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賽跑
昨天下了一整天雨,今天的天完全放晴了。
太陽一出來,周圍的景致也跟着變了似的。
泥土加石塊的操場,被陽光蒙上了一層金,也沒那麽灰撲撲的落魄了。
葛葦穿着節目組準備的運動服,在操場邊做準備活動。
白色的加絨衛衣,紅色的加絨運動褲,節目組準備的運動服,好像都是這個經典配色。
所有明星都穿這個,除了何苑晴。她的褲子是藍色的,拿着一個哨子,在場邊當裁判。
何苑晴本來說:“我也能跑。”
責導滿頭大汗:“不敢不敢。”
老太太只好在場邊吹哨子玩兒。
顧曉池站在場邊,望着做準備活動的一群人。
分明大家都穿得一樣,葛葦在人群中,還是顯得特別打眼。
臉在陽光下白得反光,妝很淡,嘴唇塗了亮晶晶的水紅色唇釉,像昨夜吃過冰棒後一般。
“葦姐長得真好看。”
“要不人怎麽被大導演選中,出道即巅峰呢。”
顧曉池順着說話聲望過去。
是節目組的兩個化妝妹妹。這次韓菁為葛葦自帶妝發師,節目組的化妝師們沒撈着化葛葦,一片哀嚎。
Advertisement
此時在場邊,也跟顧曉池一樣,望着葛葦的美貌留流口水。
葛葦拉伸完了大腿,在跟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女歌手逗嘴:“想贏姐姐我?去你奶奶個腿兒。”
何苑晴在場邊跺拐杖:“你奶奶在這兒呢!別嘴裏不幹不淨的。”
顧曉池身邊的化妝妹妹驚訝:“葦姐講話真的這麽……豪放啊?”
“挺有性格的哈哈哈。”
都說了人一旦長得好看,做什麽都跟有道理似的。
顧曉池笑了一下。
葛葦走到哪裏,都是光芒萬丈的太陽。如果她能做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就很好。
“預備——”
随着何苑晴一聲令下,六位明星站到起跑線上。
何苑晴一吹哨子,大家都沖了出去。
葛葦跑的挺用力的,臉都紅了。她身邊的女歌手也不遑多讓,腮幫子都在風中搖擺。
女人的好勝心一旦起來,壓都壓不住。
顧曉池旁邊的兩個化妝妹妹,顯然看得不是女歌手的腮幫子:“快看葦姐的X好大啊。”
“好怕掉下來,我想接着。”
顧曉池走過去,拍拍其中一人的肩。
化妝妹妹回頭。
顧曉池指指遠處化妝組長的位置:“叫你們呢。”
“啊是嗎。”兩個化妝妹妹向那邊跑過去。
“組長是有什麽事情要做嗎?”
“來得正好。”
反正節目組一貫都是忙忙叨叨。
誰會知道化妝組長剛才根本沒有叫人。
剩下顧曉池一個人站在場邊,望着葛葦奔跑的身影,在心裏說:加油呀。
但葛葦跑步的姿勢不太對,有點漫畫搖擺。顧曉池在山間跑慣了,一下子就看出問題來。
果然葛葦輸了。
明星組的賽制是這樣,男明星和女明星都混在一起跑,不過男明星的成績多加20秒。
折算下來,是那位跟葛葦鬥嘴的女歌手贏了。
女歌手捧着節目組獻上的野花,叉腰仰天笑:“有些人就是嘴炮厲害而已!”
