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影院

面對葛葦的提議,顧曉池有點驚訝。

“現在嗎?”她問。

已經十一點了。而且,和校長的飯局還沒結束。

“我最受不了這種肉麻的場景。”葛葦狠吸一口煙:“娘死了。”

這話倒是聽韓菁說過。

顧曉池想了想,去鎮上的路不算遠,韓菁提前也租了車,但是,顧曉池說:“我喝酒了。”

“我開吧。”葛葦把煙滅了,伸手:“鑰匙呢?”

顧曉池把鑰匙遞到葛葦手裏。

葛葦往外走,顧曉池跟在她身後。

顧曉池問:“要不要跟菁姐說一聲?”

葛葦笑了一聲:“不用,她又不是我媽。”

村子裏的夜很靜。沒有車,沒有光,沒有醒着的人。

只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踩在泥地上,輕輕的。

顧曉池調整腳步,和葛葦的步調保持一致。

她們一前一後,雖然隔着一人的距離,但這下子聽起來,好像只有一個人在走動似的。

顧曉池忽然想到了什麽,回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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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一間校舍,唯有擺了晚飯的那一間,還亮着一盞昏黃的光。

葛葦和顧曉池離那唯一的一點光源,越來越遠。

好像唯獨她們兩個人,去了浩渺的宇宙,遠離所有的人跡和文明。

只有她們倆,在獨屬于她們倆的世界。

“看。”葛葦突然說。

顧曉池回過頭,看見葛葦的頭仰着,望着天幕。

顧曉池跟着擡頭。

漫天的星光,摻了剛才的雨氣,變得濕濕潤潤、柔柔和和。

顧曉池這才意識到,雨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停了。

她想到剛才自己的決心:如果雨下到明天,就試試,對葛葦表白。

現在雨停了,是上天的暗示麽?

葛葦問:“你在想什麽?”

顧曉池搖頭:“沒什麽。”

快走兩步,跟上葛葦。

******

鎮上那一家電影院,居然通宵營業。

也許是因為小鎮的娛樂活動少,電影院在這裏,反倒比在大城市裏,重要的多。

“多少錢?”顧曉池去買票,這個點了,居然還要排隊。

“五塊。”售票員回答。

顧曉池有點驚訝,一個在大城市難以想象的價格。

領了票,薄薄的兩片紙,拿在手上都透光,印着淺藍色的楷體字,複古得像是上個世紀。

葛葦手插在兜裏,站在一邊等顧曉池。她不确定這小鎮有沒有人會認出她,就把皮衣上連着的帽子拉起來,扣在頭上。

正無聊得踢着地面上的一顆小石子,粉紅色的鞋帶跟着一晃一晃的。

顧曉池不看葛葦,就盯着葛葦的鞋帶看。

“票買好了?”葛葦問。

顧曉池點點頭。

葛葦吸了吸鼻子:“是不是沒有爆米花啊?”

揉揉肚子:“剛才還沒吃什麽就溜出來了,有點餓。”

顧曉池環視一圈,看到一個小攤,帶着葛葦走過去。

白色的泡沫紙箱,居然賣的是冰棍。

這是大冬天。

葛葦感慨:“山區人民身體素質真好,可見生命在于運動。”

其實也不是。是因為冰棍便宜,糖水中摻着一點果汁,成本最低,一塊錢一根。

老板能賺一點,看電影的人也買得起。

顧曉池問葛葦:“要麽?”

葛葦想了想:“要吧。”

顧曉池翻了好久的兜,翻出一張一塊錢的紙幣,買了一根,遞給葛葦。

連包裝紙都沒有。

葛葦舉在手裏舔着。

一邊舔一邊點評:“太tm難吃了。”一邊說難吃還一邊舔。

吃飯之前她擦掉了口紅,嘴唇有點蒼白。此時被冰棍一凍,反而紅潤起來,透着水光,像凝着露的花瓣。

周圍的景色,破敗的建築,都是暗沉沉、灰撲撲的,像蒙了一個世紀的灰。

葛葦走到影院門口昏黃的燈光下,她的紅唇,就變成了這一片風景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格格不入。像是哪朵花裏走出來的仙子。

結果葛葦又說:“太tm冷了!冷得人屁股蛋兒都凍住了!”

