,沒哭。奶奶說她肺炎發燒快死掉的時候,難受得打滾,也沒哭。被同齡的孩子欺負得再厲害,都沒哭過。

唯一記得哭過的一次,是奶奶重病,家裏的藥和糧食都沒了,上山去采菌子。山路太滑,跌了一跤,雨水打在臉上跟眼淚似的,索性就着這一陣雨,嗚嗚嗚的哭了出來。

也不是疼得受不了。就是想起奶奶躺在病床上,還惦記着她沒粥喝的樣子,心裏發酸。

後來好像是一個跟葛葦很像的女人,買完了顧曉池的菌子。

因為哭得次數太少。那陣酸楚的感覺,顧曉池到現在還記得。

從心裏,一直蹿到鼻子裏,人就哭了,忍都忍不住。

剛才喬羽打電話來的時候,顧曉池沒想哭。葛葦在夢裏喃喃喚着“小羽”的時候,顧曉池也沒想哭。

捏着拳,咬着唇,就是覺得心裏堵得慌。

葛葦伸手、捧住她臉的一瞬,心裏的酸楚,卻一下子向鼻腔裏湧來。

顧曉池眼睛都紅了,也不知葛葦有沒有看到。

葛葦的神情被路燈暈染得很溫柔,問她:“怎麽了?”

顧曉池知道有那種孩子,在地上跌得再痛都會硬扛着裝堅強,媽媽過來一問,看到有人愛自己,“哇”一聲就哭了。

顧曉池沒想到自己也這樣。

她剛才想問的是:“小羽對你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麽?”

話都到嘴邊了,又吞了下去。

不該問。或者說不敢問,問就是心傷。

顧曉池說到底,只是葛葦bao的一個情*人。

而喬羽,好像是葛葦在醉酒的夢裏都會呼喚名字的人。

她比得上喬羽十分之一麽?

比得上喬羽百分之一麽?

顧曉池猛一腳剎車,把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

什麽時候,葛葦才會對她也說上一句“很想”呢?

******

第二天醒來,顧曉池眼睛是腫的。

第一件事,是從床頭櫃上摸過手機。

沒有電話,沒有信息,保持着顧曉池手機的常态。

昨晚沒洗澡,顧曉池從床上爬起來,拿了浴巾,走進浴室。

手機放在馬桶的蓋子上。

洗了一半,頭上滿是泡沫的時候,手機“叮”的一聲。

顧曉池馬上拉開淋浴間的玻璃門,滿是泡沫的手在浴巾上蹭了一下,還有些濕,顧不得了,拿起手機。

是一個樓盤的推銷廣告。

顧曉池把手機放下,沉默的把澡洗完。

打開冰箱,還有白蘿蔔,顧曉池決定給自己坐個湯,消腫。

端着湯,坐到餐桌前,又把手機握在手裏。

打開微信,點進葛葦的對話框。除了她的照片和兩條語音信息,還能看到葛葦自拍的縮略圖。

顧曉池連點開的勇氣都沒有。

她在輸入框裏打字:“早。”

又删了。

想了想又輸入:“宿醉頭疼麽?可以喝杯蜂蜜水。”

還是删了。

說什麽都覺得突兀。

其實她是想問葛葦生氣沒有,昨晚自己甩下她,就那樣離開。

如果葛葦說再也不要見顧曉池,把顧曉池辭了,顧曉池問自己,是不能救葛葦的遺憾更多,還是不能再見葛葦的遺憾更多?

分不出上下。

其實現在清醒過來,她的心裏,除了不甘,還有濃濃的疑惑。

為什麽喬羽訂婚了,葛葦卻是那樣開心呢?

為什麽葛葦昨晚夢到喬羽,卻像是一個可怕的噩夢呢?

******

葛葦兩天沒消息,顧曉池打電話問韓菁,韓菁說葛葦這兩天晚上沒安排。

安寒挺開心:“那多好呀,你工資還照發。”顧曉池沉默。

直到周五的時候,韓菁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周末你沒課對吧?”

葛葦簽了一檔新綜藝,有點類似于山區支教,幾個明星組隊進山,按照各自所長,給山區孩子們上課。

明星都這樣,不是時刻在拍戲的組裏。為了保持曝光率,綜藝節目是個不錯的選擇。

錄制行程定了周六周日兩天,要住一夜。

蔣一涵是個單親媽媽,家裏孩子離不開人,韓菁就想起了顧曉池:“你能跟着去麽?”