葛葦不服:“你贏就贏在X小,阻力小。不像姐姐我,負擔太重了。”
女歌手笑着一腳踹過去:“說什麽呢你。”
兩人打打鬧鬧的往跳遠場地走。
顧曉池還站在跑步的賽道邊。
明星組跑完以後,是學生組來賽跑。
還是六個學生參賽,男女混合賽制。小平也走了過來,站在顧曉池旁邊。
她們都被叫來幫忙,一人盯一個學生,确保他們的安全。
挺巧,顧曉池分到的學生,就是昨天那個問她巧克力是什麽的女孩。
女孩站在起跑線上,向場邊張望,看到顧曉池,開心的朝她揮揮手:“曉池姐姐。”
顧曉池也朝她揮揮手。
小平在身邊小聲提醒:“你得笑笑呀,”
顧曉池這才想起似的,笑了笑。
小平覺得顧曉池這人吧,人挺好,就是太冷,不愛說話,臉上的表情總跟凍住似的。
何苑晴一吹哨子,孩子們都跑了出去。
顧曉池負責盯的小女孩,一開始一馬當先,比男孩子跑得都快,可好像後勁不足,漸漸被甩到了最後一個。
女孩臉漲得通紅,拼命甩着手臂。
心一急,步子就亂。撲通一聲,摔倒了。
其他孩子都在向終點線沖刺,沒人停下。
顧曉池跑過去,把小女孩打橫抱起,抱到場邊,輕輕放下,讓她坐在地上。
小女孩的褲子又舊又薄,在泥地上一搓都爛了。查看她的腿,兩邊膝蓋都破了。
左膝傷得更嚴重一下,石子混合着砂礫,嵌在破了皮的傷口裏。
節目組的導演也馬上過來:“我馬上叫随行的醫生過來。”
顧曉池坐在小女孩的身邊陪她。
小女孩臉上的表情,一開始是愣愣的,後來緩過勁來,覺得疼了,嘴癟起來,像是要哭,但還是忍着。
醫生跑過來,打開醫藥箱,開始給小女孩包紮傷口。
左右膝蓋上,都貼上厚厚的紗布,并囑咐:“這兩天千萬別沾水。”
醫生走了,小女孩盯着自己膝蓋上的紗布,跟破舊的褲子一比,潔白的耀眼。
紗布上的藥,漸漸浸入傷口裏去,更疼。小女孩終于哭了出來,豆大的眼淚落下來,沾着臉上的凍瘡。
也不知是因為疼得受不了,還是心疼自己破掉的褲子。
顧曉池有些慌。她從小沒怎麽跟同齡孩子相處過,更不知道怎麽哄小孩,此時在口袋裏胡亂摸着,可那裏除了一張巧克力的包裝紙,什麽都沒有。
嗯……?顧曉池塞在兜裏的手一滞。
手裏摸到了什麽東西。
拿出來一看,竟是一塊巧克力。
葛葦昨天分給孩子們的那種,葛葦也給自己留了一塊,但她被韓菁一直絮叨着身材管理,沒吃。
昨天顧曉池把自己的那塊巧克力,給了小女孩。她以為沒人看到,但講臺上的葛葦,看到了。
晚上看完電影回校舍,把自己兜裏的那塊巧克力,塞進了顧曉池的棉服口袋裏,跟那張巧克力的包裝紙放在一起。
顧曉池低頭笑了笑。
把巧克力遞給哭着的小女孩:“給你。”
小女孩接過:“謝謝曉池姐姐。”
小孩子的快樂也很簡單,有了好吃的,就不哭了。不像成年人,看着手裏的,卻總想着自己沒得到的。
顧曉池心想,自己不就是這樣麽?一開始,想接近葛葦。再然後,想站在葛葦身邊。
現在,希望能取代喬羽曾經所在、現在空出來的位置。
太貪心。顧曉池從小并不是一個貪婪的人,但對葛葦,卻忍不住的想要更多。
看向遠處的葛葦,沒想到葛葦已經錄完跳遠了,正拈着一支煙,注視着顧曉池這邊。
顧曉池一愣。
遠遠的,沖葛葦笑了一下。
笑得很暖,像今天的太陽。
小平愣住了。她本來是被韓菁派過來,找顧曉池拿租車的鑰匙的,無意間卻看到了顧曉池的笑容。
原來顧曉池會這樣笑。哪還有半分冷峻的影子?
小平順着顧曉池的視線望過去,那是葛葦,皺着眉在吸一支煙。
直到顧曉池問她:“有事?”
