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好像所有的溫柔都随晚間的那碗湯水冰冷而消失。

杜鹹熙冷着臉問:“你是什麽意思?”

話中的嚴厲可絕不是他在床上戲弄時那樣簡單的态度。

徐安柏瞥了一眼面前的艾倫,說:“你別在孩子面前這樣說話。”

會吓着他。

以為這個新爸爸和媽咪之間在吵架。

好像他們還在異國居住的時候,隋木間或來一次,她總纏着他吵。

孩子便如同受了驚的小鹿,有一次,甚至鑽去床底下,怎麽也不肯出來。

已經是在不完整的家庭中成長的孩子,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再目睹一次次的争吵。

所幸杜鹹熙是在乎這個孩子的,直到耐心地喂完艾倫,他方才起身拉過徐安柏,兩個人走去房間裏說話。

杜鹹熙将那雜志扔到她面前,又再次重複,“你是什麽意思?”

意思可有千萬種,但人看到這些八卦消息的第一反應難道不該是好奇?

有幾個人脫口而出便是責問?

徐安柏說:“想讓你看看罷了。”

杜鹹熙似笑非笑,抿緊的薄唇似利刀,“是想讓我看看,還是想問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

徐安柏誠實以對,“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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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鹹熙氣得腦子發脹,一手斜斜插`進口袋,摸到煙,思忖半晌又沒拿。

如果他想要做什麽手腳,大不用拖延到現在才出手,在此之前可以有數百次數千次的機會,他為什麽不好好把握?

非要等到現在艾倫可以乖乖地喊他爸爸、她又已經選擇屈服的時候?

可杜鹹熙把這些都埋在心底,不說,因為知道她未必想不到。

他突然冷冷笑起來,聲音若帶鋒利的刃,必定能将對方剮得鮮血淋漓。

“你既然已經認定是我,”他逼近她,兩手死死捏住她的肩,“那我再不認真做出點什麽,豈不是要辜負了你的‘信任’?”

高高在上,又幾近癫狂,這樣子的杜鹹熙,徐安柏自認沒有見過幾次。

失望,沮喪,不甘後的種種強加掩飾,從他的眼睛裏一一流露出來。

徐安柏蹙着眉頭,小心翼翼地問:“你為什麽這麽生氣?”

是啊,他為什麽要這麽生氣。

生氣,又疼痛。

杜鹹熙很快便從這家裏走出去。

艾倫過來扯扯徐安柏的手,問:“媽咪,剛剛爸爸說又要去出差,艾倫要多久才能看到他?”

果然是惹到了他,所以要有段日子不來這處行宮。

徐安柏強裝作笑臉,說:“沒事的,艾倫可以很快就看到他。”

負責家政的阿姨正好走來,遞給她一顆白色藥片,說:“杜先生囑咐要每天都吃一粒。”

徐安柏不明就裏,心想又沒有怎麽樣,怎麽還要她吃這種避孕藥。

于是恹恹地躲開了,說:“不需要。”

阿姨卻不依不饒的,将水杯塞進她手中,一臉的無奈道:“徐小姐幫幫忙,杜先生吩咐的事情我不敢不做,你也不想惹他不高興的吧?”

一句話扼住她的七寸。

徐安柏除了順從連一個不字都說不出。

這日上午,徐安柏剛到公司就被一股濃重的敵意包圍,員工們大都畢恭畢敬,然而剛一扭頭,便被一陣竊竊私語包圍。

行政樓層過道裏,她遇見胡淨閣,男人一臉平靜地告訴她:“因為最近的一些負面報道,股東對你正式做出了罷免提案,結果在這兩天就會出來。”

他是一臉的雲淡風輕,無論是否帶着看好戲的心思,都讓徐安柏感到不悅,說:“你特地趕來告訴我,我是不是該向你道謝?”

胡淨閣說:“我會用一切方法來确保你不會被踢出這個權力中心。”

徐安柏一怔,好像這一次倒真是不得不去說一聲謝謝了,然而時空交錯,無意間撞出同一個出口,悠長過道上忽然有一隊人走來。

隋木一身黑西裝,卻戴着一條雪白的長圍巾,英姿飒爽地出現在徐安柏面前。

徐安柏沖胡淨閣點點頭,“有什麽話待會兒再說。”

胡淨閣很有自知之明地走開。

隋木停在這女人面前,聲音不高,“等臨時股東大會審議通過,我會對申河此次的貸款提供責任擔保。”

繼而,招呼也不打地扭頭而去。

徐安柏心下一思量,很快就追過去,随同他一齊進入電梯,快速地按下了關門鍵。

幾個跟随的人跑上來,拿手擋着門,隋木沖他們使個眼色,一行人又退出去,眼睜睜望着電梯關上。

隋木按了一樓的按鈕,電梯悄無聲息地啓動。

徐安柏背靠着電梯門,用手理了理劉海。

其實發型絲毫不亂,只是和他單獨呆在一個狹小空間的時候,會感到一種無法控制的戰栗。

隋木不是不能看出她的不安,只是選擇忽略,轉而去注意她單薄的身體和蒼白的皮膚。

他說:“如果是想來向我道謝,大可不必,只是做一件分內之事,何況最終的決策還要股東大會來定。”

可是他不請自來,又是這樣幫忙,怎麽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于是讷讷的,想說點什麽溫情點的開場白,然而時間太快,一轉眼電梯進入一層,門嘩地打開,徐安柏身後一空,無所依靠地往後傾倒。

