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徐安柏拿餘光緊緊盯着浴室大門,一手支着沙發扶手,指尖劃過臉側的輪廓。
“他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有人在背後指使,區別只在于要聯想到胡淨閣還是別的什麽人身上去。”
對方喊她小心,她也只是冷笑,“他還能殺了我,倒是你,等一切都安定下來,盡快安排我和艾倫出去。”
她将電話挂了,又把一切蛛絲馬跡删得幹幹淨淨,這才起身喊仆歐過來擺放餐具。
保姆正帶着艾倫出來,見到她,有些驚訝,“小姐你的臉色很差。”
她才發現自己忍不住地顫抖,兩手冰冷,然而手心濕黏。
艾倫過來要她抱,她已經僵得動不了,好容易屈膝彎下腰,卻沒辦法将兒子摟進懷中。
一邊響起鈴聲,杜鹹熙的手機。
她心內一動,對艾倫說:“媽咪要接電話。”
早已有過心理建設,但還是因為“林玲”兩字而刺痛眼睛。
她想也沒想,直接接聽,對方拿甜甜的聲音問:“晚飯做好咯,你什麽時候過來吃呢?”
徐安柏一下子就嗤地笑出來,對方明顯愣了一愣,疑惑着說:“鹹熙你在那邊嗎?”
徐安柏方才開口,“你等一下,他在洗澡。”
于是懶懶地走去玄關換了雙涼拖,繞過大半個公寓方才到達,門也不敲,扭開門鎖往內走。
杜鹹熙剛剛洗好,正拿白色的浴巾擦身子,陡然間發現門開,她一臉黑地走進來,腳勾着門框,一踢,又将門關起來。
徐安柏将手機遞給他,挑着眉梢說:“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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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咬得很重,盡是不屑。
杜鹹熙卻因她這陰陽怪氣的語氣而覺得有趣,接過手機的同時,兩手将她環在胸前。
他在她耳邊打電話。
徐安柏被吓了一跳,他身上水未擦淨,冰冷的液體剛一貼上她的襯衫,倏地鑽進去。
小聲說:“都濕了。”扭動着,兩只手緊緊抓着他的肘部欲推開。
無意間蹭到他的某處,立刻精神抖擻着抵住她的腰,隔着雙層的浴巾,依舊熾熱無比。
徐安柏便不敢動了,乖乖進入他的懷裏,又聽到他說:“今天晚上不能去,明天吧,明天晚上我有空。”
挂了電話,将之扔去水池,重新回到擁抱她的議題。
她的身體很軟,帶着淡淡的奶香味,讓他忍不住要咬一口,看看這血管中到底流淌着什麽。
有些惡趣味地在這時候吃她的耳垂,手指擦着她耳後敏感的地區,含糊不清地說:“哪兒濕了?”
徐安柏無意附和這黃段子,僅僅是問:“你這樣走來走去又是何必,要不要我給她挪位子?”
杜鹹熙捏一捏她的臉,笑道:“好了,別吃醋,先出去吧,我穿好衣服就過來。”
吃飯的時候,徐安柏很自然地提到了上午的事。
杜鹹熙正忙着給艾倫喂飯,此刻忍不住擡眼看了看她,說:“咦,你怎麽關心起這種冷冰冰的金錢交易了。”
手一歪,飯菜喂到艾倫臉上,小家夥不滿地踢了踢腿,小胖指頭貼到臉上,摸索着将米粒推進嘴裏。
杜鹹熙笑着拿過紙巾幫他擦臉。
徐安柏此刻心跳加速,肌肉都猛地一抽,銀筷子差點掉在桌面。
可随即她便冷靜下來,杜鹹熙未必能猜到是她做的手腳,畢竟她永遠是那個愚蠢無知的傻瓜徐安柏。
将畢生的精力都用來逃避男人。
因而告訴自己冷靜,深呼吸,告訴自己笑,盡可能地擡高嘴角,“那些畢竟有我母親的心血,我怎麽可能一點都不關心。難道你忘了,我是為什麽會回到這裏了?”
杜鹹熙竟覺得有些刺耳,皺眉,緊接着說:“今天出了一點狀況,價格被擡得很高,不過因為想到與其那批專利流入外人之手被随意濫用,倒不如放在我手上,離你的距離還更近一些,所以盡管覺得有人為我挖了一個很大的陷阱,還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心願并且最終扛了下來。”
徐安柏試圖讓自己跳出這個圈,用一個局外人的眼睛看整件事,而不會讓他察覺出有何種異樣。
因而筷子未停,夾她最愛吃的一道菜,順帶漫不經心地向他望,問:“什麽陷阱,我不明白。”
杜鹹熙說:“一言難盡。”索性先來伺候艾倫,等他吃得肚子圓圓,迫不及待地離開兒童椅,他方才繼續,将胡淨閣和趙行長間的合作告訴了徐安柏。
徐安柏心想這胡淨閣還真是了不起,誰都被他玩得團團轉,盡管趙行長這個人總有些腦子缺根弦,但一向自負目中無人,不像是能随意被人利用的。
可杜鹹熙就更厲害,誰在暗地裏做些什麽勾當,他簡直一清二楚,眼光毒辣,消息又靈通,不好對付。
腰上忽然溜入一陣溫熱,徐安柏思路被打斷,全部注意力被按在他炙熱的手心。
剛剛霧氣彌漫的浴室一幕又浮現眼前,莫非他還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再來一次那種桃色誘惑?