小平收回目光:“我來拿車鑰匙。”
顧曉池站起來:“我放校舍了,我跟你去拿。”
顧曉池把小女孩交給老師,跟小平一起往操場邊走。
路過葛葦身邊的時候,聽到她在罵:“擺什麽臭架子呀?人小孩兒又不是故意踩你,一張臉拉得跟大倔驢似的。”
被葛葦罵的,是一個比她略大兩歲的女演員。年輕時長得挺好看,年紀大了之後不知怎麽的,臉越來越長。一直有金主在背後捧着,嬌生慣養些,脾氣也大。
她也知道自己臉長,所以最忌憚別人說她臉長:“說什麽呢你?”
上去就要推葛葦。
葛葦也不躲,一臉的“我看你能把我怎麽樣”。□□桶子碰上□□桶子,現場一時之間,火花四濺。
助理趕緊都過來拉架:“小事情小事情,犯不上。”
顧曉池看到韓菁把葛葦來開,知道她不會吃虧,才跟着小平一起走遠了。
******
韓菁把葛葦拉到一邊,葛葦氣呼呼抽出一支煙。這就是她買薄荷味的煙的原因,抽着降火。
韓菁瞥她:“打人不打臉,說人不揭短,至于麽你?”
“你看她那樣兒!跟個馬臉的螃蟹似的。”葛葦撇撇嘴。
韓菁本來在罵葛葦,這會兒沒忍住差點笑出聲,心想馬臉螃蟹是個什麽神奇的物種。
葛葦說:“她跳遠完往回走,本來就是她自己沒看路,撞着人小孩兒,小孩兒不小心踩她一腳。她表面說着,哎呀沒事沒事,雖然我這鞋挺貴的。”
葛葦模仿着白蓮花的樣子,蘭花指翹得跟唱戲似的,演完一秒變臉:“結果臉拉得那麽老長,小孩兒都快被她吓哭了。”
猛吸一口煙,恨恨的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老煙槍都被嗆得直咳嗽。
韓菁幫她拍背:“哪兒來那麽大氣性?”
葛葦:“我就看不慣有些女的假惺惺那樣兒。”
韓菁:“就這?”
其實不是。
是遠遠看到,顧曉池把自己給她那塊巧克力,又給了別人。
雖然小女孩哭得傷心,是該給。但顧曉池怎麽這樣呢?自己賞她一塊巧克力,她不得帶回去裱起來供在床頭,日日瞻仰啊?
怎麽就順手這樣給了人。
就算要給小女孩巧克力,也該她去給,不該顧曉池給那一塊。
葛葦看得一肚子憋屈,又不能說,剛好撞見馬臉女明星跟一孩子鬧這麽一出,上去就幫人出頭。
還被韓菁拉開了,架沒打成,尤其不爽。
葛葦朝着吃巧克力的小女孩走去。
她氣沒出徹底,臉還黑着,表情就不是那麽好看。小女孩被老師引着,坐在樹下休息,手裏捧着顧曉池給她的那塊巧克力,一下一下舔着,吃得格外慢,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似的。
忽然一個陰影投射在自己身上,小女孩擡頭,看到一個黑臉女人站在自己面前,雖然長得很好看,但臉兇得跟門神似的。
小女孩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想起是昨天的音樂老師。
小女孩愣愣的,手裏的巧克力都忘了吃,分明瑟縮,嘴裏還是乖乖打招呼:“葛老師。”
葛葦點點頭:“巧克力好吃麽?”
“好吃。”小女孩有點猶豫,莫非葛老師是來跟她搶巧克力的?
她把剩下的半塊巧克力舉到葛葦面前:“葛老師,你吃麽?”
葛葦的臉更黑了:“我不吃!”
合着她給的巧克力就這麽不值錢,本以為個個會珍惜呢,結果你讓我我讓你的,個個都不放在心上一樣。
尤其那個顧曉池!
葛葦遠遠的看見顧曉池,和小平一起又走回操場來,本來低頭在跟小平說着什麽,突然之間,好像注意到了葛葦的目光。
擡頭向葛葦這邊望了一眼,四目相對。
顧曉池笑了一下,有些讨好。眼睛彎起來,鼻子微微有點皺,臉上冷峻的感覺就消退了很多,小奶狗似的,很乖。
葛葦看得更氣。笑個錘子笑!心情很好麽!
“喂,小孩兒。”
冷聲冷氣的,面前的小女孩被她吓得一哆嗦:“啊?”
