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皇後 宮中 天氣晴朗,陳子昂照例……

宮中

天氣晴朗,陳子昂照例處理完翰林院的事務後,就被皇帝召去了禦書房,出來時,剛好撞上了前來議事的宣钰。

平心而論,他十分敬佩宣钰。當朝皇帝雖仁德良善,可無論是文韬武略,亦或者是帝王之相,明眼人皆知,攝政王宣钰皆更勝一籌。陳子昂苦讀詩書,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施展抱負,輔佐明君。眼下陛下已病入膏肓,太子尚幼,他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之人。

既如此,唐輕歌便是未來的皇後,是他絕不可肖想之人。

可他這些日子卻也打聽到,攝政王似乎對成相府嫡女并無真心,甚至有人說,攝政王早已心有所屬,不過此女尚不在京城。消息亦真亦假,無從考據。若是宣钰對唐輕歌并無執念,待他登上皇位,婚約也未必會履行。

宣钰曾邀他共同商讨治國之策,同樣對他頗為賞識。日後宣钰登了基,他會一步步地成為朝中重臣,那時,她若不是皇後,她與他之間的距離,就不會隔得那般遠。

陳子昂心中思緒萬千,朝他行禮,“拜見攝政王殿下。”

宣钰溫和一笑,“編修不必多禮。前日編修贈予本王的史書,本王已閱過了,多謝編修割愛。”

幾句客套寒暄後,陳子昂倏地想起了什麽,餘光瞥向宣钰的手腕。

空無一物,并沒有戴着花燈節那日她拿走的紅繩。這是不是說明,她心儀之人,并非攝政王殿下。

陳子昂心裏的火苗再度燃燒起來。

見他出了神,宣钰心底奇怪,微笑着問:“編修,可還有事要同本王商議?”

陳子昂連忙回過神,恭敬道:“并無要事,那臣先告退了。”

目送着陳子昂離開後,宣钰淡淡收回目光。

身旁立刻有人上前禀告道:“殿下,皇後召唐家小姐進宮了。”

宣钰的神色沉下來,目光幽深,他沉吟片刻,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半晌,他開口吩咐:“差人告訴陛下,我稍後過去。走,去坤儀宮。”

唐輕歌是被皇後一道口谕召進宮的。

事發突然,她還未來得及思索太多,就被送上了進宮的馬車上。

皇後明面上說是找她敘舊,暗地裏的目的也不難猜。想必是蘇姨娘那邊已經把她的意思遞到了皇後那裏,刺殺唐茉兒事關重大,皇後在行事前總得先來探探她的底,确保她這個替罪羊萬無一失。

馬車一路行駛到皇宮內。

一路上,唐輕歌匆忙惡補了一下宮裏的禮儀,确保面見皇後時不會出太大岔子。

一入宮門,紅牆綠瓦,給人無盡的莊嚴厚重感。朱漆宮門後,皇後身邊的管事嬷嬷已經候在那了。唐輕歌下了馬車,就由嬷嬷領着一路到了皇後居住的坤寧宮。

被宣入殿內時,唐輕歌還是實打實地被震撼了一下。

原本她覺着丞相府已算頂好的金貴布置,可比起皇後的宮殿,卻還是差得遠了。朱漆紅門內,白玉鋪就而成的地面光亮潔淨,殿內的梁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鳳凰,一片金碧輝煌。

見到佳賢皇後的那一刻,唐輕歌難得怔了怔。

她與她想象中的模樣截然不同。佳賢皇後端高坐在主位上,身着一身淡雅的藕荷色曳地裙,妝容素淨,眉眼溫婉動人,雖不是絕色,但勝在氣質端莊大氣,可惜眉宇間隐顯疲色,平白減損了她幾分秀美。

她是唐輕歌來到書中見過的最為溫柔娴靜的女子。與那日唐輕歌在安平郡主生辰上所見的貴女皆不同。

原來面上瞧着這般溫柔似水的女子,也會在暗地裏那樣對其他無辜之人痛下殺手嗎?唐輕歌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在書裏看見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眼前的人所為。

見她走了神,佳賢皇後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語氣和善,“輕歌來了,快過來,讓本宮好好瞧瞧你。”

唐輕歌回過神,走向前去對她行禮,“臣女拜見皇後娘娘。”

佳賢皇後打量了她一圈,淺笑道:“瞧着比上次見你要瘦了些,近日你爹娘都不在府中,若覺着孤單了,便時常進宮來陪陪本宮。”

幾句寒暄後,佳賢皇後終于柔聲道:“今日本宮召你進宮,是還有一事想問問你。”

“你與阿钰自小是先皇指婚,如今你也到了适婚之齡,大婚之事也應當盡早定下來了,皇上也一直記挂着這事,這才讓我來問問。可阿钰以國事為先,不怎麽将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你們二人的婚事,你是何想法?”

