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遇 “從這排,到最右面的那些,全部……
“從這排,到最右面的那些,全部給我包起來。”
鋪子裏,唐輕歌潇灑地用手一指,眼都不眨地買了一堆。
掌櫃一張老臉樂開了花,忙不疊地去給她都包起來。
爽啊,看來穿到書裏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讓她體會到了一把有錢人的快樂。
唐輕歌一擲千金,被掌櫃殷勤地送出門口,銀翹捧着大包小包跟在她身後。
剛一出鋪子,街上突然傳來一陣騷亂。
一匹脫了疆的高大駿馬此時像是瘋了一般在街上橫沖直撞,撞倒了不少攤位,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路兩旁的行人驚慌失措地往兩邊躲避起來,剛剛還熙熙攘攘的路上一瞬間空蕩下來。
唐輕歌擰了擰眉,視線忽然落在路的中央。
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孤零零地跌倒在地上,哭的聲嘶力竭。
眼見那匹馬飛馳而來,卻無人敢上前搭救。
身旁的銀翹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見唐輕歌沖了上去,護住了那孩子。
銀翹驚慌地大喊出聲:“小姐!”
唐輕歌拉起孩子就要跑,奈何孩子被吓傻了,只得癱坐在地上,怎麽也拽不起來。
眼看着那馬蹄越來越近,唐輕歌知道跑不成了,索性轉過身,一把将孩子抱在懷裏,背對着奔馳而來的馬。
踩死她可以,千萬不要踩她的臉!!
好不容易穿到一張這麽好看的臉上,她還沒活夠呢。
耳畔的馬蹄聲更近了,帶着呼嘯而來的風聲,像是一步一步踩在她心上,唐輕歌終于認命地閉上眼。
突然,一聲馬嘶聲沖破天際。
一股劇烈的風刮過,唐輕歌頭上的鬥笠都被掀了起來,滾落在幾米外。
一頭青絲被風吹的糊住了大半的臉,預想中的粉身碎骨般的的疼痛卻并沒有到來。
她纖長濃密的睫毛不安地顫抖着,唐輕歌鼓起勇氣睜開眼,就見馬蹄高高地揚起,然後猛地向後退了半米,停在那裏,馬上憑空出現的人已經死死扼住了缰繩,再無法讓它向前一步。
唐輕歌全身的勁一下子都卸了,雙腿止不住地發軟,直接癱坐在地上,澄亮的杏眼也失了焦距。
馬上的人将馬控制好,翻身下馬,走到唐輕歌面前。
他身材高大颀長,一身幹淨華貴的月白色長袍,腰間系着一塊瑩白的,色澤極好的玉佩,像是翩翩書生一般的溫潤氣質。
唐輕歌的視線緩緩上移。
是一張俊美非凡的臉,用芝蘭玉樹形容亦不為過,唐輕歌來到書中之後見到的最好看的人。
他烏黑的眸中看似溫和,卻如深潭一般深不見底。
唐輕歌恨恨地瞪着他,甚至想揚起手來抽他一巴掌,卻只能因為手使不上力氣作罷。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剛剛的恐懼,開口喝道:“有你這麽騎馬的嗎?”
