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艾倫是杜家的孩子,”杜父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欽開盒子,取出一支暗褐色的雪茄擱在鼻下輕嗅,“他媽媽的身份雖然并不體面,但艾倫到底是我們杜家的骨肉,決不能讓他流落在外頭。”
杜鹹熙冷冷而笑,“是因為有過教訓在前頭,所以現在無論如何也要扳回一成麽,”
杜父知道他指的是權旻東,心裏不舒服,将手裏的雪茄擱在桌面,沉着臉色道,“無論你怎麽說,徐安柏必須走,但艾倫一定要留下。”
“如果我兩個都要帶走呢?”
杜父自抽屜裏取出一個信封,将裏頭翻得橫七豎八的照片一齊扔到桌子上。
“你自己看看,像話嗎?”
大多是他和徐安柏的照片。
有彼此面對着閑話,她跟在後頭靜靜看他的,或是他毫不避嫌地當衆抱她,吻她額角的……
杜鹹熙想的是,他和這個徐安柏,總算有幾張合照了。
杜父正怒不可遏,“我以為你是玩一玩,鬧一鬧,男人麽,年輕氣盛,精力無處發洩也是有的。可你帶她大大方方回公司,弄出這麽大的波瀾,多少股東在我耳朵裏說三道四。你是不是昏頭了?她爸爸是個逃犯,媽媽精神有問題,她對于你只有壞處沒有一點好的地方。”
“還有你弟弟,”他将下頭壓着的幾張一并取出來,“你弟弟也跟你學,和這種女人處處糾纏不清,被她玩得團團轉,以後還要不要做人,怎麽讓公司上上下下的人服氣?杜家這麽大的産業,我怎麽放心讓你們倆來管!”
杜鹹熙往前走一步,顯然對這後頭的幾張更感興趣,鏡頭裏,徐安柏總帶着淺淡的笑,而權旻東眼中的光不會有錯。
他皺起眉。
“我是認真的,”杜鹹熙将照片放下來,五指撐着桌面,神色凜然道:“這一次,我對徐安柏是認真的,你以後不要幹涉我的私事,更不要找人跟蹤我。”
杜父氣得瞪大眼睛,随手抓起臺上的一只煙灰缸甩出去。
一道平緩的弧線,直沖杜鹹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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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偏偏不躲,就這麽筆直地站立,直到尖銳的棱角割過他額頭,重力驅使下深砸出一個口子。
煙灰缸還未掉落地面,杜鹹熙的半邊臉已是血紅一片。
杜父伸手指着,渾身顫抖,“你,你,你……好……”
他一路疾走去拉開大門,對外面臉色蒼白的女人說道:“孩子的撫養權我們是要定了!”
徐安柏卻因他身後那個半邊臉上布滿血跡的杜鹹熙而驚駭。
杜太太吓得不行,一路跑一路按住自己心髒,高聲叫道:“兒子,你要不要緊,怎麽弄成這樣的,快點過來給媽看一看。”
艾倫同樣受到驚吓,對着一屋子亂糟糟的人放聲大哭。
徐安柏這才想到還有一個他,跑過去死死抱住,将他的腦袋往自己懷裏扭。
杜鹹熙這時才開口,“這場鬧劇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他過去攬住徐安柏的腰,說:“我們走。”
杜父在後面高喊,“杜鹹熙,你給我站住!”
杜太太則立時沒了主意,幫哪一頭都覺得別扭,只有一邊追,一邊叮囑,“記得看醫生,兒子!”
徐安柏取出車上備用的急救箱,幫忙處理傷口。
只是棉球剛一碰到,稍有凝結的傷口又露創面,血水混着汗液一齊湧下。
徐安柏手忙腳亂地上藥,他痛得齒間出氣,“嘶嘶”幾聲。
徐安柏早就是如臨大敵,因完全無法控制住場面而手抖,說:“還是去醫院吧。”
杜鹹熙抓住她的手腕,說:“沒事的,我自己來。”
他眉弓處都已經腫起,一只眼睛受此壓迫張不大,卻依舊是逞強沖她投下一個若無其事的笑。
徐安柏只得拿濕巾幫他擦臉上的血跡,卻不知為何,剛一擡頭,簌簌落下兩行熱淚。
杜鹹熙問:“又是怎麽了,我說了沒事的。”
徐安柏哽咽着,将眼淚往裏吞,“你爸爸是什麽意思?撫養權,難道你們杜家真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連艾倫這麽小的孩子都不能放過。”
杜鹹熙只是抓住她的手,仔細看着她指頭上的淡粉色燙傷,撮起嘴吹了吹,問:“疼嗎?”
徐安柏将手抽開了,抵住他的肩膀,直直看進他眼中,“我在問你。”
杜鹹熙說:“他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
……這是提前宣判她的死期,要她做好一切可能失去艾倫的準備?
艾倫躺在一邊,已然睡着,呼吸很輕。
游絲般微弱的氣息萦繞,抓不住。
徐安柏說:“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艾倫。”
“怎麽做?”
杜鹹熙把問題抛給她。
怎麽做?
