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換人

石醫生舉着電話聽了一會,“哦,我正在外面出診,麻煩您……”

接着又起身朝門口走去,順帶捂了一下話筒,壓低聲音,“這個是院領導安排的,我就這麽回去不太好……”

“哦,那個病例在我辦公桌抽屜裏,這樣,段哥,我等會給我助理打個電話,讓他給您送過去行了……”

……

季姚實在坐不住,起身上樓。

石醫生倒是眼尖,見季姚走了,一心急就喊出了口,“季先生,你先別走,等我一下。”

季姚頭也不回的上樓。

石醫生舉着電話跟在後頭,“季先生,季先生……”

電話裏的聲音沉默片刻,“季先生?”

石醫生眼見着季姚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有些挫敗,“恩,是我今天看的病人,很不配合。”

那邊的人警覺發問,“叫什麽?”

石醫生沒有多想,“叫季姚,是個年輕人。”

***

眼鏡男忐忑的坐在沙發上,手裏握着一杯檸檬水,時不時的推推臉上的鏡框。

忐忑的原因主要是因為這一大早上發生的事實在太詭異。

自己本來還在辦公室編程,結果忽然頭兒就闖勁來,笑眯眯的說要給自己放一天假,還說有個貴客在藍海零點咖啡裏等着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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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自己就這麽一頭霧水的被迫放假,過來接見貴客。

這一大早晨自己擠了好幾趟地鐵,走了三條街才到這,進來後剛跟前臺報了個包間號,就給人客氣的迎到裏面。

藍海是本市最好的酒店,裏面豪華程度簡直令人瞠目結舌,眼鏡男剛來的時候随手翻了一下服務員遞上來的點餐單,在确認了每樣東西後面的數字長度候就什麽也沒要,光點了一杯免費的檸檬水。

但是這種VIP包一看就是有最低消費的,要是真別被人放了鴿子,怕是自己接下來這一個月的飯錢都要沒有了。

正尋思着,忽然就聽得腳步漸進,有服務員将門推開,接着就進來兩個高個子男人。

前面那個頭發染了色,一身帶着LOGO的名牌,看一眼這邊就順手将手包扔在一邊,大喇喇的坐在對面沙發上。

後進來的男人除了走路不大利索,別的就正常多了,煙灰色的襯衫襯的那人精神氣兒很好,頭發很短,整個人看上去清爽利落。

就是黑着一張臉,看起來很不友好。

蛋蛋趕忙往旁邊一讓,“合兒,你坐這兒,我上裏頭去。”

陶合給他叫的一身雞皮疙瘩,低聲罵了一句,就坐在蛋蛋讓出來的地方。

段小瓶一見這衣着裝扮就不敢怠慢,趕忙起身伸出手,“你們好。”

倆人坐在沙發上,橫着眼睛,誰也沒上去跟他握手。

段小瓶有點尴尬,将手收回去,重新坐下。

“咱們好像不認識,不知道二位叫我過來是有什麽事麽?”

蛋蛋點了一根煙,給陶合遞了一根後,轉眼去看段小瓶,“抽煙麽?”

段小瓶連忙搖頭,“不抽,不抽,謝謝。”

陶合接過煙,上下打量對面的男人。

黑框眼鏡又油又髒,頭發也幾個月沒搭理了,發梢長的能蓋住耳朵,腦袋上泛着油光,上面浮幾點白花花的頭皮屑,長相就更不用說了,面黃肌瘦黑眼圈,怎麽的也得有三十大多了,真不想不通季姚是怎麽看上這麽個男人的。

莫非有專長?

陶合忽然很想讓這男的脫了褲子比比,但又覺得這事實在太腦殘,就只得作罷。

“你不認識我們沒關系,你應該認識季姚吧。”

“季姚?”段小瓶明顯的意外,“沒聽說過。”

陶合看一眼蛋蛋。

蛋蛋冷聲一哼,“你裝什麽蛋啊……”

後來又覺得不對,趕忙改口,“你裝什麽大尾巴狼,你在外面不是有個相好的麽?”

段小瓶一口水差點嗆出來,“相好的?這位大哥,冤枉啊,你說咱倆素不相識,怎麽就生生給我扣個出軌的帽子……我很愛我老婆的,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季姚是誰啊?”

陶合臉色緩和不少,稍微一擡手,俯在蛋蛋耳旁低聲開口,“我也覺得不太像,是不是找錯人了?”