隋木一個箭步沖過來,手攬上她的腰,足後一旋,将她帶出電梯,壓她在一堵牆前站穩。

徐安柏還沒來得及掙紮,隋木先松開她。

黑眸定定将她看了幾秒,欲走。

徐安柏先喊住他。

“謝謝你,隋木。”還是說出來。

隋木似笑非笑,“還是剛剛那些話,這只是職責所在,我也有對申河的一份責任,只是這個企業今後要往哪一處發展,還要靠你們來主導,以後我不會分管這一塊。”他頓了頓,語調更沉一分,“安柏,我已經決定要放開你,慢慢忘掉你了。”

所以以前所做過的一切尋求她原諒和包容的事,最終還是要被烙上失敗的印記。

徐安柏反而釋然,“這樣也好,起碼你可以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隋木猛然笑起來,“別說的好像沒了你我就活不下去一樣,我是永遠不會讓自己過得蕭條下去的。”

徐安柏挑一挑眉梢,幾乎是狡黠的,“但願如此。”

隋木郁卒到胸口發悶,擡高聲音道:“你別一臉吃定我的表情好不好?還有啊,如果真的有什麽事,你盡可以找我面談,找郗兮做枕邊風這種事,我真的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一席話倒是說得徐安柏一愣,連同他的離開也一并疏忽。

而隋木回到車上,坐了半天方才動了動,手機擱在膝蓋上,開了免提,電話打給郗兮。

對方用熟悉的甜膩的聲音說:“事情處理好了?”

隋木幾不可聞地嘆出口氣,“好像還是沒有将話說死。”

郗兮坐在咖啡廳裏的時候,耳邊還在回放隋木說的那句話。

終究是因為心軟了,所以不敢對她說老死不相往來,所有愛恨情仇都一筆勾銷?

尚在憤懑之中,視線裏出現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旁邊的黃珊在激動地招手,“安柏,在這邊。”

徐安柏沖她們點點頭,坐下,向侍應生要了一杯咖啡。

郗兮将一張寫着號碼的紙條壓在桌面,推至徐安柏面前,“這是那家雜志負責人的號碼,不過我後來聯系過,沒有人接聽,好像已經有人搶先一步動了手腳。不管是出于幹涉還是保護,自願或是被迫,都很顯然是不想讓人聯絡上他。”

徐安柏皺着眉頭,将這紙條攥進手心,“麻煩你了,Cici。”

“舉手之勞而已,”郗兮笑一笑,“就當做是我瞞着你和他來往的道歉禮好了。”

徐安柏可不喜歡這個話題,因而語氣懶懶道:“我對你們的關系并不很關心。”

她郗兮是将隋木捧上天的,但不代表徐安柏也是一樣。

可正是這副慵懶神色刺痛郗兮的雙眼,她将椅子往後一推,說:“我先去一趟衛生間。”瞥了一眼黃珊,又道:“你們倆好好聊聊吧。”

徐安柏一路随着她窈窕的身影望過去,腦子裏早就浮起千百種聲音。

她是找過郗兮幫忙不錯,可也只是讓她利用在圈裏的影響,幫忙看看那刊登照片的雜志到底是什麽來頭。

郗兮如何就能知道申河的貸款案需要一個連帶責任擔保,甚至還大方的在隋木面前幫忙。

要知道收到趙行長信息之後,她也只給胡淨閣和杜鹹熙簡單提到了這件事。

黃珊這時候伸手在徐安柏面前晃了晃,問:“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徐安柏方才回神,将那電話號碼放進包裏,含糊不清地說:“沒事。”

“沒事?出那麽大的新聞也說自己沒事?”黃珊嘆出口氣,“都不知道坊間把你黑成什麽樣了,特別是那通稿裏還提到某人已婚,你現在基本上被定為全民公敵了。”

徐安柏直搖頭,“所以我已經這麽慘了,你還要再揭一次傷疤,确定要看到我悲痛至死才開心?”

“要真那樣也就好了。”黃珊左顧右盼,突然彎腰前傾,趴在桌上,很小聲地說:“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這還用問?徐安柏咬咬牙道:“剛把杜鹹熙惹惱了,不知道他又要想什麽法子來對付我。申河那頭鬧得更不愉快,股東怕被我惹得一身腥,已經決定聯合起來免去我的職位。內憂外患,只有艾倫讓我寬心,那發稿的到底有幾分良心,沒有把他的臉曝光。”

黃珊鎖死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裏建設做了一大堆,最終拳頭死磕着桌面,說:“安柏,或許是我自己太過敏感了吧,但請你一定要提防郗兮這個人。”

徐安柏不明就裏地望向她。

“前幾天她給人鬼鬼祟祟打電話,我留了個心眼,将門留了一道縫隙,親耳聽見她提到了你的名字。盡管不知道那頭在說什麽,可聊得就是發新聞這檔子事,沒想到那些報道随即就出來了。我就說沒有什麽大事,她為什麽要去那片島呢,直到在飛機上——”

徐安柏突然擠出一臉笑,拿手拍拍黃珊的手背,“好了,好了,不講了,今天還有點事要處理,知道你很想我,有許多話要說,不過還是下次吧,我約你,OK?”

明擺着不讓黃珊多說。

郗兮已經站在黃珊身後,看看徐安柏,又看看這小經紀人,“喲,是不是在說我壞話呢,怎麽我一來就停了。”

黃珊笑着打哈哈,“做夢呢,怎麽敢罵我的大紅人啊。”

“果然是說我呢,我只當你是說我壞話,沒想到已經和人罵上了。”

都是皮笑肉不笑,徐安柏只坐了片刻便說有事在身,于是先走一步。

郗兮等她走出咖啡館方才收回視線,此刻垂着眼睛,僅用餘光掃一眼旁邊人,低聲道:“剛剛的演技不錯,所以,你告訴她是我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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