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權旻東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徐安柏看着他一臉落寞的離開,不知道是否應該追過去。

他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單純而且簡單,盡管相交不深,彼此間的交談也很有限。

但她一直這麽認為。

她不想讓一個人為她傷心或是失望,人生已經足夠孤單,還總是瘟神在世一樣讓身邊的人一個個遠離。

隋木則在後頭咕哝,怎麽整個杜家的人都被你弄得團團轉。

徐安柏不解,這和杜家又有什麽關系?

隋木卻不言語,只是沉聚起眼中的深色,字字用力地提醒,“讓你離杜鹹熙遠一點罷了。”

“說一半丢一半,不是你的風格。不過你很走運,碰上我恰好不想聽的那一部分。”

她沖艾倫擺手,給他脫了外套,乳白色的貼身小毛衣是她閑暇時候親手織的,有些嫌小了,緊緊地勒在身上。

給他拉了拉下襟,又把袖口往回縮的保暖內衣扯了扯,纏到小手腕的根部,這才拍拍他的屁股,讓他先去房間裏看會兒動畫。

客廳裏只剩下她和隋木兩個人,她随手将空調溫度升高兩三度,解了外套扣子,坐沙發上。

可以談一談正事了。

她直視他的眼睛。

“什麽時候去離婚?”這便是她回到這裏的唯一目的,財産歸他,孩子歸她,不存在任何有糾紛的地方。

然而隋木一秒前還是嚴肅,一秒後便嘻嘻哈哈起來,像是在聽一個笑話,自己樂得不行,也湊起熱鬧。

“沒人說不離,但你也別急嘛,最近不是被杜鹹熙那王八蛋纏着麽,你總得等我把生意談完吧,不然誰養你,誰養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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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實話,其實小孩子還是和父母一起住會比較好吧,單親家庭的孩子容易心理扭曲。別這麽看我,我不是說你。

“其實咱倆離不離也都一樣吧,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大不了我收斂一點,多留一點時間在家陪陪你們,這總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絮絮叨叨說了一籮筐的話,隋木自己都膩了,心底發虛,聲音倒是洪亮,“徐安柏,你說話。”

徐安柏并無好話,一句便切入要害,“其實你是根本不想和我離婚的吧?”

隋木即刻啞口無言,連同笑容一并湮滅。

“如果你不肯和我一道去民政局的話,那我只有起訴離婚了,我們分居超過兩年,法院不可能不判同意。”

她聲音很低,但吐詞清楚,心裏不是不知道對方的痛苦,但與其這樣名存實亡地度過,倒不如砍斷牽絆來得幹脆。

壞話都已說完,是絕情也已絕,決心也已下,不想呆在這樣的氛圍,便要去房裏陪一陪艾倫。

她腳跟一旋,剛剛邁出半步,被隋木捉住手腕,擋在她的前方。

“別走。”

話一出口,幾近哀求。

他亦是叱咤風雲之人,手執牛耳掌一方命運。

可在這女人面前,簡直不值一提,盡化烏有。

傷他,恨他,怨他,怪他,皆可,但唯獨不想看到她走。

他何時這樣在乎過一個人?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的話,你會不會選擇給我一個機會,甚至在某一天……接納我?”

徐安柏卻在他慢慢靠攏,試圖用手觸碰她肩膀的同時,“啊”地叫起來,仿佛見到了洪水猛獸,不得不快步後退。

隋木低喊:“安柏,我不會傷害你。”

她已然雙手抱頭,蜷曲身子躲在茶幾旁瑟瑟發抖。

“隋木,你不要,你不要這樣……”

只這驚恐的一個表現,他忽然覺得事實傷人到極致,已無需再多說什麽了。

連碰也不能碰,按耐住這顆心的躁動,愧疚裏,站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小聲說着:“好了,別擔心,我現在就走。沒事了。”

大步離開。

折返到套房所在的樓層。

他獨自一人靠在牆壁上喘氣。

想靜一靜。

門卻突然“咔噠”一聲開了,郗兮冒出一個頭來,巧笑着問:“又從她那兒受挫了?舍得回來了?”