顧曉池說:“可以。”

挂了電話,顧曉池打給周骊筠:“周老師對不起,周末您約我看展,去不了了。”

周骊筠問:“有什麽事嗎?”

顧曉池說:“嗯,工作的事。”

周骊筠溫聲告訴她:“別太辛苦,有事可以找老師幫忙。”

顧曉池說:“謝謝周老師。”

周骊筠一向對她很好,她內心感激。

周六一早,顧曉池背着書包站在橙果娛樂的公司樓下。

不一會兒,一輛大巴開過來,停在顧曉池面前。

韓菁探頭出來:“喲,這麽早。”招呼顧曉池上車。

顧曉池挑了一個後排的位置,靠窗坐下。

去的路上山路崎岖,請了更有經驗的專業司機,不用顧曉池開。叫顧曉池去,是怕葛葦錄制間隙要去哪兒,在當地租個車讓顧曉池開,方便。

不一會兒,熙熙攘攘的人群開始上車。

都是要同去的工作人員。助理,化妝,服裝。

這節目跟上面的政策正相符,宣傳力度大,資源也好。韓菁很重視。

化妝造型一類,都帶了自己公司的人去。

葛葦是橙果娛樂的一姐,這些資源,予取予求。聽小平說,很久以前就這樣。

不一會兒,一輛45座的大巴,坐滿了一半。

大家叽叽喳喳的聊着天。顧曉池寡言,沒有人坐在她旁邊。

她樂得清淨,把書包裏的《戰争與藝術》翻出來繼續看。

人都來齊了,韓菁指揮司機開車,去葛葦的小區接她。

顧曉池有些忐忑,盯着書頁上的字。

字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一行字往往要看上兩三遍,看得慢極了。

車停了,剎車“嘎吱”一聲,顧曉池的心也跟着“嘎吱”一聲。

韓菁給葛葦打電話,顧曉池豎起耳朵聽。

葛葦好像還沒準備好,韓菁在罵她:“一車人都在等你!趕緊的。”

挂了電話,對司機說:“不好意思,麻煩稍微等一下。”

等了大概十分鐘,顧曉池只看進去了一行字,一擡頭,又忘了。

愣愣望着葛葦家的方向。

一個熟悉的人影飄出來,穿一件黑色皮衣,淺藍色補丁牛仔褲,一雙白球鞋上的鞋帶是粉紅色的。

今天天氣很好。葛葦的粉鞋帶,在陽光下晃啊晃的。

顧曉池趕緊低頭,強迫自己的眼光落回書頁上。

心裏卻在數秒。

數到一百三十七秒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車門口傳來,連同咋咋唬唬的聲音:“喲,早呀。”

韓菁罵她:“遲到了看你怎麽辦!就不能早點起來麽?”

葛葦打着哈哈:“晚起毀上午,早起毀一天啊。”

這邊撩一下,那邊撩一下。說化妝妹妹新染的頭發好看,又說服裝妹妹的吃土色唇釉很潮。

車裏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沒有人會生葛葦的氣。

葛葦站在車門口,環視一圈,開始往裏走。

葛葦越走越近,顧曉池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葛葦一邊跟小平說着微博上新火起來的少數民族小哥哥,一邊一屁股在顧曉池身邊坐下。

顧曉池一愣。

車上的座位還剩了大半,顧曉池萬萬沒想到,葛葦會坐在她旁邊。

從她們那啥過以後,葛葦從來都是躲着她的。

葛葦坐的太過自然,以至于根本沒人問她為什麽坐在了那裏。

也許那個座位陰涼,葛葦怕曬呢。

唯獨韓菁往這邊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麽。

葛葦的眼神,有意無意往顧曉池這邊飄了一下。顧曉池的頭,埋得更低了,假裝專注的眼神差點把書頁燒了一個洞。

其實葛葦并沒有理顧曉池,她身子朝向外側,翹着二郎腿,整個人扒在前座的椅背上,跟前面的妹妹們聊得熱火朝天。

說少數民族小哥哥又狼又奶,好幾個妹妹尖叫一片。顧曉池都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

葛葦聊得起勁,話題從小哥哥變到醫美,葛葦說起一個女明星,最近剌了雙眼皮特自然,化妝妹妹驚呼“簡直太自然了,根本沒看出來!”