她聲線嬌軟動聽,如江南女子一般的音調,此時還因為恐懼染着幾分顫音,起不到絲毫的震懾威力,反而更惹人憐惜。
然她自己并不自知。
唐輕歌上下打量着男人的氣質和裝束,看上去多半是個皇親貴胄,得罪不起。
吼了他一句之後,男人沒說話,她的理智也終于回籠,沒再敢繼續跟他計較,把懷裏的孩子扶了起來。
此時,一個樸素打扮的婦人沖過來,抱起了孩子,含着淚向唐輕歌道謝,“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她又抱着孩子向男人下跪連連道謝:“多謝這位貴人出手相救。”
唐輕歌攙起她,柔聲叮囑道:“下次仔細着些,別讓孩子亂跑。”
婦人抱着孩子走了,道兩旁的人群中傳來陣陣議論聲。
唐輕歌還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麽,就見銀翹沖了上來,确認她沒受傷之後,銀翹朝對面的男人跪下來行禮,極為謙卑恭敬。
“多謝攝政王殿下搭救我家小姐。”
唐輕歌愣了。
旁邊的人們此刻也不再讨論,全部俯下身去,齊刷刷的恭敬聲音響起。
“拜見攝政王殿下。”
整條街一片死寂,只有兩個人站着。
所有人都俯着身,她便顯得更加亭亭玉立。
宣钰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竟覺得極為陌生。
她背脊挺直地站在那,烏黑的發絲飛揚在風裏,五官和以前無甚差別,還是明豔至極的美麗,但眉眼間的神态卻分外生動鮮活,像是換了一個人。
比起以前端莊溫婉的模樣,更讓人移不開眼。
她眼也不眨地與他對視,更不像從前那樣嬌怯羞澀。
又像是根本不識得他。
宣钰并不知曉她的變化因何而來,原本一點心思都不曾放在她身上過,現下卻生出了幾分探究的念頭。
此時此刻,唐輕歌滿腦子劃過的都是書裏描寫的那些畫面。
暗無天日的地牢,日複一日的折磨,再到最後那殘忍一劍。
宣钰,清風霁月,溫潤如玉,內裏卻是黑的。
一陣陣恐懼襲來,唐輕歌光是想象那些殘忍的畫面就已經如墜冰窖,她渾身抖成了篩子,渾身再度癱軟下來。
銀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在她耳畔低聲提醒:“小姐,這是攝政王殿下啊。”
唐輕歌眼前直發黑,心底忽然有些慶幸。
幸好她剛剛手軟了,沒真的抽他一巴掌。
萬一真抽上去.....她不敢往下想。
宣钰說了句“平身”,便讓周圍人群都散了。
看着臉色慘白,回不過神的唐輕歌,宣钰緊盯着她的眼睛,溫和開口:“半月未見,嫡小姐怎看上去像是不認識我了一般?”
假,非常的假。
銀翹悄悄扯了下唐輕歌,示意她說話。對面是攝政王殿下,她一個奴婢,無法開口替她解釋。
唐輕歌按下心底的懼意,咬了咬下唇,含糊道:“前些日子腦袋摔着了,有些事情記不清了。”
她深吸口氣,鼓起勇氣看向他,語氣裏不禁帶上幾分咬牙切齒。
“不過攝政王殿下,臣女自是記得清清楚楚。”
宣钰也聽出來她話裏有些敵對的語氣,前些日子還是滿腔愛意無處傾訴,今日一見竟莫名成了敵意,甚至對他避之不及。
倒是新鮮。
“若是沒旁的事,臣女先告退了。”唐輕歌敷衍地行了個禮,拉上銀翹就走。
她一刻都不想跟這個男人呆在一處。
她絕不會再給他一劍殺了她的機會。
她的行為失禮的很,看得宣钰身旁的侍衛都愣了。
“殿下,這嫡小姐...”