葛葦說:“我這次帶了挺多條褲子的,我待會兒讓服裝師按照你的尺寸改改,給你拿過來,你把你的破褲子換了,小心漏風吹涼了屁股蛋兒。”
潇灑的走了。
小女孩愣了半天,才明白葛老師不是來跟她搶巧克力,而是獻愛心來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臉上的表情那麽酷,一般不都該跟微笑大使似的麽?
小女孩從小被爺爺奶奶教育,要做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此時在葛葦身後甜甜的喊:“謝謝葛老師!”
葛葦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沒繃住,笑了:“不謝。”
好吧,巧克力給了小女孩,就給了吧。
她決定原諒顧曉池。
******
顧曉池回邶城以後,把葛葦給她租的房子退了。
不想再以金主和情*人的關系繼續下去。鑰匙送回葛葦手裏,葛葦也沒說什麽,收了。
夜車時段,恢複一開始的狀态。長久的沉默,平靜的湧動。
駕駛座和後座上的兩人,各懷心事。
送完葛葦,顧曉池從車的後備箱裏,取出剛才收拾好的東西。
東西不多,一個書包就能裝下。顧曉池背着書包和畫板,坐公交車回學校宿舍。
快期末了,程淩菲她們都沒出去浪,窩在宿舍趕作業。看到顧曉池回來,把牙刷和毛巾放回原位。
程淩菲陰陽怪氣:“喲,這是被金主爸爸抛棄了?”
顧曉池沒理她,沉默的收拾東西。
或許吧,或許會被葛葦拒絕。
退回原位,當一個每天接送她、仰望她的小司機。
會心酸,會覺得自己像被遺忘的小狗。
可是,顧曉池就是想試一試。
或許葛葦對她……會有那麽一絲心動,或者心軟呢?
如果喬羽,空出了她的位置。
好在跟程淩菲她們也不用相處多久,很快就過年了。
放了寒假的顧曉池,先坐火車,看着窗外的景色由平原變成山巒疊嶂。又轉了兩趟大巴,車子越換越破,車上的人背着大竹簍子,裏面捆着撲棱翅膀的雞。
一路雞飛狗跳,終于在村口下了車,背着書包走進去。
最低矮破舊的那一間,就是顧曉池的家。
一個佝偻着腰的人影,站在屋前。
顧曉池迎上去:“奶奶,風大,怎麽不在屋裏等?”
家裏的電話,是顧曉池開始打工以後裝的,盲眼的奶奶只會接不會打,也夠了。顧曉池每周,會打電話回家報平安,放寒假之前,也說了具體回家的日期。
沒說幾點。因為大巴的時間根本不定,有時等半小時,有時等小半天,全憑運氣。
那麽奶奶想在門口迎顧曉池,就意味着,一站就是一整天。
顧曉池扶奶奶進屋,讓她在椅子上坐下,放下包,就來給她揉膝蓋:“腿都站疼了吧?”
