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琉璃花燈 她已與攝政王定有婚約,如今……
她已與攝政王定有婚約,如今皇帝病重,太子年幼,攝政王恐會是最有可能的帝王人選。
不久後的将來,她便是未來的皇後,他也永遠只能做她的臣子。
今日約她出來已是他唐突,原想着今日過後,他便斷了這不該有的心思。可如今,胸膛中的火焰反倒愈燃愈烈。
他聽朝中大臣說,攝政王雖有婚約,卻對她無意,若是她也對攝政王無意,那他是不是又多了幾分可能?
十裏長街上,年少的狀元郎心潮澎湃,竟對曾經不屑一顧的權力也生出些向往來。
他不願如此輕易地放棄,既有微薄的可能存在,那他便要盡力試上一試。
哪怕最後他并非她的良人,她成了萬人之上的皇後,那他便為她守住家國盛世,一生俯首稱臣,也不枉他的一片真心。
陳子昂深吸一口氣,終于望向她,神色溫柔,“輕歌小姐等會兒可要再逛一逛?今日是花燈節,街上熱鬧的很,子昂孤家寡人,索性也無事可做,輕歌小姐可願一同結伴而行?”
話一問出口,陳子昂心裏竟開始緊張起來。
他又不禁在心底嘲笑自己,明明科舉考試時也未曾如此緊張過。
“好啊,那就有勞陳公子了。”她柔聲答。
唐輕歌倒沒想太多,反正她一個人是逛,兩個人也是逛。
聽見她的答複,陳子昂心裏繃緊的弦驟然松下來,他故作輕松地看着她,微笑道:“輕歌小姐喚我子昂便可。”
唐輕歌落落大方地颔首道:“好啊,不過你也別叫我什麽小姐了,叫我名字就成。”
聞言,陳子昂低眉笑笑。
與她更親近了些,他心中難免歡喜。
唐輕歌并不知曉他的心思,她只是覺着,她這個假千金确實有點擔不起這聲小姐。以後離了丞相府,她就是一個平民孤女,恐怕日後見到他還要行禮。
但書裏的陳子昂确實是個極為謙遜和善,重情重義之人,如果現在能和他交個朋友,以後她逃到宜州城躲避,說不準還能得他幾分照拂。
人潮擁擠,兩人結伴同行,一路上盡是熱鬧的小攤子,唐輕歌走走停停,看得眼花缭亂,視線終于落在一個攤位上。
攤位中間擺着一個木架,上頭挂着不少荷包,旁邊還擺着一個木牌,上頭寫着:“姻緣符”。
唐輕歌來了興致,問攤子旁的大娘,“這姻緣符要如何求?”
大娘見又來了個姑娘,樂呵呵地将筆和荷包遞過去,答道:“姑娘,往這荷包裏的字條上寫上你與你心愛之人的名字,明日我會将荷包都挂到清音寺外頭的姻緣樹上,祈求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唐輕歌覺着有趣,将荷包和毛筆接過來,躍躍欲試。
陳子昂在一旁看見她的動作,又聽見“有情人”三個字,剛剛還無比激動的心像是募地被潑了一桶冷水上去。
她果然還是心屬攝政王殿下的吧,他想。
陳子昂扯了扯唇角,目光有些黯然,又強撐起笑容對那邊的大娘說:“麻煩也給我一個吧。”
唐輕歌驚訝地看了看他。
她記得書裏這個未來太傅一直到小說的結局都一直未娶啊,難道她記錯了?還是書裏的走向已經被改變了?
唐輕歌心裏一下子冒出不少疑問,面上卻笑道:“沒想到陳公子也信這個。”
陳子昂突然有些面紅耳赤,不過幸好唐輕歌的注意又轉回到荷包上面,她不太會用毛筆,握筆的姿勢也不太對,正要落筆前,她反而停了片刻,陷入沉思。
寫誰呢?她其實并無什麽心愛之人,也不太信這個。
塗個好玩罷了,命運姻緣什麽的,最後不還是要靠自己。
如果非要說一個的話,那也只有燕骥了。
墨汁沿着筆尖滴落到荷包上,暈開一片痕跡,給原本精致的荷包上落下一個突兀的墨點。
唐輕歌連忙落筆,一筆一劃地寫下兩個名字。
燕骥,唐輕歌。
毛筆筆尖太軟,她控制不好力道,寫下的字實在慘不忍睹,歪歪扭扭的,像是螃蟹爬出來的。
她自己看着都有點丢人,趕緊将字條塞進荷包裏。
看來她以後不能多寫字,飽讀詩書的大家閨秀怎麽可能寫出她這樣的字跡。
幸好陳子昂也在一旁無比認真地寫,沒注意到她這一系列動作。
唐輕歌将荷包遞還給大娘,大娘又不知從哪掏出兩條紅繩來,遞給她,笑吟吟地說:“姑娘,這紅繩你與心愛之人也各上帶一條,跟姻緣線差不多道理,雖不貴重,但圖個好寓意。”
唐輕歌毫不客氣地接過,掏出幾文錢給她,眉眼彎彎地向她道謝:“多謝大娘。”
陳子昂也将寫好的荷包遞過去,又給了一兩銀子,大娘連連推拒,奈何他執意要給,又只好收下。
兩人繼續向前走,前頭有些擁擠,陳子昂不免靠她近了一些,舉起手微微擋在她身側,怕她被人群踩着擠着。
這動作遠看着像是把她圈在懷裏,實際上卻并未觸碰到她。
忽然,背後像是投來一道冰冷的視線,唐輕歌猛地察覺到,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身後一片人潮洶湧,沒有她認得的面孔,也看不出任何異常。
唐輕歌忍不住蹙了蹙眉,心想:難不成是她太敏感了?
