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才子

祁煊入住客棧不久之後,就有侍衛前來禀報朝中事務,太後和右相最近都沒有異動,右相的侄女除了每天向太後請安之外,也沒有離開秀女宮。

“繼續盯着。”祁煊瞇了瞇眼,看來對方很謹慎,他以為自己的離宮,會讓太後以為有機可趁,結果太後倒是沉得住氣,只是将樊婉如弄進宮。

他暗嘆了一聲可惜,揮退了侍衛之後,坐在榻上沉思了一會,然後将內侍叫了進來,問道:“燕歸呢?”

“回陛下的話,燕小将軍在房裏。”內侍恭敬的答道。

“嗯,帶路。”祁煊站起身,內侍馬上在前方領路,帶着祁煊來到燕歸的房前。內侍上前叩門,不一會,門“咿呀”一聲開了。

“行了,你下去吧。”祁煊将內侍揮退,自己走進燕歸的房裏,燕歸趕緊側身讓他進入,關上門後,轉身正想請安,就見到祁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怎麽,燕卿又想替朕捏捏了?”祁煊笑着走到一旁的軟榻,撩起下襬坐了下來。

燕歸站在原地不曉得該如何應答,祁煊也不為難他,揮手說道:“坐吧,朕來看看你,順便和你說說話。”

燕歸趕緊謝恩坐下,不過祁煊并沒有馬上開口,只是靠在榻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須臾,祁煊才開口說道:“燕歸,朕需要你。”

這是燕歸第二次聽見祁煊如此慎重的說需要他,就算知道對方沒有其它心思,還是讓他的心跳忍不住快了幾分。

不過同時他也因為祁煊鄭重的态度,心裏有些不安,他不曉得對方為何要三番兩次強調需要自己;按理來說,皇上朝堂上多少重臣,怎麽會需要自己這樣的一個無名小子。

“燕歸,你且聽着。”祁煊看出燕歸的疑惑,打算将他目前的處境稍微透露一些讓對方了解;他想從現在開始培養燕歸,把對方視做自己的心腹。

燕歸正襟危坐,專心聽着帝王說話。祁煊說得很慢,而且很瑣碎,燕歸一字不漏的聽着,也記在心裏,他知道,祁煊的一言一語,絕對都有涵義。

聽了一會,燕歸也理出了個大概,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聽見皇室的秘辛;皇上雖然沒有明言,但是話語中還是透露出對太後的不滿。

從頭到尾燕歸都不敢吭一聲,無論太後是對是錯,都不是他可以置喙的,所以他只是安靜聽着。接着祁煊又說到樊相和樊仲,燕歸聽見樊仲的名字時,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祁煊注意到了,停了下來,開口問道:“你與樊仲相識?”燕歸遲疑了一會,微微點了點頭,恭敬的答道:“回陛下的話,微臣與樊仲之弟是同窗,和樊仲有過幾面之緣。”

祁煊愣了愣,這才想起樊相似乎還有個公子,不過樊二公子和樊仲相比,就不是那樣出色了,沒想到燕歸會和樊二公子相識。

“燕歸認為,樊仲此人如何?”祁煊淡淡問道。

“回陛下的話,微臣與樊公子并未深交,不知其人。”燕歸答道。

“不知其人視其友,樊仲之友如何?”祁煊又問。

“回陛下的話,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燕歸模拟兩可的答道。

“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祁煊點點頭,頓了頓,才笑着說道:“朕看你很了解樊仲,不像你所說的不知其人。”

“陛下聖明,微臣……”燕歸吶吶的開口,祁煊不在意的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無妨,朕之前就許了你有話直說,這樣很好,朕很欣慰。”

燕歸心裏撲通撲通跳,他剛才只是在賭,用帝王許給自己的恩典,賭說出樊仲壞話的下場,畢竟樊仲之前身為皇子伴讀,應該和祁煊感情深厚才是。

只是他不能昧着良心,在祁煊面前誇贊樊仲,樊仲此人心胸狹隘,為兄不友,為友不義;在外人面前表現兄友弟恭,回到家裏卻是态度惡劣。

樊家的二公子,樊季,能力其實并不比樊仲差,只是樊季比較安靜木讷,比起巧言令色的樊仲,自然常常被搶了風采;再加上樊季也不是愛出頭的個性,便由着兄長表現,甚至搶了自己的功勞也無所謂。