顧曉池:……

好吧,可能不是仙子。

剛才顧曉池是卡着點買的票。

經過買冰棍這麽一耽擱,電影已經開場了。

也不像城裏的電影院,還有拿着手電的引導員。兩人摸黑進去。

葛葦拉下帽子,一進去就被臺階絆了一下,差點摔了。

“小心。”顧曉池拉住她的手。

葛葦站穩。顧曉池又放開。多停留了一秒,感受葛葦手心的溫度。

放開她手的時候,怎麽說呢,顧曉池在心裏覺得,挺不甘心的。

頭低下來,黑暗裏也看不清自己的手,只能感受到手掌上,還殘留着葛葦手上的溫度。

忽然,顧曉池擡頭,瞳孔放大。

葛葦的手靠了過來,但沒牽她,伸出一根小手指,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葛葦用氣聲說:“黑,別走散了。”

顧曉池開口:“葦姐……”

葛葦問:“什麽?”

顧曉池:“算了,沒什麽。”

想說不要給我這樣的幻覺。不要一點一點,像撒誘餌似的,讓我覺得或許有那麽一點點可能,你是對我動了一點感情的。

如果最後還是會拒絕我的話,就不要給我這樣的幻覺。

反複燃起一點希望,又熄滅。像一把鈍刀子,割在人心裏。

最煎熬。

但還是貪戀這一刻的溫暖,舍不得說。顧曉池勾了勾葛葦的小手指說:“等一下。”

另一只手摸出票根,借着銀幕的光想看上面的字。

票根上只寫了日期和座位,連電影名字都沒寫。一張票可以看一整夜,能看到什麽電影全看放映員的心情。

葛葦搖了搖兩人勾着的手指:“我們不坐座位。”

顧曉池輕輕“嗯”了一聲,帶着疑問。

葛葦勾着顧曉池的手指,帶她摸黑往前走。

一截窄窄的樓梯露了出來。

葛葦輕聲說:“原來還有二樓的。”

顧曉池看着那樓梯,滿是灰塵:“早就廢棄了吧。”

葛葦說:“那不正好?”

勾着顧曉池的小手指走上去。

果然已經廢棄了。一樓已完全足以承載小鎮看電影的人流量。

椅子都撤了,就一片空着的臺子,樓梯還在,踩上去嘎吱嘎吱的。

銀幕投射的燈光下,灰塵飛揚。

兩人刻意放輕了步子。

葛葦拉着顧曉池,在一級臺階上坐下。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就那樣伸着,架在下兩級臺階上。

顧曉池坐到她右邊,隔着半人寬的距離。

葛葦靠過來,頭靠在顧曉池肩上:“想你了。”

顧曉池心裏一抖。

想我?是對喬羽“很想”的那種想麽?

好像不是。因為下一秒,葛葦放開了顧曉池的手,手伸向顧曉池的肩膀,把她的一頭長發,撩到右肩上。

臉蹭在顧曉池的臉上,唇對着顧曉池的耳朵吻。

葛葦左手裏還舉着半根冰棍,剛剛舔過,嘴唇冰涼的。顧曉池的耳朵,剛剛被長發遮着,卻最是溫暖。

被葛葦冰的,渾身起了一陣戰栗。

又輕輕咬了一口,好像顧曉池是什麽美味珍馐。

右手伸進顧曉池的棉服。

也是冰涼。

顧曉池盯着大銀幕,背脊緊繃。看來葛葦對她的想,是金主想情*人的那種想。

不知道葛葦注意到沒有。銀幕上放着的電影,居然是喬羽剛出道時,演女二的那一部。

就是顧曉池看過的那部。喬羽演一個在酒吧賣唱的大學生,平時幹淨清純的不像話,在酒吧裏卻穿誘惑的黑色蕾絲衣,胸前還有被煙灰燙出的洞,又油又髒。

如現在的顧曉池,一般青澀,一般窘迫。

顧曉池忽然開口:“葦姐。”

葛葦暫時擡起頭:“嗯?”

聲音染着黑夜般的暗啞,誘人心魄。

顧曉池問:“你猜現在在下雨麽?”

葛葦沒懂:“啊?”

在電影院裏面,聽不到外面有沒有下雨。

現在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顧曉池想,如果雨重新下了起來,是不是就能認為,雨還是一直下到了明天?

葛葦問:“有沒有下雨,很重要麽?”

她的手還在流連。

顧曉池搖搖頭:“不重要。”

銀幕上喬羽的眸子亮亮的,閃着魅惑的光,清純的,冷淡的。誘人的,又拒人于千裏之外的。

可喬羽已經訂婚了。

葛葦說,或許她可以試一試談戀愛。

顧曉池抿嘴。為什麽要靠一場雨,來決定她和葛葦的命運?

