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卻之不恭 攝政王府 地牢 一暗衛匆……
攝政王府 地牢
一暗衛匆匆進來禀告:“殿下, 解除封城的告示已經張貼出去了。”
宣钰慢條斯理地拿出帕子拭幹手上濺到的血,“嗯,知道了。”
“殿下, 還有一事。”
“丞相府的唐小姐不見了。”
聞言, 宣钰動作一滞, 皺眉問:“怎麽回事?不是已經派人盯着了嗎?”
暗衛連忙跪下請罪:“之前派去的人去監視皇後娘娘了, 再加上茉兒小姐突然進京,丞相府那邊才一時疏忽了。之前唐小姐整日也是閉門不出, 屬下也沒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相府今日才傳出動靜,說是小姐不見了。屬下辦事不力, 求陛下責罰!”
原來這就是她的打算。
從皇後一事, 再到唐茉兒進京,不知不覺間, 他都被她一步步牽着鼻子走了。
好一出聲東擊西。
先前她被皇後蒙蔽,給唐茉兒一次次下絆子的事,宣钰忽然就不打算跟她計較了。
在他眼裏, 唐輕歌就像一只窮途末路的金絲雀, 離了丞相府這個金籠子, 沒了權勢的庇護,他倒是想要看看, 她究竟能逃去哪裏,又能靠自己的本事存活多久。
宣钰信步往地牢外走去,刺眼的陽光撲面而來,他略微不适地眯了眯眼,扔掉手裏髒了的帕子,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把人不見了的消息封鎖下去, 別讓皇後那邊知道了,再派人暗中尋找。一有消息立刻禀報。”
此時,城外一家簡陋的面館裏,店小二正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走到角落裏的一張桌子前。
“客官,您的面好喽!”
他一邊把面端上去,視線一邊止不住地打量着這兩位客人。
一個是樣貌俊俏,如天上谪仙一般的冷面公子,另一個則是一個衣裳樸素的姑娘...
只不過這姑娘,眉眼雖生的跟畫裏的人似的,可偏偏膚色黑沉,左眼下還有一顆豆大的黑痣,屬實有些不堪入目了。
真是可惜了這俊朗的公子了...
店小二心裏啧啧兩聲,端着空盤下去了。
面端上來了,對面的人卻一下沒動。燕骥不禁蹙起眉,看向對面氣鼓鼓的人,淡聲問:“不是餓了嗎?”
唐輕歌視線上下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眼底漂亮妖冶的紅痣上,又摸了摸自己眼下同一位置粘的那顆黑痣,心裏更不平衡了。
剛剛馬車上,為了安全起見,不易讓人發現,她特意畫了個醜陋的妝,把自己本身的容貌遮住了,本來也想給他畫一個的,誰成想他直接拒絕了,理由是,不想在臉上塗那些黏黏糊糊的脂粉。
“等會我也要給你畫。”她板着臉說。
燕骥瞥她一眼,想也沒想地拒絕:“不。”
宣國又無人識他,何必多此一舉。
“畫嘛畫嘛,你的容貌如此惹人注目,萬一後面追着的殺手或者追兵一來打聽,豈不是一下就暴露了?”
更重要的是,總不能讓別人看見她同燕骥站在一處,像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似的...
見他沒說話,唐輕歌就當他是同意了,開開心心地低頭吃面了。
待兩人回到馬車上,唐輕歌立刻掏出了幾個脂粉盒,灰撲撲的小臉上,一雙眼卻是亮晶晶的,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讓人難以拒絕。
明明身上還帶着傷,從離京到現在一路奔波,她卻一直一副是精神抖擻的樣子。
燕骥看她一眼,終是把拒絕的話又咽了回去。
見他真的同意了,唐輕歌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連忙打開了脂粉盒,将裏面灰沉沉的脂粉沾了些,湊近他的臉。
深邃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她,裏面還倒映着她的影子,看得唐輕歌耳根倏地有些燙。
“你先把眼睛閉上呀。”她語氣嬌嗔。
聞言,燕骥閉上眼,随着視覺消失,臉旁傳來的溫熱的氣息便更加清晰起來,侵占了他全部的感官。
他抿緊唇,感受着臉上傳來的觸感,輕輕柔柔,像是小貓爪子撓過一樣。
燕骥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卻又仿佛變得格外漫長,馬車內的溫度仿佛也在逐步攀升,萦繞着一種莫名纏綿又暧昧的氛圍。
心跳聲交織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好了。”
唐輕歌收起眉筆,忍不住皺起眉,打量着自己的成果。
好像除了膚色比剛剛暗沉了些,其他根本無甚區別。
還有他眼下那顆細小的紅痣,生的實在漂亮,她沒舍得下手去遮。
“滿意了?”低沉磁性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唐輕歌一怔,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正深深地望着她。
她幹什麽了,怎麽就滿意了??她算是發現了,任何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總能帶着點歧義,讓人想入非非。
唐輕歌臉上忽然一陣燥熱,連忙別開臉,轉移話題道:“你說你要去燕國,是想起什麽來了嗎?”