蛋蛋将煙擱在煙灰缸上,聽完後又湊到陶合耳邊,“我上警局查的,叫小瓶的眼鏡男就這一個,其餘的不是小孩就是女的,都不可能啊……”

陶合坐直身子,稍微客氣了點,“你真不認識季姚?他很想你,特意拜托我們來找你。”

段小瓶維持一個端水的動作一動不動,後又無奈嘆氣,“季姚到底是誰啊,幹什麽的?男的女的啊?……我的确不認識啊……”

蛋蛋跟陶合互看一眼,“哎呦,真對不住,那你先回吧,我們找錯人了。”

段小瓶如釋重負,“我說麽……那行,我先走了。”

等然出了門,陶合斜蛋蛋一眼,“你辦的好事。”

蛋蛋抹着汗笑,“你看看,這也不能全怪我不是……你不說要走戴眼鏡的男的麽,就他一個符合條件,哎,我說你是不是聽差了,比如叫段肖明啥的?”

陶合繼續抽煙,“等我在回去問問的他的。”

蛋蛋摁下服務鈴,點了兩人常喝的東西進來,“我給你介紹的醫生怎麽樣啊?那是特意托朋友關系安排的,說是門診專家呢。”

“不知道,人早晨已經過去了,這是頭一天,”陶合忽然皺了臉,接着将煙掐掉,撩起褲管。

蛋蛋見狀伸脖子過去瞧,“好像比剛才好點了……還疼麽?”

陶合放下褲管,将受傷的腳搭在旁邊的皮質方凳上,“哪會好的那麽快……還是有點疼……”

“沒事,剛才醫生不都說不是啥大問題麽,我看你就是矯情,”蛋蛋擺弄着手指頭上的鑲鑽指環。“能疼到哪兒去啊,過兩天自己就好了。”

“你懂個屁,我那是心痛……”

蛋蛋哈的一笑,“季姚還那個脾氣啊?這一腳夠狠的,你可真是,沒事上去啃人家幹嘛啊……”

陶合一瞪眼睛,“他是我對象我不能睡還不能親一下啊!”

“人家不是不記得麽?”

“不記得那也是!我反正沒做錯什麽,而且我覺得我夠可以了,因為怕他反感,我整天跟他睡一張床上什麽也沒幹……”

“所以說要趕緊治病啊,治好了好辦事,”蛋蛋一臉壞笑,“對了,要是那個醫生你覺得不好,回頭還可以在換。”

陶合漫不經心的重新點煙,“你怎麽不一步介紹到位啊……”

“不是我不想一步到位,而是那個心理博士古怪的很,仗着有點本事,基本上不給領導面子,他們院領導拿他也沒轍,誰叫人就是牛逼呢,反正除了他,這個姓石的大夫就是最好的,你要是實在覺得不行,我就再給你想想辦法。”

話音剛落,酒店大堂經理就端着茶點進來,滿臉笑容的跟蛋蛋打招呼。

“丹總,怎麽今天這麽有興致……”

陶合趕忙把臉一轉,生怕給他看見了多嘴。

蛋蛋揮了揮手,“不用打招呼了,我們這說事呢,有事叫你行了。”

大堂經理聽了把東西放下,瞄了陶合一眼,趕忙賠笑退下。

等人出去了,陶合沒好氣的盯着蛋蛋,“在這麽折騰下去,我家人就要知道了。”

“別說,我今天還碰見你姐了,”蛋蛋對着一邊的鏡片整理發型,“我媽要過生日,我心思去給她買個包,結果就碰見你姐了,還是你姐幫着挑的。”

陶合一愣,“我姐說什麽了麽?”

“說你啊,你姐可想你呢,還說你在國外過的也不好,想過兩天出國看你去呢……”蛋蛋擠擠眼睛,“我就跟你姐說,咱倆剛通過電話,你過的可滋呢,整天學習充電,日子過得特別充實……”

陶合冷聲一哼,“我姐肯定不信。”

蛋蛋哈哈大笑,“你說你姐要是真飛英國了,你可咋辦?”

“怎麽辦?涼拌呗,”陶合說,“我本來想着季姚醒了就帶他去外地躲躲,可一看他病的這麽厲害,就尋思不然先在這裏治療一陣子,畢竟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治病沒人也不好辦事……”

“這神經病一時半會可治不好,”蛋蛋忽然想起來,“到時候你把他帶外地,跟你家斷絕關系你可怎麽生活?”