木質老朽的臺階,染了一整天的雨氣。表面的灰層被蹭掉以後,露出潮潤潤的內裏來。坐在上面沒一會兒,牛仔褲都被水氣染濕了。

葛葦的左手放下冰棍,伸過來。剛才那只手撐在臺階上,也沾了水氣,濕濕的,潤潤的。

一切的氣氛,都潮濕氤氲,濕噠噠一片化不開,像愛人的心。

葛葦的左手伸過來,想摸顧曉池的臉,卻被顧曉池握住了。

顧曉池握着葛葦的手,往自己的棉服口袋裏帶,葛葦本來想問她要幹嘛,摸到一個什麽東西,閉嘴了。

那是一張紙,卻像軟軟的塑料,表面光滑,手一捏,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是包巧克力的紙。

白天葛葦給的巧克力,顧曉池把紙都留了下來。

“cao。”葛葦低聲問:“顧曉池,你不會真的這麽喜歡我吧?”

銀幕上的喬羽在對卧底警察說:“喜歡你,很喜歡。喜歡到得不到你,就要毀掉你的程度。”

“嗯。”顧曉池低聲說:“喜歡你。”

葛葦的手被顧曉池拉着,塞到她棉服右邊的口袋裏。她整個人背對銀幕,右手還伸在顧曉池襯衫裏、纏在顧曉池腰上。

像是在給顧曉池一個擁抱。

顧曉池輕輕,把下巴放在葛葦頭頂。

“所以談戀愛的話……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葛葦心裏亂着,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都被放大,一樓觀衆咳嗽的聲音,擤鼻涕的聲音,舔冰棍的聲音,跺腳的聲音。

還有銀幕上的人在說:“小萱是不是喜歡你?我想見一見她,看看她長什麽樣子。”

葛葦心裏一動。那是喬羽的聲音。

剛才她一門心思跟顧曉池那啥,色令智昏的,根本沒注意銀幕上在放些什麽。

這會兒聽進去了,一聽,就知道是喬羽的聲音。

咔噠。咔噠。是喬羽在玩一把彈簧水果刀,刀刃彈出來,又塞回去,彈出來,又塞回去。

顧曉池沒把這部電音看完。可葛葦當然看過。

電影的最後,喬羽扮演的女二,把那個叫小萱的女一殺了,用的就是此刻,她手裏把玩的這把水果刀。這一天,她還用這把刀,給卧底警cha削蘋果來着。

毀滅的欲望就是這樣,一旦冒出來,要麽傷人,要麽自傷。

葛葦顫抖着聲音開口:“你有……多喜歡我?”

喜歡這東西,愛這東西,讓葛葦害怕,所以這麽多年躲着走。她了解愛的威力,像龍卷風,摧枯拉朽,帶着毀滅一切的氣勢。

最後的結局,據她所見,就是要麽傷人,要麽自傷。

“很喜歡。”顧曉池蹭蹭葛葦的頭頂:“特別特別喜歡。”

顧曉池下巴挺尖的,但沒用力氣,蹭在葛葦的頭頂不疼,只是癢。

銀幕上的喬羽,開始削蘋果了。一刀一刀,削掉蘋果皮,一刀一刀,把蘋果切成小塊。

一刀一刀,割在葛葦的心上。

“cao。”葛葦又罵了一句:“不是早跟你說了麽,別喜歡我,我這人沒有心。”

葛葦想躲,顧曉池卻拉着她的手不放。葛葦只好把那張巧克力紙捏在手心裏。

心裏亂,手上一用力,手心裏的糖紙被揉皺,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略微蓋過銀幕上喬羽的聲音。

“沒關系。”顧曉池說:“我知道你的心在喬羽那裏。”

“你現在不喜歡我,也沒關系的。”

葛葦問:“那你要怎麽樣?”

顧曉池說:“我就在你身邊,一直等着你。”

葛葦又問:“那你要是永遠等不到呢?”

她一直躲着愛走,躲了這麽多年,沒愛過什麽人。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具不具備愛的能力。

顧曉池笑了一下:“那就一直等下去。”

葛葦說:“等死你。”

沒想到顧曉池點點頭,下巴在葛葦頭頂蹭啊蹭的:“嗯,就是等到死啊。很多很多年以後,到墳墓裏去,繼續等。”

葛葦問:“還是等不到呢?”