葛葦笑着說那醫生她也認識,她在那裏打過美白針,可以介紹給大家,妹妹們又炸了。

車開了很久,到這時,連顧曉池都開始恍惚,葛葦也許真是無意選中了這個位置,就因為陰涼防曬。

顧曉池在她眼裏就是堆空氣,根本不用在意。

聊得累了,前排一個服裝妹妹,從包裏摸出一盒餅幹,巧克力夾心的,每人發了一包。

葛葦也笑嘻嘻接了,一點架子都沒有,韓菁回頭瞪了她一眼,葛葦舉起餅幹晃了晃:“就這麽小一包!不會胖的。”

韓菁無奈搖搖頭,轉回身去。

大家紛紛開吃,一陣濃郁的巧克力味傳來。葛葦也撕開包裝袋,“嘶啦”一聲。

葛葦拿起一塊喂進嘴裏,能聽到她咀嚼的聲音,滋呀滋呀。

忽然顧曉池捧着書的手背,被碰了碰。

顧曉池垂眸,葛葦的手垂在她的手邊,手裏捏着的餅幹袋子裏,還剩了一塊餅幹。

特別自然的遞給顧曉池,話都沒說。

顧曉池伸手接過。

葛葦的手縮了回去,把空掉的餅幹袋子,扔進過道裏的垃圾桶,手又重新扒上前排椅背,與大家的話題切換到了寵物。

小平拿出手機,給大家看家裏新養的布偶貓,大家一片awsl的尖叫。

顧曉池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她們的小動作。

她捏着那塊餅幹,覺得自己手指的溫度太高,巧克力的夾心都快化了。

把餅幹喂進嘴裏時,顧曉池頭埋得很低,埋到椅背下面。

她不知道該不該讓別人看到,葛葦給她遞餅幹。

她的額頭抵在前排靠背上,咀嚼的聲音放得很輕,怕被任何人聽到。

巧克力的滋味,苦裏泛起一陣後味的甜,很好吃。

吃完了,顧曉池坐直身子。

女生們的話題暫告段落,葛葦靠回椅背上,閉目養神。

車子轉了一個方向,太陽方位轉變,照到顧曉池和葛葦這邊的座位上來。

沒有窗簾。

顧曉池想了想,把手裏大開本的書合上,用肩膀抵在窗戶上。

陽光被遮去了大半。

顧曉池閉眼假寐。

手背又被碰了碰。

顧曉池睜眼,看向葛葦,葛葦的眼睛還閉着,根本沒看顧曉池。

顧曉池迷茫,低頭,這才看到葛葦的手裏拿着半邊耳機。

另一只塞在葛葦的耳朵裏,被她卷曲的長發擋住,顧曉池沒發現。

車子開出兩個多小時,車上的人都睡着了,有男生輕微的打着呼嚕。

顧曉池悄悄伸手,接過葛葦手裏的耳機。

手指碰到葛葦的手指,涼涼的,好嫩,又滑。

顧曉池把耳機塞進自己的耳朵裏,整理了一下頭發,把耳機擋住。

音樂聲傳來。

是一首英文歌,旋律悠揚,顧曉池沒聽過,只能依稀聽清英文歌詞: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一個溫柔的女聲,淺吟低唱,有點哀傷,又帶着一點點希望。

中午的陽光本來熾烈,被顧曉池用書本擋着,也溫柔了下來,像夕陽。

滿車的人都睡了,顧曉池大膽的睜着眼睛,看着葛葦。

葛葦的臉藏在陰影中,只有額頭上有一點光。睫毛長長的,掃在下眼睑上。

側臉的線條美炸了。唇峰微微翹起,不張嘴,也跟在勾引人似的。

顧曉池想,如果這樣的葛葦坐在一列火車上,她會錯過嗎?

不,她不會。

她一定拼了命的去追,拼了命的去跑。跑到呼嘯而過的風,全都灌進胸腔裏,傳出一陣撕裂般的疼。

她還會繼續跑下去。

忽然葛葦藏在陰影裏的嘴動了動。

顧曉池看到葛葦用嘴形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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