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記敘這件事之前,或許還該将時間往前再撥一些。
锒铛入獄的趙行長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錄完筆錄,簽字按指紋,麻木地跟着警察進到籠子裏。
他把這拘留所叫做籠子。
确實也像,鋼筋柱子,一條條豎着,就和老大爺遛鳥的籠子一模一樣。
至于裏頭,狹長的一塊床板,前頭,還有一個馬桶。
他花很長時間才能适應自己真的被關進來了這一事實。
是誰背後捅了他一刀,
想來想去也只有胡淨閣。
杜鹹熙這人卑鄙,手段也多得和花似的,但真要他做出些斷子絕孫的龌龊事,他還真是不屑一顧。
何況他女兒曾經做了他的未婚妻,他這個人懂得适可而止,有個女兒在前頭擋災,杜鹹熙不太可能再在他身上發怒。
唯一的可能是胡淨閣,他當初就是拿這些東西威脅他的,現在他對他一無是處,被推上風口浪尖也是合情合理。
趙行長想見自己女兒,也想見見那個母夜叉,他站起來,拿手敲鋼筋柱子,說:“長官,長官,我想打電話!”
有警察闊步走過來,拿警棍在柱子上一敲,“喊什麽喊!”
趙行長急得滿臉的汗,“長官,我想打電話給我女兒,行行好,通融一下。”
警察劍眉一挑,“同志,一切都要按照規程走,不是我不通融,實在是上頭不允許。”
與之同時,趙行長的閨女林凱蒂也想要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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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趙太太不同意,憤憤地啐了一口,道:“他死在裏頭我才高興,要看他?哼,他這輩子還沒修來這麽大的福!”
林凱蒂直哭,抹着眼淚喊道:“媽,你到這種時候就不要再發什麽小姐、太太的壞脾氣了。爸爸這些年在家裏頭受了多少閑氣,長輩們瞧不起他,說他是攀龍附鳳才當上了一行之長,同輩們疏遠他,都知道他是靠着裙帶關系一路往上,連你,你都不給他好臉色看,成天防賊一樣防着他,心裏頭也覺得他沒用。可他再怎麽不好,也是你老公啊,再怎麽無能,也是我爸爸吧,他是有錯,這些年用權來斂財也是他的不對,可這歸根結底,你想過沒,你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他一個大男人,還不都是想要為了讓你承認?”
趙太太惱得不行,眉頭鎖得死死,嘴裏罵罵咧咧的,“作死,作死,都怪罪到我頭上來了,他現在是不是殺人都算是我主使?你死丫頭翅膀硬了,管不了你,有種你就和你死鬼爸爸走,不要回我這個家看我臉色。”
林凱蒂果然就負氣而起,她說:“我現在就要去看他,再問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沒人睬她。
林凱蒂氣得兩手發抖,拽過自己的包往外跑。
只是剛剛到警察局門口,就有陌生號碼給她打電話,剛一接聽,她就随着對方說的簌簌落下淚來。
那頭的人說,趙行長下了頭頂上的一枚燈泡吃了,燈泡在他嘴裏“嘭”地炸了,玻璃屑刺了一整張嘴。
有人沖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支撐不住地倒下去,滿口血,又因此引發起心髒病,救護車剛來,小護士就說人不中用了。
大家還是把他拖到了醫院。
林凱蒂邊哭邊趕,到的時候,病床上,他爸爸仍舊被拷着,亮閃閃的手铐一頭連着他紫青的手,一頭連着床邊的欄杆。
儀器上,剛剛還有弧線撥動的屏幕突然拉作一根平直的長線。
有醫生翻動兜裏的手機,很冷漠地說:“死亡時間,五月十四日晚,十八點三十一分。”
林凱蒂都要瘋了,舉起包揚過頭頂,很重地砸到一旁筆直站立的民警身上,哭喊着:“你們是不是人啊,是不是人啊,他都死了,你們還怕他跑了嗎?他是我爸爸呀,你們能不能給人一點尊重,你們是石頭裏蹦出來的嗎,你們就沒有父母兄弟不會感到痛嗎?”
鬧到病房裏所有人都跑光,她一個人坐在邊上哭。
到這種時候,再不想去求自己的母親都不可能,她望着病床上被蓋好白布的父親,心一橫,起身出去打電話。
誰知會在這種地方看到杜鹹熙。
林凱蒂自然對那一次的接觸婚約耿耿于懷。
也試圖詢問過父親到底和他之間有過怎樣的一種瓜葛。
那時候,趙行長躲躲閃閃,只是說杜鹹熙想要那些專利,變了法子的要挾他,解除婚約不過是這其中的一項。
林凱蒂如同被點燃了的炮仗,噼裏啪啦從頭一直燃到腳。
而更讓她吃驚的卻還在後頭。
他的懷裏居然藏着……徐安柏?
她把徐安柏當做是知心的姐姐,把一切苦惱都盡數告訴她,她也曾聽那一面之詞便相信他們之間清清白白。
如今想來,是有多愚蠢呢?
所有人都在騙她,和她過不去,她做錯了什麽?
身體裏,某種因子劇烈團聚,她在屏氣中往身後的辦公室闖。
沖動控制着雙手雙腳,等到發現自己下意識做些什麽的時候,走廊裏已經俱是尖叫。
徐安柏緊緊抓着杜鹹熙的領口,說:“小心!”