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奶奶穿不暖和,又要下地幹重活,落下了嚴重的風濕病。
顧曉池打工有一項固定支出,就是給奶奶買暖膝蓋的生姜藥包。
相依為命的祖孫倆,現在顧曉池大了,奶奶也老了。
奶奶被顧曉池揉着膝蓋,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笑得跟朵花似的:“我就盼着你呀,就想早一點接到你。”
哪怕雙眼看不見,根本瞧不見顧曉池走到回家路上的身影。
顧曉池心裏有點酸,低下頭。
奶奶瞧不見,還是笑得很開心:“你先歇歇,一會兒奶奶給你拿好吃的。”
神秘兮兮的,顧曉池跟着笑了,也不知是什麽土特産。
顧曉池歇不下來,把書包放回房間以後,爬高上低的,把屋頂漏雨的地方拉了遮雨布堵了,擦了桌子,掃了地,把奶奶平時顧不到的死角,通通拖了一遍。
“別忙了。”
奶奶的膝蓋緩過來,摸索着進屋,取出一個白色的小塑料袋,塞到顧曉池手裏:“坐着吃點兒東西。”
捏了一把顧曉池的手腕:“瘦得跟竹竿兒似的。”
顧曉池笑:“奶奶,現在瘦是好事呢,女明星都會故意餓着自己的。”
想起葛葦,天天嚷嚷着身材管理。
“你不成。”奶奶連連擺手:“你得胖點兒,身體才好。”又颠了颠她手裏握着的塑料袋:“快嘗嘗,看好吃不。”
神秘兮兮的湊到顧曉池耳邊說:“楊二嬸送來的,說是女兒在城裏買回來的,好着呢。”
楊二嬸是她們的鄰居,偶爾會來幫着看一眼。
顧曉池低頭,打開奶奶塞給她的塑料袋,一塊雲片糕露了出來。
紙盒裝着,印花都模糊成兩層,顯得粗制濫造,應該特便宜的那種。
顧曉池想起楊二嬸,挺精明一女人,心好,但斤斤計較那種。這雲片糕不知誰送的,應該是她們自己家看不上,才拿來給奶奶做人情的吧。
奶奶很得意:“我一直收着,就等你過年回來吃呢。”
顧曉池翻過盒子,看了一眼生産日期,原來今年十一月的時候,就已經過保質期了。
也不知奶奶當寶貝似的藏了多久,為了拿給過年回家的孫女。
奶奶催她:“快嘗嘗。”
“嗯。”顧曉池打開盒子,取出一片,咬了一口。
硬得跟石板似的,甜得發膩。
奶奶問她:“好吃麽?”
“好吃。”顧曉池點點頭,眼淚流到嘴裏,鹹鹹的,混合着雲片糕的甜膩,奇怪的味道。
奶奶故意問:“不分給奶奶一點。”
“不分。”顧曉池故意說:“太好吃了,都是我的。”
奶奶笑得更開心了:“好,好。”
晚飯,吃顧曉池去村頭小賣部買的肉,顧曉池夾了很多塊到奶奶碗裏:“多吃點。”
又夾青菜:“也不能只吃肉,不消化。”
吃過晚飯,顧曉池洗了碗,半躺在床上看書。
臺燈還是顧曉池高中用過的那一盞,本來是白色的燈罩,此時染了歲月的黃,還裂了一道口子。
顧曉池翻過一頁書,手機響了,接起來,是小平。
小平問:“你視頻怎麽打不通?”
“嗯?”顧曉池不明白為什麽突然要視頻:“我家這邊信號不好。”
“那你找個信號好點的地方。”小平說:“今晚公司年會,你忘了?”
顧曉池這才想起,今晚是橙果娛樂的年會。
“我去山上試試。”顧曉池說。
打着手電上山,試着給小平打過去,第一次還沒打通,顧曉池換了個樹少的地方,這次通了。
喧鬧的聲音傳來,與周圍的寂靜格格不入。
小平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興奮:“到抽紅包的時候了,你人不在,我就幫你抽了啊。”
顧曉池說:“好。”
小平伸手進抽獎箱,攪合了兩下,摸出一個紅包,對着視頻鏡頭晃了晃,問顧曉池:“緊張麽?”
顧曉池笑笑:“還好。”
她性子确實挺淡的。一向覺得,該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也不用争。
除了……葛葦。
視頻那端,小平已經把紅包打開了,結果是五百塊,末等獎。
周圍一片起哄,嘲笑小平手臭。小平顯然也喝多了,對着視頻鏡頭傻呵呵的笑:“不好意思呀,曉池。”
“不會。”顧曉池淡淡笑了一下:“謝謝你。”
“你家長輩的過年紅包,有多少?”小平忽然問。
顧曉池說:“二十。”
小平拍拍胸口:“那我安心了。”
挂了電話,顧曉池打着手電下山。
泥土沾在白色運動鞋上,很快髒了一圈。顧曉池忽然想起什麽,擡起手電照了照,四周都是枯樹,瘦骨嶙峋的。
最後一片枯葉,不知怎麽沒有被風吹落,還搖搖晃晃挂在枝頭,葉片上破了一個洞,更顯出一種頹喪。
與剛才視頻裏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格格不入。
顧曉池腳下一滑,差點沒站穩。斂了心神,把注意力放在腳下的路,才算好端端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