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孤注一擲 門內門外,仿佛隔絕出兩個世……
門內門外, 仿佛隔絕出兩個世界。
然而,房間裏的氣氛卻也并不像唐輕歌想象的那樣暧昧旖旎。
“你不該來。”
屋內,燕骥負手而立, 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 屋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沈姝眸光微動, 柔聲道:“臣女擔心殿下安危, 殿下失蹤多日,燕國群龍無首, 臣女自然要過來看望殿下, 才好放心。”
燕骥的面容絲毫不見緩和,冷聲道:“既然做了太子妃, 就好好地呆在東宮裏, 安分守己,做你該做的事。”
她嘴邊的笑容依舊溫婉, 沒有因為他的冷言冷語受到任何影響,溫順又恭敬道:“殿下教訓的是,只是殿下遲遲不歸, 難免遭人非議。臣女此番也是來請殿下回去, 切莫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耽擱了複仇大計,讓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
沈姝乃是燕國罪臣之女, 十年前,父親蒙冤慘死,全家只剩她一人活了下來。燕國太子燕殷幼時對她情根深種,她全家慘遭滅門時,燕殷恐遭牽連,棄她于不顧。
而後, 她被賣入青樓,險些清白盡毀時,卻被燕骥救下。
他給了她一個全新的身份,救她脫離苦海,不是因為他的善心,而是看中了太子對她的那份愛而不得的情意。
後來,在他的幫助下,她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他在東宮的眼線,也期盼着他能夠登上皇位,手刃帝王。對她而言,他是救世主,也是可以替她複仇的唯一可能。
從一個不受寵的低賤皇子,到如今羽翼漸豐,離皇位只剩一步之遙。他并非純善之人,甚至比起當今陛下更加心狠手辣,狠絕無情,她也只是他手下的一枚棋子。
可沈姝心甘情願。于她來說,他早已成了她心中的信仰。
他不會愛人,只會殺人。任何事情都不會成為他複仇路上的羁絆,這麽多年,沈姝一直對此堅信不疑。
起初看見孫決的那封信時,沈姝是不信的。那樣的冷心冷情的殿下,怎麽可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輕易愛上一個女子,約莫不過是暫時被迷了心竅罷了。
可莫名的,她被一種恐慌感深深籠罩着,整日心神不寧。
冒着極大的風險,她還是日夜兼程地來了。
剛剛在門外等着的那個女子,想必就是信中提到的那個人。
凜凜寒風裏,那女子苦等在那,殿下雖然表面上根本沒有多看她一眼,可經過她的那一瞬間,沈姝分明察覺到,他的動作頓了一下。
可也只是僅此而已,再無旁的反應。殿下的心思素來深不可測,哪怕是跟在他身邊多年,他對那女子究竟是何想法,沈姝竟也根本窺探不出半分。
見他沉默不語,沈姝從容地向朝他俯身跪下,态度恭敬而謙卑,“恕臣女多言,殿下,如今已是關鍵時刻,還望殿下能早日回去,主持大局。”
“沈姝,你僭越了。”燕骥看着她沉聲道,目光深邃幽暗,“收起你不該有的心思,我的事還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
話中警告的意味不加掩飾,與曾經的他一般無二。
沈姝睫毛輕顫,連忙垂下目光,慌忙道:“臣女知錯,求殿下贖罪。”
燕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冷冷道:“既然知錯了,就盡快回去,做好分內之事。”
“是,殿下。”沈姝心底一陣酸澀,快步出了房間。
院子裏,她竟然還站在原地。
沈姝将剛剛心底的苦澀失落全部壓下,朝她走近,溫柔體貼地笑道:“夜裏風大,容易着涼,輕歌小姐還是切莫再等下去了。”
這笑實在是假,唐輕歌本身就是慣會演戲之人,自然也能一眼看穿,也同樣看出了她眼底的敵意。
古往今來,都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彼此藏着的心思。
唐輕歌頓時皺起眉,“你認識我?”