他突然站直了,一個轉身,将她壓在牆壁上,吻她。

徐安柏在幾日之後接到權旻東的電話,約她在下午三點的時候到這邊的某家咖啡館一道用些下午茶。

徐安柏思忖幾秒,答應了。

果真話題要提到艾倫和隋木身上。

權旻東說:“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我沒發現的,你居然結婚了,先生是隋木,還有個和天使一樣的孩子。”

徐安柏抿抿唇,這裏的咖啡有種馥郁的果香,搭配着一點點可可的焦甜氣味,十分醉人。

權旻東一手輕輕點着桌面,指甲修剪的非常整齊。

讓她聯想到某一個擁有同樣愛好的男人,但有關于他的記憶,并沒有太好。

徐安柏坦白,“我和隋木是協議結婚,我們之間是沒有感情的。我這次回國就是為了解除這重關系。”

權旻東不是不認識隋木,隋木和杜鹹熙是舊相識,兩人穿一條褲子從小玩到大。連同性格也是一樣,喜歡的便不顧一切地得到,不喜歡的價值千金也抛之腦後。

以至于最後交惡,老死不相往來,仇人見面的第一幕不是明面上的針鋒相對,而是默契十足地暗地較勁。

都不是什麽善茬,也做不來慈善,隋木肯這樣對待徐安柏,一定不只是她輕描淡寫的這樣簡單。

權旻東喝一口咖啡,淺淺笑道:“到底是你們之間沒有感情呢,還是只是你對他沒有感情。”

徐安柏苦笑着搖頭,“他在外頭有女人。”

“男人的這種把戲我看得很多。何況你們之間還有個孩子。”

“孩子是個意外。”

權旻東一頓,繼而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孩子可不是個意外。”

徐安柏挑了挑眉,怎麽她一解釋,他便多嘴,是不是要教她閉嘴,讓他一人唱獨角戲?

權旻東卻在此時笑起來,“不管怎麽樣,我喜歡你對我坦白的态度,這是不是說明你已經對我非常重視,害怕我會誤會了你?”

怎麽回事,劇情反轉,徐安柏可還清清楚楚記得今天是權旻東約她出來的,也是權旻東丢了問題她才如實回答的。

他卻洋洋自得的笑起來,好像是得了一罐子糖果的小孩,忘了為之央求過程中付出的眼淚,只記得結果到來後的狂喜。

他突然又說:“所以,安柏,從現在開始,讓我追求你好嗎?”

徐安柏正含了一口咖啡,聽到此話“噗”的一口吐出來。

權旻東當即被噴得滿臉滿身皆是。

徐安柏連忙要了紙巾來幫忙整理,“真不好意思。”誰讓他胡言亂語的!

權旻東站起來,笑容不變,說:“我先去趟洗手間,你好好想一想。”

又在她不經意間,沖她的左臉輕輕一啄。

還不來不及去反應,沒想到此人如此膽大,居然敢大庭廣衆之下偷吻她!可随即覺得不對,這不是冷靜分析的時候了,總該去做出點什麽反應,想打他,他倒已經跑遠了。

可這一轉頭,卻在身後的一桌看到熟面孔。

林凱蒂穿着貼身的白色長毛衣,正扭頭沖她笑,“嗨,偶像,真的是你哎!”

徐安柏竟不知道她指得是什麽。

徐安柏當然不會是假人,林凱蒂卻像是抓到了什麽蛛絲馬跡。

林凱蒂說:“一早就猜到旻東喜歡的人是你,不過直到看到他親你才更加确信。”

居然說的是這件事。

徐安柏有一種做賊心虛,于是草木皆兵的感覺。

而那種幽鎖心底的羞愧感,又再次冒頭。

徐安柏不想多說,只是沖對方笑了一笑,便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默默地去吃面前的蛋糕。

權旻東在洗手池邊也遇見了一個熟面孔,毫無疑問會是和林凱蒂結伴的杜鹹熙。

他一手斜插`進口袋,一手正抖落白色煙卷前段的灰燼。

其實他從前根本不抽煙,權旻東還記得他說絕不會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去一點點抽食盡自己的生命。

