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對峙 高聳的紅牆下,宣钰一身深藍錦服……
高聳的紅牆下,宣钰一身深藍錦服,比起宮外簡約清逸的裝束更顯尊貴逼人,散發出濃烈的上位者氣場。
唐輕歌不知道他為什麽會來這,不動聲色地福了福身:“殿下。”
她微微垂着頭,露出一片細長白皙的柔頸,姿态溫順又端莊。
宣钰看了幾眼便收回視線,“本王送你出宮。”
唐輕歌細眉輕擰起,不明白他是何用意。他特意來到皇後這,總不可能是專門為了送她。
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頭升起,唐輕歌只好把推拒的話都咽了回去,笑着說:“多謝殿下。”
長的看不見頭的宮道上,唐輕歌特意落後幾步,安靜地跟在宣钰身後。
銀翹和侍衛都在後面,與他們隔出一段距離來。突然,前面的人像是想起來什麽,停下了腳步。
宣钰從袖口裏掏出一件被帕子包住的細長物件,遞給她,語氣意味深長。
“物歸原主。”他嘴角噙着笑。
唐輕歌怔了怔,心髒忽然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她穩着心神,擡手接過,又将帕子打開。
看清裏面的東西,唐輕歌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住了。
是一根銀簪,海棠花的圖案。她再熟悉不過。
正是安平郡主生辰那日,她用來刺激馬匹沖出馬場的那根銀簪。
銀簪的樣式不紮眼,來往的女眷那麽多,誰遺失了一根簪子也不稀奇。可卻偏偏落在了宣钰的手裏。他的心思如此深沉缜密,知道了簪子掉落的位置,再找人檢查一下那日她騎的馬,便不難猜出那日她沖出馬場,也有她自己的手筆在裏面。
他全都知道了,知道了她那日是怎樣利用他的,知道她其實并非如表面表現出來的溫順好拿捏。那他會怎麽辦,會不會因為唐茉兒而提前下手除掉她。
唐輕歌的心因為恐懼而急劇收縮,慌亂一瞬間盤踞了她的意識,令她通體冰涼。直到指甲陷進了皮肉裏,扣出了血,疼意蔓延進神經,才讓她尚且找回了一絲理智。
宣钰就這樣饒有趣味地盯着她,看着她殷紅的唇一下子失了血色,一雙美眸裏洶湧而過的慌亂,恐懼,再到一切歸于平靜。
頗讓他意外的是,她姣好的面容上一派平靜,看不出一絲失态,宣钰不知道她是已經放棄掙紮了,還是心裏又在醞釀什麽壞主意。
知道她利用他懲治了安平時,宣钰并沒有動怒,恰恰相反,更多的是意外和興趣。對他的愛意消失不見或許并沒有多麽稀奇,可一個人的性子卻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就改變。
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她不是原來那個唐輕歌。可宣钰這些日子派人打探過,丞相府并未發生什麽異常,她也絕對不可能這麽突然就被人調包了。既如此,便只剩下另一種可能。
那就是,她先前表現出的一切,都是僞裝出來的,包括對他的愛意。
他眼下在她的面前揭穿她,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可除了那一閃而過的慌亂和恐懼,她平靜得驚人。
宣钰“啧”了一聲,像是不太滿意的樣子,語調意味深長,“算計過本王的人下場如何,唐姑娘可曾聽過?”
他的眉眼沉了沉,釋放出來自上位者的震懾和威壓,試圖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一絲恐懼,可什麽都沒有。
迎着他的視線,她反倒笑了,“殿下說笑了,臣女哪有那個本事。”
唐輕歌坦坦蕩蕩地看着他,目光毫不躲閃。
宣钰漆黑的眸盯着她,半晌,他輕笑一聲,贊嘆一般地說:“能借本王的手,将皇兄最寵愛的安平關了禁閉。你本事不小。”
聞言,唐輕歌也笑了,杏眸彎成一道月牙兒,似是不解道:“生事之人是郡主,咄咄逼人的也是郡主,輕歌不過自保罷了,何錯之有?”
宣钰挑挑眉,竟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
三言兩語之間,她反倒成了主導者。
他饒有興致地勾起唇,又聽見她說:“至于殿下說的本事,輕歌沒有。只不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若是人當真被逼上絕路,總得想辦法拖着別人一起下水,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殿下說是吧?”