“我書也不是白念的,”陶合并不擔心,“找工作就行了呗。”

“就你這大少爺脾氣?”蛋蛋嘴都撇到了耳後根,“從來都是你頤指氣使別人,你能受得了別人使喚你?”

陶合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心卻想着你們是沒看見我在季姚面前跟孫子一樣,一想起季姚就覺得別人給的氣都不算氣。

蛋蛋見他不說話,就同情的嘆口氣,“跟老爺子好好商量商量不成麽,非要走到這一步?”

陶合心緒繁亂,“沒用,歲數大了,又給這麽些人圍着恭維了半輩子,幹什麽都是說一不二,他接受不了這個,根本不聽你解釋。”

蛋蛋點點頭,“其實我也能理解,你爸去的早,你爺爺就你這麽一個孫子,那麽多財産等着你繼承,結果你又給他斷了香火,老爺子能不着急麽。”

陶合賭氣的吼一句,“那還有我姐呢,我姐生的孩子不也是陶家的血脈麽,再說我姐夫還是入贅……”

“那不一樣,就算你姐的孩子姓陶那也是外甥,”蛋蛋拍拍陶合,“其實要個孩子麽……也不一定結婚……代孕不是也行麽……”

陶合想起來就覺得無力,“都說了,想到的想不到的都說了,說的越多他越覺得我是神經病。”

蛋蛋聽見手機鈴聲響,便跟陶合示意了一下,掏出手機接電話。

“哪位?”

陶合不再說話,惡作劇似的,靠上去聽。

手機那頭的男聲聽起來挺文靜的,就是聲音有點小,聽不清說什麽。

只見蛋蛋兩眼冒光,直勾勾盯着陶合,“哦,是你啊……”

陶合一臉莫名,壓低了聲音,“誰啊?”

蛋蛋沒什麽反應,“好啊,好啊,你願意親自出診那最好……”

陶合整個人直接貼到蛋蛋手機上。

裏頭的男聲一本正經,沒點半點恭維色彩,出人意料的冷淡,“那好,我已經跟石大夫打好招呼,下次出診就由我來接手,不知道現在可不可以見一下病人家屬,初步了解一下病人病情。”

陶合在蛋蛋面前比了個OK的手勢。

“可以,我們現在在藍海零點咖啡VIP,你過來直接跟大堂經理說找丹當就好。”

“好的,麻煩您等我二十分鐘。”

說完電話就挂了。

陶合坐直身子,“怎麽回事?”

蛋蛋将手機收起來,起身在屋裏頭來回踱步,“這事真奇怪,一開始找這個博士的時候,他拿架子死活不同意,誰知道這回又忽然同意了,已經跟那邊接洽好了,價格也不作調整,這不要來跟你聊聊病人病情麽……”

陶合連忙提醒,“可別說我叫什麽,萬一傳出去了,我家人再找過來……”

“那他給季姚治病,季姚還不跟他說麽?”

“沒關系,我回去囑咐季姚一聲就行,他除了覺得他自己是鬼這方面不太正常,別的地方都挺正常的。”

“那石大夫也知道啊。”

“我只跟他說我姓陶,沒說別的,別說全名就行。”陶合有點懊惱,“當時沒想到,早知就說我姓丹了。”

“你真夠哥們,這種時候才能想起我來……”

“你得了吧,當年上高三的時候,你跟女同學出去開房哪次不是拿我的身份證啊……”

……

倆人靠在窗臺上說了好半天,就看見底下停車場駛入一輛白色淩志。

從車上下來的男人西裝革履,又高又瘦。

蛋蛋看了一眼陶合手腕上的江詩丹頓,“真準時,還真是二十分鐘。”

又過了兩三分鐘,包間的門被推開,進來的男人面色素白,滿身書生卷氣。

只見他幾步上來,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不知道哪位是丹總?”

蛋蛋上前跟他客氣的握了握手,“我就是,剛才忘了問你,你貴姓?”

男人的眼睛又黑又亮,微微一笑,

“免貴姓段。”

陶合在一邊眼看着兩人各自做着開場白,一直閉着嘴沒說話。

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一件不相幹的事。

直到那人個轉過身來跟自己打招呼。

陶合依在窗臺邊兒,因為角度問題,雙腿就顯得格外的修長,加上又板着一張臉,就給人一種冷肅,強硬的感覺。

“段小瓶麽?”

蛋蛋笑了,“別鬧,你魔障了,聽見姓段的就來勁。”

那人搖搖頭,笑容沉穩,“不是,我叫段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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