卻只是提醒了杜鹹熙來護住她。
他高出太多,将她整個裹在懷裏,拿背擋着那快速跑來的女人。
只是鋒利的刀最終沒有刺向他的後背,林玲幫忙擋了下來。
她用手抓刀,血從指間湧出來,力氣告竭的一瞬,林凱蒂将刀一推,刀尖順着林玲的左腹部穿入。
林凱蒂如夢初醒,在這血海裏大聲尖叫,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捂着耳朵。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直到警察過來,抓走了比遇刺者更驚恐萬分的林凱蒂。
手術室外,徐安柏與杜鹹熙相對而立。
話題因這一連串的突發事件而擱淺了許久。
終是又回到了彼此談到的那一點。
徐安柏問:“看到林凱蒂和林玲變成這樣,你到底有沒有過一點內疚?”
杜鹹熙并不想厚顏無恥地說沒有。
趙行長入獄的事情和他無關,林玲沖出來擋刀也只是個人行為。
然而在這其中,他或多或少都有責任。
徐安柏說:“我明天就搬出去。”
杜鹹熙到這種時候才舍得開口,也只是低着頭,看她受傷的前額,然後用一種淡漠的口吻問:“你或許忘了艾倫。”
徐安柏無所畏懼,擡起頭,正好撞上他的視線,拳頭緊了又松,卻是很有底氣地說:“你可以提起訴訟,我不會攔着你,我在經濟上無法達到你的高度,但對于一個孩子而言,僅僅只有一個好的經濟環境是遠遠不夠的。我陪了他這麽多年,含辛茹苦地生下他,養他,教他,我對他來說幾乎就是一切,他也是屬于我的一切。可你不同,杜鹹熙,你還年輕,有自己的生活,只要你願意,會有無數的女人肯為你生孩子。你會結婚,有不止一個孩子,艾倫對于你,不過是一整個世界裏極其渺小的一隅。你看你到這時候,都要拿着這個無辜的孩子來威脅我,他對于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麽呢?”
杜鹹熙去抓緊她的肩,眉頭糾纏着,一個深深的川字。
心底裏不知道說了多少個不,可嘴緊閉着,只有力氣傳遞至手指,不放開她。
這時候,那種感覺便更重。
好像她明明就在身邊,然而卻隔着千萬重的山,一望無垠的海,千萬億光年的距離鋪疊開來。
他在等待的這一邊,耗盡了所有言語的力氣。
徐安柏把頭仰得很高,很高,抑制眼眶中打轉的熱淚。
她說:“能不能這一次,我走,是帶着做人起碼的尊嚴的。你所做的那一切我都明白,你和郗兮假裝暧昧,你帶着林玲來到這座城市,你和林凱蒂訂婚解婚約演繹一場場鬧劇,我都明白。你誰也不愛,你只是覺得好玩,看西洋鏡一樣望這群被你逗得團團轉的人,望我。可是你看,郗兮流産了,李煥生死了,林凱蒂被抓了,林玲現在躺在裏面病情緊急。這些人,他們究竟都做錯了什麽呢?”她敲敲自己心髒的位置,“和你在一起,這裏,真的很疼。”
徐安柏離開的時候,杜鹹熙沒有再多阻攔。
小田打電話過來,說徐小姐走的時候不肯讓他送。
不過她哭得很厲害,一個人偷偷躲在花圃裏流淚。
杜鹹熙都沒有再說什麽。
第二天上午,他再趕到那間公寓的時候,徐安柏已經離開。
她只收拾了一些細軟衣物,家具擺設仍舊維持着原先的模樣。
他們之間的聯系就是這樣薄弱,只要她一走,從這間屋子離開,便可以徹底斷了聯系。
白色的長毛地毯被送去幹洗,只有茶幾一角留着小小的缺口,是她唯一留下的痕跡。
打掃衛生的阿姨向他打招呼,說:“小姐今天早上吃過藥了,不過她沒肯帶走我給她的那瓶藥。”
他要她吃的是百憂解,治療她貪食症的特效藥。
不過名字不比療效,她心中百憂始終無法消減。
徐安柏拖着艾倫投奔隋木。
盡管這并非是上全之策,只是她現在身無分文,沒什麽選擇的餘地。
艾倫拖着自己的小皮箱,埋頭在後面跟着,兩眼裏閃着亮光,很委屈地看自己的黑色小皮鞋,“媽咪,我們為什麽搬家了?”
徐安柏還沒想好怎麽告訴艾倫,他這個壞媽咪終于決定和那個無所不能的新爸爸說再見了。
可艾倫喜歡他,她希望盡量給他一個過渡期,能夠平緩地度過這一段日子。
只是轉了幾趟車子方才到達隋氏大樓,她晃過了前臺小姐的問詢,牽着艾倫一路乘電梯到達目的地。
隋木的秘書認得徐安柏,很熱情地将自己的一塊蛋糕送給艾倫。
艾倫高興得不行,将小皮箱放在一邊,兩只小腿一蹬,爬到沙發上頭去。
徐安柏囑咐他不要亂走,兩個人親昵地親了幾口。
她同時照應秘書看好艾倫,秘書一口答應,然而在她準備進入辦公室找隋木的時候,秘書神秘兮兮地在她耳邊說:“郗兮小姐過來了,好像鬧了些不愉快,剛剛送水果進去的時候,正是吵得不可開交。”
徐安柏安慰她,“沒事的,你也不用撥電話問,有什麽事情我都為你擔着。”
誰知道他的辦公室只是虛掩着,剛要開門進入,就聽裏頭的隋木對一人說:“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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