她字字清晰,聲線嬌軟動聽,說出來的話卻狠絕,似乎還話裏有話。
這是在威脅他?
宣钰忽然覺着自己以前當真小看了這位假千金。
他低眉一笑,忽然改口道:“輕歌說的是,本王受教了。”
唐輕歌皺起眉,她剛剛确實有些破罐子破摔了,燕骥還沒有回到燕國,她目前誰都依靠不了,只能靠自己。若是他當真動了殺心,那她便破釜沉舟。
要死大家就一起死,一群紙片人罷了,她說不準還能回到三次元去呢。誰慫誰兒子。
可他明明聽懂了她話裏的暗示,卻不怒不惱,他的反應倒是讓她摸不出頭緒了。
針鋒相對的氣氛剎那間就消失了,頃刻間,宣钰又恢複了平日那副溫潤如玉的樣子,擡步繼續往前走。
“皇後可是問了你婚約之事?”他淡聲問。
“是。”
“你是怎麽想的?”他頗為好奇道。
唐輕歌不動聲色答:“臣女自是與殿下想法一致。不屬于臣女的東西,臣女自然不該要。”
她這話裏含了兩層意思。從目前他的态度來看,想必不會這麽快就殺了她,既然如此,她也表明她的态度。
相府嫡小姐的身份,包括和他的婚約,她一個都不會搶。唐茉兒回來就回來,她立馬退位讓賢,至于他要娶誰當然也跟她沒關系。只要不危及她的安全,她就不會管。
她一個小炮灰,不會妨礙他們這些主角做事。開刀也別拿她先開刀。
宣钰頗為詫異地看她一眼,揚了揚眉梢,悠悠說了句:“你倒是比從前通透了不少。”
“殿下謬贊了,人活一世,總有腦子清醒的時候。”她不鹹不淡地應道。
聞言,宣钰輕笑出聲,一副頗為愉悅的樣子,唐輕歌微微繃着臉,根本笑不出來。
這一幕看得宮門口的守衛都連連稱奇。
傳言都說攝政王殿下不喜丞相府小姐,這麽一看,傳聞果真不可信。
丞相府
前廳內,燕骥被幾個府裏的小厮壓着跪在地上。
他雖是跪着的,背脊卻挺得僵直,再加上一張過分出衆的臉,惹得旁邊站着的丫鬟都紛紛看去。
蘇姨娘高坐在位上滿面愁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府裏突然冒出個來歷不明的男人,還将下人的手給戳爛了,按理說她該立刻把人給送去衙門,可又有丫鬟說,看見人是從大小姐院裏出來的,她一個姨娘,又不能直接把人給處置了,只能等着唐輕歌回來定奪。
這時,唐輕歌匆匆趕到,看見跪在地上的燕骥,她眉目一凜,怒道:“把人給我松開。”
下人們連忙松開手,齊刷刷地跪下來。
蘇姨娘見她真動了怒,連忙走過來,“小姐,這人可是你院子裏的?”
唐輕歌撒謊不眨眼,“他是銀翹的遠方表哥,過來投奔銀翹,我才留下他做我的貼身侍衛。不知他是犯了什麽錯,惹得姨娘要将人扣在這裏?”
她的語氣不悅,蘇姨娘聽出來了,只好好聲好氣地跟她解釋了一遍。
她說的越多,唐輕歌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府裏的下人不知道怎麽惹着他了,他說動手就動手,把人家的手戳了個對穿。
下人說是親眼撞見燕骥打碎了已逝老夫人最愛的瓷瓶,唐輕歌是不信的,他閑的沒事跑去打碎什麽花瓶,可眼下沒有證據,若是執意審問下人,萬一驚動了什麽人,才是得不償失。
燕骥站在不遠處定定地望着她,從始至終一言不發,連一句辯解的話都不曾開口。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他一次都沒有見過她。之前他在客棧裏,她幾乎日日都來找他。可現在,明明離得這麽近,她也不曾主動來見他一面。
腳上的傷似乎也恢複的不錯了,看不出什麽異樣。
他執拗地盯着她的背影,只是為了确認一件事。
可她仍舊沒有回頭,沉默半晌後,她緩緩道:“他是我身邊的人,是我管教不力,才讓他冒犯了祖母。若是要罰也應當罰我。我會去佛堂跪上一天一夜,親自向祖母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