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為同一個人,同一類事,徐安柏第二次來警局配合調查。

只是這一回關系重大,不比前一次敷衍即可了事。

杜鹹熙陪徐安柏坐在問詢室裏,小警察給兩位倒了一杯熱開水,翻開本子,簽字筆在紙上沙沙地寫。

“是這麽一回事,徐小姐,請你來只是想讓你協助一下調查,你只要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可以,不要太過緊張。”

徐安柏點頭。

“你最後一次見到郗兮小姐是在什麽地點、什麽時候,”

“大概是今天淩晨一點左右,我們坐了同一架回來,我幫她攔的出租車。”

“她有沒有說要去什麽地方,”

徐安柏努力回憶,郗兮說她是因為接了胡淨閣的電話才和隋木大吵的,而胡淨閣一連找了她幾天想要見她……

她皺眉,不住地搖頭,“我不清楚,她沒有明确地告訴過我,但我想她可能會去找胡淨閣,也可能只是為了回家——他們根本就是住門對門!”

杜鹹熙攬着她的肩膀,低聲說:“好了,別太激動。”

警察不停記錄,又拿筆支着下巴想了想,“唔,那她之前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麽?”

“她有說過胡淨閣一直在找她,”她緊緊咬着食指指節,“她說,胡淨閣告訴她,他可能會出什麽意外。”

“她的精神狀态怎麽樣?”

“不是很好,她剛剛和男友吵過架,一直在哭。”

“他們吵架的原因是?”

Advertisement

“郗兮接了胡淨閣的電話,隋木對她感到不滿,說了一些重話。可是隋木那個人,你不明白的,他脾氣一直以來都不是很好,有時候少爺脾氣一上來就大呼小叫,不過來得快也去得快,他的話從來都不走心的。”

“但郗兮可能不是這麽想的呢?”徐安柏丢過來一個“你什麽意思”的茫然面孔,警察喝一口茶,說:“郗兮對隋木非常在乎,可她和胡淨閣之間的暧昧被揭發遭到了隋木很強烈的排斥,惱羞成怒之下,郗兮趕回來殺了胡淨閣。在機場的事情也很好解釋,她為了洗脫嫌疑,故意告訴你胡淨閣說他近日會出意外,其實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混淆視聽,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她被胡淨閣私藏的槍支擊中。”

“不,不是這樣!”徐安柏忽地兩手拍上桌面,站起身來,“郗兮她和胡淨閣從小一同長大,就算是存在某些分歧,也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徐小姐,你冷靜一點,這只是我們警方的猜測,一切都是要講證據的。我們不會平白無故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因為某些固有的想法影響判斷。”

杜鹹熙按着她的肩,說:“好了,別這樣,坐下來吧。”

徐安柏卻是甩開了他的手臂,抱好自己的雙肩,快速地坐下。

杜鹹熙表情僵硬,看了看她,想說些什麽,又忍住了,只是順從地離她遠一些。

警察說:“還有最後的幾個問題問一問你,徐小姐,昨晚和郗兮小姐分開後你去了哪兒,見到什麽人,是否有目擊證人?”

徐安柏有些發蒙。

杜鹹熙搶先開口,“你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如果你把她當成嫌疑人的話,我們有權不做回應,一切請等律師過來。”

警察說:“不要太緊張,杜先生,我只是将自己的職責履行到底。”

徐安柏按着太陽穴,“沒什麽,我可以告訴你。我回去過一趟,保姆可以為我作證,随即我就到了醫院,因為我有一位朋友出了小車禍,我陪了他一整晚。”

“一整晚?”警察重複,見徐安柏點頭,他又問:“可不可以說一下你這位朋友的姓名,如果有需要,我們可能要請他過來協助調查。”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杜鹹熙臉色發青,尤其是在她強調一整晚的時候。

一整晚。

徐安柏說:“他叫權旻東。”