可幾年前他卻突然改變,煙瘾很大,抽的又很兇,一支煙捏在手上,一眨眼功夫就剩了屁股。

他仍舊不肯認輸,強調着他絕不會做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

當時權旻東還在心底笑他自大成癖,沒想到他果然就控制下來,幾乎要把這東西戒了。

見到自己,杜鹹熙便遞來一支煙,他擺擺手說不用,将襯衫胸口處的那塊花斑用濕布擦拭,但起效甚微,水漬又暈染開來。

他搖頭無意中說:“這個女人。”

被杜鹹熙一字不漏的聽到,亦不露聲色,只是吸了一口濁白的煙霧,在口腔中轉了兩轉,吐出來。

還是權旻東先沉不住氣,“其實你之前就認識她的吧。”

杜鹹熙垂眼看他胸口的那一團污跡,擡着下颔,聲線平穩,“誰?”

“安柏。”

杜鹹熙将這個名字在腦子裏過濾了一遍,居然,喊得如此親密。

“重要嗎?”他不屑地淺笑。

“不重要。”權旻東輕松地呼出一口氣,抽出一張淺黃色木漿紙,兩只手交握着,去弄幹水,“無論她有怎樣的過去,你、隋木和她之間發生過什麽,這些于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未來裏會有一個我,這就足夠了。”

杜鹹熙沒有想過這個一向扮演乖孩子的權旻東,有朝一日也會在他的面前說出這樣的一席話。

成長帶給人的不僅僅只有成熟吧,還有掙紮,還有**,它教會人們去掠奪,去索取,痛苦,但力量巨大。

杜鹹熙此刻僅是笑起來,“看來你确實很喜歡她。”

權旻東點點頭,想了想,繼而一字一頓道:“我還想愛她。”

杜鹹熙帶林凱蒂先走,外衣就擱在她的腿上,特地去拿了,展平的時候幫她穿上。

和鄰桌道別的時候,他沖徐安柏點了點頭,完全是出于遠距離的禮貌,不落痕跡的将她看入眼裏。

毫無表情的,機械的,還他一個告別的揮手。

她和權旻東在一起時肆意燦爛的笑容,孩子般狡黠的眼神,腦子轉不過彎的木讷,還有被偷吻後慢一拍的回神,大動幹戈的還擊……

此刻都冒出來,在他腦海裏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也曾見過那樣的她,只單獨面對他時的,她。

不自覺地收攏了手心,直到林凱蒂抱怨,“你把我握疼了,鹹熙!”

杜鹹熙這才松開。

他在回到房間的時候看到對面套房的門開,探出頭來的卻不是隋木。

郗兮穿着真絲睡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畫面香豔動人。

她沖房裏努一努嘴,甜笑着說:“他在裏頭,不能請你過來坐一坐了。”

林凱蒂已經小跑進自己的房間,和床榻親密接觸。

杜鹹熙将視線收回來,重新定格在郗兮身上,卻實在有些意興闌珊。

“如果這是你打招呼的方式,那我可以禮貌地回一句‘你好’。”

言罷,要将門關起來。

郗兮卻不疾不徐地說:“不如做個交易吧,杜先生。和徐安柏有關。”

門停了下來。

郗兮嫣然而笑,兩手相交着支在門胖,臉貼着手背,看這男人。

果然和徐安柏的一切,他都不想錯過。

“我要你幫我讓她和隋木盡快離婚,最好再用一種徹底的方式讓隋木死心。”

杜鹹熙嗤笑起來,“你該知道身為一個商人,我不會做沒有回報的買賣。”

“啊,你有回報。”郗兮沖他眨眨眼睛,“她和隋木是協議結婚。”

杜鹹熙搖頭,又将門關小了一些。

郗兮這才有些着急,收回了她妩媚的姿态,自房間裏直奔出來,抵住這一邊的門,伸頭看向這個又臭又硬的男人。

“喂,”她骨節分明的指頭去推他的前胸,“你總該知道自己有過什麽英文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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