“等不到啊……”顧曉池想了想:“那你給我獻一朵小菊花吧,安慰安慰我。”

葛葦笑了一聲,不過她覺得,顧曉池應該不知道自己講了一個huang段子。

“就這?”葛葦問。

“嗯。”顧曉池又點點頭,葛葦頭頂的頭發都被顧曉池蹭亂了。

葛葦輕輕掙紮,扭頭向一邊,看到剛才自己放到地上的冰棍,放了這麽久,化了。

像一顆融化的心,在地上染出濕噠噠的一攤。

葛葦說:“你先放開我。”

顧曉池放手,沒任何勉強。葛葦坐回原處。

銀幕上的喬羽在笑,盯着卧底警察吃剩的蘋果核,拿起來放進自己嘴裏,不顧裏面氫化物的毒性,咀嚼着吞下。

連蘋果籽都不放過。

葛葦看看身邊的顧曉池,她也盯着銀幕上的喬羽。

葛葦說:“我考慮一下。”

顧曉池說:“好。”

葛葦問:“你不問我要考慮多久麽?”

顧曉池看電影看得專注,沒轉頭看葛葦,嘴裏說:“多久都行。”

我會一直等下去。

******

從電影院走出來,回程還是葛葦開車。

顧曉池坐在副駕,手撐在車窗上,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想什麽呢?”葛葦問她。

顧曉池望着窗外的地面:“原來淩晨沒下雨。”

“下不下雨的,到底哪裏重要了?”葛葦覺得奇怪。

“不啊。”顧曉池笑了:“一點都不重要。”

下不下雨,也都表白了。

不管上天的暗示是什麽。顧曉池也都這麽跑過來了,橫沖直撞的,向着葛葦的方向。

那就,跑下去吧。

不管下不下雨。不管有多少阻礙。

寂靜的夜,昏黃的光。顧曉池像是很放松,兩手撐在座椅上,身子左右輕輕晃動。

嘴裏哼着什麽。

葛葦仔細聽。

“……”葛葦覺得挺無語:“你居然在唱種太陽。”

“嗯。”顧曉池說:“本來想唱你白天唱過的那首,但那首比較難,我記不住調子。”

葛葦承認,《種太陽》肯定比《Rain》要魔性洗腦得多。

“你心情很好啊?”葛葦又瞟了顧曉池一眼。

“嗯。”顧曉池點點頭。

如果自己是一只小狗的話,這時候應該尾巴都要搖起來了。

“你為什麽那麽想代替喬羽的位置?”葛葦問。

顧曉池沉默一陣:“想保護你。”

“這跟保護我有什麽關系?”葛葦又問。

準備迎接一句“保護你的心不受傷害”之類的土味情話。

結果顧曉池說:“身邊的人是我,比身邊的人是喬羽,要安全很多吧。”

葛葦看過來:“你什麽意思?”

顧曉池搖頭:“沒什麽。”

冥冥之中知道不能說。洩露天機,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

停了車,二人往校舍走。

村裏沒有旅館,就在校舍裏打地鋪。看了孩子們的生活環境,也沒有明星抱怨吃苦,大家都願意。

門口居然徘徊着一個人影。

葛葦走過去。

是韓菁。看到葛葦劈頭蓋臉就罵:“葛葦你這狗崽子居然把手機關了……”

顧曉池跟着走過去。

韓菁暫時停止了□□,看着顧曉池。

平時總喜歡冷着一張臉的面癱小孩兒,此時嘴角微微揚起,在昏黃的燈光下,帶着笑意。

韓菁覺得毛骨悚然。

她問:“你們剛才去墳地耍了?中邪了?”

葛葦瞪了韓菁一眼,對顧曉池說:“你先進去。”

顧曉池點點頭,輕手輕腳,鑽進校舍,帶上門。

葛葦從兜裏摸出一包煙,散給韓菁一根。

自己也點了一支,靠在牆上,韓菁也叼着煙考過去:“到底怎麽了?”

葛葦吐出一口煙圈:“顧曉池,跟我表白。”

“啥?”韓菁驚訝。

門口唯一一盞燈,瓦數很低,是給起夜去廁所的人照路用的。

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葛葦低頭看,韓菁個子沒她高,不像顧曉池,跟葛葦個子差不多,略高一點,影子碰影子,就像兩人在頭碰頭似的。

顧曉池好像很喜歡那個游戲。

“你這麽驚訝幹什麽?”葛葦瞥了韓菁一眼:“你沒看出顧曉池喜歡我啊?”