幸而他只是挑開衣服下擺,以滑膩指腹加以輕撚,徐安柏一動不動,驚訝自己已經能夠讓他如此為所欲為。
他問:“在想什麽?”
徐安柏笑着,眼中有光,“對付你之類的。”
杜鹹熙很有興趣地将她仔細打量,以至于她都要以為他即将提着她尖俏的下巴叮囑她乖一些了,可他只是幽默感十足地說:“不如告訴我你的打算,我好給你出出主意,勝算也大一些。”
他的手靈活如蛇,一時間游竄至她內衣的下沿,幾要挑開那道束縛,去覆上她的柔軟。
她嘆息着四處看這偌大房子,夾緊了胳膊,無奈道:“這麽多雙眼睛盯着,言歸正傳行不行?別鬧,我問你,這次的哄擡價格,會不會也是胡淨閣做的?”
杜鹹熙怎麽會聽,去撓她的皮膚,要她将手肘松一松,可逗到這副地步,聲音還是一如平常,“不會是他。我之前威脅李煥生不是要他幫忙,只不過是要他和胡淨閣通一通氣,要那男人知難而退,放棄這筆生意。聰明人永遠懂得孰輕孰重,他果然加快速度去收購隋氏,怎麽還會有空來理會這件事。”
他清楚地知道胡淨閣不會是那幕後黑手,那會不會已經要開始察覺她才是那個動了手腳的人?
徐安柏随即覺得自己抓錯了重點,大腦的轉動完全跟不上他說話的節奏,“什麽?”嘴張了又張,方才将思緒理順,“你說惡意收購隋氏的是胡淨閣?”
杜鹹熙點頭,“他就是站在建樂背後的那個人,他沒有刻意隐瞞,只要稍加調查就能清楚。”
可他是哪兒偷來的神通廣大?
隋木想問的也只是這個問題。
徐安柏說:“杜鹹熙一定知道這背後的秘密,可是他不告訴我,即使是說到這個份上,他都依舊有所保留。”
到底是為什麽?
隋木轉去吧臺取一瓶紅酒,拔了橡木塞,倒往兩個高腳杯,一手提着一個,遞去徐安柏手裏。
她在心煩意亂中喝了一大口。
隋木倒覺得好笑,擡手在她緊縮的眉間輕輕一彈,“怎麽說也是我們隋氏的危機,你卻看起來比我還憂心忡忡。實話告訴你,我現在更擔心的是你。”
徐安柏并不理會,隋木這個人她清楚的很,不輕易露出他失控的那一面,然而過度的樂觀總像是一種假象。
他敏感、脆弱,甚至在被她那些忽冷忽熱的那幾年裏磨得有些神經衰弱。
徐安柏說:“你不要低估一個母親的耐力、韌性和膽量。”
她把這件事的始末告訴隋木。
木楚山逃跑後的第一個晚上,她就接到他尋求合作的電話。
方法很簡單,不過是用申河最後的一點價值來狠敲杜鹹熙一筆。
因為對象是杜鹹熙,所以盡管隔閡巨大的父女倆還是在這關卡站成一隊。
盡管中途出了不少岔子,結果還是朝着他們設想的方向發展。
并不複雜的一段故事,想要串聯到一起直至成功,卻是着實不易,隋木自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上,自白霧裏慢吞吞地想。
如果這對父女仍舊決定不和呢,徐安柏一怒之下把他父親揭發。
如果杜鹹熙不會一意孤行吃下專利,就聽之任之放之呢。
這一盤棋走得何其兇險,木楚山是吃定了徐安柏會妥協,徐安柏則确定杜鹹熙在意她……否則這大幕拉開,臺上的演員一早跑光,還唱個什麽戲?
這便是致命的兩處弱點。
站在隋木的立場,他是一點兒也不相信徐安柏的話,但也想不出來徐安柏為什麽要騙他。
徐安柏正一仰頭,飲盡杯中的所有酒,“隋氏變成這樣,有一多半是木楚山的責任,如果當初不是他說服你收購申河,說不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申河的窟窿是胡淨閣捅的,他現在又舉着大棒朝隋氏過來了。這個人實在是不簡單,你可以質疑他的人品,但你不能忽略他的能力。”隋木食指點着雪白的煙卷,灰燼落在桌面,他怔怔看着那燃成灰黑的碎屑,忽然笑起來,“不知道是福是禍,他這一鬧,我反而心靜下來。這兩天總是在想,是不是真的要先成一個家,那種正常的,先生,太太,不必要太過相愛,就那麽平凡地過日子。或許在危機又來的時候,彼此間給一點攙扶和安慰,會來的比較輕松。”
徐安柏說:“你是真的喜歡上郗兮了吧,不然哪裏會有這麽些多愁善感。”
隋木聳聳肩,“不知道啊,只是聽她說她自小在福利院長大,很想要一個家的時候,心也會覺得有一點點的痛。她沒有對我做過什麽壞事,相反的,是我一直在辜負她。”
這還是那個游戲花叢,卻片花不沾身的隋木?
只是徐安柏完全沒有将心思放在這個男人的轉變之上。
他說郗兮是自小在福利院長大的。
而在不久之前,似乎還有另一個人這樣告訴過徐安柏。
胡淨閣說,“我是一個孤兒。”
“你母親出錢資助過我呆過的那家福利院。”
“決不能放棄生活之中的希望,可我想要的還不僅僅只是希望這麽簡單。”
現在想來,他想要的還真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