陳子昂也停下腳步,關心道:“怎麽了?”
唐輕歌安撫地笑了笑,“沒事。我們走吧。”
不遠處,有一家花燈鋪子門口極為熱鬧,裏三圈外三圈的圍滿了人。
唐輕歌湊上前去,周圍男子瞧見是個貌美女郎,紛紛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她暢通無阻地到了最前面,才知曉這是一個射箭贏花燈的游戲。
鋪子的二層圍欄下是用細線懸挂着的彈珠,彈珠各個大小不同,只有射中那最小,懸挂的最高的那枚,才能得到擺在中央的那盞最好的花燈。
花燈是以海棠花圖案雕鑄的,做工精致華貴,中間的花蕊是由易碎的琉璃所制,在燈火映照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引得人人們紛紛駐足。
一晚上下來,無數人試着射中那枚彈珠,卻無一人成功。
那彈珠着實太小,哪怕是練家子,也未必能射中。想必是店鋪掌櫃也認為不會有人能射中,才将那盞花燈作為獎勵擺出來吸引顧客。
見唐輕歌的目光一直落在那花燈上,陳子昂也要來弓箭,試了幾次。只可惜,箭矢皆擦着彈珠而過。
他雖會射箭,卻稱不上擅長,射中那彈珠需要極高的準頭,他還沒那個本事。
沒能為心愛的姑娘贏來花燈,陳子昂難免有些失落沮喪。
唐輕歌自然知曉那難度不低,毫不在意地沖他笑道:“子昂才華橫溢,胸懷大才,可人無完人,哪能事事都擅長?總得給別人也留條路走,對吧。”
她語氣俏皮,惹得陳子昂頓時失笑,望着她嬌俏動人的容顏,心中的沉悶也散去幾分,嘴角的笑意越發溫柔。
而這些,全部落入了身後一人眼中。
他們前腳離開花燈鋪沒多久,鋪子門口便發生了令人拍案叫絕的一幕。
一個穿着黑衣的男子徑直走到最前面,拿起桌上的弓箭。
那弓又沉又緊,旁的男子廢了好大力氣才拉開弓,他卻做的輕輕松松。
一氣呵成地上箭,拉弓,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箭矢便對準了最小最高的那枚彈珠。
圍觀的群衆躁動起來,有人還在低聲竊竊私語,覺得他肯定不可能射中。
他卻絲毫不受影響,揚起手中的弓箭,眯起眼,目光尤如猛獸盯緊獵物一般的狠戾敏銳。
下一刻,箭離弦飛出。
衆人屏息凝神地看着,還未來得及眨眼,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那懸挂在最高處的彈珠在一瞬就成了滿地的碎渣。
又準又狠,當真是好箭術!周圍頓時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鋪子掌櫃也看呆了,他哪能料到,這市井之中真藏匿着如此高手,可衆目睽睽之下,他又只能将那盞花燈遞給了那男子,心痛得像在滴血。
圍觀的衆人直鼓掌叫好,還未等細細看那箭術高超的男子是何模樣,他便已經隐入了人群中,再找不到了。
人群裏,燕骥提着那盞精致的花燈,順着人流往前走了一會,卻再也找不到那兩人的身影。
他抿緊唇,只好轉身回了客棧。
這幾日他的傷恢複了些,白日裏便時常出門打探消息,拿着身上僅有的銅牌找了幾家鐵鋪當鋪,挨個詢問,想着或許能找到與自己身份有關的線索,他不敢将動靜鬧大,只能想辦法旁敲側擊。
法子雖然耗時,不過也确有收獲。
他随身帶着的銅牌上還有一處吊穗,材質反倒是名貴的金線,燕骥問了不少鋪子,總算有一處成衣鋪的掌櫃辨認出來,告訴他,這金線并非宣國所産,而是燕國前年贈予當今陛下的。
而皇帝後又賜了一部分金絲綢緞給鎮北将軍府,将軍府又拿到他的鋪子裏讓他縫制新衣,這才偶然識得。
恐怕他的身份就與燕國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