沈姝淺笑着說:“我認不認識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不認得你啊。”
說完,她輕嘆一聲,似是惋惜似的說:“苦了輕歌小姐滿腹情意,殿下是成大事之人,自然不會醉心于兒女情長。我與殿下相識多年,從未見過他因為這等事受牽絆。以前不會,以後自然也不可能。”
“輕歌小姐樣貌出衆,日後也定能結識良人,何苦要揪着一段已經過去的事情不放。早點忘卻,于你而言才是上上之策。”
聽着倒像是好言相勸,話裏暗藏的敵意唐輕歌倒是一點沒差地聽出來了。
她輕笑一聲,終于正眼看向沈姝,揚了揚眉梢,她的五官本就生得明豔奪目,厲聲厲色時,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便散發出來。
“我們二人之間的事,輪得到你說話?”唐輕歌厲聲喝道。
她走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沈姝,一字一句道:“他忘了如何,不忘又如何?決定權又不在他的身上,若是我想,總能讓他想起來。他的愛,我想要便能得到,不要便棄,輪不到你在這裏指手畫腳。聽懂了嗎?”
沈姝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竟會是如此淩厲狂妄的性格,剛剛瞧她在外面那樣苦等,還以為她是個柔弱怯懦的性子,這番話說出來,她才發現,原來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是啊,若只是靠着她的美色,又怎可能讓殿下心甘情願地陪着她來到這裏。
望着她一張在暗夜裏同樣顯得美麗動人的臉龐,沈姝的目光沉了沉,心頭一股危機感油然而生。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又緩緩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那我便拭目以待了,看看輕歌小姐究竟有何本事,能讓這樣的殿下回心轉意。希望日後,我們還有機會在燕國相見。”
唐輕歌回以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好啊。”
待沈姝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院子門口,唐輕歌嘴角的弧度終于一點點落下來。
是啊,這樣的燕骥,讓他回心轉意談何容易。說實在的,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在情敵面前,總不能丢了氣勢。雖然不知道剛剛那女子究竟是什麽身份,不過唐輕歌卻也能猜到她來這的目的。
無非是勸他回去罷了。而這也在提醒她,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她必須得孤注一擲一次了。
沈姝離開後,燕骥便開始在桌前撰寫送往燕國的密信。
燕國的形勢目前還談不上刻不容緩,他生死未蔔的消息放出去之後,也可讓那些虎視眈眈的皇子放松警惕。
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他還沒有弄清,他和唐輕歌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
莫名的,他還不想就這樣一走了之。
處理完一些堆積的事務,已快到夜裏醜時,燕骥将寫好的信拿給衛兆,正準備熄滅蠟燭時,門卻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
一股冷風從門外灌入,唐輕歌擡步走進來,緊緊關上身後的房門。
看見是她,燕骥怔了下。
她換下了剛才那身簡單的襦裙,穿着一身紅色羅裙,罩着一層薄薄的紗衣,上面是由金線繡成的大片大片的海棠花,随着她蓮步輕移,紗衣輕輕飄起,在昏暗的房間內更是一片流光溢彩,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本就精致的眉眼被細膩勾勒過,将眼尾微微拉長了些,紅唇潋滟,襯得她愈發妩媚勾人。三千青絲并未束起,而是随意地披散在身後,沒有累贅的首飾裝點,只頂着那張臉,便已足夠使周圍都耀眼起來。
燕骥難得失了神,不過很快,他便恢複了平靜的神色,沉聲道:“夜色已深,若是有事,大可明日再說。”
聽着他的話,唐輕歌反倒繼續擡腳往他的方向走,她勾起紅唇,一雙清澈的杏眸望着他,像是孩童般的懵懂不解,霎時間,清純和魅惑在她的身上交織融合,淋漓盡致。
“她能進來,我為何不能進?”
唐輕歌目含秋水地望着他,眼底霧蒙蒙的,像是覆着層水光,語氣又是如此哀怨,帶着控訴。
“我在外面等了你那麽久,你真的狠心将我關在外面嗎?”