“看是看出來了,年輕人的喜歡,不更像一種迷戀麽?一陣風似的,過了也就過了。”韓菁說:“你bao*養她,兩人玩一陣就算了,沒想到她會跟你表白。”

韓菁抽了一口煙,下結論道:“小孩兒膽挺肥。”

“是。”葛葦扯起嘴角笑笑:“要不大家怎麽都喜歡小狼狗呢,該A的時候A得上去啊。不像我們這代人,只知道躲。”

“誰跟你一代了。”韓菁白她一眼:“我該A的時候也A得上去。”

葛葦哈哈一笑。

韓菁問:“你怎麽回複她的?”

葛葦說:“我說我要考慮一下。”

“你不會要答應吧?”韓菁問:“你喜歡她?”

“我不知道。”葛葦搖搖頭:“我從沒喜歡過什麽人,也從沒想過要喜歡什麽人,你知道的。”

“知道。”韓菁點頭。氣氛有點沉重。

葛葦自嘲的笑笑:“也許我早就喪失喜歡什麽人的能力了。”

******

顧曉池脫了外衣,穿着保暖內衣褲,縮在被子裏。

下了一天雨,連被子都是潮的,蓋在身上,冷得發僵。

顧曉池睜着眼,能聽到身邊人均勻的呼吸聲。累了一天,再艱苦的條件,也能睡着。

還有門口,隐約傳來葛葦和韓菁的交談聲。

兩人的聲音壓得很低,說了很久,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直到顧曉池把被子都睡暖和了,葛葦和韓菁才進來。

兩人也不挑,就睡在門邊的位置。葛葦把被子鋪在顧曉池的旁邊,脫了襪子、靴子和皮衣,穿着襯衫和牛仔褲就鑽進被子。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顧曉池忽然覺得被子裏鑽進一陣風。

一陣冰涼的觸感,貼上顧曉池的小腿。顧曉池覺得牙根都涼倒了,差點驚呼出聲。

葛葦居然把冰塊似的腳,伸進了顧曉池溫暖的被子,貼在顧曉池的小腿上。

黑暗裏好像有一聲輕笑。

顧曉池也靜靜笑了。

把葛葦冰涼的腳,夾在自己的小腿中間。葛葦的腳,一點一點變暖。

葛葦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被一陣公雞打鳴般的聒噪音樂聲吵醒。

葛葦賴着不想動,在被子裏挺屍。身邊的顧曉池也沒動靜,醒都沒醒,看來睡眠質量不錯。

韓菁在旁邊推葛葦:“趕緊起來,起床號響了沒聽到麽?”

葛葦嘟囔:“起床號一響就從被窩裏彈起來,身體那麽快靈魂措手不及還躺在那裏,那不叫起床,叫詐屍。”

“就你貧。”韓菁拍了葛葦一下,掏出手機,咔嚓一聲。

葛葦一下子彈起來:“你怎麽偷拍我呢?!最毒女人心,明知道姐姐還沒化妝……”

韓菁把手機遞過去:“你自己看。”

葛葦接過手機一看。原來剛才,她和顧曉池的睡相是,葛葦整個人斜着,一雙腳伸在顧曉池被子裏。

顧曉池的一雙手,拽着葛葦的被子角,幫她壓着,怕進風。

兩個人的兩張被子,幾乎睡成了一張被子。

韓菁問:“怕不是只有新婚妻妻才這麽睡?你敢讓其他人看到麽?”

何苑晴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你們看什麽呢?”

老人家覺少,散步都回來了。

葛葦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吓得一哆嗦,手機掉在被子上。

何苑晴身體挺硬朗,利落的彎腰,撿起手機一看:“你看,我就說找個司機蠻好。只有司機才這麽心細,不然在路上很容易出事故的……”

韓菁把何苑晴往外拉:“您老就別添亂了。”

何苑晴掙紮着回頭:“回頭我把我們公司的司機名單,也給你列一份,你選選……”

何苑晴被韓菁拉出去了。

“選什麽?”

葛葦回頭。

顧曉池素白的一張臉,迷迷糊糊的表情,揉着眼睛站在她面前。

像只剛睡醒的小奶狗。

葛葦忽然做賊心虛:“沒什麽。什麽都沒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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