聽出她話裏的試探之意,唐輕歌微微垂下頭,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羞怯,“臣女并無異議,全憑爹娘做主。”

佳賢皇後仔細地打量着她的神情,見她雙頰緋紅宛如紅霞,女兒家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心中終于放下心來。

她一直憂心這王妃之位被唐茉兒奪走,唐茉兒是真正的嫡千金,宣钰定會不遺餘力地将她帶回相府,若是一個她完全掌控不了的唐茉兒坐上王妃之位,丞相的勢力對宣钰來說便是如虎添翼,那她就再也無法替她的孩兒守住這帝王之位。

只要唐輕歌能盡快嫁入王府,哪怕日後唐茉兒回來了,礙着先皇定下的這道婚約,宣钰也不能随意休妻,而唐輕歌一個背後再無家族勢力的孤女坐在王妃之位上,就無法再給宣钰增添任何助力。

她與蘇婉裏應外合,只要挾持了唐茉兒,宣钰的軟肋便握在她手中。以唐輕歌的名義行事前,她們絕對不能讓她起了疑心,所以她今日才召了她入宮,想要探探口風。

唐輕歌的反應倒是沒讓她失望,看着還是一副單純好拿捏的性子,旁人說什麽她便信什麽,于她而言更是個完美的靶子。

佳賢皇後心裏的疑慮打消了,面上笑意更加柔和,如長輩寬慰晚輩一般溫和道,“你的心意本宮知曉了,晚些本宮會向皇上提及此事,讓你和阿钰盡早完婚,也好了卻一樁心事。”

了卻心事?了卻誰的?是皇後的,還是原主唐輕歌的?

在這個世界裏,恐怕希望她盡快嫁給宣钰的,也就只有皇後一人。

宣钰不想娶她,宣國上下也無人能逼迫他,宣钰自己就會想方設法地推遲這樁婚事,阻撓皇後一事上也不需要她過多操心。她需要做的,就是趕在這一切之前帶燕骥離開,之後的一切就跟她再無瓜葛。

唐輕歌不動聲色地起身又向她行了個禮,柔聲說:“多謝皇後娘娘。”

佳賢皇後欣慰地笑笑,這時,一個瞧着四五歲大的孩子從殿外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一下子撲進佳賢皇後的懷中。

孩子穿着身明黃色衣裳,小臉生的粉雕玉琢,上來便軟軟糯糯地喊了聲:“母後。”

書中年幼夭折的宣國太子,宣棋。

佳賢皇後抱住他,眉眼間更加溫柔可親,面對着自己的孩子,她的周身都散發出一種母性柔和的光芒來。

“怎麽這樣冒冒失失的,”佳賢皇後掏出帕子輕柔地給他拭去額間的汗,“母後不是說過,不準跑到外面玩嗎,若是染了寒氣可怎麽辦..”

宣棋許是因為剛剛跑出了些汗,素來煞白的小臉才有了些血色。佳賢皇後讓他叫人,他便聽話地喚了一聲輕歌姐姐,葡萄般黑亮的大眼一直在偷瞄唐輕歌,伶俐得很。

孩子的小奶音惹人憐愛,唐輕歌這才看出,宣棋不只有四五歲的年紀,只不過因為常年生病的緣故,長得比同齡人都小罷了。

這樣可愛的孩子,生命卻如此短暫。唐輕歌不禁在心底嘆息一聲。

這時,佳賢皇後突然變了臉色,嚴厲道:“你是不是又偷吃桂花糖了?母後不是告訴你過你不許吃嗎?”

宣棋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可憐巴巴地望着佳賢皇後,拽着她的衣角晃了晃,撒嬌似的說:“母後,棋兒錯了,棋兒以後不敢了..”

唐輕歌這才嗅到了空氣中彌漫着的一絲甜味兒,又聽見佳賢皇後音量拔高了些,恨鐵不成鋼道:“上次你偷食了一塊,一直咳到了後半夜,母後才不準你吃糖,這你都忘了嗎?”

佳賢皇後又急又惱,看着宣棋委屈的小模樣,最後只能無可奈何地嘆氣,讓婢女去熬雪梨湯來。

那樣端莊溫柔的皇後娘娘,也會像尋常母親那樣,因為孩子偷吃糖便會大發雷霆。

察覺到自己失了态,佳賢皇後抱起宣棋,不好意思地沖唐輕歌笑笑,“讓你見笑了,棋兒打小身體就不好,一個不仔細便會大病一場,本宮只能多嚴厲些對他,可又總是狠不下心來。”

談起孩子,她的語氣寵溺又無奈,唐輕歌看着窩在她懷中的小粉團子,倏然想起書中這母子二人凄慘的結局,心頭莫名沉重了起來。

書中的佳賢皇後固然做了很多錯事,可她所求的,不過是孩子可以平安健康地長大。歸結到底,不過是為母則剛四個字罷了。若是她淪落到佳賢皇後這個地步,丈夫時日無多,幼子體弱多病,只能憑一己之力守着孩子,她恐怕也不會比她做得更好。

人性,到底是有好有壞罷了,無法用善惡二字一概而論。

唐輕歌斂起複雜的思緒,只笑着說了句:“太子殿下乖巧懂事,定會越來越好的。”

書中一切皆是定數,她改寫自己的結局就已經如此不易,其餘的,她真的顧不完。

佳賢皇後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也沒再多久留她,不一會就差婢女将她送出了殿外。

唐輕歌剛出殿門外,便撞上了匆匆趕來的宣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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