宣钰看着她遠去的背影,輕笑了聲。
“無妨。”
他背着手重新走進酒樓,像是想到什麽,停下腳步,對身後的侍衛說:“去查查,丞相府近日發生了什麽。事無巨細,全部禀報。”
侍衛恭敬應道:“是,殿下。”
次日丞相府
剛入秋的時節,微風中已摻雜了涼意,清晨時分更甚。
銀翹端着早膳等在門外,滿臉憂色。
從昨日市集上回來,唐輕歌就将自己關在了房間裏,誰也不準打擾。
連飯也不吃,一直到今晨還是房門緊閉。
銀翹不知她怎地了,只好端着飯在門口等着,生怕她餓着。
從昨日見到攝政王殿下,小姐就開始不對勁。
銀翹在她身邊,自然能感覺她抖的有多厲害,那種濃烈的恐懼,連帶着都傳染到她的身上。
忽然,門被打開。
唐輕歌打開門,一身雪白中衣,白皙的臉透出憔悴,眼下還有淡淡的烏青,顯然是一夜未眠。
銀翹心裏擔憂,見她不說話,她也不敢發問,打來水給她洗漱,又侍候她吃了早飯。
全程更是一言不發。
前幾日唐輕歌每頓吃飯時,總是扯着銀翹問這個問那個,渾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勁,對一切都好奇的很,完全不顧及食不言寝不語。
銀翹思來想去,只找到一個理由。
那就是,小姐終于看清攝政王不心悅于她的事實,一腔愛意付諸東流,哀莫大于心死,昨日見了一面之後,終于徹底頹廢下來。
但小姐與他有婚約,哪怕是攝政王不愛小姐,日後也是要娶了小姐的,那小姐又為何如此異常。
這下一想,銀翹又給自己繞蒙了。
一頓早飯,主仆二人各有心思。
唐輕歌沒心思考慮身旁這小丫頭到底在想什麽,而是自顧自在思考。
昨天跟宣钰的見面太過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
原本她的計劃是,在唐茉兒回來之前将一切打點妥帖,周密計劃一番,總能找到一個偏僻的,無人認識她的地方,好好保住一條小命,再不摻和原著裏即将發生的争權奪利。
只要能安穩渡日就好。到時真正的嫡小姐唐茉兒一回來,相府的人便會圍着新千金轉,再顧不上她這個不知道逃去哪裏了的假千金。時間一久,她這個炮灰女配就會被他們忘了。
誰成想,她見到了宣钰。
他心思深沉似海,昨天那一面,唐輕歌哪怕竭力克制着恐懼,神色中露出的纰漏也太多。
恐怕他心裏已經開始起疑,近日就會讓人暗中調查。
時間一久,他什麽都查不到,疑窦只會更深,到時她的逃跑計劃則會難上加難。
之前原主唐輕歌已經做出了阻撓唐茉兒回京的小動作,這是她無法改變的事實。
宣钰早晚會查到那些,哪怕唐輕歌不按照書中的軌跡走下去,不雇兇殺人,她與唐茉兒和宣钰的仇也早就已經結下了。
若是他有心抓她,哪怕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她捉回來。
想要安穩度日,恐怕是不可能。
況且,昨日宣钰看她的那一眼,包含的意味太多。
審視,探究,甚至還有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興趣。
唐輕歌希望自己是想多了,可她擔不起那個後果。
逃離相府之後,她只是一個孤女,沒權沒勢,而他是手握重權的攝政王,唐茉兒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女。
哪怕任何一個人找到了她,要她的命,她也不得不給。
這不是她想要看見的結局。
這裏不是現代,她的力量太有限,想要靠自己活命,完全是天方夜譚。
只有攀附着比他們更強大的勢力,她才有可能活下來,把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而原著裏,能夠與宣钰抗衡的,唯有一人。
反派男二,燕骥,也是燕國未來的皇帝。
燕骥是與宣钰全然不同的人。
宣钰面上溫潤謙和,實際手段狡詐淩厲。
而燕骥,性子陰郁暴虐,殺人如麻,手腕狠絕,一路踩着屍骨登上皇位,離一統天下只有一步之遙。
那一步,是他為了唐茉兒退的。
燕骥有一年遭人追殺,不幸墜崖,失了記憶,被牙子帶到宣國,成了一個卑賤的奴隸。
那時,唐茉兒剛剛回京,善心大發地救下他,讓他逃了一死劫。
日後,他恢複記憶後回燕國奪權,成了皇帝,原本可以攻打宣國,拿下這天下,卻因為記着唐茉兒先前的那份恩情,讓百萬大軍在兩國邊境退後一步,終究還是留給宣國一隅之地。
燕骥或許表面冷漠狠戾,但他卻重情。
若是,她去截了這個胡呢?
在原著女主唐茉兒的手下,搶下這份恩情。
這樣日後有一天,她就算被宣钰抓走,他會不會念着這份恩情,也救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