權旻東。

一整晚。

連在一起便是她失蹤後的一切的足跡。

出來的時候恰逢一旁抽煙的隋木。

一臉疲态,滿臉沮喪,他消瘦的下巴冒有暗青色的胡茬。

徐安柏默不作聲地倒來一杯熱茶,遞去他手中。

注意渙散,連同神經末梢的感覺也變得遲鈍,隋木抓着杯子猛地灌了一口,徐安柏說:“小心燙。”

他方才察覺出溫度,又“哇”的一口全吐了出來。

徐安柏皺着眉頭,聽他說:“法醫鑒定過了,胡淨閣是被那一刀刺中流血過多死亡的。通過彈道分析,郗兮中的那一槍确實是從胡淨閣手中的搶裏射出的。現場沒有其他人的腳印或是指紋,如果沒有進一步的證據,郗兮會被定為殺人犯。”

“沒到最後一刻,都不要輕言放棄,”徐安柏想要安慰,然而手懸在半空,卻始終落不上他的肩膀,只好摩挲着又收回來,嘆氣道:“現在最需要關心的其實是郗兮的病情。”

隋木倏忽間抱着頭,樣子痛苦,“我不應該發火的,我不應該要她滾,要她再也不要回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他的痛苦可想而知。

徐安柏卻只能靜靜看着,愛莫能助。

車上,密閉空間裏,只有冷顏相待的兩個人。

徐安柏靠着座椅說:“其實你此刻心裏是真的很高興吧。”

杜鹹熙剛剛降下車窗,迎着風口點了一支煙。

只是匆匆吸了兩下,手指夾着,支在半開的窗玻璃上。

他一手松了松領帶,側過臉來看她,“為什麽?”

“你和隋木水火不相容,這一次的事将他打入低谷,他哪怕還有和你叫板的能力,也沒有那份心思了。”

杜鹹熙竟然笑起來,“我看起來一定很像是個落井下石的人吧,所以即使是在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之後,所能想起來的也就只有冷嘲熱諷和幸災樂禍了。”

“信任總是要建立在一定事實基礎上的,人不能只靠外表就來區分好人和壞人。”徐安柏坐直了身子來望他,“現在,先把你的手機借給我。”

杜鹹熙擰着眉頭,踟蹰再三方才聽話,只是看她娴熟地輸入一長串號碼,那股心底壓抑的怒火便越扇越旺。

她擺過頭去,溫柔低語,“喂,是我——”

尾音倏忽間拉長,變成一種尖叫的前奏。

杜鹹熙已經奪走手機,自降下的車窗往外重重一砸,“砰”聲落地,四分五裂。

徐安柏一臉驚駭,大聲道:“你做什麽!”

杜鹹熙已經松了安全帶,俯身而來,口吻中帶着凜冽的寒氣,“你休想在我面前打電話給別的男人。”

尤其是他。

吻猝不及防地砸落,他口中有淡淡煙草的氣息,吻,更像是小獸間打鬥的撕咬,他吞着她柔軟的唇,橫沖直撞,牙齒磕到她的軟肉。

徐安柏用力掙紮,無意間,手揮到他燃着的煙頭,呲的一聲,肉被燙開,她痛得啊啊直喊。

杜鹹熙方才松開她,扔了手裏的煙,看那傷口。

徐安柏将手抽開,“你一定要看到我傷痕累累才會放過我對不對?”

杜鹹熙頭痛欲裂,說:“你一定要時時刻刻都把我想得這麽卑鄙?”

徐安柏反唇相譏,“那你要什麽時候才能忘記那些事,站在我的面前,告訴我你其實不想對我這麽殘忍,你對我不是沒有感覺的?”

兩個人都因此而一怔。

徐安柏想,自己真是昏了頭了,多麽可笑的話啊,居然會從自己口中說出。

慌張失措裏她手按開門,害怕被拒絕,所以先拒絕別人,“是我自作多情了。”

冷笑着顫抖着往下爬。

杜鹹熙卻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往自己這邊稍一用力,她摔進他懷中。

擁抱很緊。

他低語,像是情人間争吵後內疚的呢喃。

“你說的不錯,徐安柏。”

徐安柏竟忘了問他是哪一點不錯。

究竟是忘卻那件事,還是不對她殘忍,亦或者……是對她有感覺。

倒是杜鹹熙問題多多,首當其沖是她為什麽要逃跑。

她跑什麽?