找最好的律師,可杜家有一整個律師團隊等着她。
法庭是要征求孩子意願的,可他的媽媽是個情緒失常的病人。
或者帶他逃跑,木楚山卻連自己都不曾安頓下來。
無數想法在她腦中,又被無數現實所擊垮。
杜鹹熙在這時候說:“我們結婚吧,安柏。”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結婚,一切就都會迎刃而解了。”
結婚……因為這樣的一個理由。
“你不必現在就回答我,我可以等。”
他一臉冷靜,不像是玩笑。
她在後一天去見權旻東。
權旻東準備準備出院,頭上纏着白色紗布,“你怎麽想呢,安柏?”
徐安柏沒有想法。
權旻東站在她身前,淡笑道:“你看,安柏,你就是這樣,遇見他,你的聰明便用完了。哪怕是我初遇你的那一次,面對死亡,你也沒有這樣膽怯過。”
徐安柏不置可否地低頭。
“如果我是你,我就趁着這次機會将他一次擊垮,毫不留情面的。”
“可是,”徐安柏說:“他畢竟是艾倫的父親,這一點永遠不能改變。”
權旻東向她投去深深一眼,鎖緊袖口,說:“你跟我來。”
他帶她去見他母親。
權旻東頭上帶傷,不敢見她,只有隔着門上的玻璃偷偷往裏頭看。
他說:“我媽媽的身體一直不好,這麽多年一直和我住在國外。我不知道他和爸爸是怎樣開始,又到底是誰錯誰對,可事情已經發生,又能怎樣挽救?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報應,那她這些年所受的折磨也該抵過那些年輕時犯下的錯了吧。或許你還不知道,她身上長了瘤,癌細胞擴散的很快,我不知道還能陪她多久,可是杜家,”他兩眼忽的泛紅,額上青筋冒起,“到這種時候,杜家還是不願意讓她回來。即便是在承認我的這一件事上,爸爸也不過是以此為契機,要給杜鹹熙一個教訓。你不會知道我用了多少力量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又要用多少時間才會知道杜鹹熙和杜家的真面目?”
他怒火中燒,看不到自己因為仇恨扭曲的臉。
徐安柏幾難相信,說:“其實你一直都很恨杜鹹熙?”
他卻僞裝的那樣深,讓她以為所有紛争的源頭不過只是因為她。
權旻東閉起眼睛長長呼出一口氣,再睜眼,又是那個笑容燦爛,眼神清澈的大男孩。
他揉揉她的頭,好像是哄小狗般随意的口吻,“我沒有不恨他的理由啊,安柏。”
就好像是落葉歸根,春去秋來一樣的順理成章。
徐安柏卻感到一絲絲的寒涼。
“其實,你早就知道我和杜鹹熙的關系吧?”
權旻東垂目想了想,朱唇緩緩開啓,“你不會到現在還覺得我們是偶然相遇吧。”
徐安柏居然笑起來,多好的演技,她甘拜下風。
剛出醫院便遇見手拿照片的一隊警察。
本是擦肩而過,警察卻又轉身喊住他們。
警察看看權旻東,又比對照片,說:“權旻東先生是嗎?”
權旻東點頭。
“我們的技術部門監察到你和市內一起兇殺案件受害人近期通信密切,希望你能配合工作和我們回一趟警局。”
權旻東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欣然前往。
出發前扭頭問徐安柏要不要一同前往,徐安柏怔怔立在原地,搖頭。
隋木很快就得知了這一消息。
警察通過恢複胡淨閣郵箱的垃圾箱找到蛛絲馬跡。
有一個郵箱地址,每隔一段時間便給胡淨閣發送一封郵件。
盡管注冊消息并非真實,用戶IP時刻在變,警察還是從雜亂數據裏整理出規律,挖出背後發信人就是當下風頭正勁的權旻東。
只是權旻東一臉坦然,表明自己的确是向胡淨閣發過郵件。
“舉賢納士有什麽錯?我希望為杜昌吸引來這一人才,我沒必要為這樣一件小事就殺人滅口。”
“可胡淨閣先生惡意收購過杜昌。”
“商場上多的是這樣的事,如果這就是我殺人的動機,那我早就不能坐在這兒了。”
權旻東的話始終是無懈可擊。
為錢?他是杜氏的二公子。
為權?他已經獲得了杜昌。
連不在場證明都有,警察只要往前翻一翻就能看到徐安柏的話。
他們在一起一整晚。
他出車禍的事甚至出現在各大電視臺。
可隋木總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要他相信郗兮會殺人,比要他相信權旻東就是那個幕後黑手來得滑稽得多。
他給徐安柏去電的時候她始終是沉默,隋木問究竟還會有誰要去害胡淨閣和郗兮?
艾倫已經跑去門外,笑嘻嘻地投進杜鹹熙懷裏。
她說:“我等會再打給你。”
便不理會對方喂喂的喊聲,兀自挂了電話。
杜鹹熙親自下廚,腰間圍着圍裙,一手抓着亮閃閃的尖刀。
很慢地切一塊洋蔥。
徐安柏倚在一旁的流理臺,看他一點也不娴熟的刀功。
“關于你和我提到的那件事,”她手按住他的刀柄,鑽入他和臺沿之間,他一手落在她的腰上,“我想我有答案了。”
他靜靜等着。
“我們結婚吧。”
作者有話要說:聽取大家的意見哈,不過也有可能女主是韬光養晦的終極boss也不一定啊。
重感冒,出差剛肥來就更了,我簡直太敬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