說罷,她便低垂下頭,露出一截細白脆弱的柔頸在他面前,像是在無聲地落淚,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着,一副毫無攻擊性的模樣。
燕骥眸光閃了閃,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從心頭升起,讓他不受控制地朝她走近兩步,剛想要說什麽,未說出的口的話就被堵住了。
他靠近的一剎那,她忽然踮起腳湊近他的臉,吻了上去。
一股幽香撲鼻而來,還有唇部傳來柔軟而溫熱的觸感,讓燕骥渾身猛地繃緊。
未等他反應過來,她便擡起手緊緊勾住他的脖頸,不讓他後退,唇舌靈活地擠進他的齒間,如靈蛇一般瘋狂攪動着,強勢而熱烈,像是身上燃着一團火,也要将他一起燃燒。
燕骥的眼底狠狠一震,終于用力将她扯開。
唐輕歌被一股大力推開,撞到身後的桌子上,她扶着桌角穩住身形,看着他終于不再是剛剛那般波瀾不驚的面容,緩緩笑了。
他怒目而視,她卻渾然不在意地舔了舔唇瓣,讓本就豔麗的唇色覆上一層水光,更加旖旎動人。
“不記得了嗎?以前你就是這般吻我的。”她輕聲問。
燕骥一時被她搞得有些狼狽,唇部還殘留着她留下的溫度和香氣,讓他心神俱亂。
他眉目一凜,冷冷地看着她,從齒間擠出四個字。
“不知廉恥。”
見他如一尊雕像一般立在那,冷硬又絕情,唐輕歌心底沉了沉,面上卻露出一個更為妩媚的笑來。
她沒有說話,反而擡手去解身上的衣帶。
最外層的紗衣飄飄落下,然後便是羅裙,随着胸口一片白皙得晃眼的雪肌暴露出來,燕骥再度厲聲喝道:“你要做什麽?”
唐輕歌淺淺揚起一抹笑,渾然不在意他的呵斥,款款轉過身。
背後一片肌膚盡數露出。白皙漂亮的蝴蝶背上,盡是縱橫交錯的,尚未消退的紅痕,她皮膚嬌嫩,之前被鞭打的傷痕還未褪去,瞧着仍然足夠觸目驚心。
紅白交織對比,反倒生出一種禁忌蠱惑的美感來,刺得人眼眶發疼。
“還沒有想起來嗎?這是那日為了救你,才留下的一身傷。”
望着她傷痕累累的背部,燕骥的雙眸越發猩紅起來。
腦中似是有一副破碎的畫面一閃而過,還未待他看清,便一閃而過。
“你究竟要做什麽?”他啞聲問。
唐輕歌眉眼彎彎地看着他淺笑,反問道:“你說呢?”
她的話音剛落,他便大步走過來,将她攔腰抱起,走向床邊。
燕骥欺身壓下,她身上的紅色衣裙尚未完全褪去,極為豔麗的色彩,青絲如墨披散開來,襯得她白皙如雪,如勾魂攝魄的妖精,媚眼如絲。
肌膚相貼的剎那,她絲毫不懼,反倒朝他貼得更近。
熾熱的溫度沾染到他的身上,像是在他的心底點了一把火,幾乎快要将他的理智全部燒毀,大掌鉗住她的細腰,掌心傳來的柔嫩細膩的觸感讓燕骥脖頸上的青筋猛地爆起,額間似有汗水滑落。
她微微弓起身子迎合他的動作,在他耳畔吐氣如蘭道:“阿骥,我愛你。”
這聲阿骥,将他殘存的理智的弦再度拉緊。
他忽然想到,她此刻喚的人,并不是眼前的這個他。而是那個失了記憶,卻甘願為她赴險的阿骥。
他聲線喑啞,緩緩問:“你就是這樣對他投懷送抱的嗎,才讓他甘願放棄燕國,陪你留在這裏?”
聽見這話,唐輕歌忽然怔住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燕骥忽然站起身,轉身朝外面走去。
唐輕歌懵了,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停住,她分明已經感覺到腹部被某處堅硬的地方抵住了,他明明已經動情。
“燕骥!”她坐起來,連忙開口叫住他。
燕骥的腳步頓住。
唐輕歌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哪怕她已經做到如此,還是沒辦法讓他回憶起一星半點,或者有絲毫的回心轉意嗎?難道,他就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嗎?
在他眼裏,她做的這些,只是投懷送抱嗎?
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将她的心髒牢牢包裹住,唐輕歌的眼眶忽然濕了。
見他停住腳步,唐輕歌的唇角忽然又揚起一抹詭異绮麗的弧度。
她緩緩拿起枕下放着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朝左肩捅去。
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響起,燕骥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去。
她坐在床邊,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着,妩媚而勾人,手中的匕首沒入肩頭,鮮血流淌而出,白皙的肌膚上,一片刺目的鮮紅。
她刺得如此決絕,連眼都沒眨。
燕骥愣住了。
見他回頭看過來,唐輕歌緩緩勾起一抹笑,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細長的眼梢微微揚起,有些愉悅的笑意,裏面卻透出極致的旖麗和瘋狂。
她輕聲問:“現在呢?還是想不起來嗎?那日,為了保護我,你就是這樣刺傷你自己的。”