害怕面對現實,對某些事無地自容,或是兩者皆有。

不過她選擇不做回答,頭靠着手肘,在汽車行進中慢慢理一理思路。

杜鹹熙說:“先帶你去吃晚飯吧。”

徐安柏搖頭,“我一天沒見艾倫了,先見到他再說。”

誰知家中早就亂成一團,阿姨們都是一張苦瓜臉,膽戰心驚地過來說:“小少爺不見了。”

徐安柏一時沒站穩,踉跄幾步幾乎要暈倒,被杜鹹熙緊緊攬住肩,到底是扶住了。

他仍舊沉穩,“你們慢慢說。”

七嘴八舌,沒有統一的口徑。

徐安柏急得頭發脹,手緊緊抵着沉重的額頭不放。

杜鹹熙扶她去沙發上,用宅電撥了小田的號碼。

他在那頭支支吾吾,杜鹹熙滿是威脅地發話,“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徐安柏擡頭看他,問:“是不是有艾倫的消息了?”

杜鹹熙做個停的手勢,擋在胸前,直到挂了電話,方才回答,“我知道艾倫在哪了。”

杜宅。

艾倫追着地上的一架玩具汽車滿屋子地跑。

大門開啓,一列仆歐站到門旁列隊,人進入的同時,畢恭畢敬地鞠躬道:“少爺好。”

艾倫注意力被分散開來,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往外一望,忽然喜笑顏開地張手跑過去。

“媽咪!”

徐安柏一把将艾倫抱起來,頭埋在他的肩窩處,如釋重負地說:“艾倫,你怎麽在這兒啊,你把媽媽吓死了。”

艾倫艱難扭過頭,指了指身後沙發上的一個人,甜聲說:“是爺爺帶我來的。”

爺爺……

杜鹹熙早已往自己父親一頭走,冷冷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杜父不急不忙,手指了指一旁的書房,“來,到這裏頭我們慢慢說。”

眼睛卻是始終盯着徐安柏。

徐安柏只覺得被此洞穿,緊緊抱着懷裏的艾倫,向他微微鞠躬。

艾倫扭着小腰,“媽咪,你把艾倫弄痛了。”

杜鹹熙過來揉他的頭發,“艾倫陪媽媽在這等一會兒好嗎,爸爸保證很快就出來帶你們回去。”

他手攬着徐安柏的腰,讓她在一旁坐下,又囑咐一邊的阿姨端一碗燕窩粥上來。

杜父早已在旁不耐煩,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書房門被輕輕阖上。

徐安柏坐姿別扭。

忽然有笑聲一陣風似的席卷而來,杜太太手裏拿着遙控器出現在這對母子面前。

徐安柏幾欲站起來,說:“杜太太好。”

她卻執意按着她的肩膀,要她坐下來。

杜太太将遙控器還給艾倫,笑着說:“繼續玩你的去,好嗎?”

艾倫一把接過來,重重地點頭說“嗯”,便從徐安柏腿上跳下來,臨走前拍拍媽媽的一只手,道:“媽咪,你不要走,在這兒等爸爸哦!”

徐安柏不知該笑還是該哭,控制情緒的開關,一旦遇見杜鹹熙這個強勢無比的母親,便一再失靈。

杜太太則是閑适地坐下來,仔仔細細打量剛做過保養的十指,“艾倫這個孩子很可愛,你把他教得很好。”

天地明明是靜止,徐安柏卻覺得四周的一切都在劇烈的顫動,“艾倫他……他是我的孩子!”

杜太太驀地擡眼看她,嘴角一抹犀利的笑,“艾倫是杜家的孩子,徐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每一個無能的女豬背後都有一個不好對付的婆婆。

我要加快節奏,握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