“嗯。”他漫不經心地将目光從她臉上收回來,似是不願多談。
“那你叫什麽名字,想起來了嗎?”唐輕歌又明知故問。
她好怕萬一哪天不小心因為叫他的名字當場翻車。
“燕骥。”
只告訴她名字之後,燕骥再沒多說半個字。
他的身份,知道的越少,才對她越安全。
唐輕歌也自然沒再追問下去,她看過書,知曉他的一切過往。
哪怕他貴為皇子,這個身份帶給他的,卻是無止境的仇恨和厭惡,是一塊烙印在他心上,永遠都無法痊愈的傷疤。
他要複仇,誰都沒有資格阻攔。
唐輕歌不禁又悄悄用餘光看向他。
莫名的,她竟然有些心疼。
黃昏時分,馬車已經抵達了宜州城。
宜州城離京城不算遠,原本唐輕歌決定在這裏落腳的原因是,宜州繁華,方便藏匿,且路程不遠,當初顧念着燕骥身上的傷,想着可以減少些車馬勞頓的時間。
卻不想眼下,她也是滿身的傷。
從他答應她一同離京到現在,才過了一日有餘。雖然匆忙,可唐輕歌計劃得卻周全。
她沒有帶上銀翹,也沒有提前告訴銀翹她離開的事。她想的是,銀翹留在丞相府,才是更好的選擇。一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鬟,既然可以有更安定的生活,又何必要随她一起颠沛流離。
馬車一路駛進宜州城城西。
城西十分繁華,路邊小販絡繹不絕。先前陳子昂與她提起過,城西新建的宅邸院子是最多的。
挑中了一間新建的小院,唐輕歌當即拍板,付了錢。
院子不大,但勝在幹淨整潔,裏面的東西也都是嶄新的,一應俱全。
讓人遺憾的是,院子裏有兩間房間。
這就意味着,她沒法跟他睡在一間屋子裏了。
害。
房間內,唐輕歌興致缺缺地把自己帶來的衣裳都整理進櫃子裏,就聽見自己的肚子傳來“咕嚕”一聲。
以往這個時候,銀翹已經把香噴噴的飯菜都端上桌了。而現在,廚房裏不僅連一粒米都沒有,她也根本不會做飯。
忽然有點懷念丞相府養尊處優的日子了怎麽辦。
感受着久違了的饑腸辘辘,唐輕歌長長嘆息一聲,敲響了燕骥的房門。
打開門,就看見她一臉委屈巴巴的神色,燕骥瞬間明了。
白日,她拽着他衣角,說要下去吃陽春面之前,也是這副可憐樣兒。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繞過她往外走。
唐輕歌知道他這是明白了,臉上綻開一抹明豔的笑,立馬擡腳跟了上去。
外面不遠處就是熱鬧的街市,人潮擁擠。
燕骥緩步向前走着,忽然,右手袖口被人輕扯了下。
他轉過頭,就看見唐輕歌停在一個攤位前面,不走了。
是個賣花燈的攤位,而她正目不轉晴地盯着其中一盞花燈。
跟那日花燈節,他摔碎的琉璃花燈十分相似,只不過遠沒有那盞精致華麗。
她望着他眨了眨眼,又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角,暗示的意味很是明顯。
光是想想那天被他摔碎的花燈,唐輕歌就不禁聯想到,那天為了在他面前演一出苦肉計,滿手都被碎片劃破,連續幾日都沾不了水的痛苦。
總得賠她一盞吧。
燕骥自然讀懂了她眼神裏的意思,卻故意站在那沒動,想看看她還能做出些什麽小動作。
這時,商販倒是先笑着開口說:“公子,你就給你夫人買一個吧,哄哄她開心。這姑娘啊,就是得哄着寵着。”
這話倒是幫唐輕歌打開了一個新思路。
她挽上燕骥的手臂,笑靥如花地望着他,嬌聲說:“就是啊夫君,你就給我買一個好不好?”
馨香萦繞上來,燕骥指尖一顫。他垂下眼睫,遮住裏面泛起的情緒,終于還是從身上拿出銀兩,遞了過去。
唐輕歌接過花燈,又刻意大聲說了句:“我夫君對我最好了呢。您說是吧?”
“是啊夫人。”商販接話道。
燕骥瞥她一眼,她滿臉的得意,幾乎都快要翹起尾巴來。
他挑了挑眉,沒說話。
這時,唐輕歌的視線又落在他腰間挂着的錢袋上,鼓鼓囊囊的,比她的還鼓。
而她的荷包裏,因為剛剛買院子,裏面的銀錢去了一大半,剩下的錢還有大用處,原本她以為他們恐怕要節衣縮食一段時間了。她忘了,燕骥既然已經和自己的勢力會和了,自然不會缺錢的。
“你身上的錢夠用嗎?”唐輕歌十分委婉地開口。
“不夠。”他面不改色地答。
實際上,離京之前,孫決還告訴過他,宜州城也有他的錢莊,只要他拿着那塊刻着“骥”字的銅牌,要取多少錢也取得出來。
“....”
唐輕歌頓時一噎,正要繼續說什麽,就見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頭上下打量她一圈,慢悠悠地開口問道:“怎麽,打算養我麽?”
“?”
唐輕歌的眼睛赫然睜大。
這話是這個意思嗎??
長街燈火下,他一雙細長的鳳眸微微揚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望向她的目光裏卻深邃而認真。
唐輕歌不禁心神一晃,然後就聽見他低沉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莫名蠱惑的意味。
“卻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