樊仲最讓人驚豔的一首詞和一幅字畫,其實都出自樊季之手,世人只道樊家大公子好文采,殊不知二公子才是真正的大才子。

祁煊也是聽了燕歸所說,才知道王城第一才子的稱號,其實應該給樊季,而不是讓樊仲頂着第一才子的稱號,風光這麽多年。

祁煊還問了許多關于樊季的事,燕歸恭敬的如實回答,心裏卻有些忐忑,皇上對于樊季似乎很感興趣,他木着一張臉,将樊季的一切全說了出來。

看着皇上若有所思的表情,燕歸的感覺很複雜,一方面替樊季高興,如果皇上能夠因此注意到他,也算是一件好事;不過心裏卻有些酸澀,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希望皇上需要的人,只有他一個。

祁煊沒注意到燕歸的表情,他此刻心中所想的,确實是樊季,卻不是燕歸以為的有興趣,反而是因為燕歸和樊季的交情,讓他心裏有些別扭。

說是別扭也不太正确,反正就是不太對勁,他一直認為燕歸心中只有自己,現在才知道,原來在他之前,樊季就已經介入燕歸的生活了。

皇子五歲入書房,大臣的兒子若是伴讀,便跟着五歲入書房;若不是伴讀,便是六歲入學堂,樊季和燕歸就相識在他們六歲那年。

祁煊想,樊季竟然比他早了四年識得燕歸,這一點讓他不太高興,又加上對方是樊家人,更是讓他心中增添了幾分不喜。

不過轉念一想,又有些可惜,若樊季不是樊家人,倒是一個人才。只是上輩子被樊仲背叛過的祁煊,這一次怎麽都不會想要再見到樊家人。

他回過神來,又和燕歸說了一會話,燕歸見他不再提起樊季,籲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暗暗譴責自己,不該感到欣喜。

祁煊并沒有向燕歸透露太多,只是稍微提了一下他和太後的矛盾,不過依照燕歸的聰明才智,多少能猜到帝王的意思。

燕歸還記得,祁煊要自己的忠心和誠實;如今皇上對他提起皇室的秘辛,也算是慢慢将信任放在自己的身上。

縱使祁煊說的不多,燕歸也能想象得到,對方在宮裏的日子,并沒有外人想象的快活,相反的,幾乎可以說是如履薄冰。

祁煊是剛登基不久的少年帝王,按理來說,太後該是他最強力的後盾,可是太後卻和祁煊離了心,不只不幫襯對方,還處處刁難找茬。

燕歸聽祁煊說起柳妃時,心裏就是一痛,當初柳妃進宮時,他也是有耳聞,據說皇上見到柳妃時,驚為天人,為着對方的美貌癡迷不已,甚至當天就宿在了柳妃的宮殿裏。

傳言和事實有出入,柳妃進宮時,祁煊确實驚豔于對方的美貌,不過還不到癡迷的地步;宿在柳妃宮殿裏就更不可能了,柳妃入宮時祁煊才剛登基,有許多事情要忙,連續好幾晚都宿在書房裏。

他連自己的寝宮都沒有回去,更不用說會跑到柳妃的宮殿裏了。那些傳言自然都是太後讓人傳的,為的就是塑造出祁煊沉迷于美色的假象。

不過祁煊宿在書房有許多內侍和宮女都見着了,所以宮中的人自然不會相信這個謠言,只有宮外不明事實真相的,以為柳妃真的如此受寵。

太後沒想到祁煊得了風寒再醒過來,芯子會換成二十年後的鐵血帝王,因此他不僅沒有寵幸柳妃,還将柳妃給打入冷宮。

失了一個棋子的太後,自然要趕緊找替補,本來應該找的蝶妃沒有出現,反倒是樊婉如入了宮。祁煊想,不管是蝶妃還是樊婉如,總歸都是太後的眼線,就算歷史發生偏差,離原本的軌跡也不是太遠。

祁煊和燕歸說完話後,天色就差不多黑了,他們在客棧用了晚飯,打算再晚一些就可以準備進宮了。

晚飯時祁煊留在燕歸的房裏,和他一道用飯,這讓燕歸緊張得不行,整頓飯吃得有些戰戰兢兢,連菜色都嘗不出味道。

祁煊見燕歸如此緊張,便将內侍揮退,親手幫他布菜。燕歸受寵若驚,趕忙想要阻止帝王,伸出去的手正好壓在對方手上,他吓了一跳,正要拿開,祁煊反手将他的手握住。

“硄啷”一聲,祁煊手上的勺子掉在桌面上,燕歸僵着身子任由祁煊握着自己的手。祁煊輕笑一聲,摸了一把燕歸的手背,才又把手縮回去。

燕歸趕緊拾起桌上的勺子,卻感覺剛才被碰過的手背有些發燙,彷佛對方的體溫還留在上面,帶着會灼傷人的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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